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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四库全书 > 歷代名臣奏議 > 歷代名臣奏議 卷二百七
[207-1a]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七
           明 楊士竒等 撰
  聽言
宋寧宗時衛涇上奏曰臣等待罪册府坐糜廪稍每念
補報萬一而官閒事簡無職業以自見顧事有上關政
體下咈人心者儻無一言裨益聰明誠恐仰負陛下儲
飬期待之意是忘嚴誅少思罄竭臣等竊覩二十四日
[207-1b]
指揮殿中侍御史劉光祖除太府少卿命下之初舉朝
錯愕莫測其故聞之道路皆謂光祖曽論列小臣除授
不䝉採納遂有此命事之虚實固未可知萬一有如所
云臣等竊謂陛下過矣恭惟祖宗盛時崇奬䑓諫㧞用
忠讜一時臣子極口論事連章累牘不行不止其間豈
無事屬細微語渉過當而我祖宗委曲聽從未嘗沮抑
豈徒隆虚名事觀美哉誠以諫臣拂士乃國家所藉以
扶持而言路壅蔽風采銷落則人主孤立於上無與為
[207-2a]
助故其重䑓諫者非重其人乃以重朝廷也陛下始初
清明銳意求言既詔中外言事又日輪對百官間召侍
臣從容咨訪雖自古崇諫之君何以加此惟是進退䑓
諫之意未盡白於天下是以議者竊有疑焉往歳遺補
之遷名為褒陞實欲奪其諫職是所以退之之意未明
也已而所用之人進不以道衆論弗與而聖意獨嚮之
是所以進之之意未明也所賴陛下聖性髙明因事覺
悟知其不可用者而黜之擇其可用者而使之用捨之
[207-2b]
間脗合衆志是以内外逺近莫不翕然服陛下無我之
明誦陛下無我之量而前日之疑議亦至是不辯而自
釋矣光祖供職以來感激知遇頗自奮勵公論為之少
伸搢紳相賀今者曽未數月忽復改除臣等愚陋不知
陛下之於光祖以何事而用之今復以何名而罷之且
陛下所以用光祖者必以其人剛正有守能為陛下别
白是非足以任耳目之寄也如果以是而用之則光祖
之遇事敢言愛惜名器杜絶請求是乃陛下所以㧞擢
[207-3a]
光祖之本意而光祖效忠於陛下之職分也柰何反以
是而罷之乎且其所論比之近日䑓諫雖稍為振職若
較之祖宗時言論風采猶未能十之二三而陛下已不
能容之若曰嘉其論事而選以美官與夫意在厭言而
飾以他説則又幾徃歳之事天下安可厚誣亦非聖徳
所宜有也且事有公有私有輕有重左右使令之舊於
事為私而朝廷之置䑓諫則為公一介小臣予奪黜陟
其事為輕而䑓諫之進退則為重今陛下因其所私而
[207-3b]
廢其所公奪其所重而遂其所輕事體不順較然易見
臣等區區初不為劉光祖所可惜者陛下之舉措耳今
光祖之罷得脫憂責又全美名於其身計有何所損而
曲徇小人顯逐言者此不美之名也陛下安得晏然而
受之乎竊恐自兹以往言事之臣競為緘黙相師成風
直言不聞而權倖日肆朝廷日輕矣起天下之謗以損
聖徳塞言者之路以輕國威聖明洞鑒夫豈其然臣等
伏願陛下恢廣至公稍回聖慮酌事體之輕重觀人心
[207-4a]
之從違念君子小人進退黜陟之所由鑒天下國家理
亂興衰之所繫奮發英斷追寝呉端除命以遏羣小僥
倖之萌還光祖言職以伸忠直敢言之氣以慰公論以
安衆心以解天下之疑實宗社幸甚易之義以不逺復
為元吉書之稱成湯以改過不吝為盛徳是在陛下一
念慮之間而已臣等出位妄言廹於拳拳愛君憂國之
義惟陛下裁赦
涇又上奏曰臣聞人君據崇髙之勢操富貴之權以奔
[207-4b]
走天下其心之易以縱盖亦勢使之然所恃以維持此
心俾無過舉者惟䑓諫給舍而已䑓諫給舍人主之法
家拂士也人主以為是䑓諫給舍以為非人主以為可
䑓諫給舍以為不可䑓諫給舍非敢與人主爭是非可
否者顧不如是無以重其權不重其權非所以尊朝廷
而修君徳也臣竊見自陛下踐阼䑓諫給舍多不得其
職間有任用非人敗露而去臣所未暇論側聞近日以
來䑓諫論列之章給舍辯駮之䟽毎遲留不下或有沮
[207-5a]
格而不行者夫一除授未當一命令未審似於聖徳未
虧朝綱未紊然廹之以宣諭而塞其言餌之以美遷而
奪其職習以為常貽害不細爵禄陛下之爵禄也恩賞
陛下之恩賞也臣下苦口力爭不避仇怨果為誰事陛
下欲其阿意順㫖則甚易欲其抗威拒命則甚難彼不
為其易而為其難盖亦内不安於私心外恐負於公議
若不思職業之當守惟知風㫖之是承雖以緘黙取容
皆可馴致顯位則捨所難而從所易彼何憚而不為殆
[207-5b]
非陛下之利耳仰惟聰明在上豈不洞鑒此理徒以聖
度寛厚未能盡絶人情然陛下以為可予而予之䑓諫
給舍以為可奪而奪之人主任恩人臣守法君臣之間
義斯兩盡柰何徇人情而廢國法乎且倖門一啟羣小
爭趋展轉扳援乗間伺隙正賴臣下執持奏覆抑絶横
流陛下若不主張必至巧生詆訾使人臣上懼陛下之
威命下虞羣小之中傷苟且成命諂䛕充位脱有大姦
巨惡誰為陛下言者況今日言路尚壅士氣未振風采
[207-6a]
銷落僅止目前陛下所當長飬成就又從而隂銷潛沮
之臣恐愛君憂國之言不聞持禄飬安之習滋熾耳目
漸蔽紀綱浸隳名器日輕賜予日濫佞倖攘臂張目無
所顧憚天下之患必自䑓諫給舍之不得其職始矣夫
意所欲以扶持全安之者又果可必耶此臣之所深憂
也我仁祖天性仁恕於人之欲有不能違惟其擢任臣
下隨事論駮始命大臣具條執奏慶厯之詔至令推劾
