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1a]
重校正唐文粹卷第三十五
　　　　　　　　　　　吳興姚　鉉　纂
　論乙揔一十二首
　　辨析
　　　省試顔子不貳過論韓倉
　　　辨曽參不爲孔門十哲論李觀孟子荀子言性論皇甫/湜
　　　管仲論元結嬴秦論劉蛻蕭何求繼論程晏
　　　四維論柳宗元六逆論　辨私論牛僧孺
　　　自明誠論歐陽詹論相杜牧論李華
　　　　省試顔子不貳過論　韓愈
論曰登孔氏之門者衆矣三千之徒四科之目孰非由聖人之道
爲君子之儒者乎其於過行過言亦云鮮矣而夫子舉不貳過惟
顔氏之子其何故哉請試論之夫聖人抱誠明之正性根中庸之
正德苟發諸中形諸外者不由思慮莫匪規矩不善之心無自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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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可擇之行無自加焉故惟聖人無過所謂過者非謂發於行彰
於言人皆謂之過而後爲過也生于其心則爲過矣故顔子之過
此𩔖也不貳者蓋能止之于始萌絶之於未形不貳之於言行也
中庸曰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自誠明者不勉而中不思
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無過者也自明誠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
不勉則不中不思則不得無貳過者也故夫子之言曰回之爲人
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不失之矣又曰顔氏之子其殆
庶幾乎言猶未至也而孟子亦云顔子具聖人之體而微者皆謂
不能生于其心而亦不暴之於外考之於聖人之道差爲過耳顔
子自惟其若是也於是居陋巷以致其誠飲一瓢以求其志不以
富貴妨其道不以隱約易其心乎不拔浩然自守知髙堅之可
尚忘鑚仰之爲勞任重道逺竟莫之致是以夫子歎其不幸短命
今也則亡謂其不能與巳並立於至聖之域觀教化之大行也不
然夫行發於身加於人言發乎邇見乎逺苟不愼也敗辱隨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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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思欲不貳過其於聖人之道不亦逺乎而夫子尚肯謂之其殆
庶幾孟子尚復謂之具體而微者哉則顔子之不貳過者盡在是
矣
　　　　辨曾參不爲孔門十哲論　李觀
論曰客有言曰仲尼聖人也曾參孝子也十哲皆仲尼門人也察
其能孝於家能忠於君能友於兄弟能信於友朋可以臨事可以
成章故加其美目也而曽參雖不聞兼此數者乃其近者小者而
仲尼區别四科前後十哲曽參不及者何也主人對之曰噫非仲
尼於此異也四科十哲之名乃一時之言也非燕居之時門人盡
在而言也于時仲尼圍於陳畏於匡曽參不在從行之中故仲尼
言在左右者揚其德行言語政事文學皆可邀時之遇行巳之材
不得者是以羙而𩔖之傷而歎之非曽參不當此數子也使曽子
于時得與數子從行則仲尼之聖不遺參之孝不後冉伯牛仲弓
之目也必矣客於是稱謝而退或者止之曰客之問知其一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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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主人對得其細未得其大且仲尼抱至聖之德值多難之代
周遊柄遟不遇天下仕魯不終聘過宋伐樹之衛不用適楚逢患
而四科之徒未甞離其起居闕其絃誦不以師道窮而日妨巳之
