[345-1a] 
欽定四庫全書
文獻通考卷三百四十五
鄱 陽 馬 端 臨 貴 與 著
四裔考二十二
契丹上
契丹夲東國種其先為匈奴所破保鮮卑山與庫莫奚
異種而同類並為慕容氏所破俱竄於松漠之間其俗
頗與靺鞨同父母死而悲哭者為不壮但以屍置於山
[345-1b]
樹之上經三年之後乃收其骨而焚之因酹酒而祝曰
冬月時向陽食夏月時向隂食若我射獵時使我多得
猪鹿其無禮頑嚚於諸夷最盛後魏初大破之遂逃迸
與庫莫奚分背經數十年稍滋蔓有部落於和龍之北
數百里和龍今/栁城郡多為冦盗魏太武帝真君以來嵗貢名
馬於是東北羣狄錫萬丹部赫特赫部佛佛頁裕嚕部
錫林部博恰部理部圖嚕部各以其名馬文皮入獻皆
得交市於和龍密雲之間密雲/今郡齊受魏禪入貢不絶天
[345-2a]
保四年犯塞文宣北討大破之虜十餘萬口雜畜數十
萬頭其後復為突厥所逼又以萬家寄於髙麗隋開皇
末有别部四千餘家背突厥來降文帝方與突厥和重
失信逺人乃悉給糧令還夲部勅突厥拊納之固辭不
去部落漸衆遂北逐水草畜牧有征伐則酋帥相與議
之興兵動衆合如符契突厥沙鉢畧可汗遣吐屯潘垤
統之契丹殺吐屯而遁隋大業七年遣使貢方物唐武
徳中其大酋孫敖曹等遣人來朝而君長或小入冦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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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二年君長上名馬豐貂貞觀初摩歡来降突厥不欲
外夷與唐合請以梁師都易契丹太宗曰契丹外夷已
降我不可索師都我叛臣詎可易降者不許眀年摩歡
復入朝自是有常貢二十二年契丹帥庫克率其部内
屬以契丹部為松漠都督府拜庫克為持節十州諸軍
事松漠都督封無極男賜姓李置都督府扵營州兼置
東夷都護以統松漠饒樂之地武太后萬嵗通天元年
五月庫克曾孫松漠都督□縻松漠都督/府屬今栁城郡李盡忠與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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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兄歸誠州刺史孫萬榮殺都督趙文
舉兵反陷營
州今栁/城自號為汗命左鷹揚将軍曺仁師右金吾将軍
張元遇右武威大将軍李多祚司農少卿麻仁節等二
十八将討之遇賊於西硤石黄麞谷官軍敗績元遇仁
節沒於賊李盡忠死孫萬榮代領其衆攻陷冀州今信/都郡
刺史陸寳積死之又陷瀛州屬縣今河/間郡又遣夏官尚書
同鳯閣鸞臺三品王孝傑與蘇宏暉率兵十八萬與孫
萬榮戰於東硤石官軍又大敗孝傑沒於陳宏暉棄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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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遁又命河内王武懿宗為大總管右肅政御史大夫
婁師徳為副沙吒忠義為前軍率兵二十萬以討破之
萬榮為其家奴所殺其黨遂潰乃附於突厥開元初盡
忠從父弟都督舎琿以摩多政衰率部落來降元宗賜
丹書鐡劵五年以宗女為永樂公主出降契丹松漠王
李舎琿舎琿死以其弟繅古襲封後為其酋格圖肯所
殺奉繅古從父弟裕允為君詔即拜裕允襲封以宗室
出女慕容氏為公主妻之裕允死弟托允嗣托允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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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肯所逼来奔格圖肯奉其弟實古統衆詔許襲封後
三年格圖肯殺實古立庫哩為王脇奚衆共降突厥詔
幽州長史范陽節度使趙含章等八總管兵擊之大破
其師格圖肯走眀年復冦邉幽州長史張守珪圍之格
圖肯為其下所殺支黨皆散二十五年守珪討契丹再
破之天寳四載契丹大酋李懐秀降拜松漠都督封崇
順王以宗室出女獨孤為静樂公主妻之是嵗殺公主
叛去范陽節度使安禄山討破之更封其酋且羅為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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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王代松漠都督禄山方幸表討契丹以向帝意發幽
州雲中平盧河東兵十餘萬以奚為鄉導大戰潢水南
禄山敗死者數千自是禄山與相侵掠未嘗觧至其反
乃已契丹在開元天寳間使朝獻者無慮二十故事以
范陽節度為押奚契丹使自至徳後藩鎮擅地務自安
障戍斥候益謹不生事扵邉奚契丹亦鮮入冦嵗選酋
豪數十入長安朝㑹每引見賜與有秩其下率數百皆
駐館幽州至徳寳應時再朝獻大歴中十三貞元間三
[345-5a]
元和中七大和開成間凡四然天子惡其外附回鶻不
復官爵渠長㑹昌二年回鶻破契丹酋齊蘓始復内附
拜雲麾将軍守右武衛将軍於是幽州節度使張仲武
為易回鶻所與舊印賜唐新印曰奉國契丹之印咸通
中其王曰實埒再遣使者入朝部落寖又彊實埒既死
族人哈陶津嗣光啟時方天下盗興北疆多故乃鈔奚室
韋小小部種皆役服之其居曰尼嚕古穆稜穆稜者河
也是謂黄水之南黄龍之北得鮮卑之故地當唐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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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地北接室韋東隣髙麗西界奚國而南至營州其部
族之大者曰達呼哩氏後分為八部其一曰達爾扎部二
曰伊斯琿部三曰舎琿部四曰諾爾威部五曰頗摩部六