干請之人明正其罪仍著為法故風莭峻整朝廷肅清
[207-6b]
雖時出横恩不能虧損聖政夀皇厲精臨朝尤重是選
一日諭給舍曰近來少得封駮但據所見以聞朕無不
聽乾道之詔至謂兩省言路之臣所以指陳政令得失
今任是官者往往以章䟽太頻憚於論列深未盡善自
今封駮之外事雖至微少有未當即詳具奏陳故一時
臣僚爭以言事相尚助成綜核之政間嘗擢才任事或
至度外用人一旦覺寤罷斥隨至顧不特徇情於恩倖
也臣願卒吐其愚終始為陛下陳之幸赦其狂僭
[207-7a]
宗正少卿柴中行上奏曰朝廷用人外示涵洪而隂掩
其迹内用牢籠而微見其機觀聽雖美實無以大服天
下之心曩者更化元氣復挽回矣比年欲求安静頗厭
人言於是臣下納説非觀望則希合非回緩則畏避而
面折廷諍之風未之多見此任事大臣之責也
理宗即位初知果州楊泰之入對曰陛下以直言求人
而以直言罪之使天下以言為戒臣恐言路既梗士氣
益消循循黙黙浸成衰世之風為國者何便於此帝竒
[207-7b]

端平元年吏部侍郎曾從龍上奏曰陛下大開言路以
通壅蔽心茍愛君誰不欲言言不切直何能感譬如
積水乆壅一決其勢必盛其聲必激故言者多則易於
取厭言之激則難於樂受若少有厭倦於詞色則讒
諂乗間或不自知矣又曰䑓臣交章互詆願陛下監古
今天下安危之變君子小人消長之機公以處之廼得
其當況夫聽言之道宜以事觀若言果有關國體有補
[207-8a]
治道有益主徳則言之過激夫亦何傷彼雖采名我實
有益惟虚心納善若决江河則激者自平矣
二年諫議大夫兼侍讀李宗勉上言曰求諫非難而受
諫為難受諫非難而從諫為難苟聞之不以為戒玩之
不以為信卒使危言鯁論無益於世用無捄於時危其
與拒諫者相去一間耳
端平間直寳謨閣摳宻副都承㫖王伯大上言曰今天
下大勢如江河之决日趨日下而不可挽其始也搢紳
[207-8b]
之論莫不交口誦詠謂太平之期可蹻足而待也未幾
則以治亂安危之制為言矣又未幾則置治安不言而
直以危亂言矣又未幾則置危亂不言而直以亡言矣
嗚呼以亡為言猶知有亡矣今也置亡而不言矣人主
之患莫大乎處危亡而不知人臣之罪莫大乎知危亡
而不言陛下親政五年于兹盛徳大業未能著見於天
下而招天下之謗議者何其籍籍而未已也議逸欲之
害徳則天下將以陛下為商紂周幽之人主議戚宦近
[207-9a]
習之撓政則天下將以朝廷為恭顯許史武韋仇魚之
朝廷議姦儔佞朋之誤國則天下又將以諸臣為漢黨錮元祐
黨籍之君子數者皆犯前古危亡之轍迹忠臣懇惻而
言之志士憤激而和之陛下雖日御治朝日親儒者日
修辭飾色而終莫能弭天下之議言者執之而不肯置
聽者厭之而不憚煩於是厭轉而為疑疑増而為忿忿
極而為愎則罪言黜諫之意藏伏於陛下之胸中而凡
迕已者皆可逐之人矣彼中人之性利害不出於一身
[207-9b]
莫不破厓絶角以阿陛下之所好其稍畏名義者則包
羞閔黙而有跋前㚄後之憂若其無所顧戀者則皆攘
袂逺引不願立于王之朝矣陛下試反於身而自省曰
吾之制行得無有屋漏在上知之在下者乎徒見嬖昵
之多選擇未已排當之聲時有流聞則謂精神之内守
血氣之順軌未可也陛下又試于宫閫之内而加省曰
凡吾之左右近属得無有因微而入縁形而出意所狎
信不復猜覺者乎徒見内降干請數至有司裏言除臣
[207-10a]
每實人口則謂浸潤之不行邪逕之已塞未可也陛下
又試於朝廷政事之間而三省曰凡吾之諸臣得無有
讒説殄行震驚朕師惡直醜正側言改度者乎徒見剛
方峭直之士昔者所進今不知其亡柔佞闒茸之徒適
從何來而遽集於斯也則謂舉國皆忠臣聖朝無闕事
未可也夫以陛下之好惡用舍無非有招致人言之道
及人言之來又復推而不受不知平日之際遇信任者
肯為陛下分此謗乎無也陛下誠能布所失於天下而
[207-10b]
不必曲為之囬䕶凡人言之所不貸者一朝赫然而盡
去之務使蠧根悉㧞孽種不留如日月之更如風雷之
迅則天下之謗不改而自息矣陛下何憚何疑而不為
此哉
淳祐十二年秘書少監髙斯得上奏曰臣比因水灾直
前奏事冒進瞽言聖度如天不賜誅斥在臣愚若可以
止適當轉對義不容黙是用再披心腹極陳於前惟陛
下垂聽焉臣竊見自諸郡大水以來廷紳有奏䟽上封
[207-11a]
言得失者方諸盛明不諱之朝未及百之一二已聞或
者惡其讙詉指為已甚邪説乗之遂謂空言徒亂人聽
無補國事此説一行其禍足以亡人之國臣安得避空
言之名不為陛下分明之乎夫所謂空言者謂其髙談
闊論逺於事情揆諸古則不合於今則有害如戰國横
議如西晋清談若是者信無補也今諸臣之言上則切
劘聖主下則底厲大臣内則摧壓姦邪外則銷遏寇虐
盖書所謂乃言底可績詩所謂我言維服者也而顧以
[207-11b]
為無補於實政乎夫臯陶之言雖惠非帝舜底于行則
無以致泰和之治傅説之言雖良非髙宗聞于行則無
以成中興之功今也言不悖於臯説而陛下不能如舜
髙宗之行不惟不行又從而咎之言果何罪哉且諸臣
之言其切劘陛下也謂敬畏不可不存謂貨色不可不
逺謂國本不可不正謂天倫不可不厚謂大臣不可不
信謂政本不可不一謂䑓諫不可不擇謂輔相不可不
和謂任賢不可不堅謂去邪不可不力謂土木不可不
[207-12a]
罷謂用度不可不莭謂戚里害民不可不戢謂宦寺撓
政不可不懲謂凱佖昴英諸賢不可不召謂垓滎與
元惡不可不罰謂黥隷草茅之失不可不悔謂輕蔑學
校之罪不可不正莫非可行之言也設盡行之則堯舜
禹湯之聖不是過矣而陛下亦嘗用一言於此乎其底
