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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四库全书 > 唐文粹 > 唐文粹 44
[044-1a]
重校正唐文粹卷第四十四之上
          吳興姚 鉉 纂
  古文乙揔四篇
   復性書三篇李翺平賦書一篇
    復性書上篇 李翶
人之所以爲聖人者性也人之所以惑其性者情也喜怒哀懼愛
惡欲七者皆情所爲也情旣昏性斯匿矣非性之過也七者循環
而交來故性不能統也水之渾也其流不淸火之煙也其光不明
非水火清明之過沙不渾流斯淸矣煙不鬱光斯明矣情不作性
斯統矣性者天之命也聖人得之不惑者也聖人者豈其無情也
聖人者寂然不動不往而到不言而神不耀而光制作參乎天地
變化合乎隂陽雖有情也未甞有情也然則百姓者豈其無性邪
百姓之性與聖人之性弗差也雖然情之所昏交相攻未始有窮
故雖終身而不自覩其性焉火之濳于山石林木之中非不火也
[044-1b]
江河淮濟之未流而泉于山非不存也石弗㪣木不磨則不能燒
其山林而燥萬物泉之源弗䟽則弗能爲江爲河爲濟爲淮東匯
大壑浩浩湯湯爲弗測之深情之動靜弗息則弗能復其性而燭
天地爲不極之明是故誠者聖人之性也寂然不動廣大淸明照
乎天地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行止語言無不處於極也復其性者
賢人循之而不巳者也不已則能歸其源矣聖人知人之性皆善
可以循之其不息而至於聖也故制禮以節之作樂以和之安於
仁樂之本也動而中禮之本也故在車則聞和鸞之聲行歩則聞
佩玉之音無故不廢琴瑟視聽言行循禮法而動所以教人忘嗜
欲而歸性命之道也道者至誠而不息也至誠而不息則虚虚而
不息則明明而不息則照天地而無遺非他也此盡性命之道也
哀哉人人可以及於此莫之止而不爲也不亦惑邪昔者聖人以
傳于顔子顔子得之奉拳不失不逺而復其心三月不違仁子曰
囬也其庶乎屢空其所以未到於聖人者一息耳非力不能也短
[044-2a]
命而死故也其餘升堂者蓋皆傳也一氣之所春一雨之所膏而
得之者各有淺深不必均也子路之死也石乞盂黶以戈擊之斷
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由非好勇而無懼也其心寂
然不動故也曽子之死也曰吾何求焉吾得正而斃焉斯巳矣此
正性命之言也子思仲尼之孫得其祖之道述中庸四十七篇以
傳于孟軻孟軻曰我四十不動心軻之門人達者公孫丑萬章之
徒蓋傳之矣遭秦焚書中庸之弗焚者一篇存焉於是此道廢缺
其教授者惟節文章句威儀擊劒之術相師焉性命之源則吾弗
能傳矣道之極于剥也必復吾自六歲讀書但爲詞句之學志于
道者四年矣與人言之未甞有是我者也南觀濤江入于越而吳
郡陸參存焉與之言陸參曰子之言尼父之心也東方有聖人焉
不岀乎此也南方有聖人焉亦不出乎此也唯子行之不息而巳
矣嗚呼性命之書雖存學者莫能明是故皆入於莊列老釋不知
者謂夫子之徒不足以窮性命於道信之者皆是也有問于我我
[044-2b]
以吾之所知傳焉遂書于書以開誠明之源而缺絶廢棄不揚之
道幾可以傳于時命曰復性書以治乎心以傳乎人於戲夫子復
生不廢吾言矣
    復性書中篇
或問曰人之昏也乆矣將復其性者必有漸也敢問其方曰弗慮
弗思情則不生情旣不生乃爲正思正思者無慮無思也易曰天
下何思何慮又曰閑邪存其誠詩曰思無邪曰巳矣乎曰未也此
齋戒其心者也猶未離於靜焉有靜必動有動必靜動靜不息是
乃情也易曰吉凶悔吝生乎動者也焉能復其性邪曰如之何曰
方靜之時知心無思者是齋戒也知本無有思動靜皆離寂然不
動者是至誠也中庸曰誠則明矣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問
