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1a]
重校正唐文粹卷第六
　　　　　　　　　　　吳興姚　鉉　纂
　古賦已揔一十首
　　名山二
　　　華山賦楊敬之霍山賦皮日休
　　華卉草木八
　　　牡丹賦舒元輿長樂花賦蘇頲
　　　桃花賦皮日休秋蓮賦宋之問
　　　荔枝賦張九齡瑞橘賦李德
　　　伐櫻桃樹賦蕭頴士杞菊賦陸龜蒙
　　　　華山賦　楊敬之
嶽之初成二儀氣凝其閒小積焉爲丘大積焉爲山山之大者爲
嶽其數五余尸其一焉嶽之尊燭日月居乾坤諸山並馳附麗其
根渾渾河流從南而來自北而奔始射九嵕荆巫梁岷道之云逺
[006-1b]
徒遥而賔嶽之形物𩔖不可階其上無齊其傍無依與之千仞
爲榮抑之千仞不爲卑天雨初霽三峯相差虹蜺出其中來飮河
湄特立無朋似乎賢人守位北面而爲臣望之如雲就之如天仰
不見其巔肅阿芊芊蟠五百里當諸侯田嶽之作神反覆蛟龍
不敢伏若歲大旱鞭之朴之走之馳之甘雨瀾漫百川東逝千里
而散噫氣蹶然怒乎巖幽漸于人閒其聲瀏瀏嶽之殊巧旣不可
窮見乎中天挲挲而掌峨峨而蓮起者似人伏者似獸者似池
洼者似曰欹者似弁呀者似口突者似距翼者似抱文乎文質乎
質動乎動息乎息鳴乎鳴黙乎黙上上下下千品萬𩔖似是而非
似非而是其乃繕人事余安得畢議今作帝耳目相其聦明下矚
九州在宥羣生太易時其人俞俞其主人者始乎容成卒乎神
農中間數十君姓氏可稱其徒以飲食爲事未有仁義時哉時哉
又曷足莅是後敬乎天成乎人者必闢其心假其神與之齡降其
仁故軒轅有盛德尤爲賊生物不遂軒轅用力大事不可獨治
[006-2a]
降以后牧三人有心烈火就撲其子之子其孫之孫咸明且仁雖
德之衰物亦處冝繇夏以降湯發仁以王癸受暴以亡甲釗戊誦
不敢有加惟道其常享國遊長天事著矣莫見乎高而謂乎茫茫
余受帝命億有萬歲而不敢怠遑臣賛之曰若此古矣祖矣大矣
廣矣富矣庶矣駭矣怖矣上古之事粗知之矣而臣之言又聞之
矣然起居於上宫室於上如此之乆矣其所見何如也曰見若咫
尺田千畒矣見若環堵城千雉矣見若杯水池百里矣見若蟻垤
臺九層矣醯雞往來周東西矣蠛蠓紛紛秦速亡矣蜂窠聮聮起
阿房矣俄而復然立建章矣小星弈弈焚咸陽矣纍纍繭栗祖龍
藏矣其下千載改更興壞悲愁辛苦循其上矣臣又聞曰古有封
禪今讀書者云得其傳云失其傳言語紛綸於神何如也曰若知
之乎聞聖人撫天下哀天下旣信於天下則因山嶽而質于天不
敢多物若秦政漢徹則牽肉以奉祭祀啚福其巳則廟祠相望壇
墠迆邐盛氣臭夸金玉取薪以燔積如封天下怠矣然慊慊不
[006-2b]
足秦由是薙漢由是弱明天子得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廟堂之上
垂衣裳而巳其於封禪存可也亡可也
　　　　霍山賦并序皮日休
臣日休以文爲命士所至州縣山川未嘗不求其風謡以頌其文
幸上發輶軒使得採以聞六年至壽之駢邑曰霍山山故嶽也邑
贅于阯至之二日離邑一舎望乎嶽將頌之文也及見之則目乎
戇手乎嚲心乎竦神乎瞀始欲狂其文寫其狀如丹青之不差也
頌其風文其謡如金石之永播也旣而其精怯然敵躁然械囚
紛然棼絲怳然墮空浩然渉溟幽然乆則知才智之劣如耄而
加疾將杖而奔者於戲霍山之靈哉霍山之靈哉將閼於神而愚
之邪抑有所逹而託之邪其辰旣浹其精忽渝怯然而勝躁然而
敵紛然而靜怳然而安浩然而濟幽然而愈如壯而能決將陣而