厲大臣也謂君心之非不可不格謂内降之命不可不
還謂開忱布公不可不廣謂辯别邪正不可不明謂協
恭和衷不可不務謂分朋植黨不可不戒謂鄉曲之私
[207-12b]
不可不克謂功利之徒不可不逺謂器使人才不可不
當謂振拔淹滯不可不公謂天灾流行不可不畏謂下
情壅閼不可不通謂小人之𩔖不可不絶謂師儒之去
不可不留謂疾惡之心不可有所私系而不同謂進賢
之道不可有所觀望而不力亦莫非可行之言也設盡
行之則臯夔周召之賢不是過矣而大臣亦嘗從一事
於此乎夫諸臣之言如布帛之必可衣糓粟之必可食
用之則治舍之則亂斷斷乎不可易也今一切以為空
[207-13a]
言而莫之省不知舍是將以何者為實言而實政乎抑
臣聞之道路又以為今日之病在於人主無用言之實
大臣無受言之量無用言之實其末必至於玩諫無受
言之量其末必至於罪言玩諫固不可罪言則趨於亡
也如水之就下矣故必聖主充容納之美而進於用言
之實賢相絶忌諱之心而拓其受言之量夫如是則諸
臣之言皆見於用何往而非實政乎昔孝宗皇帝厲精
為治綜核名實羣臣進説多見施行當是時百官輪對
[207-13b]
翌日必命宰臣進呈擇而行之一時善政多出於此廷
試居下列者命詳定官莭録論利害事實處𩔖聚以聞
以廷紳之言為未足也謂前宰執侍從亦有獻納論思
之責也見利病聽非時聞逹欲以知州縣民情若是者
可謂有用言之實矣故臣願陛下以為法王安石之為
相也不恤人言甚至加罪司馬光論青苗則退司馬光
蘇轍論條例司則逐蘇轍劉摯論助役則謫劉摯盖其
未相也嘗有詩曰為客當飲酒何與主人謀及其為相
[207-14a]
力行此詩故深惡人議其失若是者可謂無受言之量
矣故臣願大臣以為戒今天下大勢剥爛蠱壊無一事
堪舉目獨言路一脉如綫不絶是乃國家之元氣也主
張扶植猶懼不振柰何又加詆訾而沮折之乎或者徒
疑諸賢之來不過譊譊騰口一閧而去不知于國于身
一切不恤而妄求詭異之名自非大狂躁之人何至如
此而可以是例目之哉臣謂空言之説好名之語皆設
罻羅於國中欲一網君子而盡去之者也其言最易入
[207-14b]
其禍最難言願陛下如滛聲美色以逺之而母輙惑焉
此君子去留之機國家危亡之候不可不深留聖慮者
也臣屢觸天威無任隕越惟陛下幸赦
淳祐間徐元杰進故事曰禮記坊記子云上酌民言則
下天上施上不酌民言則犯也下不天上施則亂也
 臣聞天無私覆人君體天以容天下必貴乎議盡天
 下之心而後能使天下歸吾仁故上有廣覽兼聽之
 明必揆之以大公至正之理使下之意常得逹於上
[207-15a]
 上之意常得孚於下無有匹夫不獲自盡之嘆如是
 則民之䝉其施也舉世之所謂大錫賚大恩渥皆不
 足以盡之其意若曰有君如此於民其猶天乎天下
 同心戴之宜矣後世不知出此尊卑闊絶而上下之
 情益踈户庭䆳深而君民之體不一故諱言者有鉗
 結之患罪言者有誹謗之誅斯固不仁者之為而無
 望其如天之施也至若法語之言能無從乎巽語之
 言能無恱乎夫惟其能從而能恱正望其深繹言外
[207-15b]
 之意速改其不善以為至善之歸豈非天下之深幸
 然或恱之而不能繹從之而不能改則是於其言之
 所當参酌者未嘗加意也盖亦不能充大公至正之
 心以慰天下殆不翅旱之望霓而甘澤未沛雖以天
 地之大人猶有所憾焉昔孟子論膏澤下於民必見
 於諫行言聽之日豈非以仁言利博惟在乎上之人
 聽而用之耳且博施濟衆堯舜猶以為病盖謂施之
 出於已有限也至若稽于衆舍已從人則堯舜之施
[207-16a]
 天施矣不徧愛人堯舜之所為仁也善與人同樂取
 諸人以為善此聖人仁覆天下之大愈取而愈無窮
 者又豈在於屑屑徧愛而後為仁哉夫惟在上者一
 有容民酌言之心在下者自莫不有䝉施如天之感
 舉天下欣欣然曰至公之主為能擇議廣謀從衆允
 合天心自是而後天下有道庶人不議海内順治而
 淩犯不生禍亂不作吁此足以見大公至正之道所
 以於民有天地父母之造也歟不然謀止於卿士而
[207-16b]
 不及於庶民之大同聽局於左右而不察於國人之
 曰可心腹腎腸之播告不孚徹於上下之聽而小人
 之攸箴或至於敢伏正恐善善惡惡莫斷於用舍是
 是非非或蔽於公明天下之正論廢矣然則上有仁
 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者民言不酌而取舍之塗異
 也
理宗時吏部尚書魏了翁上奏曰臣竊見陛下自親大
政杜羣枉之門開敢言之路天下誦而歌舞之然臣至
[207-17a]
郊關之内則所聞浸異猶不以為信也及問之在朝則
曰聖度天寛未嘗以言罪人言有不合則留之禁中而
已雖給舍䑓諫之言亦有不付外者審爾則臣恐有甚
於拒諫者矣祖宗盛時給舍䑓諫未有知而不言言而
不行亦未有言之不行而不爭爭之不勝而不去者如
論陳執中論夏竦論李定論胡宗愈論蔡磪等事至於
十五六䟽十七八䟽至二十餘䟽不見於施行不已也
紹聖崇寧已後此風遂泯然猶間見於中興之始極盛
[207-17b]
於淳紹以來而又大壊於慶元嘉定之日幸賴陛下力
掃積年喑嘿之蔽王遂洪咨夔諸臣又相與振起而扶
持之正塗丕闡羣聽蘇醒而比日以來又不逮前臣愚
妄謂羣臣不能以先正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固不為無
罪然陛下導人使諫之意亦不能無間於初也伏見孝