曰不慮不思之時物格于外情應于内如之何而可止也以情止
情其可乎曰情者性之邪也知其爲邪本無其心寂然不巳邪思
自息惟性明照邪也何所生如以情止情是乃大情也情之相止
[044-3a]
其有巳乎易曰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甞不知知之未
甞復行也易曰不逺復無祗悔元吉問曰本無有思動靜皆離然
則聲之來也其不聞乎物之形也其不見乎曰不覩不聞是非人
也視聽昭昭而不起於見聞者斯可矣無不知也無弗爲也其心
寂然光照天地是誠之明也大學曰致知在格物易曰無思也無
爲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志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
此曰敢問致知在格物何謂也曰物者萬物也格者來至也物至
之時其心昭昭然辨焉而不應於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知
至故意誠意誠故心正心正故身脩身脩而家齊家齊而國理國
理而天下平此所以能參天地者也易曰與天地相似故不違智
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旁行而不流樂天知命故不憂安
土敦乎仁故能愛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違通乎
晝夜之道而知故神無方而易無體一隂一陽之謂道此之謂也
曰生爲我說中庸曰不出乎前矣曰我未明也敢問何謂天命之
[044-3b]
謂性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性者天之命也率性之謂道曰何謂
也曰率循也循其源而反其性者道也道也者至誠也至誠天之
道也誠者定也不動也循道之謂教曰何謂也曰教也者人之道
也擇善而固執之者也循是道而歸其本者明也教也者則可以
教天下矣顔子其人也道也者不可須離也可離非道也
曰其心不可須動焉故也動則逺矣非道矣變化無方未始離
於不動故也是故君子戒愼乎其所不覩恐懼乎其所弗聞莫見
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愼其獨也者曰不覩之覩見莫大焉不
聞之聞聞莫甚焉其心不動是不覩之覩弗聞之聞也其復之不
逺矣故愼其獨愼其獨者守其中也問曰昔之注解中庸者與生
之言皆不同何也曰彼以事解我以心通者也曰彼亦通於心乎
曰吾不知之曰修之一日可至於聖乎曰十年擾之一日止之而
求至焉是孟子所謂以一杯水而救一車薪之火也甚哉止而不
息必誠誠而不息必明明與誠終歲不違則能終身矣造次必於
[044-4a]
是顚沛必於是則可以希於至矣故中庸曰誠無息不息則乆乆
則悠逺悠逺則慱厚愽厚則高明愽厚所以載物也高明所以覆
物也悠乆所以成物也愽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乆無疆如此者不
見而彰不動而變無爲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問曰凢人
性猶聖人性歟曰桀紂之性猶堯舜之性也其所以不覩其性者
嗜欲好惡之所昏也非性之罪也曰爲不善者非性邪曰非也乃
情所爲也情有善而不善性無善而不善焉孟子曰人無有不善
水無有不下夫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豈
水之性哉其所以導引之者然也人之性皆善其不善亦猶是也
問曰堯舜豈不有情邪曰聖人至誠而巳矣堯舜之舉十六相非
喜也流四凶非怒也中於節而巳矣其所以皆中節者設教于天