曰訥古濟部七曰濟勒勤部八曰實衮部部之長號大人
而常推一大人建旗鼓以統八部至其嵗乆或其國有
災疾而畜牧衰則八部聚議以旗鼓立其次而代之被
代者以為約夲如此不敢争某部大人約尼次立時劉
仁恭據有幽州數出兵摘星嶺攻之每嵗秋霜落則燒
[345-6a]
其野草契丹馬多飢死以良馬賂仁恭求市牧地請聼
盟約甚謹八部之人以為約尼不任事選於其衆以安
巴堅代之安巴堅亦不知其何部人也為人多智勇而
善騎射是時劉守光暴虐幽涿之人多亡入契丹安巴
堅乘間入塞攻陷城邑俘其人民依唐州縣置城以居
之漢人教安巴堅曰中國之王無代立者由是安巴堅
益以威制諸部而不肯代其立九年諸部以乆不代責
誚之安巴堅不得已傳其旗鼓而謂諸部曰吾立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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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得漢人多矣吾欲自為一部以治漢城可乎諸部許
之漢城在炭山東南欒河上有鹽鐡之利乃後魏滑鹽
縣也其地可植五榖安巴堅率漢人耕種為治城郭邑
屋㕓市如幽州制度漢人安之不復思歸安巴堅知衆
可用用其妻舒嚕策使人告諸部大人曰我有鹽池諸
部所食然諸部知食鹽之利而不知鹽有主人可乎當
来犒我諸部以為然共以牛酒㑹鹽池安巴堅伏兵其
旁酒酣伏發盡殺諸部大人遂立不復代梁将簒唐晋
[345-7a]
王李克用使人聘於契丹約為兄弟贈金帛甚厚期共
舉兵擊梁安巴堅既而背約遣使聘梁稱臣約共滅晋
後唐荘宗天祐十三年契丹冦晋蔚州又攻破新州荘
宗遣周徳威擊之徳威兵敗走幽州契丹圍之幽薊之
間敵騎遍野徳威拒守百餘日契丹兵敗乃觧去安巴
堅多用漢人漢人教以𨽻書之半増損之作文字數千
以代刻木之約又制婚姻置官號乃僭稱皇帝自號天
皇王以其所居横帳地名為姓曰錫里錫里譯者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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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名年曰天賛以其所居為上京起樓其間號西樓
又於其東千里起東樓北三百里起北樓南木葉山起
南樓往來射獵四樓之間好鬼而貴日每月朔日東向
而拜日其㑹聚視國事皆以東向為尊四樓門屋皆東
向荘宗討張文禮圍鎮州定州王處直懼鎮且亡晋兵
必併擊已乃遣子郁說契丹入塞以牽晋兵郁謂安巴
堅曰鎮州金帛山積姬女羅綺盈廷張文禮得之為晋
所攻懼死不暇故留以待皇帝安巴堅大喜乃空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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冦攻幽州不克又攻涿州陷之遂攻中山渡沙河荘宗
自将鐡騎五千乘敵散走㑹天大雪契丹人馬飢寒多
死乃引兵去雖無所得而歸然自此頗有窺中國之意
患女真渤海在其後欲擊渤海愳中國乘其虚乃遣聘
使唐通好同光間使者再至荘宗崩明宗遣供奉官姚
坤告哀於契丹安巴堅問坤以洛陽之變仰天大哭曰
晋王與我約為兄弟河南天子即吾兒也昨聞中國亂
欲以甲馬五萬往助我兒而渤海未除志願不遂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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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兒既沒理當取我商量新天子安得自立坤曰新天
子将兵二十年位至大總管所領精兵三十萬天時人
事豈可得違其子托雲在側曰使者無多言蹊田奪牛
豈不為過坤曰應天順人豈比匹夫之事至如天皇王
得國而不代豈彊取之邪安巴堅即慰勞坤曰理正當
如是爾又曰吾聞此兒有宫婢二千人樂官千人放鷹
走狗嗜酒好色任用不肖不惜人民此其所以敗也我
自聞其禍即舉家斷酒解放鷹犬罷散樂官我亦有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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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樂官千人非公宴不用我若所為類吾兒則亦安能
長乆又謂坤曰吾能漢語然絶口不道扵部人懼其效
漢而怯弱也因戒坤曰爾當先歸吾以甲馬三萬㑹新
天子幽鎮之間共為盟約與我幽州則不復侵汝矣安
巴堅攻渤海取其扶餘一城以為東丹國以其長子人
皇王托雲為東丹王已而安巴堅病死舒嚕䕶喪歸西
樓立其次子元帥太子耀庫濟坤從至西樓而還耀庫
濟後更名徳光諡安巴堅為大聖皇帝徳光立三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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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天顯遣使聘唐明宗厚禮之遣使報聘㑹定州王都
反求援於契丹契丹遣塔拉扎拉将兵援都唐遣王晏
球破定州擒塔拉等斬之擒其壮健者五千餘人為契
丹直初安巴堅死長子東丹王托雲當立其母舒嚕愛
徳光徳光智勇素服諸部共希㫖請立徳光托雲不得
立長興元年自夫餘泛海奔唐明宗賜其姓為東丹更
名曰慕華拜懐化軍節度使後又更姓李名賛華契丹
自安巴堅時侵滅諸國稱雄北方及救王都為王晏球
[345-10a]
所敗喪其萬騎又失哈瑪爾等皆名将而舒嚕尤思念托
雲由是卑辭厚幣數遣使聘中國因求歸哈瑪爾扎拉等
唐輙斬其使而不報當此之時中國之威㡬振距幽州
北七百里有榆闗東臨海北有兎耳覆舟山山皆陡絶
並海東北有路狭僅通車其旁地可耕植唐時置東西
狭西淥疇米礴長楊黄花紫䝉白狼等戍以扼契丹於