宗皇帝於羣臣章奏取其所當行者䟽之小册以示大
臣或御便坐則寘於香几羣臣皆得就觀又有記事版
書其要目以備遺忘盖未嘗有不付出之章奏亦未聞
[207-18a]
有不爭不辯之給舍䑓諫嗚呼為君必如此而後為不
負祖宗為臣必如此而後為不負天子安有臣謾言之
而不復計其施行君姑聽之而不復慮其爭辯臣恐天
下聞之有以議在廷之臣昧於去就之義則君臣之道
兩有未盡也惟陛下特出臣言而申儆之
牟子才因輪對上奏曰臣嘗讀易至巽稱而隠竊有感
於今日之事巽者事之順也稱者權之中也天下之理
至於順而止天下之順至於中而止曰順曰中尚何迹
[207-18b]
之可議惟其事不順理理不適中舉天下之人皆得而
議之遂使議論沸騰手足彰露有不可掩豈所謂隠乎
何以言之天下之事順乎理而適乎中則公議在朝廷
朝廷之事不順乎理不合乎中則公議在士大夫朝廷
既辭其責而不受士大夫又諉其責而不收則公議軼
而犇於草茅無足恠也嗚呼公議在朝廷則大體渾全
而聲色不露公議在士大夫則大體已裂而精神猶强
公議在草茅則大體破碎而精采皆渙散矣然猶幸草
[207-19a]
茅之有言也使草茅而不言則國事日非賢否易位四
方有敗皆壅於上聞將見司馬三日而秦宫不知雲南
䘮師而唐室莫省其為禍患盖有不可勝言者矣然則
言之有益於人之國如此而可以其頻數而厭之哉陛
下自更化以來制行少過差立政無偏詖故議論寡而
大體全爰自去夏迄于今兹閲歴十有三月耳而君臣
之間時有過誤以君道言之則三徳之失六事之失十
證之失臣嘗極言之以臣道言之則宰相之非諫大夫
[207-19b]
之非中執政之非諸臣交結之非閹㜮怙權之非臣又
極言之非臣之好為多言也事不順理理不適中雖欲
隠黙而不可也所賴陛下聰明仁聖從諫如流今日而
下詔求言矣明日而罷土木之役矣又明日而緩失帶
之獄嚴搜挾之罰矣今日而斥董宋臣矣明日而罷鄭
宷矣又明日而録用章琰李昴英徐霖矣凡不順理理
不適中之事一徹於耳率皆悔其所為愚臣至此感泣
思奮每謂聖性本自清明特公卿大夫不以告陛下或
[207-20a]
告之而不當其心耳茍當其心則朝聞而夕改矣非吾
君之絶徳聖世之美事歟雖然陛下於庶事亦既若決
江河猶有一大事綿歴二十四年而未決豈陛下思之
審慮之詳必求其不貽社稷之憂而後見於施行耶不
然何其乆而未決也以臣觀之天命之歸出於陛下之
無心霅川之變出於巴陵之無心天下既以無心而頌
陛下矣陛下豈不當以無心而念巴陵耶陛下天資素
髙終夜以思未嘗不往來于懐所患二三大臣不能委
[207-20b]
曲開陳為陛下畫所以施行之䇿幾若陛下有所靳吝
而不行有所顧慮而不行有所懲創而不行此中外之
言所以紛紛然聒陛下之聽至於今而未已也為今之
計陛下茍於夙興夜寐之間惻然動心念髙宗付託之
言思元老告帝之意一加意焉則空山閴寥之䰟有所
依託而西溪行道之人不致嗟傷如此則事順適中天
下皆服而陛下金甌之盛徳一無虧闕雖與前所改悔
數事編之汗青永永無愧矣又安有人言張皇之患哉
[207-21a]
愚臣至此何所容喙惟陛下裁幸
大理評事胡夣昱坐論事貶寳文閣學士提舉佑神觀
傅伯成遂抗䟽曰夣昱貶臣恐陛下不復聞天下事矣
方今内無良吏田里怨咨外無名將邊陲危急而亷耻
道䘮風俗益媮賄賂流行公私俱困宜君臣上下憂邊
恤民以弭禍亂柰何今日某人言某事未幾而斥明日
某人言某事未幾而斥則是上䟽者以共工驩兜之刑
加之矣昔韓愈論後世人主奉佛運祚短促唐憲宗大
[207-21b]
怒將抵以死自崔羣裴度戚里諸賢皆為愈言止貶潮
州尋復内徙今上䟽者非可愈比然在列之臣無一為
言者萬一死於瘴癘陛下與大臣有殺諫者之謗史册
書之有累聖治臣垂盡之年與斯人相去風馬牛之不
相及獨以受恩優異效其瞽言
殿中侍御史杜範因講筵上奏曰臣嘗冒耳目之寄輙
忤宰相至煩陛下委曲調䕶今又使居向者負芒之地
豈以臣絶私比而其言猶有可取耶抑以臣巽懦之質
[207-22a]
易於調䕶而姑使之備數耶昔人主之於諍臣非樂而
聽之即勉而從之否則踈而逺之未聞有不用其言而
復用其人者陛下自端平親政以來召用正人以振䑓
綱未幾而有委曲調䕶之弊其所彈擊或牽制而不行
其所斥逐復因縁以求進臣於入䑓之初固已力言之
不惟不之革而其弊滋甚甚至節貼而文理不全易寫
而䑓印無有中書不敢執奏見者為之致疑不意聖明
之時其弊一至於此陛下以其言之不可用又從而超
[207-22b]
遷之則是䑓諫之官專為仕途之捷徑陛下但知崇奨
䑓諫為盛徳而不知阻抑直言之為弊政則陛下外有
好諫之名内有拒諫之實天下豈有虚可以盖實哉
洪舜俞進故事曰蜀先主將東征孫權羣臣多諫不從
大軍敗績諸葛亮歎曰法孝直若在則能制主上東行
就復東行必不傾危矣唐太宗欲自征髙麗羣臣多諫
不聽凡㧞十城上以不能成功深悔之歎曰魏徵若在
不使我有是行也
[207-23a]
 臣聞孟子曰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
 國常亡盖自堯舜不作人主孰能無舉動之過所賴
 以拂正其非而反諸是惟左右前後之臣爾而便佞
 者逢之輕黠者長之具位者撫視而不暇問畏事者
 竊歎而不敢言幸而敢言亦惟一言以塞責而終歸
 於首鼠人主過舉於是莫之能救使當舉動少差之
 初力盡面折廷諍之誼引裾不從繼以折檻自非諱
 過愎諫之主安能不矍然悟幡然改惟其若宫之竒
[207-23b]