下故也易曰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爲乎中庸曰喜怒哀樂
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
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易曰惟深也故
[044-4b]
能通天下之志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惟神也故不疾而速不
行而至聖人之謂也問曰人之性猶聖人之性嗜欲愛惡之心何
因而生也曰情者妄也邪也曰邪與妄則無所因矣妄情滅息本
性清明周流六虚所以謂之能復其性也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
命語曰朝聞道夕死可矣能正性命故也問曰情之所昏性即滅
也何以謂之猶聖人之性也曰水之性清激而渾之者泥沙也方
其渾也情性豈遂無有邪乆而不動泥沙自沈清明之性鑒于天
地非自外來也故其渾也性本弗失及其復也性亦不生人之性
亦猶水也問曰人之性本皆善而邪情昏焉敢問聖人之情將復
爲嗜欲所渾乎曰不復渾矣情夲邪也妄也邪妄無人不能復聖
人旣復其性矣知情之爲邪邪旣爲明所覺矣則無邪邪何由生
也伊尹曰天之道以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者也予天民之先
覺者也予將以此道覺此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如將復爲嗜欲
所渾是尚不自覺者也而況能覺後人乎曰敢問死何所之邪曰
[044-5a]
聖人之所不明書于䇿者也易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
爲物游魂爲變是故知神之情狀斯盡之矣子曰未知生焉知
死然則原其始反其終則可以盡其生之道生之道旣盡則死之
不學而自通矣此非所急也子脩之不息其自知之吾不可以
章章然言非書矣
    復性書下篇
晝而作夕而休者凡人也作乎非作者也與物皆作休乎非休者
也與物皆休吾則不𩔖於凢人晝無所作夕無所休作非吾作也
作有物休非吾休也休有物作邪休邪二皆離而不存予之所存
者終不亡且離矣人之不力於道也昏不思也天地之間萬物生
焉人之於萬物一物也其所以異於鳥獸蟲魚者豈非道德之性
全乎哉受一氣而成形一爲物而一爲人得之甚難也生乎世又
非深長之年也以非深長之年行甚難得之身而不專專於大道
肆其心之所爲其所以自異於禽獸蟲魚者亡矣昏而不思其昏
[044-5b]
也終不明矣吾之生二十有九年矣思十九年時如朝日也思九
年時亦如朝日也人之受命其長者不過七十八十年九十百年
者則稀矣當百年之時而眡乎九十年時也與吾此日之思于前
也逺近其能大相懸邪其又能逺於朝日之時邪然則人之生也
雖享百年雷電之驚相激也風之飄而旋也可知矣況千百
人而無一及百年之年哉故吾之終日志於道德猶懼未及也彼
肆其心之所爲者獨何人邪
    平賦書一篇并序
孔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孟子曰欲
輕之於堯舜之道大貉小貉也欲重之於堯舜之道大桀小桀也
是以什一之道公私皆足人旣冨然後可以服教化反淳朴古之
聖賢未有不善於爲政理人而能光于後代者也故善政者莫大
於理人理人者莫大于旣冨之又教之凢人之情莫不欲冨足而
惡貧窮四人之苦者莫甚於農人麥粟布帛農人之所生也歲大
[044-6a]
豐農人猶不能足衣食如有水旱之災則農人先受其害有
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夫如是百姓之視其長上如仇讎安旣不得