此戍兵常自耕食惟衣絮嵗給幽州乆之皆有田宅養
子孫以堅守為已利自唐末幽薊戍兵廢散契丹因得
[345-10b]
出陷平營而幽薊之人歳苦冦鈔自涿州至幽州百里
人迹斷絶轉餉常以兵護送契丹多伏兵鹽溝以擊奪
之荘宗之末趙徳鈞鎮幽州於鹽溝置良鄉縣又於幽
州東五十里築城皆戍以兵及破塔拉等又於其東置
三河縣由是幽薊之人始得耕牧而輸餉可通徳光乃
西徙横帳居庫爾泊出冦雲朔之間明宗患之以石敬
瑭鎮河東總大同彰國振武威塞等軍禦之應順清泰
之間調發饋餉逺近勞敝徳光侍其母甚謹常侍立其
[345-11a]
側國事必告而後行石敬瑭反唐遣張敬達等討之敬
瑭遣使求救於徳光稱臣以父事之約事㨗之後割盧
龍一道及鴈門闗以北諸州與之契丹兵出鴈門車騎
連亘數十里唐兵大敗遂築壇晋城南立敬瑭為皇帝
敬瑭自太原入洛陽徳光送至潞州先時唐廢帝遣趙
徳鈞并其子延夀将兵禦契丹徳鈞隂遣人聘徳光求
立已為帝徳光指穹廬前巨石謂徳鈞使者曰吾已許
石郎矣石爛可改也徳光至潞州遂執徳鈞父子而去
[345-11b]
後以延夀為幽州節度使封燕王契丹當荘宗明宗時
攻陷營平二州及已立晋又得鴈門以北幽州節度管
内一十六州乃以幽州為燕京改天顯十一年為㑹同
元年更其國號大遼置百官皆依中國參用中國之人
晋髙祖每遣使聘問奉表稱臣嵗輸絹三十萬疋其餘
寳玉珍異下至中國飲食諸物使者相屬於道無虚日
徳光約髙祖不稱臣更表為書稱兒皇帝如家人禮徳
光遣中書令韓頻奉册髙祖為英武明義皇帝髙祖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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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趙瑩馮道等以太常鹵簿奉册徳光及其母尊號終
其世奉之甚謹髙祖崩出帝即位徳光怒其不先以告
而又不上表不稱臣而稱孫數遣使者責晋晋大臣皆
恐而景延廣對契丹使者語獨不遜徳光益怒楊光逺
反青州招之開運元年春徳光傾國南冦分其衆為三
西出鴈門攻并代劉知逺擊敗之於秀容東至扵河陷
博州以應光逺徳光與延夀南攻陷貝州徳光屯元城
兵及黎陽晋出帝親征遣李守貞等東馳馬家渡擊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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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而徳光與晋相距於河月餘聞馬家渡兵敗乃引
衆擊晋戰於戚城徳光臨陣望見晋軍旗幟光明而士
馬嚴整有懼色謂其左右曰楊光逺言晋家兵馬半已
餓死何其盛也兵既交殺傷相半陣間斷箭遺鏃布厚
寸餘日暮徳光引去分其兵為二一出滄州一出深州
以歸二年正月徳光復傾國入冦圍鎮州分兵攻下鼓
城等九縣杜重威守鎮州閉壁不敢出契丹南掠邢洺
磁至於安陽河千里之内焚剽始盡契丹見大桑木罵
[345-13a]
曰吾知紫披襖出自汝身吾豈容汝活邪束薪於木而
焚之是時出帝病不能出征遣張從恩安審琦皇甫遇
等禦之遇前渡漳水遇契丹戰於榆林㡬為所虜審琦
從後救之契丹望見塵起謂救兵至引去而從恩畏怯
不敢追亦引兵南走黎陽契丹已北而出帝疾少間乃
下詔親征軍於澶州遣杜重威等北征契丹歸至虎北
聞晋軍且至即復引而南及重威戰於陽城衛村晋軍
飢渇鑿井輙壊絞泥汁而飲徳光坐奚車中呼其衆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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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軍盡在此矣可生擒之然後平定天下㑹天大風晋
軍奮死擊之契丹大敗徳光喪車騎一白橐駝而走至
幽州其首領大将各笞數百獨趙延夀免焉是時天下
旱蝗晋人苦兵乃遣開封府軍将張暉假供奉官聘於
契丹奉表稱臣以修和好徳光語不遜然契丹亦自厭
兵徳光母舒嚕嘗謂晋人曰南朝漢兒争得一向卧邪
自古聞漢來和蕃不聞蕃去和漢若漢兒實有回心則
我亦何惜通好晋亦不復遣使然數以書招趙延夀延
[345-14a]
夀見晋衰而天下亂嘗有意窺中國而徳光亦嘗許延
夀滅晋而立之延夀得晋書偽為好辭報晋言身陷敵
思歸約晋發兵為應而徳光将髙牟翰亦詐以瀛州降
晋晋君臣皆喜三年七月遣杜重威李守貞張彦澤等
出兵為延夀應兵趨瀛州牟翰空城而去晋軍至城下
見城門皆啓疑有伏兵不敢入遣梁漢璋追牟翰及之
漢璋戰死重威等軍屯武彊徳光聞晋出兵乃入冦鎮
州重威西屯中渡與徳光夾水而軍徳光分兵並西山
[345-14b]
出晋軍後攻破欒城縣縣有騎軍千人皆降於敵徳光
每獲晋人刺其面文曰奉勅不殺縱以南歸重威等被
圍糧絶遂舉軍降徳光喜謂趙延夀曰所得漢兒皆與
爾因以龍鳯赭袍賜之使衣以撫晋軍亦以赭袍賜重
威遣富珠哩監張彦澤将騎二千先入京師晋出帝與
太后為降表自陳過咎徳光遣嘉哩以手詔賜帝曰孫
兒但勿憂管取一喫飯處徳光将至京師有司請以法
駕奉迎徳光曰吾躬擐甲胄以定中原太常之儀不暇
[345-15a]
顧也止而不用出帝與太后出郊奉迎徳光辭不見曰
豈有兩天子相見於道路邪四年正月丁亥朔旦晋文
武百官班於都城北望帝拜辭素服紗帽以待徳光被
甲衣貂帽立馬於髙岡百官俯伏待罪徳光入自封邱
門登城樓遣通事宣言諭曰我亦人也可無懼我夲無
心至此漢兵引我來爾遂入晋宫宫中嬪妓迎謁皆不
顧夕出宿於赤岡封出帝負義侯遷於黄龍府癸巳入
居晋宫以契丹守諸門門廡殿廷皆磔犬掛皮以為厭
[345-15b]
勝甲午徳光胡服視朝於廣政殿乙未被中國冠服百
官常參起居如晋儀而氈裘左袵胡馬奚車羅列階陛
晋人俛首不敢仰視二月丁丑朔金吾六軍殿中省仗
太常樂舞陳於廷徳光冠通天冠服絳紗袍執大珪以
視朝大赦改晋國為大遼國開運四年為㑹同十年徳
光嘗許趙延夀滅晋而立以為帝故契丹擊晋延夀常
為先鋒虜掠所得悉以奉徳光及其母舒嚕徳光已滅
晋而無立延夀意以為中京留守大丞相燕王如故三
[345-16a]
月丙戌朔徳光服靴袍御崇元殿百官入閣徳光大悅
顧左右曰漢家儀物盛如此我得於此殿坐豈非真天