能敵者於是狂其文寫其狀辭曰
太始之氣有清有濁結濁爲山峻清爲嶽其山厥臣其嶽惟君惟
[006-3a]
南之鎭曰霍爲尊嶽之大與地角壯與天勍勢荆豫華嵩靑沂兖
岱如垤而秀如塊而銳嶽之高千仞萬仞蒼蒼茫茫日月相避其
光望之數百里外爲天棟梁嶽之尊端然御極竦然正位靜然而
聽凝然而視其體當中如君之毅其屬者如駢其拇如枝其指若
卑其儀若肅其位嶽之氣其秀爲春其清若秋其翠如雲雲不能
麗其色如煙煙不能鮮若雨收氣爽丹青滿天嶽之靈其神不朕
其報如響若雨用嶽能廓之若歲用旱嶽能澤之嶽之德生之
育之煦之和之開蘤音/蒍染卉淒淒迷迷藻繢數百里嶽之形有雲
騖騖其勃如怒有泉烈烈其來如決叱豐隆奔列缺轟然霹靂天
地俱裂嶽之異狀其勢如危或不可支若不可維或仰而呀有如
吮空或俯而拔有如攫地其曉而東有如貫日其暮而西有如孕
月有水而脉有石而骨有洞而腹有而節或銳而勵或斷而截
或𢌞而馳或低而折其經之怪之祥之詭之千種萬𩔖繄不可得
而詳記因神狂不能自主殆而寐夢一人絳衣朱冕怪貌魁形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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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祝融之相也夫霍山君之故治也爾賦之誠形矣勝矣怪矣典
矣然義有不備帝俾余莅夫古有五嶽霍居其一所以五嶽相邇
者唐虞之帝五載一廵狩一載而徧上以覲侯下以存民侯有治
者陟不治者黜民有寃者平窮者濟洎唐虞巳降皆燔柴于霍我
帝用饗其禮至周旦𠕋而命我與諸嶽星列中國自漢之後乃易
我號而歸于衡故祝融遷都命余守霍今聖天子越唐邁虞而廢
廵罷狩余之封内有可陟可黜可平可濟者是聖天子無由知之
爾能以文請執事之逹者易衡之號以歸於我請天子復唐虞黜
陟之義故爾之將賦余閉遏爾懷而不爾文帝曰有衡旣逺有狩
必勞惟霍之邇斯號可復賦者有能言胡不俾帝命余錫爾文爾
無忘也臣曰請惟神命旣覺而書嗚呼異哉
　　　　牡丹賦并序舒元輿
蓋遁乎深山自幽而芳以爲貴重所知花則何遇焉天后之鄕西
河也精舎下有牡丹其花特異天后歎上苑之有闕因命移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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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京國牡丹日月寖盛今則自禁闥洎官署外延士庶之家瀰
漫如四瀆之流不知其止息之地毎暮春之月遨遊之士亦上國
繁華之一事也近代文士爲歌詩以詠其形容未有能賦之者余
獨賦之以極其美或曰子常以丈夫功業自持今則肆情於一花
無乃猶有兒女之心乎余應之曰吾子獨不見張荆州之爲人乎
斯人信丈夫也然吾觀其文集之首有荔枝賦焉荔枝信美矣然
亦不岀一果所與牡丹何異哉但問其所賦之旨何如吾賦牡丹
何傷焉或者不能對余遂賦以示之
圓玄瑞精有星而景有雲而其光下垂遇物流形草木得之發
爲紅英英之甚紅鍾乎牡丹抜𩔖邁倫國香欺蘭我研物情次第
而觀暮春氣極緑苞如珠清露宵偃韶光曉駈動蕩支節如解凝
結百脉融暢氣不可遏兀然盛怒如將憤淑色披開照曜酷烈