享其利危又焉肯盡其力自古之所以危亡未有不由此者也人
皆知重斂之可以得財而不知輕歛之得財愈多何也重歛則人
貧人貧則流者不歸而天下之人不來由是土地雖大有荒而不
耕雖耕之而地力有所遺人日益困財日益匱是謂棄天之時遺
地之利竭人之財如此者雖欲爲社稷之臣建不朽之功誅暴逆
而威四夷徒有其心豈可得邪故輕歛則人樂其生樂其生則居
者不流而流者日來居者不流流者日來則土地無荒桑柘日繁
盡力耕之地無餘利人日益冨兵日益强四鄰之人歸之如父母
雖欲驅而去之其可得邪是以與之安而居則富而可教與之危
而守則人皆自固孟軻所謂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有生人巳來
未有能濟者也嗚呼仁義之道章章然如大道焉人莫不知之然
皆不能行何也見之有所未盡而又有嗜欲以害之其自任太多
[044-6b]
而任人太寡是以有土地者無代無之雖莫不知之然而未有一
人能行之而功及於後代者由此道也秦滅古法墮井田而夏殷
周之道廢相承滋乆不可卒復翶是以取可行於當時者爲平賦
書而什一之法存焉庶幾乎有能行之者云爾
凢爲天下者眡千里之都爲千里之都者眡百里之州爲百里之
州者起於一𠭇之田五尺謂之歩古者六尺爲歩古之尺小爲兹/時之尺四尺八寸則方一寸爲
古之方一歩餘三百/歩六寸二分五釐二百有四十歩謂之𠭇古者歩百𠭇與此時/不同從俗之數則易
行也一𠭇爲/古之田三𠭇三百六十歩謂之里古者𠭇百爲夫夫三爲屋屋三/爲井井之田九夫三屋方三百
歩爲一里也方一里/之田九夫頃異名也方一里之田五百有四十𠭇𠭇百爲頃五頃/四十𠭇也古之
里雖小其𠭇又加小所以古之方一里爲田九頃兹時方/一里爲田五頃四十𠭇爲古之田一十六頃有二十𠭇也十里之
田五万有四千𠭇五百四十頃也爲古之/田一千六百二十頃也百里之州五十有四億
𠭇五万四十頃也爲古之/田一十六万二十頃也千里之都五千有四百億𠭇五百四十/万頃也為
古之田一千六/百二十万頃也方里之内以𠭇爲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葱韮菜
之所生植里之家給焉古者方一里爲井爲田九百𠭇農夫八/家各受田百𠭇公田八十𠭇八家同養
[044-7a]
公田公事畢然後理私事詩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餘田二十𠭇/餘爲閭井屋室兹時里旣加大一𠭇之田爲古之田三𠭇則十𠭇
之田爲古之田三十𠭇/校其多少亦相凢百里之州爲十里者百州縣城郭之所
建通川大途之所更丘墓郷井之所聚甽遂溝澮之所渠大計不
過十里者三十有六有田一十九億四万有四千𠭇一万九千四/百四十頃也
百里之家給焉千里亦如之高山大川則椁其中長綴短而重之
一𠭇之田以强并弱水旱之不時雖不能盡地力者歲歲不下粟
一石公索其十之一凢百里之州有田五十四億𠭇以一十九億
四万有四千𠭇爲之州縣城郭通川大途甽遂溝澮丘墓郷井屋
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葱韮菜之所生植餘田三十四億五万有
六千𠭇三万四千五/百六十頃也𠭇率十𠭇粟一石爲粟三十四万五千有六
百石以貢于天子以給州縣凢執事者之禄以供賔客以輸四方
以禦水旱之災皆足干是矣其田間樹之以桑凢樹桑人百之所
沐者謂之功桑太寡則乏于帛桑太多則暴于田是故十𠭇之田
植桑五功一功之𧖟取不冝歲度之雖不能盡其功者功不下一
[044-7b]
匹帛公索其百之十凢百里之州有田五十有四億𠭇以一十九
億四万有四千𠭇爲之州縣城郭通川大塗甽遂溝澮丘墓郷井
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葱韮菜之所生植餘田三十四億五万
有六千𠭇麥之田大計三分當其一其土卑不可以植桑餘田二
