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1a] 
清江貝先生文集卷之九
兩峯集
觀魚說
余讀書朱氏西齋左苑而右渠書稍輟凭懢而注目焉方天不
雨水涸可越魚皆徙而去之其不及徙者戢戢泥沙中蹙鱗損
介日就於殆將為烏鳶之所啄螻螘之所噬孰有援而活之者
余觀之戚焉以悲及春夏之交滛雨彌月不止百川暴溢浩乎
如雲不見涯涘渠亦豬而為大澤矣於是小大之魚畢萃洋洋
然而泳喁喁然而噞有戯而唼者有觸而躍者有驚而逝者往
来無時𨼆見無方余觀之又懽焉而恱乃為之歎曰噫嘻天下
之物名有所依而魚之所依者水也昔之局而戚者失所依也
今之鏦而
者得所依也苟得其所依其樂如是矧遇風雷乗
洪濤而上龍門者當何如哉以魚之一物驗天下之物使各得
[009-1b]
其所依相生相保其樂奚啻魚之縱於水也天下之物各得其
所依相生相保亦若魚焉則余之恱於心而無憾者亦不止於
觀此爲足也所懼不得如魚之得所依嗷嗷焉有泥沙之困而
日就於殆烏得不重余之戚乎故爲之說
糜母張氏孝節傳
檇李之幽湖張氏女歸同里糜正生二子而寡時年二十有六
誓養舅姑不再舅姑没粥衣而葬二子既長告以父志俾從
師讀書遂以儒名於世咸稱張之教也至五十七終
貝先生曰婦之事夫猶臣之事君惟貞與信而巳貞則不
其節信則不貳其心然上下數千載之間求之千萬人之中
如衛共姜者千百而什一也有元之興聞共姜之風奮於閭
閻克盡貞信者非一而余之所知者京口之王氏新安之呉
氏尤較然著明者也當是時朝廷清明方將以貞信之行厲
[009-2a]
化率俗故有司特上其事咸旌其門斯為盛典巳
山墟海
聚素無詩書之習而有貞信可稱者則姑胥王珩之母檇李
糜寔之母焉寔母於未之𣳚也堅執婦徳歴三十年之乆凛
然如秋霜烈日使死者作於九京則見之而色不忸心不餒
其去自淪於禽獸者奚啻萬萬視共姜亦何逺邪屬四方有
戎馬之事不得上請而旌之以為天下勸然其貞信見於士
大夫之詠歌者又可得而掩之哉當與京口之王新安之呉
並立於天地争光日月矣吁以一婦人之賢足以表之於世
不與草腐木斃矧烈丈夫不失事君之義者乎世降俗媮甚
者粄於利害之頃未有死生一節如婦人者抑可歎也夫抑
可歎也夫
西郭生傳
西郭生名士桂姓陳氏其先括蒼人五世柤宋少師退庵主秀
[009-2b]
之崇徳簿崇徳地四平無山其俗質而尚文退庵樂之遂卜縣
西之南津居焉至子清毅公開府益大其門清毅公性剛介累
官至尚書通歴六部既老穆陵為書清節髙風四字褒之因表
其閭曰清節里元季清節里第毀于兵後築月城其上生奉其
父螺室先生辟地於外者十年既定而歸結廬月城西謝客讀
書受業者恒數十人時螺室巳𣳚生亦無仕意或曰以爾之才
盍乗風雲翔天衢與一時顯者相頡頏顧摧氣局志枯槁田畒中
無乃左乎則應之曰猩斃於醪蠅溺於汁魚觸於鉤蛾焚於燭
皆昧於所戒也吾可㩀非其所據禍其身以及其宗如猩如蠅
如魚如蛾為小夫孺子所𥬇邪唯日營滫
上給八十之母
遺書以教子使不辱吾先至願足矣聞者髙之
貝先生曰余少時甞從螺室先生逰故知其世系為詳且𫉬
觀家蔵宸翰龍盤鳯翥之勢雖歴時巳乆猶欲飛動為之歎
[009-3a]
息當是時都髙位柄大權或一再傳子孫巳陵遲不振流為
皁𨽻囬視熏天氣勢可憑藉者忽焉澌盡而電㓕陳氏先
後㡬二百年而清毅公之澤存而不斬徳厚者流光詎不信
歟西郭生既與時枘鑿故不求用於時余觀其志亦豈時之
所能用哉
鳴鶴軒記
傳稱衛懿公好鶴余甞為之解曰鶴誠有可好者夫巧於萬變
觸笙竽而鼓琴瑟不如百族之蠱人然㓗而不可汚介而不可
狎𩔖乎士之有道者當天寒夜半白露初降則引吭長鳴洪而
逺清而亮足以破啁啾之聲殆非百族之所及故詩曰鶴鳴于
九臯聲聞于天以其處乎近而逹乎逺也易曰鳴鶴在隂其子
和之以其岀乎此而應乎彼也冝懿公之好之有乗
者亦異
乎衆人之好巳衆人之好鷴也翠也鸚鵡也惡知鶴之為可好
[009-3b]
然以鶴之異於百族至於乗軒則天下之士捋慕而歸之可以
守其國而四隣懼㓂至授甲而莫肯為之戰寔衛有可亡之道
鶴惡能亡之也哉使不好鶴其國有不亡者乎彼不是察而尤
其好鶴鶴豈不愈於蠱人之百族邪惟其由鶴而亡亦鶴之不
幸巳故知衛之亡非好鶴之過也時未有彂余之
者錫山楊
君徳中甞畜一鶴以鳴鶴顔其讀書之軒盖將以鶴自况且求
