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1a]
禮記要義卷第十九　樂記
　一樂記分合源流
案鄭目録云名曰樂記者以其記樂之義此於
別録屬樂記蓋十一篇合爲一篇謂有樂本有
樂論有樂施有樂言有樂禮有樂情有樂化有
樂象有賔牟賈有師乙有魏文侯今雖合此略
有分焉案藝文志云黃帝以下至三代各有當
代之樂名孔子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周衰禮
壞其樂微以音律爲節又爲鄭衛所亂故無
[018-1b]
遺法矣漢興制氏以雅樂聲律丗爲樂官頗能
記其鏗鎗皷舞而巳不能言其義理武帝時河
間獻王始博古與生等共采周官及諸子云樂
事者以作樂記事也其内史丞王度傳之以授
常山王禹成帝時爲謁者數言其義献二十四
卷樂記劉向校書得樂記二十三篇與禹不同
其道浸以益微故劉向所校二十三篇著於别
録今樂記所斷取十一篇餘有十二篇其名猶
在二十四卷記無所録也
[018-2a]
　二聲音變方樂舞之別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
感於物而動故形於聲聲相應故生變變成方
謂之音比音而樂之及干戚羽旄謂之樂樂者
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於物也注云
宫啇角徴羽雜比曰音單岀曰聲形猶見也樂
之器彈其宫則衆宫應然不足樂是以變之使
雜也易曰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春秋傳曰以
水濟水誰能食之琴瑟之專一誰能聽之方
[018-2b]
猶文章也干盾也戚斧也武舞所執也羽翟羽
也旄旄牛尾也文舞所執周禮舞師樂師掌教
舞有兵舞有干舞有羽舞有旄舞詩曰左手執
籥右手秉翟
三朱弦䟽越大羮元酒
清廟之瑟朱弦而䟽越壹倡而三歎有遺音者
矣大饗之禮尚𤣥酒而爼腥魚大羮不和有遺
味者矣注云清廟謂作樂歌清廟也朱絃練朱
絃練則聲濁越瑟厎孔也畫䟽之使聲逹也倡
[018-3a]
發歌句也三歎三人從歎之耳大饗祫祭先王
以腥魚爲爼實不臑孰之大羮肉湆不調以鹽
菜遺猶餘也
四哀樂喜怒敬愛之感非性也
六者非性也感於物而后動者結外感物也人
生而静天之性也性本静寂無此六事六事之
生由應感外物而動故云非性也所以知非性
者今設取一人以此六事觸之言此人必隨觸
而動故知非本性也云隨其所感而應之是
[018-3b]
知非性也此聲皆據人心感於物而口爲聲知
是人聲也故鄭注云言人聲在所見
　五五音爲君臣民事物
宫爲君者宫則主君所以然者鄭注月令云宫
屬土土居中央揔四方君之象也又土爰稼穡
猶君能滋生萬民也又五音以絲多聲重者爲
尊宫絃最大用八十一故宫爲君崔氏云五
音之次以宫最濁自宫以下則稍清矣君臣民
事物亦有尊卑故以次配之　啇爲臣者啇所以
[018-4a]
爲臣者何以鄭注月令云啇屬金以其濁次宫
臣之象也解者云宫八十一啇七十二次
宫如臣之得次君之貴重也崔氏云啇是金金
以决斷爲義臣事君亦以義斷爲賢矣角爲
民所以爲民者鄭注月令云角屬木以其清濁
中民之象也解者云宫濁而羽清角六十四
聲居宫羽之中半清半濁故云以其清濁中也
民比君臣爲劣比事物爲優故云角清濁中民
之象矣崔氏云角屬春春時物生衆皆有區別
[018-4b]