子邪徳光已滅晋遣其部族酋豪及其通事為諸州鎮
刺史節度使括借天下錢帛以賞軍胡兵人馬不給糧
草遣數千騎分出四野刼掠人民號為打草榖東西二
三千里之間民被其毒逺近怨嗟漢髙祖起太原所在
州鎮多殺契丹守将歸漢徳光大懼又時已熱乃以蕭
翰為宣武軍節度使翰契丹之大族其號阿巴翰之妹
[345-16b]
亦嫁徳光而阿巴夲無姓氏契丹呼翰為國舅及将以
為節度使李崧為制姓名曰蕭翰於是始姓蕭徳光已
留翰守汴乃北歸以晋内諸司伎術宫女諸軍将卒數
千人從自黎陽渡河行至湯隂登愁死岡謂其宣徽使
髙勲曰我在上國以打圍食肉為樂自入中國心常不
快若得復吾夲土死亦無恨勲退而謂人曰是将死矣
相州梁暉殺契丹守将閉城距守徳光引兵破之城中
男子無少長皆屠之婦女悉驅以北後漢以王繼宏鎮
[345-17a]
相州得髑髏十數萬枚為大塜葬之徳光至臨洺見其
井邑荒殘笑謂晋人曰致中國至此皆燕王為罪首又
顧張礪曰爾亦有力焉徳光行至欒城得疾卒於殺胡
林契丹破其腹去其腸胃實之以鹽載而北晋人謂之
帝羓永康王烏雲立諡徳光為嗣聖皇帝號安巴堅為
太祖徳光為太宗烏雲東丹王托雲子也托雲奔唐烏
雲留不從號永康王性殘忍然喜賔客好飲酒工畫知
書契丹兵助晋攻唐唐廢帝殺托雲晋髙祖入京師追
[345-17b]
封托雲為燕王徳光滅晋烏雲從至京師徳光死欒城
烏雲與趙延夀及諸大将等俱入鎮州延夀自稱權知
軍國事遣人求鎮州管籥於烏雲烏雲不與延夀左右
曰契丹大人聚而謀者詾詾必有變宜備之今中國兵
猶萬人可以擊敵不然事必不成延夀猶豫不决烏雲
召延夀飲酒誘而鎖之籍其家乃宣徳光遺制曰可於
中京即皇帝位中京契丹謂鎮州也遣使告哀於諸鎮
蕭翰聞徳光死棄汴州而北烏雲已立先遣人報其祖
[345-18a]
母舒嚕舒嚕怒曰我兒平晋取天下有功業其子在我
側者當立人皇王背我歸中國其子豈得立邪乃率兵
逆烏雲将廢之烏雲留其将滿達守鎮州晋諸将相随徳
光在鎮州者皆留之而去與其祖母舒嚕相拒於石橋
舒嚕所将兵多亡歸烏雲烏雲乃幽舒嚕扵祖州祖州
安巴堅墓所也初徳光之擊晋也舒嚕常非之曰吾國
用一漢人為主可乎徳光曰不可也舒嚕曰然則汝得
中國不能有後必有禍悔無及矣徳光死載其屍歸舒
[345-18b]
嚕不哭而撫其屍曰待我國中人畜如故然後葬汝已
而烏雲囚之後死扵木葉山烏雲更名阮號天授皇帝
改元曰天禄是嵗八月𦵏徳光扵木葉山遣至鎮州召
馮道和凝等㑹𦵏使者至鎮州鎮州軍亂大将白再榮
等逐出滿達據定州已而悉其衆以北滿達者徳光之
從弟也徳光滅晋以為邢州節度使烏雲立命守鎮州
滿達尤酷虐多畧中國人剝面抉目㧞髮斷腕而殺之
出入常以鉗鑿挑割之具自随寝處前後掛人肝脛手
[345-19a]
足言笑自若鎮定之人不勝其毒滿達已去馮道等乃
南歸漢乾祐元年烏雲率萬騎攻邢州陷内邱契丹入
寇常以馬嘶為候其来也馬不嘶鳴而矛㦸夜有光又
月食敵衆皆懼以為凶雖破内邱而人馬傷死者大半
烏雲立五年㑹諸部酋長復謀入冦諸部大人皆不欲
烏雲彊之燕王舎音與太寧王額哩森等率兵殺烏雲
於火神淀徳光子齊王舒嚕聞亂走南山契丹擊殺舎
音額哩森而迎舒嚕以立舒嚕立改元應歴號天順皇
[345-19b]
帝後更名璟舒嚕有疾不能近婦人左右給事多以宦
者然畋獵好飲酒不恤國事每酣飲自夜至旦晝則常
睡國人謂之睡王初烏雲常遣使聘漢使者至中國而
周太祖入立太祖後遣将軍朱憲報聘憲還而烏雲死
舒嚕立遂不復南冦顯徳六年夏世宗北伐以保大軍
節度使田景咸為淤口闗部署右神武統軍李洪信為
合流口部署前鳯翔節度使王晏為益津闗部署侍衛
親軍馬步都虞候韓通為陸路都部署世宗自乾寧軍
[345-20a]
御龍舟艛舩戰艦首尾數十里至益津闗降其守将而
河路漸狹舟不能進乃捨舟陸行瓦橋淤口闗瀛莫州
守将皆迎降方下令進攻幽州世宗遇病乃置雄州於
瓦橋闗覇州於益津闗而還周師下三闗瀛莫兵不血
刄舒嚕聞之謂其國人曰此夲漢地今已還漢又何惜
邪
歐陽氏五代史記論曰初蕭翰聞徳光死北歸有同
州郃陽縣令胡嶠為翰掌書記随入契丹而翰妻爭
[345-20b]
妬告翰謀反翰見殺嶠無所依居契丹七年當廣順
三年亡歸中國畧能道其所見云自幽州西北入居
庸闗明日又西北入石闗闗路崖狹一夫可以當百
此中國控扼契丹之險也又三日至可汗南望五臺
山其一峰最髙者東臺也又三日至新武西北行五
十里有鷄鳴山云唐太宗北伐聞鷄鳴於此因以名
山眀日入永定闗北此唐故闗也又四日至歸化州
又三日登天嶺嶺東西連亘有路北下四顧㝠然黄
[345-21a]
雲白草不可窮極契丹謂嶠曰此辭鄉嶺也可一南
望而為永訣同行者皆慟哭往往絶而復蘇又行三
四日至黑榆林時七月寒如深冬又眀日入斜谷谷
長五十里髙崖峻谷仰不見日而寒尤甚已出谷得
平地氣稍温又行二日渡湟水又明日渡黑水又二
日至湯城淀地氣最温契丹若大寒則就温於此其
水泉清冷草軟如茸可藉以寝而多異花記其二種
一曰旱金大如掌金色爍人一曰青囊如中國金燈
[345-21b]
而色類藍可愛又二日至儀坤州渡麝香河自幽州
至此無里候其向不知為南北又二日至赤崖翰與
烏雲相及遂及舒嚕戰於沙河舒嚕兵敗而北烏雲
追至獨樹渡遂囚舒嚕於撲馬山又行三日遂至上
京所謂西樓也西樓有邑屋市肆交易無錢而用布
有綾錦諸工作官者翰林伎術教坊角觝秀才僧尼
道士等皆中國人而并汾幽薊之人尤多自上京東
去四十里至真珠寨始食菜明日東行地勢漸髙西
[345-22a]
望平地松林欝然數十里遂入平川多草木始食西
𤓰云契丹破回紇得此種以牛糞覆棚而種大如中
國東𤓰而味甘又東行至褭潭始有栁而水草豐美
有息雞草尤美而夲大馬食不過十夲而飽自褭潭
入大山行十餘日而出過一大林長二三里皆蕪荑
枝葉有芒刺如箭羽其地皆無草烏雲時卓帳於此
㑹部人𦵏徳光自此西南行日六十里行七日至大
山門兩髙山相去一里有長松豐草珍禽野卉有屋宇
[345-22b]
碑石曰陵所也烏雲入祭諸部大人惟執祭器者得
入入而門闔明日開門曰抛醆禮畢問其禮皆祕不
肯言嶠所目見囚舒嚕𦵏徳光等事與中國所記差
異已而翰得罪被鏁嶠與部曲東之福州翰所治也
嶠等東行過一山名十三山云此西南去幽州二千
里又東行數日過衛州有居人三千餘家盖契丹所
虜中國衛州人築城而居之嶠至福州而契丹多憐
嶠教其逃歸嶠因得其諸國種類逺近云距契丹國
[345-23a]
東至於海有鐡甸其族野居皮帳而人剛勇其地少
草木水鹹濁色如血澄之乆而後可飲又東女真善
射多牛鹿野狗其人無定居行以牛負物遇雨則張