余為之記余交徳中三十年寔呉之竒才也始繇州佐史擢于
風憲歴江東浙西二道不以好而同不以仇而異故一時上官
咸敬而憚之及張士誠入呉即引而去之𨼆于殳山之陽義不
苟禄日與鳴鶴為伍抑無愧於鶴之㓗而介者其視陸平原當
主昏國亂不能如季鷹之髙及妆而思聞華亭清唳何見㡬之
不蚤邪故既辯非鶴之亡衛且美徳中之獨髙也是為記〇
一粟乾坤記
[009-4a]
一粟乾坤者沙門理公宗元燕坐之室也余一日與與客過焉
恠其名之侈而義之㣲也從客而詰之一客曰天地糟粕也人
於天地贅疣也蔽於小而不悟其性於虚空者見天地之大而
不見其有大於是者也故以天地視人則人為天地之一粟以
虚空而視天地則天地亦虚空之一粟耳
為紛紛擾擾堯舜
以一粟相禪為讓湯武以一粟相攻為争此有識所以旁立而
𥬇也一客曰嘻夫天穹然在上吾不知其㡬千萬里之髙夫
地隤然在下吾不知其㡬千萬里之廣而君齊之以一粟惡乎
而齊哉然自其虚而觀之歛之至密不盈於一粟推而放之則
彌乎六合是一粟已具乎乾坤乾坤不間乎一粟也非盡參五
神易之道惡足以與之此堯舜湯武為能範圍其大用也二客
之論蠭起而莫之能一余歸而思之由前之所言盖病其有而
以一身之小等天地於小也由後之所言則崇其有而以一心
[009-4b]
之大叅天地之大也嗚呼物而不化者雞鳴而起日入不得休
如
版而不悔則舉空之使知一
之為累者厭而弗居遣
而弗存可也達而不拘者舍事物之粗而欲造乎窮神知化之
地如凝氷而不察則舉易之說使不過於一偏可也天地無窮
也以一粟視之必有能辯之者明日宗元来求文為記遂書以
貽之俾自攷焉
聴雪齋誌
凢物之聲通乎耳而天聲之可聴者莫過於雷電之激薄風雨
之囬合使人通夕不寐雪也者微而不可聴者也於其不可聴
者而聴之此其善聴者乎故當一氣凝而為雪䏈翩飛灑俳佪
委積固不觧以為聲或著物而有聲簌簌然如飼春
以為有
而莫可㝷以為無而若可察苟非心極其清耳從而清者惡能
聴其聲於無聲也哉是時也天晦無月夜坐一榻上𩔖涷蠅之
[009-5a]
待日及其既旦則連林俱縞大地盡白不啻海濤涌而雲氣合
坎者既夷突者既舉萬象畢入鴻
中而反太素之天漁人樵
子弗辯往来之蹊莫不動色相顧以為異而君子聴之欣然以
為大快於已雖張鈞天廣樂於洞庭之野奏賔雲於幔亭之峯
又何以踰其樂邪夫衆人非不可聴也冨貴者聾於五聲而不
及聴窮約者雖聴而不知其為樂惟君子㑹其聲之潜於空寂
者亦猶大羮玄酒得其味於無味歟得其味於無味為善嗜得
其聲於無聲為善聴君子所以異於衆人也錢唐戴良佐由呉
門徙家殳山之西謝客讀書大雪夜降殆有得於傾耳之時
遂以聴雪名其室而求余為之記因書其說他日雪夜操舟相
過尚能為君賦白雪之歌以状聲之妙巳是為誌
水竹居記
距禦兒東六十里曰澄林其地多蒼筤竹青環翠合不啻左泉
[009-5b]
而右淇也方承平時𫝑家據沃饒地鑿池築囿為觀逰之所計
澄林棄壤委之田夫野老莫有争者及三呉兵變所至成墟荆
參天獨田夫野老無
興相㝷之感而水之瀏瀏竹之翛翛
誠可託而忘世者此包生克恭厚直購之而居之外寛内宻不
侈不陋當三伏之炎也千原火燎而天風時至其户内凄凄然
如空山之秋大雪之晨琴瑟笙竽合奔湍而交作則所以安乎
體而乎心者豈必髙棟連雲周阿蔽景哉余甞過之俯游儵
之岀没仰飛鳥之往来悠然與心相㑹眷眷不能去安得徙家
其傍為東西隣朝夕之間方舟上下豈非一快邪嗚呼地之勝
必待乎人人之髙必因乎地錦江麗矣杜甫客焉愚溪僻矣柳
宗元宅焉今幸有其居以遊以釣以絃以誦是可樂巳故記之
恒齋記
海昌郜克讓學醫於戴徳齋氏未㡬通其術徳齋且懼其易之
[009-6a]
也戒以守之之難克讓乃題所居之室曰恒齋既揭師之戒於
坐隅復㣲余申恒之義余惟天地恒其位故髙下不易日月恒
其明故晝夜不息君子法之必恒其守焉而世之有恒者爲甚
尠也孔子誦南人之言且舉易所謂不恒其徳或承之羞而㫁
之曰不占而巳矣警其人也及論聖人至於有
則曰無而爲
有虚而爲盈約而爲泰難乎有矣傷其俗也嗚呼則誠不
則偽恒則敬不則怠聖人之不可及者豈果異乎人哉所
以異乎人者亦而不變若天地日月而巳故有之與聖人
雖非其倫欲進聖人之室者其門乎銳乎前而退於後非
也謹其一而謾其二非也農於農而不去乎野故其地日