進不以身之私而越去終日温温孜孜提𢹂負荷從其行止如手
足羽翼時仲尼有仁思德慮未言者顔回輒發之故謂之德行矣
仲尼言有所陳未達而端木賜輒達之故謂之言語矣子路勇毅
果正之士也侍仲尼而不善之道不得入焉故謂之政事矣子游
子夏之文春秋之外得與仲尼論之故謂之文學矣故數子居則
講仲尼之道行役則任仲尼之事而曽參安則在焉患難則未甞
有用焉且夫孝者人性常然也不至者非人也參苟至之乃得爲
人矣夫何異也且十哲之徒孰有非孝平而參獨以有孝之名加
其數子之長故不得與之同目也何謂不在從行之中而遺之也
夫孝者不止於家也事君愼其事忠其命乃孝也事師聘其道敬
其事乃孝也不去危即安不冒利背乃孝也而參不敬其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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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冒義背利矣乃孝其孝也非孝也子従儒守學冝識所言何
言之介也主人拊已而起曰爾之辨則辨矣如何斯可謂攻乎異
端斯害也巳
　　　　孟子荀子言性論　皇甫湜
論曰孟子曰人之性善荀卿曰其善者僞也是於聖人皆一偏之
論也推而言之性之品有三下愚中人上智是也聖人言性之品
亦有三可上可下不移是也黃帝生而神靈㓜而徇齊文王在母
不憂在師不煩后稷不析不堛克岐克嶷之謂上智矣齊公以
管仲輔之則理以易牙輔之則亂子夏出見紛華而恱入聞仁義
而樂之謂中人矣越椒之生熊虎之狀叔魚之生谿壑之心謂下
愚矣是故有生而惡者得稱性善乎哉有生而善者得稱性惡乎
哉故曰孟子荀卿之言其於聖人皆一偏之也窮理盡性唯聖
人能之冝乎微言絶而異端作大義乖而一偏之行孟子大儒
也荀卿亦大儒也是豈特開異門故持曲辨哉蓋思有所未至明
[035-3b]
有所不周耳即二子之原其始而要其終其於輔教化尊仁義
亦殊趨而一致異派而同源也何以明之孟子以爲惻隱之心人
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性之生善由水之趨下物誘於外情
動於中然後惡之焉是勸人汰心源返天理者也荀卿曰人之生
不知尊親長習於教然後知焉人之㓜不知禮讓長習於教然後
知焉是勸人黜嗜慾求善良也一則舉本以推末一則自葉而流
根故曰二子之說殊趨而一致異派而同源也雖然孟子之心以
人性皆如堯舜未至者斯勉矣荀卿之言以人之性皆如桀跖則
不及者斯怠矣書曰唯人最靈記曰人生而靜感於物而動則軻
之言合經爲多益故爲乎
　　　　管仲論　元結
自兵興巳來今三十年論者多云得如管仲者一人以輔人主當
見天下太平矣元子異之曰嗚呼何是言之誤耶彼管仲者人耳
止可與議私家畜養之計止可以脩郷里畎澮之事如此仲可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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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至於相諸矦材量巳似不足致齊及霸材量極矣使仲見帝王
之道識興國之禮則天子之國不衰諸矦之國不盛如曰不然請
有所仲之相齊及齊强富則合請其君恢復王室節正諸矦君
惑之則引禍福以喻之如約諸/矦之君旣聽矣然後約諸矦曰今王
室將卑諸矦更强文王風化殘削向盡武王疆域割奪無幾禮樂
不知其由征伐何因而出我是故謹疆域勉日夜望振兵威可臨
列國得與諸矦㑹盟一旦能新復天子之正朔更定天子之封畿
上奉天子復先王之風化下令諸侯復先公之制度以爲何如若
皆不從我則以兵先臨於魯魯不敢不從魯從則與魯西臨宋鄭
宋鄭從則與三國北臨燕衛燕衛從則與諸國西臨秦𣈆秦𣈆從
則與七國以尺牘約吳楚吳楚從則天下無不從之國然後定約
有果不從者則約從者曰吾屬以禮義尊天子以法度正諸侯
使小國不常患弱大國不敢怙强此誠長世之䇿若天子國亡則