 懦而不能强諫無益也先主復關公之耻而興忿兵
 太宗討髙麗之罪而興貪兵非無黄權褚遂良等之
 諫而所諫不力無救於行法魏二臣猶在必將激烈
 懇到極其骨鯁不從不止也夷陵鴨緑之悔當時諸
 臣安得辭其責哉雖然亮知惜孝直而考其推擇之
 素特蔣琬費禕之純良向寵之淑均何望其復有孝
 直之方勁太宗知惜魏徵而田舍翁之怒見於其前
 仆碑停昏之恨形於身後敢言之氣沮䘮殆盡末節
[207-24a]
 欲望廷臣如徵之剴切難矣是則人君平時能養法
 家拂士之氣臨事乃獲法家拂士之力
中書舍人袁甫上奏曰臣猥以非才誤䝉陛下擢寘華
近每侍經幄獲吐愚忠願陛下保養此心常常清明静
一則一言一動皆可為萬世法若有毫髮私意介乎其
間雖朝夕講論而躬行有戾揆之於心不能無慊是非
無自欺之義也陛下不以臣言為忤過加奨納臣感激
思奮以為幸遇聖明有事安敢不言有言安敢不盡臣
[207-24b]
竊見近者中外驚傳陛下特形御筆謂朕欲全功臣之
世而人言不已戒勅史宅之等安分畏法益加戒謹仍
令自今中外臣僚奏章母得攟摭務存大體以副朕終
始元臣之意萬一有此深為陛下惜之且陛下即位于
兹十有二年矣而柄臣顓國者十年太祖太宗之綱理
天下者幾至大壞而不可収拾廼前歳之冬陛下躬攬
萬幾名之曰更化震霆發於乆蟄之餘赫日耀於積隂
之後太平之期雖未立致然既解絃而更張之亦庻幾
[207-25a]
其可望矣今一旦布告中外明勅臣僚母攟摭舊事若
是則自端平元年以來所更之化天下咸曰是更柄臣
之弊政令保全元勲禁絶人言之札一頒天下必又潛
疑竊議曰是將更端平元年以來之化矣天下喁喁之
望何賴焉太祖太宗在天之靈何賴焉且陛下亦知夫
言路之通塞乃治亂安危之所繫乎更化之初言路嘗
一闢矣邇來廷紳竊窺陛下有厭聽忠言之微意直聲
不聞習為喑黙今陛下又從而隄障之遏絶之臣恐中
[207-25b]
外之臣以言為諱雖有至大至急之事陛下亦不得聞
矣陛下端居蠖濩之宫試黙省此心必知御筆之頒有
惕然未安于中者陛下茍心知其非而公不足以勝私
則是自欺其心矣其與陛下御經筵之時臣進勿欺之
言而欣然嘉納之際母乃大異乎陛下聰明睿智照臨
萬方近又並命二相作新庻政乃於此時降禁遏忠言
之手札以消天下讜直敢言之氣傳之逺外其謂陛下
何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誠使柄臣有功何厭人言使其
[207-26a]
有罪言何可塞臣謂御札之頒本欲禁人之言而反激
人之怒如川之防必至大決而後已陛下視今為何如
時即中外多故患在不測陛下日夜兢畏猶懼不足乃
欲以方尺之紙鎮服人心君臣上下泰然自安盡忘憂
皇恐懼之意其可乎人情安則舒肆危則憂畏舒肆若
安也而終反危憂畏若危也而終乃安陛下欲全史氏
一門則當使之常有忌憚公議之心如一撤其閑將以
愛之適所以禍之也況宅之兄弟乆處富貴渉歴未深
[207-26b]
正當左右詩書遵蹈繩檢庻不貽譏清議乃可植立門
戸故御札未必能福史氏而公議乃可以全史氏也陛
下遽可輕發而不為之熟慮歟臣愚欲望陛下察臣區
區之愚如御札猶未宣降固當泯其形迹若其已行勿
嫌反汗亟賜收回庻幾慰愜輿情通達言路以不失更
化之初意臣觸犯天威出於忠愛不容自黙惟陛下財

劉克荘上奏曰臣聞之道路皆謂朝廷近懲多言之患
[207-27a]
稍有厭言之意臣固知其不然也陛下自初臨御導人
使諫凡嬰鱗直突苦口難堪之言皆霽威嚴和顔色以
受之間有流落在外已而相繼收召或至於大用可謂
有君人之度矣大臣既再當國虚心無我凡意見枘鑿
議論矛盾之人皆泯恩怨包同異以容之初若齟齬難
合俄而驩然相得或與之同列可謂有大臣之量矣學
士大夫遇主如此遭時如此政之得失事之當否不有
造膝乎不有附耳乎而自頃以來小大之臣囊封匭奏
[207-27b]
往往播騰上焉者失納約之義下焉者犯横議之戒幾
於太强聒矣然其大意不過責難於吾君責備於吾相
爾豈有他哉自昔論議之臣人主無失徳則言掖庭或
言戚里或言土木或言聚斂陛下毋恠其如此也求之
在上而已仁祖恭儉之主納一女口而王素諫擢一妃
族而王舉正等皆諫章聖太平之世築一玉清宫而張
詠諫阜陵英明之主創一發運使以治財而張栻諫不
特此也有選人而上流民圖者有縣佐而論儲貳者有
[207-28a]
諸生而諫花石者國史書之天下記之非諸臣言之之
難而列聖容之之難故曰求之在上而已大臣無可議
則指除授或指賔客或指子弟大臣毋恠其如此也求
之在我而已權之所在怨之所歸光薦祖禹同列以為
姻鼎薦九成言者以為黨修至於祖禹九成有所不免
公著為相頥為客求公著而不得者惟頥之怨修至於
頥有所不免浚為父栻為子其視師淮蜀也軍民有百
萬生靈由五十學士之謡䑓臣有軍國大事付癡騃小
[207-28b]
子之語修至於栻有所不免故曰求其在我而已不特
此也有以堂後官私事訐普者有以交結宫掖詆彦博
者有以跋扈誣琦者有以不敢辯明之謗中弼者何嘗
為諸老之瑕疵適足以見大臣之徳度故曰求其在我
而已夫君相未嘗無聽納之意而中外乃妄有厭倦之
疑非國之美也臣謂惟聖君而後可以責難惟賢相而
後可以責備使遇猜忌愎諫之主沉忮怙權之相孰肯
以身試不測之禍乎臣願陛下與大臣采用其言之可
[207-29a]
行者以涵養其氣甄録其人之可進者以招徠其𩔖則
盛徳大業令聞廣譽在上而不在下在我而不在彼矣
司農少卿趙必愿因轉對上言曰國家正氣日消月沮