美工於工而不去乎肆故其器日精矧欲進乎聖人者惡可
無邪克讓儒而醫者也其知主於已醫一技耳死生繫之
必進乎俞跗扁鵲倉公之巧而爲醫之聖凢書之所論有淺深
[009-6b]
以有之心求之則可以造理藥之所施有緩急以有恒之心
察之則可以成功彼射利小夫又惡能及乎比而以恒為務歟
由是觀之醫且不可以無恒斯足以應人之求為吾儒者其亦
有所警也夫
東齋誌
錢唐沈復東氏㓜頴悟好讀書既長授醫術於海昌慧力寺之
忠上人取黄帝岐伯所論及漢以来張仲景劉守真李東垣諸
家書窮日夜讀之遂造其閫奥忠亦無以過之者於是無貴賤
貧冨凢有疾者
造復東請焉起人於阽死者數矣然一以利
天下為心其施甚愽而於人者甚廉故咸稱其有宋清之風
無市井小夫之恒熊焉徙家𬗋微山之麓因顔其室曰東齋過
余清江一曲求文以為記余惟東之為方震也日至夕而入度
周天三百六十有五復升於東而為旦則既晦而明光曜一新
[009-7a]
寐者覺伏者翔是一日之所始也
歴冬而終日周三百六十
有五復旋於東而為春則既塞而通一氣旁逹死者蘇蟄者伸
是一之所始也嗚呼天地生生之道莫盛於東而為萬物之
母焉故四方定位東為首南次之西又次之而終於北生者
其體生物之仁將以仁其人歟抑又即其勢論之岱居四岳之
宗而海受百川之歸盖山之峙於東者莫高於岱水之㑹於東者
莫廣於海生尚益進其術雖未逹而仁天下尚足以仁一方一
方之人仰之猶四岳之岱百川之海豈不獨雄於時而為其所
宗且歸如仲景之徒歟亦在夫積之而巳復東謝曰愽哉東之
矣請掲諸壁朝夕覽之以自朂焉是為誌
清江貝先生文集卷之九
[009-7b]
[009-1a]
清江貝先生詩集卷之九
七言絶句
陳文舉四首
鳳凰臺下猶為客雪滿頭顱一病翁却憶仙人讀書處
月輪夜照水晶宫
秀州西去湖州近㡬處樓臺罨𦘕間借我釣魚舟一葉
坐看七十二青山
金刀火齊元非物但乹坤與坎離采藥咲渠凌弱水
三山何路覔安期
當年我欲醫君癖今日君應咲我狂一曲雲林天定許
野𤠔山鳥未能忘
[009-1b]
雨後偶書
海門雷電夜随龍江黒風髙雪浪舂今日㸔山𩀱眼碧
挿天金翠萬芙蓉
陳進善見過
南風綠𣗳午隂圓好客聮鏕過海邉可惜紅顔成白𩬊
風流却話十年前
對菊
髙僧巳送䳘翎白好客仍分鶴頂紅秋日兩株開爛熳
晚花元不嫁東風
别侯春燕
蓮子有心元自苦楊花無蒂若為生錦機織字難成匹
[009-2a]
玉局彈棋恨不平
勝南洲紅梅
龍門狂僧老萬回燕支常染玊堂梅木杯何日過東海
恰得海底珊瑚来
西湖竹枝
六月玊泉来看魚湖頭雨過盡芙藻芙蕖花開郎更逺
玉泉魚少亦無書
贈小南枝
相逄彷彿在西湖姑射仙人玉雪膚春
芳心渾未透
天寒翠䄂不勝扶
城南絶句
[009-2b]
祗𣗳園荒客不来金銀猶
舊楼臺風林日落鳥争噪
雪岸春遲花未開
流水縈迴一道斜隔林雞犬兩三家雪深藥塢迷行徑
潮落村船閣淺沙
巳
春草長閑門風雨連朝不出村老婦煎茶燒土銼
故人送酒滌山樽
清明日
二月楊溪花
開黄鬚𬗋蕚斬新裁春到清明巳如客
㸔花一日定千囬
出門今日向何處花惱山翁走欲狂此身忽巳過半百
直湏爛醉荅旾光
[009-3a]
北里南隣日日過花開不飲竟如何庭前昨夜暫相賞
地上今朝應更多
枯雙禽
山禽白頭如老翁一雙相命復相從秋田無禾苦不飽
下上胡為荆中
道中見梅
烏龍井上初銷雪白鶴山中又見旾湏可百回来繞𣗳
莫教一片落随人
東村漫興
溪上秋風老拒霜居人星散似淮郷誰家十五琵琶女
就客䏻弹陌上桑
[009-3b]
八月雨多新水生村南村北㫁車聲老夫不識市朝變
但與野人歌太平
苕溪陸文寳挟筆過雪間持
求余言而一時縉
紳之作不啻百萹有論筆法自趙松雪用落墨而
始廢者有為筆卦者近丗膚學小子率意妄作𩔖
如此可歎也巳因賦五絶
近代何人下筆精呉興松雪㝡知名欲過大令歸前軰
兢學中郎耻後生
呉興松雪真竒士書到通神逼二王謾有児童
並駕
更無弟子得升堂
退之作傳
為戯子雲草玄真好竒更有區區工畫卦
[009-4a]
[009-5a]
一枕槐根午夢長不知夢裏别旾光禽工唱和偏能熟
蜂苦
營也自忙
櫻顆紅垂山雨晴荷錢緑水風生佳人莫惜頻行斚
狂客從教醉絶纓
題紅梅
山杏一株臨大路宫桃千葉𠋣空墻如何氷雪羅浮女
也學春風半面粧
漫成
今朝無酒只清坐落筆猶有氣
雲天下黄金賤如土