革為屋常作鹿鳴呼鹿而射之食其生肉能釀糜為
酒醉則縛之而睡醒而後觧不然則殺人又東渤海
又東遼國皆與契丹畧同其南海曲有魚鹽之利又
南奚與契丹畧同而人好殺戮又南至榆闗矣西南
至儒州皆故漢地西則突厥回紇西北至裕庫哷其
[345-23b]
人長髦頭酋長全其髮盛以紫囊地嚴寒水出大魚
契丹仰食又多黑白黄貂䑕皮北方諸國皆仰之其
人最勇鄰國不敢侵又其西哈噶斯又其北單于突厥
皆與裕庫哷畧同又北黑車子善作車帳其人知孝
義地貧無所産云契丹之先常役回紇後背之走黑
車子始學作車帳又北牛蹄突厥人身牛足其地尤
寒水曰瓠
河夏秋氷厚二尺春冬氷徹底常燒器
銷氷乃得飲東北至韈刼子其人髦首被皮為衣不
[345-24a]
鞍而騎大弓長箭尤善射遇人輙殺而生食其肉契
丹等國皆畏之契丹五騎遇一韈刼子則皆散走其
國三面皆室韋一曰室韋二曰黄頭室韋三曰獸室
韋其地多銅鐡金銀其工巧銅鐡諸噐皆精好善織
毛錦地尤寒馬溺至地成氷堆又北狗國人身狗首
長毛不衣手搏猛獸語為犬嘷其妻皆人能漢語生
男為狗女為人自相婚嫁穴居食生而妻女人食云
嘗有中國人至其國其妻憐之使逃歸與其筯十餘
[345-24b]
隻教其每走十餘里遺一筯狗夫追之見其家物必
而歸則不能追矣其說如此又曰契丹嘗選百里
馬二十匹遣十人齎乾□北行窮其所見其人自黑
車子歴牛蹄國北行一年經四十三城居人多以木
皮為屋其語言無譯者不知其國地山川部族名號
其地氣遇平地則温和山林則寒冽至三十三城得
一人能鐡甸語其言頗可解云地名頡利鳥于邪堰
云自此以北龍蛇猛獸魑魅羣行不可往矣其人乃
[345-25a]
還此北荒之極也契丹謂嶠曰吾國之人豈能勝中
國然晋所以敗者主暗而臣不忠因具道諸國事曰
子歸悉以語漢人使漢人努力事其主無為吾國所
虜吾國非人境也嶠歸以為陷敵記云
[345-25b]
文獻通考卷三百四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文獻通考卷三百四十五
鄱 陽 馬 端 臨 貴 與 著
四裔考二十二
契丹上
契丹夲東國種其先為匈奴所破保鮮卑山與庫莫奚
異種而同類並為慕容氏所破俱竄於松漠之間其俗
頗與靺鞨同父母死而悲哭者為不壮但以屍置於山
[345-1b]
樹之上經三年之後乃收其骨而焚之因酹酒而祝曰
冬月時向陽食夏月時向隂食若我射獵時使我多得
猪鹿其無禮頑嚚於諸夷最盛後魏初大破之遂逃迸
與庫莫奚分背經數十年稍滋蔓有部落於和龍之北
數百里和龍今/栁城郡多為冦盗魏太武帝真君以來嵗貢名
馬於是東北羣狄錫萬丹部赫特赫部佛佛頁裕嚕部
錫林部博恰部理部圖嚕部各以其名馬文皮入獻皆
得交市於和龍密雲之間密雲/今郡齊受魏禪入貢不絶天
[345-2a]
保四年犯塞文宣北討大破之虜十餘萬口雜畜數十
萬頭其後復為突厥所逼又以萬家寄於髙麗隋開皇
末有别部四千餘家背突厥來降文帝方與突厥和重
失信逺人乃悉給糧令還夲部勅突厥拊納之固辭不
去部落漸衆遂北逐水草畜牧有征伐則酋帥相與議
之興兵動衆合如符契突厥沙鉢畧可汗遣吐屯潘垤
統之契丹殺吐屯而遁隋大業七年遣使貢方物唐武
徳中其大酋孫敖曹等遣人來朝而君長或小入冦邉
[345-2b]
後二年君長上名馬豐貂貞觀初摩歡来降突厥不欲
外夷與唐合請以梁師都易契丹太宗曰契丹外夷已
降我不可索師都我叛臣詎可易降者不許眀年摩歡
復入朝自是有常貢二十二年契丹帥庫克率其部内
屬以契丹部為松漠都督府拜庫克為持節十州諸軍
事松漠都督封無極男賜姓李置都督府扵營州兼置
東夷都護以統松漠饒樂之地武太后萬嵗通天元年
五月庫克曾孫松漠都督□縻松漠都督/府屬今栁城郡李盡忠與其
[345-3a]
妻兄歸誠州刺史孫萬榮殺都督趙文
舉兵反陷營州今栁/城自號為汗命左鷹揚将軍曺仁師右金吾将軍
張元遇右武威大将軍李多祚司農少卿麻仁節等二
十八将討之遇賊於西硤石黄麞谷官軍敗績元遇仁
節沒於賊李盡忠死孫萬榮代領其衆攻陷冀州今信/都郡
刺史陸寳積死之又陷瀛州屬縣今河/間郡又遣夏官尚書
同鳯閣鸞臺三品王孝傑與蘇宏暉率兵十八萬與孫
萬榮戰於東硤石官軍又大敗孝傑沒於陳宏暉棄甲
[345-3b]
而遁又命河内王武懿宗為大總管右肅政御史大夫
婁師徳為副沙吒忠義為前軍率兵二十萬以討破之
萬榮為其家奴所殺其黨遂潰乃附於突厥開元初盡
忠從父弟都督舎琿以摩多政衰率部落來降元宗賜
丹書鐡劵五年以宗女為永樂公主出降契丹松漠王
李舎琿舎琿死以其弟繅古襲封後為其酋格圖肯所
殺奉繅古從父弟裕允為君詔即拜裕允襲封以宗室
出女慕容氏為公主妻之裕允死弟托允嗣托允為格
[345-4a]
圖肯所逼来奔格圖肯奉其弟實古統衆詔許襲封後
三年格圖肯殺實古立庫哩為王脇奚衆共降突厥詔
幽州長史范陽節度使趙含章等八總管兵擊之大破
其師格圖肯走眀年復冦邉幽州長史張守珪圍之格
圖肯為其下所殺支黨皆散二十五年守珪討契丹再
破之天寳四載契丹大酋李懐秀降拜松漠都督封崇
順王以宗室出女獨孤為静樂公主妻之是嵗殺公主
叛去范陽節度使安禄山討破之更封其酋且羅為恭
[345-4b]
仁王代松漠都督禄山方幸表討契丹以向帝意發幽
州雲中平盧河東兵十餘萬以奚為鄉導大戰潢水南
禄山敗死者數千自是禄山與相侵掠未嘗觧至其反
乃已契丹在開元天寳間使朝獻者無慮二十故事以
范陽節度為押奚契丹使自至徳後藩鎮擅地務自安
障戍斥候益謹不生事扵邉奚契丹亦鮮入冦嵗選酋
豪數十入長安朝㑹每引見賜與有秩其下率數百皆
駐館幽州至徳寳應時再朝獻大歴中十三貞元間三
[345-5a]
元和中七大和開成間凡四然天子惡其外附回鶻不
復官爵渠長㑹昌二年回鶻破契丹酋齊蘓始復内附
拜雲麾将軍守右武衛将軍於是幽州節度使張仲武
為易回鶻所與舊印賜唐新印曰奉國契丹之印咸通
中其王曰實埒再遣使者入朝部落寖又彊實埒既死
族人哈陶津嗣光啟時方天下盗興北疆多故乃鈔奚室
韋小小部種皆役服之其居曰尼嚕古穆稜穆稜者河
也是謂黄水之南黄龍之北得鮮卑之故地當唐之末
[345-5b]
其地北接室韋東隣髙麗西界奚國而南至營州其部
族之大者曰達呼哩氏後分為八部其一曰達爾扎部二
曰伊斯琿部三曰舎琿部四曰諾爾威部五曰頗摩部六
曰訥古濟部七曰濟勒勤部八曰實衮部部之長號大人
而常推一大人建旗鼓以統八部至其嵗乆或其國有
災疾而畜牧衰則八部聚議以旗鼓立其次而代之被
代者以為約夲如此不敢争某部大人約尼次立時劉
仁恭據有幽州數出兵摘星嶺攻之每嵗秋霜落則燒