美膚膩體萬狀皆絶赤者如日白者如月淡者如赫殷者如血向
者如迎背者如訣坼者如語含者如咽俯者如愁仰者如恱䮍者
[006-4b]
如舞側者如跌亞者如醉曲者如折密者如織踈者如缺鮮者如
濯慘者如别初朧朧而下上次鱗鱗而重疊錦衾相覆繡帳連接
晴籠晝薰宿露宵裛或灼灼騰秀或亭亭露竒或颭然如招或儼
然如思或帶風如吟或泫露如悲或重然如縋或爛然如披或迎
日擁砌或照影臨池或山雞巳馴或威鳯將飛其態萬萬胡可立
辨不窺天府孰得而見乍疑孫武來此敎戰其戰謂何揺揺纎柯
玉欄風滿流霞成波歷階重臺萬朶千窠西子南威洛神湘娥或
𠋣或扶朱顔色各衒紅釭爭顰翠蛾灼灼夭夭逶逶迤迤漢宫
三千𧰟列星河我見其少孰云其多弄彩呈妍壓景駢肩席發銀
燭爐昇絳煙洞府眞人㑹于群仙晶熒往來金釭列錢凝睇相看
曽不晤言未及行雨先驚旱蓮公室侯家列之如麻咳唾萬金買
此繁華遑恤終日一言相誇列幄庭中歩障開霞曲廡重梁松篁
交加如貯深閨似隔牎紗髣髴息嬀依俙舘娃我來觀之如乗仙
槎脉脉不語遟遟日斜九衢遊人駿馬香車有酒如澠萬坐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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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醉是競孰知其他我案花品此華第一脫落羣𩔖獨占春日其
大盈尺其香滿室葉如翠羽擁抱櫛比蘂如金屑䊋飾淑質玫瑰
羞死芍藥自失夭桃歛跡穠李慙出躑躅宵潰木蘭潛逸朱槿
心紫薇屈膝皆讓其先敢懷憤嫉煥乎美乎后土之産物也使其
華之如此而偉乎何前代寂寞而不聞今則昌然而大來曷草木
之命亦有時而塞亦有時而開吾欲問汝曷爲而生哉汝且不言
徒留翫以徘徊
　　　　長樂花賦并序蘇頲
蜀太守庭際有紫華草秋中始繁英露洗冬早尚直本霜封蕪雜
大同於衆卉盛衰小異於羣物余訝而未識吏或告余曰此長虞
所賦蜀長樂花也故心暗賞焉因口授書吏遂墨而成作恨不見
古人所爲得髣髴其旨爾
夫長者以短長之形度其長則至美夫樂者以哀樂之𩔖同其樂
則至喜長也樂也吾安得而閒之嘉纎植之並用偉令名在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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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見其豐族苯䔿高標璀璨莖丹外而縞中葉縹分以紅貫綴禄
頴之重疊索紫㽔之瀾漫迫而象之君子其常或微或章聳危冠
䙬若綬黙退靜其何望遠以意之佳人欲翔炫炫煌煌重羅綺
撲瑶翠蹇來思而未嘗匪以幽自直匪以直自藏匪以晩
自耀匪以耀自強文濁露之均灑庇清舒之泛光本無嫌於
散地甘有寓於殊方然則太液滿上林新霽䒠茸灼爍萬品千
計揺瑞色而涵芝雜竒葩而轉蕙孰與夫玉堂金閤之徧賞白日
青春之特麗歲不與時向蘭風蕭蕭夜漫漫賔遠鴻於沙塞
叫離鶴於江干君曽不見三月華矣盡林閒之槁木千霜殞矣亦
庭下之枯蘭懿此常度凌於早寒假春期而不彩雖秋令而不殘
衝雨霰之飛薄任雲山之險難芳弗珍於靃靡節慕於檀欒吾
則知樹背之奚託傾心之可安如後凋之是貴罔獨立其誰觀文
學起而爲亂曰白露瀼瀼何草不黃紫華灼灼生君之堂彼不