諸矦交爭兵戈相臨誰爲强者則安得世世禮讓相服宗廟血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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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故力勸諸矦尊天子今某國猶豫冝往問之若不從約則與
諸矦率兵伐之分其疆土遷其子孫留百里之地奉其宗社下爲
諸矦廣子孫之業上爲天子除不順之臣何如如此則諸矦誰敢
不從然後定天子封畿諸矦疆域輿服器玩禮樂法度征賦貢輪
自齊魯節正節正即定乃共盟曰有貳約者當請命天子廢其驕
凶以立㳟順廢其荒惑以立明哲敢不聽者伐而分之如約制
定於是諸矦先各造邸於天子之都諸矦乃相率朝覲巳而從天
子齊戒拜宗廟禮畢天子誓曰於戲王室之卑乆矣予不敢望皇
天后土之所覆載將且暮皁隸於諸矦不可則願全肌骨下見先
王今諸矦不忘先王之太德不忘先公之忠烈共力正王室俾予
主先王宗祀予若昬荒滛虐不納諫諍失先王法度上不能奉宗
祀下不能安人民爾諸矦當理爾軍卒脩爾矛㦸約爾列國罪予
凶惡嗣立明辟予若能日勉孱弱力遵先王法度上奉宗祀下安
人民爾諸矦當保爾疆域安爾人民脩爾貢賦共予郊祀予有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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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豈云及予將及來世予敢以此誓誓於宗廟予敢以此誓誓於
天地諸矦間天子之誓相率盟曰天子有誓俾我諸矦世世得力
扶王室使先王先公德業永長諸矦其各銘天子之誓傳之後嗣
我諸矦重自約曰諸矦有昬當如前盟若天子昬惑不嗣虐亂天
下諸矦當力共規諷諌諍如甚不可則我諸矦共率禮兵及王之
畿復諌諍如又甚不可則進禮兵及王之郊終不可則進禮兵
及王之宫兵及宫矣當以宗廟之憂咨之當以人民之怨咨之當
以天子昔誓咨之當以諸矦昔盟咨之以不敢欺先王先公告之
以不敢欺皇天后土告之然後如天子昔誓如諸矦昔盟使管仲
能如此則周之天子未爲奴矣諸矦之國未則亡矣秦於天下未
至是矣如曰仲才及也君不從也仲知及也時不可也則仲曽是
謀也乎君不從也歟仲曽是爲也乎時之不可也歟况今日之兵
不可以禮義節制不可以盟誓禁止如仲之輩欲何爲乎
　　　　嬴秦論　劉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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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有天下而不知秦之焚書也無世而不謂不用聖人之道所以
亡也嗚呼秦亡自亡也安能焚書爲秦亡耳天下不用秦如聖人
之道故秦不得其道而用也當其時天下一家而尊已外無非心
之人故深法禁人之惡也則不當去法以禁人之善是則果習天
下之離心而背已也豈秦區區之心歟蓋天必以秦之强暴非大
敗無以叛其四海之心故先絕其事君敬長之術而後從天下以
亡其天下焉夫天與秦則書存不與秦則書焚而秦終無自焚之
心也且聖人宫先自藏其書是秦未始有焚書之心聖人之家先
有其心矣故曰秦亡其自亡矣且聖人之道與天地合其乆與
神合其微則不得毀置之在秦也然矣陶唐氏之水前有聖人之
化後有聖人之勤而後民知事君敬長之術自秦之火前聖巳逺
後聖不作而其術不數世亦已成矣豈非天之欲有絶而先絶其
術欲有立而先立歟今或怨秦之火不全其道也不知秦火息矣
　　　　蕭何求繼論　程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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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漢史者多曰曹叅守蕭何之規日醉以酒民歌之曰蕭何爲法
講若畫一曹叅代之守而勿失載其淸淨民以寧一其爲漢之二
賢相也至矣哉論曰非也暑牛之渴也豎子飲之渟淖之汚牛渴
已乆得渟淖之汚寜固於清泠之水乎設使豎子牽之於淸泠之
水則滌乎腸中之泥也牛然後知渟淖之汚不可終日而飲之百