十三億有四千𠭇樹桑凡一百一十五万有二千功率十取一匹
帛爲帛一十一万五千有二百匹以貢于天子以給州縣凢執事
者之禄以供賔客以輸四方以禦水旱之災皆足于是矣鰥寡孤
獨有不人疾者公與之粟帛能自給者弗征其田桑凢十里之郷
爲之公囷焉郷之所入于公者歲十舎其一于公囷十歲得粟三
千四百五十有六石十里之郷多人者不足千六百家郷之家保
公囷使勿偷饑歲并入不足于食量家之口多寡岀囷與之而勸
之𧖟以須麥之升焉及其大豐郷之正告郷之人歸公所與之當
戒必精勿濡以内于公囷窮人不能歸者與之勿徴于書則歲雖
大饑百姓不困于食不死于溝洫不流而入于他矣人旣冨樂其
[044-8a]
生重犯法而易爲善教其父母使之慈教其子弟使之孝教其郷
黨使之敬讓羸老者得其安㓜弱者得其養鰥寡孤獨有不人疾
者皆樂其居屋室相鄰煙火相接于百里之内與之居則樂而有
禮與之守則人皆固其業雖强暴之兵不敢凌自百里之内推而
布之千里自千里而被于四海其孰能當之是故善爲政者百姓
各自保而親其君其君雖欲危亡弗可得也其在詩曰迨天之未
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戸今女下民或敢予侮此之謂也
重校正唐文粹卷第四十四之上
[044-8b]


[044-9a]
重校正唐文粹卷第四十四之下
          吳興姚 鉉 纂
  古文丙揔六十七篇
   鹿門隱書六十篇皮日休古漁父四篇劉蛻
   時議三篇元結
    鹿門隱書六十篇并序皮日休
醉士隱於鹿門不醉則游不游則息息於道思其所未至息於文
慙其所未周故復草隱書焉嗚呼古聖王能旌山夫谷民之善者
意在斯乎或曰仲尼脩春秋紀災異近乎怪言虎賁之勇近乎力
行衰國之政近乎亂立祠祭之禮近乎神將聖人之道多歧而難
通也奚有不語之義也曰夫山鳴哭天裂地坼怪甚也聖人謂
一君之暴災埏天地故諱耳然後世之君猶有窮凶以召災極暴
以市異者矣夫桀紂之君握鉤伸鐡撫梁易柱手格熊羆走及虎
兕力甚也聖人隱而不言懼尙力而虐物貪勇以喪生然後丗之
[044-9b]
君猶有喜角觝而忘政受拔拒而過賢者寒浞竊室子頑通母亂
甚也聖人隱而不言懼來世之君爲蛇豕民爲蜮然後世之君
猶有易内以亂國通室以亂者夏啓畜乗龍周穆讌池神甚
也聖人隠而不言懼來世之君以幻化致其物以左道成其樂後
世之君猶有黷封禪以求生恣祠祀以祈欲者嗚呼聖人發一言
爲當世師行一行爲來世軌豈容易而傳哉當仲尼之時茍語怪
力亂神也吾恐後世之君怪者不在於妖祥而在於政教也力者
不在於角觝而在於侵凌也亂者不在於衽席而在於天下也神
者不在於機而在於宗廟也若然者其道也豈多岐哉
民性多暴聖人導之以其仁民性多逆聖人導之以其義民性多
縱聖人導之以其禮民性多愚聖人導之以其智民性多妄聖人
導之以其信然者聖人導之於天下賢人導之於國衆人導之
於家後之人反導爲取反取爲奪故取天下以仁得天下而不仁
矣取國以義得國而不義矣取名位以禮得名位而不禮矣取權
[044-10a]
勢以智得權勢而不智矣取朋友以信得朋友而不信矣堯舜導
而得也非取也得之仁殷周取而得也得之亦仁吾謂自巨君孟
德巳後行仁義禮智信者皆奪而得者也悲夫
文學之於人也譬乎藥善服有濟不善服反爲害
或曰聖人見一善必汲汲慕之夫丹朱商均雖曰不肖豈便毒於
犲虎哉何其嗣之逺也且善足以保身不足以保天下噫丹朱商
均苟非堯舜之子一身且不自保況天下哉
毀人者自毀之譽人者自譽之夫毀人者人亦毀之不曰自毀乎
譽人者人亦譽之不曰自譽乎
或曰神農牛首蜚仲鳥身信乎哉曰非形也象也夫梟羊䝟貐尚
猶𩔖人況聖賢也哉
或曰夏禹爲黃熊信乎哉曰非也感也夫簡狄吞鳥卵而生契姜
嫄履大迹而産稷是也當禹之母夢熊而生耳不然者禹誠是熊
吾以聖人爲罔象也
[044-10b]
或曰孟子云予何人也舜何人也是聖人皆可修而至乎曰聖人
者天也非修而至者也夫知道然後能修能修然後能聖且堯爲