伐秋自翳時或珍君是惠彤庭赫朱草駢交屈軼友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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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伊榛莽而荒此君曷爲而賦旃
　　　　桃花賦　皮日休
余常慕宋廣平之爲相貞姿勁質剛態毅狀疑其鐡腸與石心不
解吐婉媚辭然覩其文而有梅花賦清便富𧰟得南朝徐體殊
不𩔖其爲人也後蘇相公味道得而稱之廣平之名遂振嗚呼夫
廣平文才未爲是賦則蘇公果暇知其人哉將廣平困於窮阨於
躓然強爲是文邪日休於文尚矣狀花卉體風物非有所諷輒抑
而不發因感廣平之所作復爲桃花賦其辭曰
伊仰氏之作春也有𧰟外之𧰟華中之華衆木不得融爲桃花厥
花伊何其美實多臺𨽻衆芳縁飾陽和開破嫰蕚壓低柔柯其色
則不淡不深若素練輕茜玉顔半若夫美景妍時春含曉滋密
如不幹繁若無枝妦妦婉婉夭夭怡怡或俛者若想或閑者如癡
或向者若歩或𠋣者如疲或温黁而可薰或婑媠而莫持或幽柔
而旁午或撦冶而倒披或翹矣如望或凝然若思或弈偞音/葉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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態或窈窕而騁姿日將明似喜天將慘若悲近榆錢䊋翠
靨映楊栁顰愁眉輕紅拖裳動則䮍香宛若鄭袖見吳王夜
景皎絜閧胡弄/切然秀發又若常娥欲奔明月蝶散蜂寂當閨脉脉
又若妲已未聞裂帛或開故楚𧰟豔春曙又若息嬀含情不語或
臨金塘或交綺井又若西子浣紗見影玉露厭浥妖紅墜濕又若
驪將而泣或在水濵或臨江浦又若神女見鄭交甫或臨廣
筵或當高㑹又若韓娥將歌歛態微動輕風娑娑暖紅又若飛燕
舞于掌中半霑斜吹或動或止又若文將賦而思丰茸旖旎互
交遞𠋣又若麗華侍宴初醉狂風猛雨一陣紅去又若襃姒初隨
戎虜滿地春色堦前砌側又若戚死於鞠域花品之中此花最
異以衆爲繁以多見鄙自是物情非𨵿春意若氏族之斥素流品
秩之卑寒士他目則目他耳則耳或以昵而稱珍或以踈而見貴
或有實而花乖或有花而實悴其花可以暢君之心目其實可以
充君之口腹匪乎兹花他則碌碌我欲修花品以此花爲第一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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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情之橫議我曰不然爲之則巳我目吾目我耳吾耳妍決於
心取捨斷於志豈於草木之品獨然信爲國如此
　　　　秋蓮賦　宋之問
天授元年勑學士楊炯與之問分直於洛城西入閣毎雞鳴後至
羽林仗閽人奏名請龜契佇命拱立于御橋之西玉池清泠紅蕖
菡萏謬履扃闥自春徂秋見其生視其長覩其盛惜其衰得終天
年而無夭折者良以隔礙仙禁人莫由窺向若生於瀟湘洞庭溱
洧淇澳即有吳越客鄭女衛童芳心未成採擷都盡今委以白
露順以涼風榮落有期私分畢矣斐然願歌其事乆之乃述秋蓮
賦焉
若夫西城秘掖北禁仙流見白露之先降悲紅渠之巳秋昔之萏