何人為購相如文
東隣昨日收白骨西隣今日啼青娥傷心又過中元莭
[009-5b]
城下招魂應更多
平生落落苦難合十五讀書今老翁却怕秋来添客思
梧桐昨夜又西風
南金大貝亦何物六月胡商死道邉滿地清隂日亭午
老夫高枕北窓眠
赤城吕徽之愽聞强識宋亡遂晦不仕一日大雪
中至巨家易榖立堂下久之堂東偏衆客方詠雪
有分韻得蝶字者苦思不就徽之不覺失𥬇咸詰
之曰汝何𥬇曰吾欲用
王蛺蝶事耳衆客皆驚
隂知其為徽之也延之坐不可欲賙以榖辭既去
使人尾之至其居地極幽阻及雪霽候焉荆扉竹
[009-6a]
屋不蔽風雨見桶中坐一婦人盖其妻也問徽之
𫠦在曰出捕魚矣得扵溪上具言𫠦以来之意曰
諸子可少留乃換酒共飲返𪧐道傍大樓下主人
恠輿馬之盛因言其狀主人亦不知有徽之也明
日求之則已遷居矣徽之甞與陳剛中相遇扵道
剛中下驢揖遂問乗驢故事各舉一事至四十事
而剛中止矣徽之曰吾尚記某事出某書凡三十
端後不知𫠦終因賦一絶云
空山積雪深一尺車馬何来野老疑溪上捕魚歸換酒
更無人識吕徽之
别徐楚芳
[009-6b]
别愁如劒割人腸空洒西風淚萬行楚尾呉頭各千里
相知從此不相忘
兒雲林小景
雲林筆力如王宰剪㫁呉淞水半江更湏著我扁舟坐
閑看飛来白鳥𩀱
聞筝
白𩬊潘郞工錦筝江南江北盡知名𩀱手重彈白翎雀
猶是黄龍塞下聲
已酉重午
風雨端陽生晦㝠汨羅無䖏弔英靈海榴花發應相咲
無酒淵明也獨醒
[009-7a]
歸東郊偶成
愛酒狂生老未逢十年蹤跡滯呉淞歸来郷黨都非舊
不及青山向我濃
海上
生萬死餘亂兵初定且安居封侯萬里湏
馬
錯教兒童盡讀書
客殳山偶成
春逐啼鶯去不留一川風雨滿山秋笙歌不到愁人耳
若聴笙歌更淚流
過無錫
水抱新城缺月彎城頭髙似九龍山將軍巳縛山中虎
道上行人日往還
[009-7b]
土槗
數家星散土橋西苦雨酸風呌竹雞一夜破囱愁不寐
願回白日照春
丹陽得風
岀門平地即羊腸白𩬊應添鏡裏霜今日天風亦憐我
盡情相送過丹陽
題杏花
日光霞氣曉相叅一路新花似酒酣記得少年遊賞處
春風信馬過城南
夜𤼵
歸人不寑夜如何月滿溪船唱越歌彷彿呉淞江上路
[009-8a]
别愁一夜上心多
三月廿五日夜口號
破月五更飛上天北林烏啼驚客眠勞生擾擾亦何事
溪女溪童相盪船
辛亥重午
去年重午憶嘉興風雨龍河一病僧今日山中又重午
故人持酒金陵
辛亥七夕五首
子晋吹笙學鳯凰緱山一别已千霜當時黄屋非無意
豈有神仙到帝王
阿母西来降漢家剛風萬里送飛車空㽞千蟠桃核
[009-8b]
白𩬊劉郎不見花
五夜天邉輟鳯梭長生殿裏望星河玉環他日無窮恨
更比牽牛織女多
東家西家争曝衣我但曝書小兒壁中科斗古文字
猶有射天光陸離
性拙如鳩本自偏栁州何必更祈天人間機巧知多少
無復三皇五帝前
澄林冬日
連村桑柘猶存葉一𣗳枇杷巳著花十月澄林好風景
恰如秋浦野人家
贈别
[009-9a]
一南一北鳥辭母一東一西花送人與君此别似花鳥
對酒那不惜青春
讀書所有白花一株狀𩔖楊州瓊花而花損一葉
俗稱為八仙云為賦一絶且悼璚花之不復見而
獨見此也
一夜東風吹白雪化為胡蝶過西家七香車逺人何䖏
空認唐昌觀裏花
十月廿九日過永昌寺訪照覺原
幽湖水落夜初氷湖上雲山翠百層一箇小舟䡖似葉
西㝷瑪瑙寺中僧
春情
[009-9b]
新来不畫逺山眉翠
春寒起更遲靈鵲定知人有喜
一𩀱飛上萬年枝
西湖竹枝
聞郎北過李𨹧臺湖上荷花今又開那似鄂王墳上樹
枝枝葉葉盡南回
題松下丈人圖二絶
長松百走蒼蛟日夜松聲如鳯匏山人有約賦歸去
我亦来借白雲巢
仙人手曵九莭杖行㸔好山應未窮石間三秀食可飽
一曲試和商顔翁
題扇
[009-10a]
氷紈一尺寫脩竹瑟瑟清風生夏寒不見江南鐵鈎鎻
総成石上青琅玕
題紅梅二首
紅羅亭下又旾風小鳯飛来𣗳巳空後主當時歡宴䖏
新花如火照唐宫
野槗山店記年時管領旾風有一枝却咲羅虬不觧事
百萹空賦比紅詩
早秋
白𩬊新来不滿梳王蕭金管総成踈梧桐院落秋風早
一夜神清喜讀書
題溪山旾曉圖
[009-10b]
仙家雞犬白雲中水複山回路不通萬𣗳桃花旾似海
莫教重誤打魚翁
山家
鉏豆南山八十翁相逢相語夕陽中門前一箇冬青𣗳
不學桃花似酒紅
題馬文璧畫二首