[345-6a]
其野草契丹馬多飢死以良馬賂仁恭求市牧地請聼
盟約甚謹八部之人以為約尼不任事選於其衆以安
巴堅代之安巴堅亦不知其何部人也為人多智勇而
善騎射是時劉守光暴虐幽涿之人多亡入契丹安巴
堅乘間入塞攻陷城邑俘其人民依唐州縣置城以居
之漢人教安巴堅曰中國之王無代立者由是安巴堅
益以威制諸部而不肯代其立九年諸部以乆不代責
誚之安巴堅不得已傳其旗鼓而謂諸部曰吾立九年
[345-6b]
所得漢人多矣吾欲自為一部以治漢城可乎諸部許
之漢城在炭山東南欒河上有鹽鐡之利乃後魏滑鹽
縣也其地可植五榖安巴堅率漢人耕種為治城郭邑
屋㕓市如幽州制度漢人安之不復思歸安巴堅知衆
可用用其妻舒嚕策使人告諸部大人曰我有鹽池諸
部所食然諸部知食鹽之利而不知鹽有主人可乎當
来犒我諸部以為然共以牛酒㑹鹽池安巴堅伏兵其
旁酒酣伏發盡殺諸部大人遂立不復代梁将簒唐晋
[345-7a]
王李克用使人聘於契丹約為兄弟贈金帛甚厚期共
舉兵擊梁安巴堅既而背約遣使聘梁稱臣約共滅晋
後唐荘宗天祐十三年契丹冦晋蔚州又攻破新州荘
宗遣周徳威擊之徳威兵敗走幽州契丹圍之幽薊之
間敵騎遍野徳威拒守百餘日契丹兵敗乃觧去安巴
堅多用漢人漢人教以𨽻書之半増損之作文字數千
以代刻木之約又制婚姻置官號乃僭稱皇帝自號天
皇王以其所居横帳地名為姓曰錫里錫里譯者謂之
[345-7b]
耶律名年曰天賛以其所居為上京起樓其間號西樓
又於其東千里起東樓北三百里起北樓南木葉山起
南樓往來射獵四樓之間好鬼而貴日每月朔日東向
而拜日其㑹聚視國事皆以東向為尊四樓門屋皆東
向荘宗討張文禮圍鎮州定州王處直懼鎮且亡晋兵
必併擊已乃遣子郁說契丹入塞以牽晋兵郁謂安巴
堅曰鎮州金帛山積姬女羅綺盈廷張文禮得之為晋
所攻懼死不暇故留以待皇帝安巴堅大喜乃空國入
[345-8a]
冦攻幽州不克又攻涿州陷之遂攻中山渡沙河荘宗
自将鐡騎五千乘敵散走㑹天大雪契丹人馬飢寒多
死乃引兵去雖無所得而歸然自此頗有窺中國之意
患女真渤海在其後欲擊渤海愳中國乘其虚乃遣聘
使唐通好同光間使者再至荘宗崩明宗遣供奉官姚
坤告哀於契丹安巴堅問坤以洛陽之變仰天大哭曰
晋王與我約為兄弟河南天子即吾兒也昨聞中國亂
欲以甲馬五萬往助我兒而渤海未除志願不遂又曰
[345-8b]
我兒既沒理當取我商量新天子安得自立坤曰新天
子将兵二十年位至大總管所領精兵三十萬天時人
事豈可得違其子托雲在側曰使者無多言蹊田奪牛
豈不為過坤曰應天順人豈比匹夫之事至如天皇王
得國而不代豈彊取之邪安巴堅即慰勞坤曰理正當
如是爾又曰吾聞此兒有宫婢二千人樂官千人放鷹
走狗嗜酒好色任用不肖不惜人民此其所以敗也我
自聞其禍即舉家斷酒解放鷹犬罷散樂官我亦有諸
[345-9a]
部樂官千人非公宴不用我若所為類吾兒則亦安能
長乆又謂坤曰吾能漢語然絶口不道扵部人懼其效
漢而怯弱也因戒坤曰爾當先歸吾以甲馬三萬㑹新
天子幽鎮之間共為盟約與我幽州則不復侵汝矣安
巴堅攻渤海取其扶餘一城以為東丹國以其長子人
皇王托雲為東丹王已而安巴堅病死舒嚕䕶喪歸西
樓立其次子元帥太子耀庫濟坤從至西樓而還耀庫
濟後更名徳光諡安巴堅為大聖皇帝徳光立三年改
[345-9b]
元天顯遣使聘唐明宗厚禮之遣使報聘㑹定州王都
反求援於契丹契丹遣塔拉扎拉将兵援都唐遣王晏
球破定州擒塔拉等斬之擒其壮健者五千餘人為契
丹直初安巴堅死長子東丹王托雲當立其母舒嚕愛
徳光徳光智勇素服諸部共希㫖請立徳光托雲不得
立長興元年自夫餘泛海奔唐明宗賜其姓為東丹更
名曰慕華拜懐化軍節度使後又更姓李名賛華契丹
自安巴堅時侵滅諸國稱雄北方及救王都為王晏球
[345-10a]
所敗喪其萬騎又失哈瑪爾等皆名将而舒嚕尤思念托
雲由是卑辭厚幣數遣使聘中國因求歸哈瑪爾扎拉等
唐輙斬其使而不報當此之時中國之威㡬振距幽州
北七百里有榆闗東臨海北有兎耳覆舟山山皆陡絶
並海東北有路狭僅通車其旁地可耕植唐時置東西
狭西淥疇米礴長楊黄花紫䝉白狼等戍以扼契丹於
此戍兵常自耕食惟衣絮嵗給幽州乆之皆有田宅養
子孫以堅守為已利自唐末幽薊戍兵廢散契丹因得
[345-10b]
出陷平營而幽薊之人歳苦冦鈔自涿州至幽州百里
人迹斷絶轉餉常以兵護送契丹多伏兵鹽溝以擊奪
之荘宗之末趙徳鈞鎮幽州於鹽溝置良鄉縣又於幽
州東五十里築城皆戍以兵及破塔拉等又於其東置
三河縣由是幽薊之人始得耕牧而輸餉可通徳光乃
西徙横帳居庫爾泊出冦雲朔之間明宗患之以石敬
瑭鎮河東總大同彰國振武威塞等軍禦之應順清泰
之間調發饋餉逺近勞敝徳光侍其母甚謹常侍立其
[345-11a]
側國事必告而後行石敬瑭反唐遣張敬達等討之敬
瑭遣使求救於徳光稱臣以父事之約事㨗之後割盧
龍一道及鴈門闗以北諸州與之契丹兵出鴈門車騎
連亘數十里唐兵大敗遂築壇晋城南立敬瑭為皇帝
敬瑭自太原入洛陽徳光送至潞州先時唐廢帝遣趙
徳鈞并其子延夀将兵禦契丹徳鈞隂遣人聘徳光求
立已為帝徳光指穹廬前巨石謂徳鈞使者曰吾已許
石郎矣石爛可改也徳光至潞州遂執徳鈞父子而去
[345-11b]
後以延夀為幽州節度使封燕王契丹當荘宗明宗時
攻陷營平二州及已立晋又得鴈門以北幽州節度管
内一十六州乃以幽州為燕京改天顯十一年為㑹同
元年更其國號大遼置百官皆依中國參用中國之人
晋髙祖每遣使聘問奉表稱臣嵗輸絹三十萬疋其餘
寳玉珍異下至中國飲食諸物使者相屬於道無虚日
徳光約髙祖不稱臣更表為書稱兒皇帝如家人禮徳
光遣中書令韓頻奉册髙祖為英武明義皇帝髙祖復
[345-12a]
遣趙瑩馮道等以太常鹵簿奉册徳光及其母尊號終
其世奉之甚謹髙祖崩出帝即位徳光怒其不先以告
而又不上表不稱臣而稱孫數遣使者責晋晋大臣皆
恐而景延廣對契丹使者語獨不遜徳光益怒楊光逺
反青州招之開運元年春徳光傾國南冦分其衆為三
西出鴈門攻并代劉知逺擊敗之於秀容東至扵河陷
博州以應光逺徳光與延夀南攻陷貝州徳光屯元城
兵及黎陽晋出帝親征遣李守貞等東馳馬家渡擊敗
[345-12b]
契丹而徳光與晋相距於河月餘聞馬家渡兵敗乃引
衆擊晋戰於戚城徳光臨陣望見晋軍旗幟光明而士
馬嚴整有懼色謂其左右曰楊光逺言晋家兵馬半已
餓死何其盛也兵既交殺傷相半陣間斷箭遺鏃布厚
寸餘日暮徳光引去分其兵為二一出滄州一出深州
以歸二年正月徳光復傾國入冦圍鎮州分兵攻下鼓