馴至今日非惟搢紳不肯論事下至草茅之士皆結舌
矣端平初沈疴方去新病未作陛下猶勤於咨訪如恐
不及今疾攻心腹決裂將潰乃不求瞑眩之劑以起其
殆甚可惑也
權戸部侍郎劉應龍上奏曰臣觀今日之事可言者多
[207-29b]
矣邇日以來靖恭自守者以論事為忌指陳稍切者聨
翩引去豈兩省繳駁過甚重其疑歟抑廷臣奏對咈意
速其畏歟朝廷清明之時而言者已懐疑畏臣恐正臣
奪氣鯁臣吃舌宜非盛世所有也
侍御史李鳴復上奏曰臣聞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
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去就之義古人所謹而後世
多失之利禄之念重則名節之氣銷富貴之心萌則亷
耻之道喪世變之不如古職此之由也臣濫膺言責毎
[207-30a]
讀歐陽脩上范司諫書竊有感焉脩之說曰諫官雖卑
與宰相等天子曰不可宰相曰可天子曰然宰相曰不
然坐乎廟堂之上與天子相可否者宰相也天子曰是
諫官曰非天子曰必行諫官曰必不可行立乎殿陛之
前與天子争是非者諫官也宰相尊行其道諫官卑行
其言言行道亦行也嗟夫士君子學古懐道逢時遇主
尊而為宰相卑而為諫官所事者何事所職者何職盖
欲以斯道濟斯民爾不志於道而志於禄不惟其義而
[207-30b]
惟其利雖叨榮於一時豈不遺臭於萬世哉臣嘗即是
以揆之今日竊謂曩之為䑓諫者有言而不得吐今之
為䑓諫者有言而不得行言而不行與不言何異然風
采欲振而旋靡紀綱幾脩而復壞其無補於治一也當
祖宗時言及乗輿則天子改容非萬乗之貴果屈於一
匹夫也所就者大也事關廊廟則宰相待罪非三公之
勢果輕於一小吏也所慮者逺也一議之建小人有所
憚而沮君子有所恃而安一䟽之出山嶽為之動揺豺
[207-31a]
狼為之屏息其或言事不合則闔門待罪或畀以郡或
授以節否則譴責隨之貶竄繼之彼亦油然襆被而去
盖以得罪公議為耻不以得罪有司為辱也數十年來
此意泯矣陛下厲精更始首去副封在上者有受言之
誠故在下者亦有敢言之氣中外交慶孰不謂慶厯之
治元祐之風指日可復然而志太銳則易怠事太速則
易弛始焉應荅如響今則有格而不下者矣始焉私邪
屏迹今則有肆行交結者矣事關軍國或費區處猶可
[207-31b]
諉也微瑣小吏而亦悠悠覆䕶何以示風憲才堪倚仗
旋即擢用尚有詞也昏老無庸而亦汲汲除授何以伸
國法正理蝕於邪說公論奪於私情遂使紀綱之地不
足以懾姦雄之心耳目之官反所以資浮議之口陛下
雖曲賜優容詳加訓諭稍知義利之辯稍識進退之節
者獨無慊於心哉夫天下之事有是與非而已言之而
是則其言當行言之而非則其人當黜存其人而不察
其言之是非設官之意安在任其職而不計其言之用
[207-32a]
舍報國之忠何有臣願陛下採搢紳之公論遵祖宗之
成憲念朝廷所恃者紀綱也紀綱廢則邪正雜處夫豈
國家之利士大夫所重者名節也名節䘮則苟且成風
亦豈國家之福於朝廷則重其紀綱於士大夫則養其
名節此誠今日急務也不然任言責者進既不得行其
道如歐陽脩之所期退又不能引而去如孟軻氏之所
戒斯亦名教之罪人矣於已安乎哉惟陛下加察
兵部侍郎曹彦約上奏曰臣聞人主深居九重門逺萬
[207-32b]
里一身之是否猶未自知四海之利病無縁盡見是以
有道之世則必進忠直而逺邪佞非以求觀美而已盖
邪佞者人臣之所利非人主之利也忠直者人主之所
利非人臣之利也秦二世諱聞盜起趙髙以邪佞得進
唐髙宗雅欲易后長孫無忌以忠直見嫉夫使人臣者
皆知所以愛其身而不知所以敬其君則讒諂面䛕之
言日至而愛君憂國之論不作天已譴而不悟民已愁
而不知禍變於蕭墻之間盜起於耡梃之内為國家者
[207-33a]
亦何利哉古之聖人所以進忠直而惡邪佞職此由也
三代以來立誹謗之木設敢諫之鼔士可以傳其言工
可以執其藝簡册所載昭如日星已陳之迹未暇悉舉
竊觀祖宗盛時朝廷政事微有過差未至害治而慶厯
元祐諸臣下至蟣蝨小吏猶得直言極諫不遺餘力其
後紹聖崇觀間朝廷有大黜陟大變改國脉之所甚畏
公論之所不與而舉朝之士無一人言者乃欲指慶厯
為賣直譏元祐為好名自今觀紹聖崇觀之治其視慶
[207-33b]
厯元祐為如何也果其賣直好名固不足為人臣之利
設使面從而退言腹非而口是人主孤立於上而人臣
竊禄於下此則古人之所深憂而流俗之所不卹善論
治者必有以察乎此矣今兹訪落之初有小毖求助之
意乾坤清夷風日輝麗邪佞之黨固未得干於其間而
惡直醜正之徒世所必有比年以來亦頗有賣直好名
之説見於奏對者雖朝廷不用而其中心所藏足以敗
常亂俗不可忽也昔者同文起獄出於邢恕之口而司
[207-34a]
馬光坐罪愛莫助之圖作於鄧洵武之手而蔡京得進
包藏禍機其速如此此無事之時不得不為有事之計
也臣願陛下倚忠直如蓍龜去邪佞如蟊賊言而可行
雖訐必賞言而不切雖狂必恕其有觀望顔色沮撓讜
言至以賣直好名肆為坑穽必將明示好惡重加斥逐
則慶厯元祐之治不期而自致紹聖崇觀之弊不期而
自革矣易曰水在火上既濟君子以思患而預防之當
既濟之時本無扞格而聖人示戒如此所以憂治世而
[207-34b]
危明主至深切也惟陛下留神
祕書少監兼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姚希得上言