長憶秦溪馬文璧能詩能畫最風流酒酣落筆皆天趣
剪断巴江萬里秋
田家一簇江南路草閣柴扉近水
人背夕陽巫峡去
鴈將秋色洞庭来
題凌波仙
[009-11a]
姮娥
藥能奔月嬴女吹簫亦上天萬古阿甄魂魄苦
江清雪冷夜如年
送成德𤦺兄北歸
雲中歸鴈総成行腸断連枝尚異方春滿江南江北路
桞絲不似别愁長
墨梅
雪後㝷梅恐未真花光一日寫花神廣寒玉兎分秋頴
剪断羅浮萬𣗳旾
夜𪧐王継逺白雲半間
呉歌但少玉童𩀱且盡仙家酒百缸一枕梅花潰夢逺
不知夜卧白雲囱
[009-11b]
題徐雪州墨菊
先生愛菊似柴桑三徑歸来亦未荒莫道空山秋色淡
新花一朶御袍黄
題𩀱陸士女
手轉梟盧為破顔玉人何意整雲鬟也應暗
関山客
歸馬湏㸔一擲間
題虞魯瞻山水
御史新来水石工数峰依約米南宫試添茅屋秋林下
著我江南鶴𩬊翁
題東坡戴笠圖
兩屐新蒻笠欹滿村風雨獨歸時玉堂天上神仙客
[009-12a]
婦女兒童総未知
朱實送桂花
廣寒宫裏桫欏𣗳金粟初分第一枝滿室天香吹不断
老夫清夜酒醒時
題竹間桃花
萬琅玕裏一枝旾向客無言又似顰彷佛武𨹧溪上路
放舟何䖏覔秦人
清江貝先生詩集卷之九
清江貝先生文集卷之九
兩峯集
觀魚說
余讀書朱氏西齋左苑而右渠書稍輟凭懢而注目焉方天不
雨水涸可越魚皆徙而去之其不及徙者戢戢泥沙中蹙鱗損
介日就於殆將為烏鳶之所啄螻螘之所噬孰有援而活之者
余觀之戚焉以悲及春夏之交滛雨彌月不止百川暴溢浩乎
如雲不見涯涘渠亦豬而為大澤矣於是小大之魚畢萃洋洋
然而泳喁喁然而噞有戯而唼者有觸而躍者有驚而逝者往
来無時𨼆見無方余觀之又懽焉而恱乃為之歎曰噫嘻天下
之物名有所依而魚之所依者水也昔之局而戚者失所依也
今之鏦而
者得所依也苟得其所依其樂如是矧遇風雷乗洪濤而上龍門者當何如哉以魚之一物驗天下之物使各得
[009-1b]
其所依相生相保其樂奚啻魚之縱於水也天下之物各得其
所依相生相保亦若魚焉則余之恱於心而無憾者亦不止於
觀此爲足也所懼不得如魚之得所依嗷嗷焉有泥沙之困而
日就於殆烏得不重余之戚乎故爲之說
糜母張氏孝節傳
檇李之幽湖張氏女歸同里糜正生二子而寡時年二十有六
誓養舅姑不再
舅姑没粥衣而葬二子既長告以父志俾從師讀書遂以儒名於世咸稱張之教也至五十七終
貝先生曰婦之事夫猶臣之事君惟貞與信而巳貞則不
其節信則不貳其心然上下數千載之間求之千萬人之中
如衛共姜者千百而什一也有元之興聞共姜之風奮於閭
閻克盡貞信者非一而余之所知者京口之王氏新安之呉
氏尤較然著明者也當是時朝廷清明方將以貞信之行厲
[009-2a]
化率俗故有司特上其事咸旌其門斯為盛典巳
山墟海聚素無詩書之習而有貞信可稱者則姑胥王珩之母檇李
糜寔之母焉寔母於未之𣳚也堅執婦徳歴三十年之乆凛
然如秋霜烈日使死者作於九京則見之而色不忸心不餒
其去自淪於禽獸者奚啻萬萬視共姜亦何逺邪屬四方有
戎馬之事不得上請而旌之以為天下勸然其貞信見於士
大夫之詠歌者又可得而掩之哉當與京口之王新安之呉
並立於天地争光日月矣吁以一婦人之賢足以表之於世
不與草腐木斃矧烈丈夫不失事君之義者乎世降俗媮甚
者粄於利害之頃未有死生一節如婦人者抑可歎也夫抑
可歎也夫
西郭生傳
西郭生名士桂姓陳氏其先括蒼人五世柤宋少師退庵主秀
[009-2b]
之崇徳簿崇徳地四平無山其俗質而尚文退庵樂之遂卜縣
西之南津居焉至子清毅公開府益大其門清毅公性剛介累
官至尚書通歴六部既老穆陵為書清節髙風四字褒之因表
其閭曰清節里元季清節里第毀于兵後築月城其上生奉其
父螺室先生辟地於外者十年既定而歸結廬月城西謝客讀
書受業者恒數十人時螺室巳𣳚生亦無仕意或曰以爾之才
盍乗風雲翔天衢與一時顯者相頡頏顧摧氣局志枯槁田畒中
無乃左乎則應之曰猩斃於醪蠅溺於汁魚觸於鉤蛾焚於燭
皆昧於所戒也吾可㩀非其所據禍其身以及其宗如猩如蠅
如魚如蛾為小夫孺子所𥬇邪唯日營滫
上給八十之母遺書以教子使不辱吾先至願足矣聞者髙之
貝先生曰余少時甞從螺室先生逰故知其世系為詳且𫉬
觀家蔵宸翰龍盤鳯翥之勢雖歴時巳乆猶欲飛動為之歎
[009-3a]
息當是時都髙位柄大權或一再傳子孫巳陵遲不振流為