姓罹秦之渴已乆矣蕭何曰吾所以爲法律是權天下之草創也
吾不止此將致君爲成康之君使民爲成康之民是牽民於淸泠
水也曹叅日荒於酒惠帝訊焉叅誷於惠帝曰髙帝創之陛下承
之蕭何造之臣叅遵之陛下垂拱臣等守職惠帝以爲是也民又
歌之也嗚呼漢之民以漢之汚愈於秦之渴不知牽於淸泠之水
滌乎腸中之泥也蕭何之傳曹叅也木工能構材而未果覆而
終者必待善覆者成焉何旣構矣謂叅爲覆者叅守其構而不能
覆徒欺君曰陛下不如髙帝臣叅不如蕭何善守可也何廢作哉
不可以爲廢作即文帝除肉刑不爲漢主仁聖之最也叅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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孜孜其君於成康之政不知已不能覆何之構而荒於酒幸不同
羲和之誅貪位畏勝飾情妄言以惑君也孰名爲賢相耶吾病漢
史以蕭何爲善求繼以曹叅爲堪其後故爲論之
　　　　四維論　柳宗元
管子以禮義廉恥爲四維吾疑非管子之言也彼所謂廉者曰不
蔽惡也世人之命廉者曰不茍得也彼所謂恥者曰不從枉也世
人之命恥者曰羞爲非也然則是二者果義歟吾見其有二維未
見其所以四也夫不蔽惡者豈不以蔽惡爲不義而去之乎夫不
苟得者豈不以茍得爲不義而不爲乎雖不從枉與羞爲非皆然
然則廉與恥義之小節也不得與義抗而爲維聖人之所以立天
下曰仁曰義仁主恩義主斷恩者親之斷者冝之而理道畢矣蹈
之斯爲道得之斯爲德履之斯爲禮誠之斯爲信皆由其所之而
異名今管氏所以爲維者殆非聖人之所立乎又曰一維絶則傾
二維絶則危三維絶則教覆四維絶則滅若義之絶則廉且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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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存乎廉與恥存則義果絶乎人旣蔽惡矣苟得從枉矣爲非而
無羞矣則義果存乎使管子庸人則爲此言管子而少知理道則
四維者非管子之言也
　　　　六逆論
春秋左氏言衛州吁之事因載六逆之曰賤妨貴少凌長逺間
親新問舊小加大滛破義六者亂之本也余謂少夌長小加大滛
破義是三者固誠爲亂矣然其所謂賤妨貴逺間親新間舊者雖
爲理之本可也何必曰亂夫所謂賤妨貴者蓋斥言擇嗣之道子
以母貴者也若貴而愚賤而聖且賢以是妨之其爲理本大矣而
可捨之以從斯言乎此其不可固也夫所謂逺間親新間舊者蓋
言任用者之道也使親而舊者愚逺而新者聖且賢以是而間之
其爲理本亦大矣又可捨之以從斯言乎必從斯言而亂天下謂
之師古訓可乎此又不可者也嗚呼是三者擇君置臣之道天下
理亂之大本也爲書者執斯言著一定之論以遺後代上智之人
[035-7b]
固不惑於是矣自中人以降守是以爲大據而致敗亂者固不乏
焉𣈆厲死而悼公入乃理宋襄嗣而子魚退乃亂貴不足尚也秦
用張禄而黜穰侯乃安魏相成璜而踈吳起乃危親不足與也符
氏進王猛而殺樊世乃興胡亥任趙髙而族李斯乃亡舊不足𠋣
也顧所信何如耳然則斯言殆可以廢矣噫古之言理者罕能盡
其建一言立一辭則甈　而不安謂之是可也謂之非亦可也
混然而巳教於後世莫知其所以去就明者然將定其是非則
拘儒瞽生相與羣而咻之以爲狂爲怪而欲世之多有知者可乎
夫中人可以及化者天下爲不少矣然而罕有知聖人之道則固
爲書者之罪也
　　　　辨私論　牛僧孺
近古之人所謂私者謂苟萃於利苟處於逸茍潤其屋者也某以
爲斯皆小人之私非聖賢之私也夫聖賢無私而不自知其私也
何者必公其身而私於人是不私一身而使天下私之也胡以言
[035-8a]
之夫嬰兒見保傅之母則咤然而識非有知而親之利其乳而私
之也櫪馬見厮養之夫則然而嘶非有知而親之利其芻粟而
私之也夫天下之人非復乳孩馬之愚也苟有公其身而利之
者孰不利而私之乎故賢君良臣必私天下而公其身故天下之
人皆私而親之暗君愚臣必公天下而其身故天下之人皆公
而踈之人踈之者多天下欲其昌也難矣昔大禹之手足胼胝是
公其身於治水也臯陶之謀明弼諧是公其身於規諌也傅說之
對揚王庭是公其身於輔佐也周公之吐握勤拳是公其身於禮
賢也宣父之作春秋刪詩書是公其身於垂教也故有夏之人思