曰君子犯顔敢諫拂陛下之意退甘家食此乃為國計
非為身計也小人自植朋黨擠排正人甘言佞語一切
順陛下之意遂取陛下官爵此乃為身計非為國計也
度宗咸淳八年起居舍人髙斯得上奏曰臣聞自古人
君之大患在不聞其過而已矣夫以一人居天下之上
言動幾微之間治亂存亡繫焉是不可以不聞過也然
[207-35a]
其威雷霆所震者滅其勢萬鈞所壓者摧予奪廢置怵
於前刀鋸鼎□廹於後自非龍逢比干剖心隕首冒萬
死而不顧者孰肯以其身嬰威怒之鋒哉若昔盛時以
堯舜為君以禹臯稷契為臣一堂之上都俞吁咈如家
人父子温乎其和故昌言嘉謨各得展竭而無餘藴君
臣之道兩盡不亦休乎三代而下庻幾乎此者若漢之
髙帝唐之太宗亦可取也髙帝為人寛仁愛人豁達大
度故其創業之初羣䇿畢至雖鯫生戍卒之賤皆得至
[207-35b]
前以吐其愚晚年欲易太子周昌直言極諫比以桀紂
而不以為忤太宗寛𢎞盡下導人使諫孫伏伽李大亮
之倫危言讜論交至逓發不惟虗懐延納而又或加賞
賜以激厲之二君創業垂統國祚延洪皆聽言能用聞
過能改之所致然要其極而論則亦曰仁而已矣陛下
以司馬光所載君仁臣直之語為問臣謂戰國君臣何
足進於陛下之前故臣置不復言而述堯舜及漢唐令
主之事以對然竊窺聖意則知陛下盖深有感於斯言
[207-36a]
者陛下天資忠厚恕以待人屈已和顔延見羣下未嘗
疾聲厲色真可謂至仁之主矣而在列之臣批鱗逆耳
引裾折檻之風若寥寥焉則是陛下無負諸臣而諸臣
或負陛下矣雖是亦有機括焉司馬光之告仁祖皇帝
也曰仁曰明曰武故臣願陛下於其有餘者勿失於其
未至者用力焉傳曰主聖臣直又曰君明臣忠此二言
者可與聖問所及互相發明陛下試采擇焉
金世宗嘗召問伊喇履曰朕比讀貞觀政要見魏徴嘉
[207-36b]
謀忠節良可稱歎近世何故無如徴者履對曰忠嘉之
士何代無之但上之人用與不用耳世宗曰卿不見劉
仲晦張汝霖耶朕超用二人者以嘗居諫職屢有忠言
故也安得謂之不用苐人材難得耳履曰臣未聞其諫
也且海陵杜塞言路天下緘口習以成風願陛下懲艾
前事開諫諍之門天下幸甚
世宗又問赫舎哩良弼曰朕觀前史有在下位而存心
國家直言為民者今無其人何也良弼曰今豈無其人
[207-37a]
哉盖以直道而行反被謗毁禍及其身是以不為也
章宗時遇奏事䑓臣亦令迴避左諫議大夫髙汝礪上
言曰國家置諫臣以備侍從盖欲周知時政以参得失
非徒使排行就列而已故唐制凡中書門下及三品以
上入閤必遣諫官隨之俾預聞政事冀其有所開説今
省䑓以下遇朝奏事則一切迴避與諸侍衛之臣旅進
旅退殿廷論事初莫得聞及其已行又不詳其始末遂
事而諫斯亦難矣顧諫職為何如哉若曰非材擇人可
[207-37b]
也豈可置之言責而踈逺若此乞自今以往有司奏事
諫官得以預聞庻望少補且修注之職掌記言動俱當
一體從之
禮部郎中穆延和囉羅以言事忤㫖集五品以上官顯
責之宣差河南提控完顔伯嘉上諫曰自古帝王莫不
欲法堯舜而耻為桀紂盖堯舜納諫桀紂拒諫也故曰
納諫者昌拒諫者亡和囉羅所言是無益於身所言不
是無損於國陛下廷辱如此獨不欲為堯舜乎近日言
[207-38a]
事者語渉謗訕有司當以重典陛下釋之與其釋之以
為恩曷若置之而不問乎
義宗正大四年時朝士多不盡言顧望依違寖以成俗
禮部尚書楊雲翼上言曰今臣有事君之禮有事君之
義禮不敢齒君之輅馬蹴其芻者有罰入君門則趋見
君之几杖則起君命召不俟駕而行受命不宿於家是
皆事君之禮人臣所當盡者也然國家之利害生民之
休戚一一陳之則向所謂禮者特虛器耳君曰可而有
[207-38b]
否者厭其否君曰否而有可者獻其可言有不從雖引
裾折檻斷鞅軔輪有不恤焉者當是時也姑徇事君之
虛禮而不知事君之大義國家何賴焉上變色曰非卿
朕不聞此言
元太祖時多爾濟年十五通論語孟子尚書召見于香
閤帝曰朕聞儒者多嘉言多爾濟奏曰陛下聖明仁智
奄有四海唯當親君子逺小人爾自古帝王未有不以
小人而亡者惟陛下察焉帝曰朕於廷臣有戇直忠言
[207-39a]
未嘗不恱而受之違忤者亦未嘗加罪盖欲養忠直而
退䛕佞也汝言甚合朕意
世祖時東平布衣趙天麟上䇿曰臣聞江海所以為江
海者以其善納也聖明所以為聖明者以其善聽也古
先哲王君臨天下乃有旛鞀函鼔以達四聰樽匭旌旗
以萃輿議求之如不得用之如不及雖或渉於誹謗而
猶不之罪也故智者畫圖直者讜議能者獻藝愚者効
忠内契於心則丕沃天聰外宣於政則謂之事業由是
[207-39b]
觀之天子之居深拱九重任獨見則斧扆之外杳若萬
里開言路則兆民之繁庻事之冗了於掌中今國家累
頒明詔博採直言盖堯舜之勞心乂民不得不然也欲
能網舉無遺宜杜其弊夫在下之人賴聖世之慶運泳
聖世之恩波諒有犯不測之龍淵效茅草之狂斐以答
鴻釣者矣然或家貧力弱跋渉乏資内非許史之親外
無金張之託雖視升天之路末由觀國之光因詣有司
繳申書䟽若遇無私之人尚可道也其或有司未肯即
[207-40a]
申追照副本委於刀筆之小吏付於章句之俗儒滯盛
事而弗行迷大體而弗顧擅成誣罔之議暗存私曲之
心遂使志士沈光英材飲恨覽天章而自惜投明月以
無因卞和之玉不免於石名郢人之歌見踈於白雪如
斯之𩔖可不防乎兩漢以來皁囊封事後世至有絶尚
書副封以防壅蔽者今國家詔令上書陳言者實封呈
獻聞奏未有絶追照副封之明文竊恐外路諸司因縁
作弊夫上書言者非言朝廷之得失即言軍民之利害
[207-40b]