城等九縣杜重威守鎮州閉壁不敢出契丹南掠邢洺
磁至於安陽河千里之内焚剽始盡契丹見大桑木罵
[345-13a]
曰吾知紫披襖出自汝身吾豈容汝活邪束薪於木而
焚之是時出帝病不能出征遣張從恩安審琦皇甫遇
等禦之遇前渡漳水遇契丹戰於榆林㡬為所虜審琦
從後救之契丹望見塵起謂救兵至引去而從恩畏怯
不敢追亦引兵南走黎陽契丹已北而出帝疾少間乃
下詔親征軍於澶州遣杜重威等北征契丹歸至虎北
聞晋軍且至即復引而南及重威戰於陽城衛村晋軍
飢渇鑿井輙壊絞泥汁而飲徳光坐奚車中呼其衆曰
[345-13b]
晋軍盡在此矣可生擒之然後平定天下㑹天大風晋
軍奮死擊之契丹大敗徳光喪車騎一白橐駝而走至
幽州其首領大将各笞數百獨趙延夀免焉是時天下
旱蝗晋人苦兵乃遣開封府軍将張暉假供奉官聘於
契丹奉表稱臣以修和好徳光語不遜然契丹亦自厭
兵徳光母舒嚕嘗謂晋人曰南朝漢兒争得一向卧邪
自古聞漢來和蕃不聞蕃去和漢若漢兒實有回心則
我亦何惜通好晋亦不復遣使然數以書招趙延夀延
[345-14a]
夀見晋衰而天下亂嘗有意窺中國而徳光亦嘗許延
夀滅晋而立之延夀得晋書偽為好辭報晋言身陷敵
思歸約晋發兵為應而徳光将髙牟翰亦詐以瀛州降
晋晋君臣皆喜三年七月遣杜重威李守貞張彦澤等
出兵為延夀應兵趨瀛州牟翰空城而去晋軍至城下
見城門皆啓疑有伏兵不敢入遣梁漢璋追牟翰及之
漢璋戰死重威等軍屯武彊徳光聞晋出兵乃入冦鎮
州重威西屯中渡與徳光夾水而軍徳光分兵並西山
[345-14b]
出晋軍後攻破欒城縣縣有騎軍千人皆降於敵徳光
每獲晋人刺其面文曰奉勅不殺縱以南歸重威等被
圍糧絶遂舉軍降徳光喜謂趙延夀曰所得漢兒皆與
爾因以龍鳯赭袍賜之使衣以撫晋軍亦以赭袍賜重
威遣富珠哩監張彦澤将騎二千先入京師晋出帝與
太后為降表自陳過咎徳光遣嘉哩以手詔賜帝曰孫
兒但勿憂管取一喫飯處徳光将至京師有司請以法
駕奉迎徳光曰吾躬擐甲胄以定中原太常之儀不暇
[345-15a]
顧也止而不用出帝與太后出郊奉迎徳光辭不見曰
豈有兩天子相見於道路邪四年正月丁亥朔旦晋文
武百官班於都城北望帝拜辭素服紗帽以待徳光被
甲衣貂帽立馬於髙岡百官俯伏待罪徳光入自封邱
門登城樓遣通事宣言諭曰我亦人也可無懼我夲無
心至此漢兵引我來爾遂入晋宫宫中嬪妓迎謁皆不
顧夕出宿於赤岡封出帝負義侯遷於黄龍府癸巳入
居晋宫以契丹守諸門門廡殿廷皆磔犬掛皮以為厭
[345-15b]
勝甲午徳光胡服視朝於廣政殿乙未被中國冠服百
官常參起居如晋儀而氈裘左袵胡馬奚車羅列階陛
晋人俛首不敢仰視二月丁丑朔金吾六軍殿中省仗
太常樂舞陳於廷徳光冠通天冠服絳紗袍執大珪以
視朝大赦改晋國為大遼國開運四年為㑹同十年徳
光嘗許趙延夀滅晋而立以為帝故契丹擊晋延夀常
為先鋒虜掠所得悉以奉徳光及其母舒嚕徳光已滅
晋而無立延夀意以為中京留守大丞相燕王如故三
[345-16a]
月丙戌朔徳光服靴袍御崇元殿百官入閣徳光大悅
顧左右曰漢家儀物盛如此我得於此殿坐豈非真天
子邪徳光已滅晋遣其部族酋豪及其通事為諸州鎮
刺史節度使括借天下錢帛以賞軍胡兵人馬不給糧
草遣數千騎分出四野刼掠人民號為打草榖東西二
三千里之間民被其毒逺近怨嗟漢髙祖起太原所在
州鎮多殺契丹守将歸漢徳光大懼又時已熱乃以蕭
翰為宣武軍節度使翰契丹之大族其號阿巴翰之妹
[345-16b]
亦嫁徳光而阿巴夲無姓氏契丹呼翰為國舅及将以
為節度使李崧為制姓名曰蕭翰於是始姓蕭徳光已
留翰守汴乃北歸以晋内諸司伎術宫女諸軍将卒數
千人從自黎陽渡河行至湯隂登愁死岡謂其宣徽使
髙勲曰我在上國以打圍食肉為樂自入中國心常不
快若得復吾夲土死亦無恨勲退而謂人曰是将死矣
相州梁暉殺契丹守将閉城距守徳光引兵破之城中
男子無少長皆屠之婦女悉驅以北後漢以王繼宏鎮
[345-17a]
相州得髑髏十數萬枚為大塜葬之徳光至臨洺見其
井邑荒殘笑謂晋人曰致中國至此皆燕王為罪首又
顧張礪曰爾亦有力焉徳光行至欒城得疾卒於殺胡
林契丹破其腹去其腸胃實之以鹽載而北晋人謂之
帝羓永康王烏雲立諡徳光為嗣聖皇帝號安巴堅為
太祖徳光為太宗烏雲東丹王托雲子也托雲奔唐烏
雲留不從號永康王性殘忍然喜賔客好飲酒工畫知
書契丹兵助晋攻唐唐廢帝殺托雲晋髙祖入京師追
[345-17b]
封托雲為燕王徳光滅晋烏雲從至京師徳光死欒城
烏雲與趙延夀及諸大将等俱入鎮州延夀自稱權知
軍國事遣人求鎮州管籥於烏雲烏雲不與延夀左右
曰契丹大人聚而謀者詾詾必有變宜備之今中國兵
猶萬人可以擊敵不然事必不成延夀猶豫不决烏雲
召延夀飲酒誘而鎖之籍其家乃宣徳光遺制曰可於
中京即皇帝位中京契丹謂鎮州也遣使告哀於諸鎮
蕭翰聞徳光死棄汴州而北烏雲已立先遣人報其祖
[345-18a]
母舒嚕舒嚕怒曰我兒平晋取天下有功業其子在我
側者當立人皇王背我歸中國其子豈得立邪乃率兵
逆烏雲将廢之烏雲留其将滿達守鎮州晋諸将相随徳
光在鎮州者皆留之而去與其祖母舒嚕相拒於石橋
舒嚕所将兵多亡歸烏雲烏雲乃幽舒嚕扵祖州祖州
安巴堅墓所也初徳光之擊晋也舒嚕常非之曰吾國
用一漢人為主可乎徳光曰不可也舒嚕曰然則汝得
中國不能有後必有禍悔無及矣徳光死載其屍歸舒
[345-18b]
嚕不哭而撫其屍曰待我國中人畜如故然後葬汝已
而烏雲囚之後死扵木葉山烏雲更名阮號天授皇帝
改元曰天禄是嵗八月𦵏徳光扵木葉山遣至鎮州召
馮道和凝等㑹𦵏使者至鎮州鎮州軍亂大将白再榮
等逐出滿達據定州已而悉其衆以北滿達者徳光之
從弟也徳光滅晋以為邢州節度使烏雲立命守鎮州
滿達尤酷虐多畧中國人剝面抉目㧞髮斷腕而殺之
出入常以鉗鑿挑割之具自随寝處前後掛人肝脛手
[345-19a]
足言笑自若鎮定之人不勝其毒滿達已去馮道等乃
南歸漢乾祐元年烏雲率萬騎攻邢州陷内邱契丹入
寇常以馬嘶為候其来也馬不嘶鳴而矛㦸夜有光又
月食敵衆皆懼以為凶雖破内邱而人馬傷死者大半
烏雲立五年㑹諸部酋長復謀入冦諸部大人皆不欲
烏雲彊之燕王舎音與太寧王額哩森等率兵殺烏雲
於火神淀徳光子齊王舒嚕聞亂走南山契丹擊殺舎
音額哩森而迎舒嚕以立舒嚕立改元應歴號天順皇
[345-19b]
帝後更名璟舒嚕有疾不能近婦人左右給事多以宦
者然畋獵好飲酒不恤國事每酣飲自夜至旦晝則常
睡國人謂之睡王初烏雲常遣使聘漢使者至中國而
周太祖入立太祖後遣将軍朱憲報聘憲還而烏雲死
舒嚕立遂不復南冦顯徳六年夏世宗北伐以保大軍