亦象萬民衆多而有區別也　徴爲事所以爲
事者鄭注月令云徴屬火以其徴清事之象也
解者云羽最清徴次之故用五十四是徴清
徴清所以爲事之象也夫事是造爲造爲由民
故先事後乃有物也是事勝於物而劣於民故
次民居物之前所以徴爲事之象也崔氏云徴
屬夏夏時生長萬物皆成形體事亦有體故以
徴配事也　羽爲物羽所以爲物者鄭注月令
云羽屬水者以其最清物之象也解云羽者最
[018-5a]
清用四十八而爲物劣於事故最處末所以
羽爲物也崔氏云羽屬冬冬物聚則成財用冬
則物皆藏聚與財相𩔖也　五音不亂則無怗
懘之音矣者怗敝也懘敗也敝敗謂不和之貌
也君臣民事物五者各得其所用不相壞亂
則五音之響無敝敗矣　宫亂則荒其君驕者
前明音聲與政通五事皆正則音不敝敗是
聲與政通故此以下明聲與政通也五音之
敝敗則政亂各有所由也荒猶散也宫音之
[018-5b]
亂則其聲放散是知由其君驕溢故也崔氏云
宫聲所以散者由君驕也君驕則萬物荒散
也　啇亂則陂其官壞者陂不平正也啇音
之亂則其聲欹邪而不正也是知由其臣不治
於官官壞故也崔氏云啇聲所以傾邪者由臣
官壞也官壞則物皆傾邪也云云
　六五音之義之聲之和之動
案樂緯動聲儀云宫爲君君者當寛大容衆故
聲弘以舒其和情以柔動脾也啇爲臣臣者
[018-6a]
以發明君之號令其聲散以明其和温以斷動
肺也角爲民民者當約儉不奢僣差故其聲防
以約其和清以静動肝也徴爲事事者君子之
功旣當急就之其事當乆流亡故其聲貶以疾
其和平以功動心也羽爲物物者不有委聚故
其聲散以虚其和斷以散動腎也動聲儀又云
宫唱而啇和是謂善大平之樂注云君臣相
和又云角從宫是謂哀衰國之樂注云象人有
怨訴又云羽從宫徃而不反是謂悲亡國之樂
[018-6b]
也
七朱弦䟽越三歎
正義曰朱弦練朱弦者案虞書傳云古者帝王
升歌清廟之樂大琴練絃此云朱絃者明練之
可知也云練則聲濁者不練則體勁而聲清練
則孰而絃濁云越瑟厎孔畫䟽之使聲遲也
者熊氏云瑟兩頭有孔畫䟽之䟽通也使兩頭
孔相連而通孔小則聲急孔大則聲遲故云使
聲遲也云三歎三人從歎之耳者三歎謂擊瑟
[018-7a]
賛歎美者但有三人歎之耳言歎者少也
八性情之別
正義曰言人生未有情欲是其静稟於自然
是天性也　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者其心本
雖静感於外物而心遂動是性之所貪欲也自
然謂之性貪欲謂之情是情性別也
九鄭氏以聖賢精氣爲神䟽謂神有三
大樂與天地同和大禮與天地同節和故百物
不失節故祀天祭地明則有禮樂幽則有神
[018-7b]
注云言順天地之氣與其數不失其性成物有
功報焉教人者助天地成物者也易曰是故知
神之情狀與天地相似五帝德黃帝德也
死而民畏其神者百年春秋傳曰敖氏之
然則聖人之精氣謂之神賢知之精氣謂之
正義曰天地與隂陽生養爲氣樂有六律六吕
調和生養是順天地之氣解經同和也云與其
數謂天有日月星辰地有山川髙下其數不同
故云與其數解經同節也易上繫辭云精氣爲
[018-8a]
物遊魂爲變是故知神之情狀與天地相似
注云精氣謂七八遊魂謂九六遊魂謂之物
終所歸精氣謂之神物生所信也言木火之神
生物東南金水之終物西北二者之情其狀
與春夏生物秋冬終物相似云五帝德黃帝
德曰死而民畏其神者百年案大戴禮五帝德
篇云春秋傳曰敖氏之引春秋者宣四
年左傳又鄭注祭法七祀謂神司察小過引
此幽則有神然則有天地自然之神有聖
[018-8b]