唐侯二十而以德盛舜爲鰥民二十以孝聞焉在乎修哉后稷之
戲必以藝殖焉仲尼之戲必以爼豆焉在乎修哉蓋修而至者顔
子也孟軻也聖人者天資也非修而至也
窮山人盡行也大江人盡渉也然而不幸者有遇虎兕之暴蛟龍
之患者矣豈以是而止者哉夫途有遇是患而死者繼其踵者惟
恐其行之不速也今之士爲名與勢苟刑禍及流竄至是監刀鋸
者必名人司流竄者必勢士繼其踵者惟恐其位之不速也嗚呼
名與勢然也吾患其内虎兕乎蛟龍乎是天不爲人幸也非人也
其或披林逐虎兕入水嬰蛟龍遇其患也是人不爲天幸也非天
也若是以遇禍則終身所爲心之駔儈焉
君子不爲其所不爲小人爲其所不爲
可以威而不威可以殺而不殺難也
[044-11a]
絜者不觀其窮觀其冨也愼者不觀其危觀其勢也苟當窮能絜
當危能愼戒也非眞也
古之官人也以天下爲巳累故巳憂之今之官人也以已爲天下
累故人憂之
今道有赤子將爲牛馬所踐見之者無問賢不肖必惕惕然皆欲
驅牛馬以活之也至夫國有弱君室有色婦有欲謀其國欲其室
者惟恨其君與夫不罹赤子之禍也噫是復何心哉
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㳟伊尹五就湯五就桀皮子採廉於伯
夷廉於天下不爲隘矣擇和於下惠和於天下不爲不恭矣取志
於伊尹志於天下不爲大矣
天有造化聖人以教化禆之地有生育聖人以養育禆之四時有
信聖人以誠信禆之兩曜有明聖人以文明禆之噫禆於天地者
何獨聖人雖禽獸昆蟲雲物亦不能自順其化麟鳳禆於祥瑞也
蛟龍禆於潤澤也昆蟲禆於地氣也雲物禆於天候也而況於聖
[044-11b]
人乎況於神乎故紆大君之組綬食生人之膏血苟不仁而位
是不禆於禄食也況能禆於天地乎吾乃知是禽獸昆蟲雲物不
竊於天地之覆燾也
舟之有仡五勃反/動舟皃猶人之有道也仡不安也舟之行匪仡不進是
不安而安也人之行也猶舟之有仡匪道不行是不行而行也夫
秦失仡於項項遺仡於漢是聖人之道不安其所安小人之道安
其所不安也
伊尹之道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吾得志弗爲也與之
以道取之以道天下可也況一介哉伊尹之道近乎執吾去執而
取廉者也
伯夷不仕非君不治非民治則進亂則退吾得志弗爲也不仕非
君孰行其道不治非民孰急天下以非君乎湯不當事桀文王不
當事紂也以非民乎桀民不赴殷紂士不歸周矣故伯夷之道過
乎高吾去高而取介者也
[044-12a]
柳下惠可事非君可使非民與惡人言雖禓禆裡於我側爾焉
能浼我哉吾得志弗爲也夫蚍蜉豈過人而有禮哉民之下者亦
若是而巳柳下惠之道過乎溷吾去溷而取辨者也
於戲黃卷之内聖賢者皆在焉慕而不及愛而不可必鬱鬱於厲
夫至乎是者爲心乎爲身乎心則勞身則憊嗚呼道果不在於自

古之奢也吾不奢古之儉也吾不儉適管晏之中或可矣噫古之
奢也今之奢也濫古之儉也性今之儉也名
學而廢者不不學而廢者學而廢者恃學而有驕驕必辱不學
而廢者愧巳而自卑卑則全
勇多於人謂之暴才多於德謂之妖
小善亂德小才耗道
以有善而不進以有才而不修孔門之徒恥也
古之隱也志在其中今之𨼆也爵在其中
[044-12b]
吏不與奸罔期而奸罔自至賈豎不與不仁期而不仁自至嗚呼
吏非重刑不知奸罔之喪巳賈豎非遭極禍不知不仁之害躬
也夫易化而善者齊民也唯吏與賈豎難哉
人之肆其志者其如後患何
聖人能與人道不能與人志
嗚呼才望顯於時者殆哉一君子愛之百小人妬之一愛固不勝
於百妬其爲進也難
不以堯舜之心爲君者具君也不以伊尹周公之心爲臣者具臣

造父善御不能御駑駘公輸善匠不能匠散木吾知夫不教之民
也豈易御而易匠者哉陽貨者仲尼之駑駘也互郷者仲尼之散
木也
或曰子之道有以邁千人子之貌固不足加於衆噫何哉曰亦何
異哉伊臯亦人耳孔顔亦人耳
[044-13a]
不思而立言不知而定交吾其憚也
知道而不行知賢而不舉甚乎穿窬也夫盜也者不能盡一室如