大禹之功有虞之人思臯陶之直有商之人思𫝊說之政有周之
人思周公之勤有道之人思宣父之教或開國尊其嗣而私之或
建祠飾其像而私之至於商辛之聚財鹿臺是天下之利私於已
也故天下公而踈之秦皇之廢棄諸侯是天下之爵私於身也故
天下亦公而踈之故武王公天下之財而散之而天下之兆庶皆
[035-8b]
私而親之髙皇帝公天下之爵而封之而天下之英雄亦皆私而
親之是以自私者人公而亡也自公者人私而昌也夫聖賢非必
公其身私在其中不得不公也天下非必私於一人公在其中不
得不私也余謂亡國之君亡家之臣亡身之人俱不得其道也非
聖賢之無私也
　　　　自明誠論　歐陽詹
自性達物曰誠自學達誠曰明上聖述誠以啓明其次考明以得
誠茍非將聖未有不由明而致誠者文王周孔自性而誠者也無
其性不可而及矣顔子游夏得誠自明者也有其明可得而至焉
從古而還自明而誠者衆矣尹喜自明誠而長生公孫弘自明誠
而爲卿張子房自明誠而輔劉公孫鞅自明誠而佐嬴明之於誠
猶玉之待琢器用於是乎成故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
器者隱於不琢而見於琢者也誠者隱於不明而見乎明者也無
有玉而不成器無有用明而不至誠焉嗚呼旣明且誠施之身
[035-9a]
可以正百行而通神明處之家可以事父母而親兄弟游於郷可
以睦閭里而寧訟爭行於國可以輯羣臣而子甿立于朝可以
上下序據於天下可以教化平明之於誠所恨不誠也苟誠也蹈
水火而罔害彌天地而必荅豈止君臣郷黨之間乎父子兄弟之
際乎大哉明誠也凡百君子有明也何不急夫誠先師有言曰生
而知之者上也所謂自性而誠者也又云學而知之者次也所謂
自明而誠者也且仁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夫然則自明而誠
可致也茍致之者與自性而誠異派而同流矣知之者知之委之
者知之
　　　　論相　杜牧
吕公善相人言女吕后當大貴冝以配季季後爲天子吕后復稱
制天下王吕氏子弟悉以大國隋文帝相工來和輩數人亦言當
爲帝者後簒竊果得之誠相法之不謬矣吕氏自稱制通爲后凡
二十餘年間隋氏自篡至滅凡三十六年間男女族屬殺滅大盡
[035-9b]
當秦末吕氏大族也周末楊氏爲八柱國公矦相襲乆矣且以一
女子一男子偷竊位号不三二十年間壯老嬰兒皆不得其死不
知一女子爲吕氏之福耶爲禍耶一男子爲楊氏之禍耶爲福耶
得一時之貴滅百世之族彼知相法者當曰此必爲吕氏楊氏之
禍乃可爲善相人矣今斷一指得四海凡人不欲爲况以一女子
一男子易一族哉余讀荀卿非相因感吕氏楊氏知卿爲大儒矣
　　　　論　李華
天地之大德曰生舜好生之德洽于人心五福首乎壽麟鳳龜龍
謂之四靈龜不傷物呼吸元和於介蟲爲長而壽古之聖者刳而
朘之觀其裂畫以定吉凶殘其生勦其壽旣勦殘之而求其靈夫
何故愚未知夫天地之心聖達之謨靈之壽之而夭戮之脫其肉
鑚其骸精氣復於無物而貞悔發乎焦朽不其反耶夫大人與天
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神合其吉凶不當
妄也壽而夭之豈合其德乎因物求徴豈合其明乎毒靈介而徼
[035-10a]
其神豈合其序乎假枯殻而决狐疑豈合其吉凶乎洪範曰爾有
大疑謀及筮聖人不當有疑於人以筮也夫𥙊有尸自虞夏商
周不變戰國蕩古法𥙊無尸尸之重重於則明廢龜可也又聞
夫鑄刀劒者不成則屠犬而𥙊之髪而哭之則成而利蓋不
祥器也其神者躍爲龍蛇穿木石入泉源以至發烱光聲音人不
能自神因天地之氣化天地之物而爲神固無悉然是亦爲怪古
者成宫室必落之鐘鼓器械必釁之豈神明貴殺亨羶腥歟今亡
其禮未聞屋室不安身而器物不利用由是而言則筮隂陽之
流皆妄作也夫㓗壇墠而布精誠求福之來不可致耕夫𧖟婦
神一草木禱一禽畜鼓而舞之謂妖祥如荅實歟妄歟犧文之易
更周孔之述以爲至矣楊子雲爲太玄設卦辨吉凶如易之告
使後代有如楊子雲又爲一書可筮則象數之變其可旣乎專任
道德以貫之則天地之理盡矣又焉假夫蓍龜乎又焉徴夫神
乎子不語是存乎道義也
[035-10b]

重校正唐文粹卷第三十五
　　　　　　　　　　　　　　　嘉靖甲甲歲太學生姑蘇徐焴文明刻于家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