人賢人之神有七祀之神
　十舞行綴逺與短
其治民勞者其舞行綴逺其治民逸者其舞行
綴短注云民勞則德薄相去逺舞人少也民逸
則德盛鄼相去近舞人多也正義曰鄼謂鄼聚
舞人行位之處立表鄼以識之
十/一樂感人深本從民心而來
其感人深者言樂本從民心而來乃成於樂故
感動人深也其移風易俗者風謂水土之風氣
[018-9a]
謂舒疾剛柔俗謂君上之情欲
十/二饗禮依命數春秋有不然
正義曰凡饗禮案大行人云上公九獻侯伯七
獻子男五獻並依命數其臣介則孤同子男郷
大夫略爲一節俱三獻則天子諸侯之士同壹
獻故昭六年季孫宿如晉晉侯享之有加籩武
子退使行人告曰得貺不過三獻是其事也但
春秋亂丗之法或有大夫五獻者故昭元年鄭
伯享趙孟具五獻之籩豆於幙下是亂丗之法
[018-9b]
也或者鄭以公孤之禮享趙孟故五獻也言百
拜喻多者案今郷飲酒之禮是壹獻也無百拜
今云百拜故喻多也
十/三君德形於樂音而民之憂樂從之
夫樂聲善惡本由民心而生所感善事則善聲
應所感惡事則惡聲起樂之善惡則從民心
而興後乃合成爲樂樂又下感於人善樂感人
則人化之爲善惡樂感人則人隨之爲惡是樂
出於人而還感人猶如雨岀於山而還雨山火
[018-10a]
出於木而還燔木故此篇之首論人能興樂此
章之意論樂能感人也　夫民有血氣心知之
性者人由血氣而有心知故血氣心知連言之
其性雖一所感不故云而無哀樂喜怒之常
也　應感起物而動者言内心應感起於外物
謂物感己心遂應之念慮興動故云應感起物
而動　然後心術形焉者術謂所由道路也形
見也以其感物所動故然後心之所由道路而
形見也心術見者即下文是也　是故志微噍
[018-10b]
殺之音作而民思憂者志微謂人君志意微細
噍殺謂樂聲噍蹙殺小如此音作而民感之則
悲思憂愁也　嘽諧慢易繁文簡節之音作而
民康樂者嘽寛也諧和也慢䟽也繁多也簡節
易少也康安也言君道德嘽和䟽易則樂音
多文采而節奏簡略則下民所以安樂也　粗
厲猛起末廣賁之音作而民剛毅者粗厲謂
人君性氣粗䟽威厲猛起謂武猛發起末謂
動手足廣賁謂樂聲廣大憤氣充滿如此音
[018-11a]
作而民感之則性氣剛毅也　廉直勁正莊誠
之音作而民肅敬者君廉直勁正則樂音矜
莊嚴栗而誠信故民應之而肅敬也　寛肉
好順成和動之音作而民慈愛者肉謂厚重者
也君上如寛厚重則樂音順序而和諧動作
故民皆應之而慈愛也　流辟邪散狄成滌濫
之音作而民淫亂者流辟謂君志流移不静邪
散謂違辟不正放邪散亂狄成滌濫皆謂徃來
速疾謂樂之曲折速疾而成速疾而止僣濫謂
[018-11b]
樂聲急速如此音作民感之淫亂也此六事所
云音者皆據君德及樂音相雜也君德好而樂
音亦好君德惡而樂音亦惡皆上句論君德下
句論樂音
十/四樂師宗祝啇祝知末節故位處卑
樂師辨乎聲詩故北面而弦者此明知禮樂末
者其位處卑即樂師以辨曉聲詩但知樂之末
節故北面而皷弦言其位處卑也　宗祝辨乎
宗廟之禮故後尸者宗謂宗人祝謂大祝但辨
[018-12a]
曉於宗廟詔相之禮故在尸後也　啇祝辨乎
䘮禮故後主人者啇祝謂習啇禮而爲祝者但
辨曉死䘮擯相之禮故後主人謂在主人之後
言此宗祝啇祝但知禮之末節故在尸與主人
後言其位處卑賤也
十/五魏文侯畢萬後僣諸侯
云魏文侯畢萬之後僣諸侯者也者案春秋閔
元年晉獻公滅魏以魏賜畢萬案丗本云萬生
芒芒生季季生武仲州州生莊子降降生獻子
[018-12b]
荼荼生簡子取取生襄子多多生子駒駒生
文侯斯是畢萬之後也
十/六新樂之發獶雜如漢人有獼猴舞