萏齊秀芳敷競發君門閟九重兵衛儼千列緑蔕青枝縁溝
覆池映連旗以揺𧰟輝長劒陸離䟽𤄊裂榖交流相沃四
繞丹禁三市承明曉而望之若霓裳宛轉朝玉京夕而察之
[006-7b]
若霞標灼爍散赤城旣如秦女𧰟日鳳鳴又似洛妃拾翠鴻
驚足使瑶草罷色芳樹無情道詰曲離宫相屬飛閣周
廬金鋪壁除君之駕旖旎蓮之葉扶踈萬乗顧駐綵
六宫喜停羅裾仰仙遊而德澤縱玄覽而神虚豈與夫溪澗
沼沚自生自死海坼江沲萬萬煙波泛漢女遊湘娥佩鳴
玉戲清渦中流欲渡木蘭楫幽泉一曲採蓮歌江南峴北
汀洲不極旣有芳蓑城長無依水國豈知移植天泉香飄
列仙嬌紫臺之月露含玉宇之風煙雜葩照燭衆彩相宣鳥
翡翠舟青翰樹珊瑚林碧鮮夫其生也春風盡蕩爍日相煎
夭桃盡穠李滅出大堤𧰟欲燃夫其謝也秋度管金氣騰
天宫槐踈井桐變揺寒波風颯然歸根息𧰟八九月乗化
無窮千萬年越人望巳長乆鄭女採無由縁何深蔕之能
固何穠香之獨全别有待制楊雄悲秋宋玉夏之來翫早紅秋
之暮悲餘緑禮盛燕臺人非楚材雲霧圖蘭爲閤金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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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作杯落英徘徊風轉衰衰入黃扉灑錦石縈白蘋覆
緑苔寒暑茫茫代謝故葉新花往來何秋日之可哀託芙蓉
以爲媒
　　　　荔枝賦并序張九齡
南海郡岀荔枝焉毎至季夏其實乃熟狀甚瓌詭味特甘滋百果
之中無一可比余往在西掖嘗盛稱之諸公莫之知固未之信唯
舎人彭城劉侯弱年累遷經于南海一聞斯談倍復嘉歎以爲甘
美之極也又謂龍眼凡果而與荔枝齊名魏文帝方引蒲桃及龍
眼相比是時二方不通傳聞之大謬也毎相顧閑議欲爲賦述丗
務卒卒此志莫就及理郡暇日追敘往心夫物以不知而輕味以
無比而疑逺不可驗終然永屈況士有未效之用而身在無譽之
閒苟無深知與彼亦何以異也因導揚其實遂作此賦云
果之美者厥有荔枝雖受氣於震方實禀精於火離乃作酸於此
裔爰陽以從冝蒙休和之所播渉寒暑而匪虧下合圍以擢本
[006-8b]
傍䕃畒而抱規紫文紺理黛葉緗枝蓊茸霮䨴環合棼纚如蓋之
張如帷之垂雲煙沃若孔翠于斯虚根所盤不高不卑陋下澤之
沮洳惡層崖之險巇彼前志之或妄何側生之見疵爾其勾芒在
辰凱風入律肇氣含滋芬敷謐溢綠穗靡靡青英苾苾不豐其花
但旨其實如有意乎敦本故微文而妙質蔕葯房而捽萃皮龍鱗
以駢比膚玉英而含津色江蓱以吐日朱苞剖明璫出囧然數寸
猶不可匹未至齒而殆銷雖瓊漿而可軼彼衆味之有五此甘滋
之不一伊醇淑之無筭非精言之能悉聞者歡而竦企見者訝而
驚佚心恚可以蠲忿口爽可以忘疾且欲神於醴露何比數於甘
橘援蒲桃而見擬亦古人之深失若乃華軒洞開嘉賔四㑹時當
燠煜客或煩憒而斯果在焉莫不心侈而體泰信琱盤之仙液實
玳筵之綺繢有終食於累百愈益氣而理内故無厭於所甘雖不
貪而必愛沈美李而莫取浮甘𤓰而自退豈一座之所榮冠四時
而爲最夫其貴可以薦宗廟珍可以羞王公亭十里而莫致門九
[006-9a]
重曷通山五嶠白雲江千里青楓何斯美之獨逺嗟爾命
之不逢毎銷於凡口罕獲知於貴躬杮何稱乎梁侯棃何幸乎
張公亦因地之所遇孰能辨乎其中哉
　　　　瑞橘賦并序李德
清霜始降聖上命中使賜宰臣等朱橘各三枚蓋靈囿之所植也