節度使田景咸為淤口闗部署右神武統軍李洪信為
合流口部署前鳯翔節度使王晏為益津闗部署侍衛
親軍馬步都虞候韓通為陸路都部署世宗自乾寧軍
[345-20a]
御龍舟艛舩戰艦首尾數十里至益津闗降其守将而
河路漸狹舟不能進乃捨舟陸行瓦橋淤口闗瀛莫州
守将皆迎降方下令進攻幽州世宗遇病乃置雄州於
瓦橋闗覇州於益津闗而還周師下三闗瀛莫兵不血
刄舒嚕聞之謂其國人曰此夲漢地今已還漢又何惜
邪
歐陽氏五代史記論曰初蕭翰聞徳光死北歸有同
州郃陽縣令胡嶠為翰掌書記随入契丹而翰妻爭
[345-20b]
妬告翰謀反翰見殺嶠無所依居契丹七年當廣順
三年亡歸中國畧能道其所見云自幽州西北入居
庸闗明日又西北入石闗闗路崖狹一夫可以當百
此中國控扼契丹之險也又三日至可汗南望五臺
山其一峰最髙者東臺也又三日至新武西北行五
十里有鷄鳴山云唐太宗北伐聞鷄鳴於此因以名
山眀日入永定闗北此唐故闗也又四日至歸化州
又三日登天嶺嶺東西連亘有路北下四顧㝠然黄
[345-21a]
雲白草不可窮極契丹謂嶠曰此辭鄉嶺也可一南
望而為永訣同行者皆慟哭往往絶而復蘇又行三
四日至黑榆林時七月寒如深冬又眀日入斜谷谷
長五十里髙崖峻谷仰不見日而寒尤甚已出谷得
平地氣稍温又行二日渡湟水又明日渡黑水又二
日至湯城淀地氣最温契丹若大寒則就温於此其
水泉清冷草軟如茸可藉以寝而多異花記其二種
一曰旱金大如掌金色爍人一曰青囊如中國金燈
[345-21b]
而色類藍可愛又二日至儀坤州渡麝香河自幽州
至此無里候其向不知為南北又二日至赤崖翰與
烏雲相及遂及舒嚕戰於沙河舒嚕兵敗而北烏雲
追至獨樹渡遂囚舒嚕於撲馬山又行三日遂至上
京所謂西樓也西樓有邑屋市肆交易無錢而用布
有綾錦諸工作官者翰林伎術教坊角觝秀才僧尼
道士等皆中國人而并汾幽薊之人尤多自上京東
去四十里至真珠寨始食菜明日東行地勢漸髙西
[345-22a]
望平地松林欝然數十里遂入平川多草木始食西
𤓰云契丹破回紇得此種以牛糞覆棚而種大如中
國東𤓰而味甘又東行至褭潭始有栁而水草豐美
有息雞草尤美而夲大馬食不過十夲而飽自褭潭
入大山行十餘日而出過一大林長二三里皆蕪荑
枝葉有芒刺如箭羽其地皆無草烏雲時卓帳於此
㑹部人𦵏徳光自此西南行日六十里行七日至大
山門兩髙山相去一里有長松豐草珍禽野卉有屋宇
[345-22b]
碑石曰陵所也烏雲入祭諸部大人惟執祭器者得
入入而門闔明日開門曰抛醆禮畢問其禮皆祕不
肯言嶠所目見囚舒嚕𦵏徳光等事與中國所記差
異已而翰得罪被鏁嶠與部曲東之福州翰所治也
嶠等東行過一山名十三山云此西南去幽州二千
里又東行數日過衛州有居人三千餘家盖契丹所
虜中國衛州人築城而居之嶠至福州而契丹多憐
嶠教其逃歸嶠因得其諸國種類逺近云距契丹國
[345-23a]
東至於海有鐡甸其族野居皮帳而人剛勇其地少
草木水鹹濁色如血澄之乆而後可飲又東女真善
射多牛鹿野狗其人無定居行以牛負物遇雨則張
革為屋常作鹿鳴呼鹿而射之食其生肉能釀糜為
酒醉則縛之而睡醒而後觧不然則殺人又東渤海
又東遼國皆與契丹畧同其南海曲有魚鹽之利又
南奚與契丹畧同而人好殺戮又南至榆闗矣西南
至儒州皆故漢地西則突厥回紇西北至裕庫哷其
[345-23b]
人長髦頭酋長全其髮盛以紫囊地嚴寒水出大魚
契丹仰食又多黑白黄貂䑕皮北方諸國皆仰之其
人最勇鄰國不敢侵又其西哈噶斯又其北單于突厥
皆與裕庫哷畧同又北黑車子善作車帳其人知孝
義地貧無所産云契丹之先常役回紇後背之走黑
車子始學作車帳又北牛蹄突厥人身牛足其地尤
寒水曰瓠
河夏秋氷厚二尺春冬氷徹底常燒器銷氷乃得飲東北至韈刼子其人髦首被皮為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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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而騎大弓長箭尤善射遇人輙殺而生食其肉契
丹等國皆畏之契丹五騎遇一韈刼子則皆散走其
國三面皆室韋一曰室韋二曰黄頭室韋三曰獸室
韋其地多銅鐡金銀其工巧銅鐡諸噐皆精好善織
毛錦地尤寒馬溺至地成氷堆又北狗國人身狗首
長毛不衣手搏猛獸語為犬嘷其妻皆人能漢語生
男為狗女為人自相婚嫁穴居食生而妻女人食云
嘗有中國人至其國其妻憐之使逃歸與其筯十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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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教其每走十餘里遺一筯狗夫追之見其家物必
而歸則不能追矣其說如此又曰契丹嘗選百里馬二十匹遣十人齎乾□北行窮其所見其人自黑
車子歴牛蹄國北行一年經四十三城居人多以木
皮為屋其語言無譯者不知其國地山川部族名號
其地氣遇平地則温和山林則寒冽至三十三城得
一人能鐡甸語其言頗可解云地名頡利鳥于邪堰
云自此以北龍蛇猛獸魑魅羣行不可往矣其人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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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此北荒之極也契丹謂嶠曰吾國之人豈能勝中
國然晋所以敗者主暗而臣不忠因具道諸國事曰
子歸悉以語漢人使漢人努力事其主無為吾國所
虜吾國非人境也嶠歸以為陷敵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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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獻通考卷三百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