非言軍民之利害即言官吏之情蹤設如官吏惡其直
筆挾愠於内托名校勘遷延歳月進而爭辯則非盛徳
之所宜退而自止則盛事弗達乎上此又副封為害之
甚者也伏望陛下班詔四方絶外路追照副封之事則
言路無壅矣臣又以言路既開天下風動夫白屋寒士
自齠齓積學以至有成聞斯詔㫖杼誠罄直修䇿論於
衡門之下於是乃再四而思之欲盡實以言邪則恐忤
上心欲引而不發邪則有乖公論人之重者莫重於生
[207-41a]
多包周身之防庻免無妄之禍故言不盡意而什存其
七書不盡言而什存其五避嫌省約而什存其三懼觸
犯之罪以改之什但存其一矣不其惜哉彼抗其什一
之議曵裾於象魏之下儻加微譴則在下以𩔖相懲雖
奉求言之詔亦將為噤寒之蟬立仗之馬以避雷霆之
萬一又孰敢若朝陽之鳴鳳向天闕以翺翔哉更望陛
下包荒納善捨短從長批鱗逆耳者何患不多哉幸從
臣言下無遺才上益聖徳而永超乎百王之治矣
[207-41b]
天麟又上䇿曰臣聞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
聖人亦有所不知焉由是觀之聖人生知之資天縱之
美未能盡知也況於王者以拱黙為尊無為為貴眼力
之所至不過乎宫禁之間耳力之所及不越於軒墀之
側受天眷命職司治下京府州縣縷錯星分烟火茫茫
民以億計内委卿士外任守令事機情弊奚以知之故
下情貴於上通使萬里之逺如泥之在鈞灼然於廊廟
之奥而民瘼息矣上意貴於下達使九重之邃如日之
[207-42a]
在天普照於閭閻之賤而王化敷矣今聖朝詔許陳言
旁及山野然無諫議之臣實歉恱言之至臣固知陛下
丕繩祖武圖任舊人合九土為一家光百王於千載敷
天仰睿比屋從仁小民膺羙於無窮百司承風之不暇
又何假乎諫也實無得而稱焉其或覆盆難照過事微
萌豈不累乾坤造化之功闕衮冕焜煌之耀乎在下之
臣有言責者則拜章飛䟽以全益明之明無言責者則
尸祝不可以代庖人將無救之者矣能自得師者王惟
[207-42b]
后從諫則聖故過事非謂之過惟有過而不聞是為過
也前漢以前有諫大夫後漢以後増為諫議大夫至於
唐朝遂分左右是誠居極之大端也伏望陛下因今稽
古崇置諫院𨽻於都省選天下名髙徳卲才學該博之
士班分左右立諫大夫二員又立司諫補闕拾遺各二
員凡上躬之進退從容政令之更張制作假之以陽春
之顔厲之以風霜之節如滄海之愈下而愈深如寳鏡
之愈磨而愈明不亦美哉臣又思之不患有過而患乎
[207-43a]
過之不聞不患過之不聞而患乎聞之憚改也何則過
者聖賢之所不免也以孔子猶天而貴徙義以顔淵入
室而不貳過言未嘗無過也過而不聞者蔽塞之因也
今已上通下情若又上立諫府則無不聞之過但在轉
圜而已夫迅雷之駕怒奔馳飄風之扇勢横起駭震天
宇蕩播海岳者天子之威也萬鈞懸於一縷之輕秋毫
近於洪爐之熾似斷還連生死相隣者諫臣之命也且
鳴玉曵組翔集殿庭豈不知阿容順指則禄可常榮忤
[207-43b]
上竭誠則身難自保然其所以為之者盖以明主可為
忠言君子貴崇髙節食其禄當其職上欲七廟之齊天
下欲羣生之䝉惠也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
病更望陛下既立諫臣又當納諫如流改過不吝毋或
加愠以杜忠直骨鯁之門也
世祖嘗謂張雄飛曰今任職者多非材政事廢弛譬之
大廈將傾非良工不能扶卿軰能任此乎雄飛對曰古
有御史䑓為天子耳目凡政事得失民間疾苦皆得言
[207-44a]
百官姦邪貪穢不職者即糾劾之如此則紀綱舉天下
治矣帝曰善乃立御史䑓以前丞相塔察爾為御史大
夫雄飛為侍御史且戒之曰卿等既為䑓官職在直言
朕為汝君茍所行未善亦當極諫況百官乎汝宜知朕
意人雖嫉妒汝朕能為汝地也雄飛益自感勵知無不

仁宗時御史納琳言事忤㫖帝怒叵測平章政事楊多
爾濟上諫曰臣非愛納琳誠不願陛下有殺御史之名
[207-44b]
帝曰為卿宥之可左遷昌平令多爾濟又諫曰以御史
宰京邑無不可者但以言事而得左遷恐後之來者用
是為戒不肯復言矣帝不允後數日讀貞觀政要帝顧
謂多爾濟曰魏徴古之遺直也朕安得用之對曰直由
太宗太宗不聽徴雖直將焉用之帝笑曰卿意在納琳
耶當赦之以成爾直名也
中書恭政楊廷玉以貪墨敗䑓臣奏㫖就廟堂逮之下
吏丞相道拉實疾其摧辱同列悉誣䑓臣罔上欲寘之
[207-45a]
重辟監察御史張起巖抗章論曰䑓臣按劾百官論列
朝政職使然也今以奉職獲戻風紀解體正直結舌忠
良寒心殊非盛世事且世皇建䑓閣廣言路維持治體
陛下即位詔㫖動法祖宗今䑓臣坐譴公論杜塞何謂
法祖宗耶帝感悟事得釋
英宗嘗謂中書左丞拜珠曰今亦有如唐魏徴之敢諫
者乎對曰㮽圓則水圓盂方則水方有太宗納諫之君
則有魏徴敢諫之臣帝善之
[207-45b]
拜珠攝太尉帝從容謂之曰朕思天下之大非朕一人
思慮所及汝為朕股肱毋忘規諫以輔朕之不逮拜珠
頓首謝曰昔堯舜為君毎事詢衆善則舍已從人萬世
稱聖桀紂為君拒諫自賢悦人從已好近小人國滅而
身不保民到于今稱為無道之主臣等仰荷洪恩敢不
竭忠以報然事言之則易行之則難惟陛下力行臣等
不言則臣之罪也帝嘉納之
 歴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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