不行道足以喪身不舉賢足以亡國
金貝珠璣非能言而利物者也至夫有國者寶之甚乎賢惜之過
乎聖如失道而有亂國且輸人況夫金貝珠璣哉
聖人行道而守法賢人行法而守道衆人侮道而貨法
古之決獄得民情也哀今之決獄得民情也喜哀之者哀其化之
不行喜之者喜其賞之必至
周公爲天子下白屋之士今觀於一命之士接白屋之人斯禮遂
亡悲夫
幸君之急而見懲糺已之讎而爲直因躬不好者而爲廉因人不
樂者以爲正大人不由也
聖人之道猶坦途諸子之道猶斜逕坦途無不之也斜逕亦無不
之也然適坦途者有津梁之斜逕者苦荆
[044-13b]
三王之世民知生而不知化五帝之世民知化而不知德
毀人者失其直譽人者失其實近於郷原之人哉
憚勢而交人勢劣而交道息希利而友人利薄而友道退
明君善全臣者不狎哲士善全友者不暱
或曰我善治𫟍囿我善視禽獸我善用兵我善聚賦古之所謂賊
民今之所謂賊臣
虸蚄能害稼不能害人奸邪善害人害稼者有時而稔是不害也
雖有祝鮀之佞宋朝之美其害人也可勝道哉
或問君子之道何如則可以常行矣曰去四蔽用四正則可以常
行矣曰何以言之見賢不能親聞義不能伏當亂不能正當利不
能節此之謂四蔽道不正不言禮不正不行文不正不脩人不正
不見此之謂四正
鵷鸞不常見君子慕焉鸎鳩常見小人捕焉噫君子之出處亦猶
夫鵷鸞而巳矣
[044-14a]
不位而尊者曰道不貨而冨者曰文噫吾將謂得時乎尊而驕者
不爲矣吾將謂失時乎冨而安者吾爲矣
或曰將處乎世何如則可以免乎謗曰去六邪用四尊則可矣曰
何以言曰諫未深而謗君交未至而責友居未安而罪國家不儉
而罪歲道不高而凌貴志不定而羨冨此之謂六邪也自尊其道
堯舜不得而卑也自尊其親天下不得而詘也自尊其已孩孺不
得而娛也自尊其志刀鋸不得而威也此之謂四尊也
愛雖至而不媟讎巳危而不擠𫝑方盛而知足利正中而識已豈
小人之能哉
以儉而𫉬罪猶逺乎奢以退而遇謗尚愈乎進
弓箕之家生子而捨乎弓箕陶旊之家生子而捨乎陶旊噫吾之
道猶弓箕乎陶旊乎
自漢至今民産半入乎公者其唯桑弘羊孔僅乎衛靑霍去病乎
設遇聖天子吾知乎桑孔不過乎賈豎衛霍不過乎士伍
[044-14b]
古之殺人也怒今之殺人也笑
古之用賢也爲國今之用賢也爲家
古之酗醟也爲酒今之酗醟也爲人
古之置吏者也將以逐盜今之置吏也將以爲盗
或曰楊墨有道乎曰意錢格簺皆有道也何啻乎楊墨哉吾知夫
今之人嗜楊墨之道者其一夫之族耳
    古漁父四篇有後序劉蛻
叟行山逐禽而逢虞人虞人反以而獵叟叟欺虞人以事
而得逸他日叟之子壯圍山而讎獵吾父者曰今日凢在山澤殺
無赦虞人亡於大澤虞之父教之以漁漁利厚於末之年富於
澤上反聞叟將殺其子於帝側帝教之以漁天下天下之利厚於
陶稼末之年冨於九州漁者常以此自𥬇而聞於士師士師以灋
執之漁者對曰始臣學漁不學笑天下而天下入臣𥬇舜聞之亦
曰始朕學事叟不學受天下禪而天下禪朕
[044-15a]
晦𠖇之後漁者啼而奔帝辛曰始風微水上魚聚臣舟臣垂之十
鉤魚方眡臣鉤未及吞而雷驚臣舟夫雷不發而震盍戮於爕理
者辛應曰爾不得魚市不闕魚亦殷人得魚耳夫多魚而垂之十
鉤魚必爭而且畏後其餌然而猶相與眡其鉤豈非君其餌薄乎
何戮之有㣲子自旁聞之亦曰殷餌薄矣臣不受戮殷民驚矣抱
𥙊器而入周
暮有二舟還而爭一舟於中流空舟中者恃其無傷舟中也則盛
𨷖以薄兩舟果與俱覆明日訟於王王以其罪均也平於二漁旣
而空舟者歸告其子曰吾勝矣覆彼所載載魚者歸亦告其鄰曰
吾勝矣其鄰𥬇曰罪均而子獨覆所載孰謂勝乎
有置魚於葦間仰見鳴鳶集其上乃冠木於器旁以懼之明日澤
西漁者乃刻材澤畔前日置魚者目眡而去而三年不敢漁其妻
𥬇曰始僞以紿一器之魚學僞得盗一澤之利
    篇後序
[044-15b]
㑹昌甲子歲余於西塞巖下見版洗而得漁父書七篇尚多古文
然其三篇甚怪妄淺近𩔖詞賦今皆捨之其四篇余特爲之箋正
其文字然前二篇文有高致後二篇則託寓鄙狎以其頗有譏動
余亦存之然不知其年代故謂之古漁父
    時議三篇并表元結