今夫新樂進俯退俯姦聲以濫溺而不止及優
侏儒獶雜子女不知父子樂終不可以語不可
以道古此新樂之發也注云俯猶曲也言不齊
一也濫濫竊也溺而不止聲淫亂無以治之獶
獼猴也言舞者如獼猴戲也亂男女之尊卑獶
或爲優正義曰案詩小雅云母教猱升木毛傳
[018-13a]
云猱猨屬也是獶獼猴也漢書檀長卿爲獼猴
舞是狀如獼猴
十/七樂與音不同
夫樂者與音相近而不同注云言文侯好音而
不知樂也鏗鎗之𩔖皆爲音應律乃爲樂
十/八鄭宋衛齊溺音祭祀弗用
子夏對曰鄭音好濫淫志宋音燕女溺志衛音
趨數煩志齊音敖辟喬志此四者皆淫於色而
害於德是以祭祀弗用也注云言四國皆出此
[018-13b]
溺音濫濫竊姦聲也燕安也春秋傳曰懷與安
實敗名趨數讀爲促速聲之誤也煩勞也祭祀
者不用淫樂
十/九敬以和何事不行
詩云肅雍和鳴先祖是聽夫肅肅敬也雍雝和
也夫敬以和何事不行注云言古樂敬且和故
無事而不用溺音無所施
二/十未及下車與周紀義反
未及下車者言速封諸侯未遑暇及下車即封
[018-14a]
黃帝堯舜之後下車而封夏殷之後者以二王
之後以其禮大故待下車而封之案周本紀云
武王以與戰伐紂兵皆崩畔武王入至紂死之
所周公把大龯畢公把小龯以夾武王武王旣
入立社南召公奭貢兵師尚父牽牲尹逸祝曰
殷之末孫季紂殄廢先王明德又云乃封紂子
禄父使其弟管叔蔡叔相禄父命召公釋箕子
之囚命畢公釋百姓之囚表啇容之閭命南宫
适散鹿臺之財發鉅橋之粟命閎夭封比于之
[018-14b]
墓武王追思先聖乃褒封神農之後於焦及封
黃帝之後於薊封帝堯之後於祝封帝舜之後
於陳大禹與此同然如武王追思先聖乃封之
與此未及下車義反當以禮記爲正此不云封
神農者舉三恪二代也
卄/一文王之廟如明堂制
祀乎明堂而民知孝注云文王之廟爲明堂制
正義曰於時未有明堂而云明堂者文王廟如
明堂之制周公攝政六年始朝諸侯於明堂當
[018-15a]
武王伐紂之時未有明堂今云祀乎明堂故知
是文王之廟制耳非正明堂也
卄/二油然羙好貌利欲少則情性和樂
致樂以治心則易直子諒之心油然生矣易直
子諒之心生則樂樂則安安則乆乆則天天則
神注云油然新生好貌也善心生則寡於利欲
寡於利欲則樂矣志明行成不言而見信如天
也不怒而見畏如神也正義曰書傳箕子歌云
禾之油油潤澤好之貌然善心内生其貌美
[018-15b]
好油然也云善心生則寡於利欲者凡利欲之
發由貪鄙而來心思利欲則神勞形苦今善
心旣生則貪欲寡少利欲旣少則情性和樂云
志明行成者不貪不利用是志意清明神和性
樂是善行得成矣
廿/三德輝謂顔色理謂容貌之進止
故德輝動於内而民莫不承聽理發諸外而民
莫不承順注云德輝顔色潤澤也理容貌之進
止也正義曰德輝顔色潤澤也由内心和順故
[018-16a]
和順之德輝然發見於顔色是德輝由動於内
而來也云理容貌之進止也者以經云理發諸
外凡道理從内心而生今云理發諸外非道理
之理止謂容貌進止之理鄭恐有道理之嫌故
云容貌之進止也
卄/四邵公蓋黃帝後或謂文王之庶子
封黃帝之後於薊音計今𣵠郡薊縣是即燕國
之都也孔安國司馬遷及鄭皆云燕國郡邵公
與周同姓案黃帝姓君奭盖其後也或黃帝
[018-16b]
之後封薊者滅絶而更封燕郡乎疑不能明也
而皇甫謐以邵公爲文王之庶子記傳更無所
出又左傳冨辰之言亦無燕也陸釋
禮記要義卷第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