皁𨽻囬視熏天氣勢
可憑藉者忽焉澌盡而電㓕陳氏先後㡬二百年而清毅公之澤存而不斬徳厚者流光詎不信
歟西郭生既與時枘鑿故不求用於時余觀其志亦豈時之
所能用哉
鳴鶴軒記
傳稱衛懿公好鶴余甞為之解曰鶴誠有可好者夫巧於萬變
觸笙竽而鼓琴瑟不如百族之蠱人然㓗而不可汚介而不可
狎𩔖乎士之有道者當天寒夜半白露初降則引吭長鳴洪而
逺清而亮足以破啁啾之聲殆非百族之所及故詩曰鶴鳴于
九臯聲聞于天以其處乎近而逹乎逺也易曰鳴鶴在隂其子
和之以其岀乎此而應乎彼也冝懿公之好之有乗
者亦異乎衆人之好巳衆人之好鷴也翠也鸚鵡也惡知鶴之為可好
[009-3b]
然以鶴之異於百族至於乗軒則天下之士捋慕而歸之可以
守其國而四隣懼㓂至授甲而莫肯為之戰寔衛有可亡之道
鶴惡能亡之也哉使不好鶴其國有不亡者乎彼不是察而尤
其好鶴鶴豈不愈於蠱人之百族邪惟其由鶴而亡亦鶴之不
幸巳故知衛之亡非好鶴之過也時未有彂余之
者錫山楊君徳中甞畜一鶴以鳴鶴顔其讀書之軒盖將以鶴自况且求
余為之記余交徳中三十年寔呉之竒才也始繇州佐史擢于
風憲歴江東浙西二道不以好而同不以仇而異故一時上官
咸敬而憚之及張士誠入呉即引而去之𨼆于殳山之陽義不
苟禄日與鳴鶴為伍抑無愧於鶴之㓗而介者其視陸平原當
主昏國亂不能如季鷹之髙及妆而思聞華亭清唳何見㡬之
不蚤邪故既辯非鶴之亡衛且美徳中之獨髙也是為記〇
一粟乾坤記
[009-4a]
一粟乾坤者沙門理公宗元燕坐之室也余一日與與客過焉
恠其名之侈而義之㣲也從客而詰之一客曰天地糟粕也人
於天地贅疣也蔽於小而不悟其性於虚空者見天地之大而
不見其有大於是者也故以天地視人則人為天地之一粟以
虚空而視天地則天地亦虚空之一粟耳
為紛紛擾擾堯舜以一粟相禪為讓湯武以一粟相攻為争此有識所以旁立而
𥬇也一客曰嘻夫天穹然在上吾不知其㡬千萬里之髙夫地隤然在下吾不知其㡬千萬里之廣而君齊之以一粟惡乎
而齊哉然自其虚而觀之歛之至密不盈於一粟推而放之則
彌乎六合是一粟已具乎乾坤乾坤不間乎一粟也非盡參五
神易之道惡足以與之此堯舜湯武為能範圍其大用也二客
之論蠭起而莫之能一余歸而思之由前之所言盖病其有而
以一身之小等天地於小也由後之所言則崇其有而以一心
[009-4b]
之大叅天地之大也嗚呼物而不化者雞鳴而起日入不得休
如
版而不悔則舉空之使知一之為累者厭而弗居遣而弗存可也達而不拘者舍事物之粗而欲造乎窮神知化之
地如凝氷而不察則舉易之說使不過於一偏可也天地無窮
也以一粟視之必有能辯之者明日宗元来求文為記遂書以
貽之俾自攷焉
聴雪齋誌
凢物之聲通乎耳而天聲之可聴者莫過於雷電之激薄風雨
之囬合使人通夕不寐雪也者微而不可聴者也於其不可聴
者而聴之此其善聴者乎故當一氣凝而為雪䏈翩飛灑俳佪
委積固不觧以為聲或著物而有聲簌簌然如飼春
以為有而莫可㝷以為無而若可察苟非心極其清耳從而清者惡能
聴其聲於無聲也哉是時也天晦無月夜坐一榻上𩔖涷蠅之
[009-5a]
待日及其既旦則連林俱縞大地盡白不啻海濤涌而雲氣合
坎者既夷突者既舉萬象畢入鴻
中而反太素之天漁人樵子弗辯往来之蹊莫不動色相顧以為異而君子聴之欣然以
為大快於已雖張鈞天廣樂於洞庭之野奏賔雲於幔亭之峯
又何以踰其樂邪夫衆人非不可聴也冨貴者聾於五聲而不
及聴窮約者雖聴而不知其為樂惟君子㑹其聲之潜於空寂
者亦猶大羮玄酒得其味於無味歟得其味於無味為善嗜得
其聲於無聲為善聴君子所以異於衆人也錢唐戴良佐由呉
門徙家殳山之西謝客讀書
大雪夜降殆有得於傾耳之時遂以聴雪名其室而求余為之記因書其說他日雪夜操舟相
過尚能為君賦白雪之歌以状聲之妙巳是為誌
水竹居記
距禦兒東六十里曰澄林其地多蒼筤竹青環翠合不啻左泉
[009-5b]
而右淇也方承平時𫝑家據沃饒地鑿池築囿為觀逰之所計
澄林棄壤委之田夫野老莫有争者及三呉兵變所至成墟荆
參天獨田夫野老無興相㝷之感而水之瀏瀏竹之翛翛誠可託而忘世者此包生克恭厚直購之而居之外寛内宻不
侈不陋當三伏之炎也千原火燎而天風時至其户内凄凄然
如空山之秋大雪之晨琴瑟笙竽合奔湍而交作則所以安乎
體而