臣結言自以昏庸無堪逸浪江海陛下忽降公詔逺徴愚臣陛下
豈不以凶逆未除盗賊屢起百姓勞苦力用不足將社稷大計與
天下圖之者乎荒野賤臣始見軒陛又拘限忌諱不能悉下情以
上聞則陛下安用煩勞車乗招禮賢異臣實不能當君子之羞受
小人之辱故編輿皁之爲三篇命曰時議敢以上聞抵冒天威
謹伏待罪臣結頓首謹上
    時議上篇
時之議者或相問曰往年逸亂之兵東窮江海南極淮漢西抵秦
塞北盡幽都今趙衛之疆悉爲盗有凶勇之徒攻四方者幾百餘
[044-16a]
萬如屯守二京從衛魁帥者不計當時之兵可謂强矣當時人心
巳不固矣天子獨以數僅至靈武引聚餘弱慿凌強冦頓軍岐
陽師及渭西曽不踰時竟能摧堅銳復兩京逃降逆𩔖悉收河南
州縣今河北隴險奸逆尚餘今山谷江湖稍多亡命今所在盗賊
屢犯州縣今天下百姓或轉徙流亡今臨敵將士多喜奔散今賢
士君子不求任使天子往在靈武至于鳳翔無今日兵革而能勝
敵無今日禁制而無亡命無今日威令而盗賊不起無今日財用
而百姓不亡無今日封賞而將士不散無今日朝廷而人思任使
何哉豈天子能以弱制强不能以强制弱豈天子能以危求安而
忍以未安忘危時之議者或相對曰此非難言甚易言矣天子往
年悲恨陵廟爲凶逆傷汙怨憤上皇忽南幸巴蜀哀傷宗戚多見
誅害驚惶聖躬動息無所是以勤勞不辭親撫士卒與人權位信
而不疑渴聞忠直過則善改如此所謂以弱制强以危求安今天
子重城深宫燕私而居冕旒清晨纓佩而朝太官具味當時而食
[044-16b]
太常脩樂和聲而聽軍國機務叅詳而進萬姓疾苦時或不聞而
廏有良馬宫有美女輿服禮物日月以備休符佳瑞相繼而有朝
廷歌頌盛德大業四方貢賦尤異品物公族姻戚喜荷帝恩諧臣
戲官怡愉天顔而文武大臣至於公卿庶官皆權位爵賞名實之
外似巳過望此所以不能以强濟弱忍以未安忘危若天子能視
今日之安如靈武之危事無大小皆若靈武何冦盗强弱可言當
天下曰無事矣
    時議中篇
時之議者或相謂曰吾聞道路云云士人共自謀曰昔我奉天
子拒凶逆勝敵則家國兩存不勝則家國兩亡所以生死決戰是
非極諌今吾屬名位巳重貨財已足爵賞巳厚勤勞巳極天下若
安吾何苦哉天下若不安吾屬外無仇讎相害内無窮賤相迫何
苦更當刃以近死乎何苦更忤人主以近禍乎又聞曰嗚呼吾
州里有忠義之者仁信之者方直之者今或有病父老母孤兒寡
[044-17a]
妻如身能存者皆力役乞丐凍餒不足況於死者父母妻子人誰
哀之又聞曰今天下殘破蒼生危急受賦役者多寡弱貧獨流亡
死生悲憂道路蓋亦極矣天下安我等豈無隴𠭇以自處
安我不復以忠義仁信方直死矣縱有盗於我者安則隨之人且
如此其然何故時之議者相對曰今國家非欲其然蓋失於太明
太信而然耳夫太明則見其内情將藏内情則罔惑生焉罔上惑
下能令必信信可必矣故太信焉太信之中至姦元惡卓然而存
如此使朝廷遂亡公直天下遂失忠信蒼生遂益寃怨如公直亡
矣忠信失矣寃怨生矣豈天子大臣之所喜乎將欲治之能無端
由吾屬議於野者又何所及
    時議下篇
時之議者或相問曰今天子思安蒼生思滅姦逆思致太平方力
圖之非不勤勞於今四年而者異之何哉時之議者或相對曰
如天子所思如說者所異天子大臣非不知之凢有制詔皆常言
[044-17b]
及言雖殷勤事皆不行前後再三頗𩔖諧戲今或有仁恤之令憂
勤之詔人皆族立黨語指而議之其由何哉以言而不行之故也
天子不知其然以爲言雖不行足堪沮勸嗚呼沮勸之道在明審
均當而必行也必不行矣有言何爲自太古巳來致理興化未有
言之不行而能至矣天子能追行巳言之令必行將來之法且
免天下無端雜徭且除天下隨時弊法且去天下拘忌煩令必任
天下賢異君子屏斥天下凢邪小人然後推仁信威令與之不惑
此則帝王常道何爲不及
重校正唐文粹卷第四十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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