臣伏以渡淮爲枳由地氣而不遷吹谷生黍信陽和之有感昔漢
武致石榴於異國靈根遐布此西域柔服之應也魏武植朱橘於
雀園華實不就乃吳人未格之兆也考於前史昭晣可知豈非天
地同和羣物效祉去蠻夷之陋獲近太陽感王化之威更承膏露
草木尚爾況乎人心漢宣帝宫館山澤意有所感必使近臣賦之
臣㓜學爲文忝列樞近敢稽首而獻賦曰
美南州之嘉樹受烈氣於炎德固一志於殊方遂不遷於上國貞
枝凝碧蔚湘岸之夕隂華實變黃動江潭之秋色雜丹楓於溪畔
映緑篠於巖側翡翠以之列巢鵷鶵於焉棲息雖同霑於雨露竊
[006-9b]
自得於雕飾終獲譽於皇明豈因人之羽翼感大鈞之獨運輸造
化之玄力思六合以同風採孤根而移植播元氣以茂育諒英靈
之不測逮乎霜飛天囿風落秦川金莖炫熀於朝日玉樹青葱於
霽天峩方壼之翠㠀列靈沼之清漣上蔚檉松下秀蓀荃赩朱草
與屈軼華紫芝與賔連靈卉必植而嘉橘在焉碧葉獨潤金衣更
鮮天漢之華星焜燿閬風之珠樹粲然香若團於野露色疑炫於
江煙旣而太官獻新竒果列筵非厥苞之自逺何菲陋之莫傳樹
隱方塘比丹萍之實盤映皎月與赤瑛而共妍東鄙孤臣謬陳
三事旣乏和羮乏用猶霑可口之味并食不割愧晏嬰之知捧
之以拜重感桓榮之賜庶不朽於雪霜永酬恩於天地
　　　　伐櫻桃樹賦并序蕭頴士
天寶八載予以前校理罷免降資廣陵太府軍事任在限外無舎
是處寓居于紫極宮之道學館因領其敎職焉廟庭之右有大櫻
桃樹高累數㝷條暢薈蔚攅柯比葉擁蔽風景腹皆微禽是焉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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託頡頏上下喧呼甚適登其喬枝則俯逼軒屏中外斯隔予實惡
之懼盜窺踰因是爲資遂命伐焉儆夫在位者爾
古人有言芳蘭在門不得不鋤眷兹櫻之攸止亦在物之冝除觀
其體異脩直材非棟榦外森沈以茂密中紛錯以交亂先羣卉以
效諂望嚴霜以凋換綴繁英霰集駢朱實以星粲故當小鳥之
所啄食妖之所攀翫赫赫閟宇玄之又玄長廊霞截高殿雲褰
實吾君聿修祖德論道設教之筵冝乎蒔以芬馥樹以貞堅匪夫
松篠桂檜若蘭荃猗具美其在兹爾何德而居焉擢無庸之𤨏
質蒙本枝而自庇汨羣林而非據專廟庭之右地雖先寢之或薦
豈和羮之正味毎俯臨乎蕭牆姦回得而窺伺諒何惡之能爲終
物情之所畏於是命㝷斧伐盤根密葉剥攅柯焚朝光無隂夕鳥
不喧肅肅明明曠蕩乎堦軒嗟乎草無滋蔓瓶不假器苟恃勢而
將逼雖見親而益忌譬諸人事也則𣈆吞并於僭沃魯出逐於強
季綝峻擅而吳削倫囧專而𣈆墜其大者虎遷趙嗣鸞齊位由
[006-10b]
履霜而莫戒聿堅冰而荐至嗚呼乃終古覆車之轍豈㝷常散
木之足議
　　　　杞菊賦并序陸龜蒙
天隨生宅荒少墻屋多𨻶地著圖書所前後皆樹以杞菊春苗恣
肥得以採擷供左右杯案及夏五月枝葉老硬氣味苦澁旦暮猶
責兒童輩拾掇不巳人或嘆曰千乗之邑非無好事之家日欲擊
鮮爲具以飽君者多矣君獨閉𨵿不岀率空腸貯古聖賢道德言
語何自苦如此生𥬇曰我幾年來忍饑誦經豈不知屠沽兒有酒
食邪退而作杞菊賦以自廣云
惟杞惟菊偕寒互緑或頴或苕煙披雨沭我衣敗綈我飯脫粟羞
慚齒牙茍且𥹭肉蔓延駢羅其生實多爾杞未爾菊未莎其如
予何其如予何
重校正唐文粹卷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