乎心者豈必髙棟連雲周阿蔽景哉余甞過之俯游儵之岀没仰飛鳥之往来悠然與心相㑹眷眷不能去安得徙家
其傍為東西隣朝夕之間方舟上下豈非一快邪嗚呼地之勝
必待乎人人之髙必因乎地錦江麗矣杜甫客焉愚溪僻矣柳
宗元宅焉今幸有其居以遊以釣以絃以誦是可樂巳故記之
恒齋記
海昌郜克讓學醫於戴徳齋氏未㡬通其術徳齋且懼其易之
[009-6a]
也戒以守之之難克讓乃題所居之室曰恒齋既揭師之戒於
坐隅復㣲余申恒之義余惟天地恒其位故髙下不易日月恒
其明故晝夜不息君子法之必恒其守焉而世之有恒者爲甚
尠也孔子誦南人之言且舉易所謂不恒其徳或承之羞而㫁
之曰不占而巳矣警其人也及論聖人至於有
則曰無而爲有虚而爲盈約而爲泰難乎有
矣傷其俗也嗚呼則誠不則偽恒則敬不則怠聖人之不可及者豈果異乎人哉所以異乎人者亦
而不變若天地日月而巳故有之與聖人雖非其倫欲進聖人之室者
其門乎銳乎前而退於後非也謹其一而謾其二非
也農於農而不去乎野故其地日美工
於工而不去乎肆故其器日精矧欲進乎聖人者惡可無
邪克讓儒而醫者也其知主於已醫一技耳死生繫之必進乎俞跗扁鵲倉公之巧而爲醫之聖凢書之所論有淺深
[009-6b]
以有
之心求之則可以造理藥之所施有緩急以有恒之心察之則可以成功彼射利小夫又惡能及乎比而以恒為務歟
由是觀之醫且不可以無恒斯足以應人之求為吾儒者其亦
有所警也夫
東齋誌
錢唐沈復東氏㓜頴悟好讀書既長授醫術於海昌慧力寺之
忠上人取黄帝岐伯所論及漢以来張仲景劉守真李東垣諸
家書窮日夜讀之遂造其閫奥忠亦無以過之者於是無貴賤
貧冨凢有疾者
造復東請焉起人於阽死者數矣然一以利天下為心其施甚愽而
於人者甚廉故咸稱其有宋清之風無市井小夫之恒熊焉徙家𬗋微山之麓因顔其室曰東齋過
余清江一曲求文以為記余惟東之為方震也日至夕而入度
周天三百六十有五復升於東而為旦則既晦而明光曜一新
[009-7a]
寐者覺伏者翔是一日之所始也
歴冬而終日周三百六十有五復旋於東而為春則既塞而通一氣旁逹死者蘇蟄者伸
是一
之所始也嗚呼天地生生之道莫盛於東而為萬物之母焉故四方定位東為首南次之西又次之而終於北
生者其體生物之仁將以仁其人歟抑又即其勢論之岱居四岳之
宗而海受百川之歸盖山之峙於東者莫高於岱水之㑹於東者
莫廣於海生尚益進其術雖未逹而仁天下尚足以仁一方一
方之人仰之猶四岳之岱百川之海豈不獨雄於時而為其所
宗且歸如仲景之徒歟亦在夫積之而巳復東謝曰愽哉東之
矣請掲諸壁朝夕覽之以自朂焉是為誌清江貝先生文集卷之九
[009-7b]
[009-1a]
清江貝先生詩集卷之九
七言絶句
陳文舉四首鳳凰臺下猶為客雪滿頭顱一病翁却憶仙人讀書處
月輪夜照水晶宫
秀州西去湖州近㡬處樓臺罨𦘕間借我釣魚舟一葉
坐看七十二青山
金刀火齊元非物但
乹坤與坎離采藥咲渠凌弱水三山何路覔安期
當年我欲醫君癖今日君應咲我狂一曲雲林天定許
野𤠔山鳥未能忘
[009-1b]
雨後偶書
海門雷電夜随龍江黒風髙雪浪舂今日㸔山𩀱眼碧
挿天金翠萬芙蓉
陳進善見過
南風綠𣗳午隂圓好客聮鏕過海邉可惜紅顔成白𩬊
風流却話十年前
對菊
髙僧巳送䳘翎白好客仍分鶴頂紅秋日兩株開爛熳
晚花元不嫁東風
别侯春燕
蓮子有心元自苦楊花無蒂若為生錦機織字難成匹
[009-2a]
玉局彈棋恨不平
勝南洲紅梅
龍門狂僧老萬回燕支常染玊堂梅木杯何日過東海
恰得海底珊瑚来
西湖竹枝
六月玊泉来看魚湖頭雨過盡芙藻芙蕖花開郎更逺
玉泉魚少亦無書
贈小南枝
相逄彷彿在西湖姑射仙人玉雪膚春
芳心渾未透天寒翠䄂不勝扶
城南絶句
[009-2b]
祗𣗳園荒客不来金銀猶
舊楼臺風林日落鳥争噪雪岸春遲花未開
流水縈迴一道斜隔林雞犬兩三家雪深藥塢迷行徑
潮落村船閣淺沙
巳
春草長閑門風雨連朝不出村老婦煎茶燒土銼故人送酒滌山樽
清明日
二月楊溪花
開黄鬚𬗋蕚斬新裁春到清明巳如客㸔花一日定千囬
出門今日向何處花惱山翁走欲狂此身忽巳過半百
直湏爛醉荅旾光
[009-3a]
北里南隣日日過花開不飲竟如何庭前昨夜暫相賞
地上今朝應更多
枯
雙禽山禽白頭如老翁一雙相命復相從秋田無禾苦不飽
下上胡為荆
中道中見梅
烏龍井上初銷雪白鶴山中又見旾湏可百回来繞𣗳
莫教一片落随人
東村漫興
溪上秋風老拒霜居人星散似淮郷誰家十五琵琶女
就客䏻弹陌上桑
[009-3b]
八月雨多新水生村南村北㫁車聲老夫不識市朝變
但與野人歌太平
苕溪陸文寳挟筆過雪間持
求余言而一時縉紳之作不啻百萹有論筆法自趙松雪用落墨而
始廢者有為筆卦者近丗膚學小子率意妄作𩔖
如此可歎也巳因賦五絶
近代何人下筆精呉興松雪㝡知名欲過大令歸前軰
兢學中郎耻後生
呉興松雪真竒士書到通神逼二王謾有児童
並駕更無弟子得升堂
退之作傳
為戯子雲草玄真好竒更有區區工畫卦[009-4a]
[009-5a]
一枕槐根午夢長不知夢裏别旾光禽工唱和偏能熟
蜂苦
營也自忙櫻顆紅垂山雨晴荷錢緑
水風生佳人莫惜頻行斚狂客從教醉絶纓
題紅梅
山杏一株臨大路宫桃千葉𠋣空墻如何氷雪羅浮女
也學春風半面粧
漫成
今朝無酒只清坐落筆猶有氣
雲天下黄金賤如土何人為購相如文
東隣昨日收白骨西隣今日啼青娥傷心又過中元莭
[009-5b]
城下招魂應更多
平生落落苦難合十五讀書今老翁却怕秋来添客思
梧桐昨夜又西風
南金大貝亦何物六月胡商死道邉滿地清隂日亭午
老夫高枕北窓眠
赤城吕徽之愽聞强識宋亡遂晦不仕一日大雪
中至巨家易榖立堂下久之堂東偏衆客方詠雪
有分韻得蝶字者苦思不就徽之不覺失𥬇咸詰
之曰汝何𥬇曰吾欲用
王蛺蝶事耳衆客皆驚隂知其為徽之也延之坐不可欲賙以榖辭既去
使人尾之至其居地極幽阻及雪霽候焉荆扉竹
[009-6a]
屋不蔽風雨見桶中坐一婦人盖其妻也問徽之
𫠦在曰出捕魚矣得扵溪上具言𫠦以来之意曰
諸子可少留乃換酒共飲返𪧐道傍大樓下主人
恠輿馬之盛因言其狀主人亦不知有徽之也明
日求之則已遷居矣徽之甞與陳剛中相遇扵道
剛中下驢揖遂問乗驢故事各舉一事至四十事
而剛中止矣徽之曰吾尚記某事出某書凡三十
端後不知𫠦終因賦一絶云
空山積雪深一尺車馬何来野老疑溪上捕魚歸換酒
更無人識吕徽之
别徐楚芳
[009-6b]
别愁如劒割人腸空洒西風淚萬行楚尾呉頭各千里
相知從此不相忘
兒雲林小景
雲林筆力如王宰剪㫁呉淞水半江更湏著我扁舟坐
閑看飛来白鳥𩀱
聞筝
白𩬊潘郞工錦筝江南江北盡知名𩀱手重彈白翎雀
猶是黄龍塞下聲
已酉重午
風雨端陽生晦㝠汨羅無䖏弔英靈海榴花發應相咲
無酒淵明也獨醒
[009-7a]
歸東郊偶成
愛酒狂生老未逢十年蹤跡滯呉淞歸来郷黨都非舊
不及青山向我濃
海上
生萬死餘亂兵初定且安居封侯萬里湏馬錯教兒童盡讀書
客殳山偶成
春逐啼鶯去不留一川風雨滿山秋笙歌不到愁人耳
若聴笙歌更淚流
過無錫
水抱新城缺月彎城頭髙似九龍山將軍巳縛山中虎
道上行人日往還
[009-7b]
土槗
數家星散土橋西苦雨酸風呌竹雞一夜破囱愁不寐
願回白日照春
丹陽得風
岀門平地即羊腸白𩬊應添鏡裏霜今日天風亦憐我
盡情相送過丹陽
題杏花
日光霞氣曉相叅一路新花似酒酣記得少年遊賞處
春風信馬過城南
夜𤼵
歸人不寑夜如何月滿溪船唱越歌彷彿呉淞江上路
[009-8a]
别愁一夜上心多
三月廿五日夜口號
破月五更飛上天北林烏啼驚客眠勞生擾擾亦何事
溪女溪童相盪船
辛亥重午
去年重午憶嘉興風雨龍河一病僧今日山中又重午
故人持酒
金陵辛亥七夕五首
子晋吹笙學鳯凰緱山一别已千霜當時黄屋非無意
豈有神仙到帝王
阿母西来降漢家剛風萬里送飛車空㽞千
蟠桃核[009-8b]
白𩬊劉郎不見花
五夜天邉輟鳯梭長生殿裏望星河玉環他日無窮恨
更比牽牛織女多
東家西家争曝衣我但曝書
小兒壁中科斗古文字猶有射天光陸離
性拙如鳩本自偏栁州何必更祈天人間機巧知多少
無復三皇五帝前
澄林冬日
連村桑柘猶存葉一𣗳枇杷巳著花十月澄林好風景
恰如秋浦野人家
贈别
[009-9a]
一南一北鳥辭母一東一西花送人與君此别似花鳥
對酒那不惜青春
讀書所有白花一株狀𩔖楊州瓊花而花損一葉
俗稱為八仙云為賦一絶且悼璚花之不復見而
獨見此也
一夜東風吹白雪化為胡蝶過西家七香車逺人何䖏
空認唐昌觀裏花
十月廿九日過永昌寺訪照覺原
幽湖水落夜初氷湖上雲山翠百層一箇小舟䡖似葉
西㝷瑪瑙寺中僧
春情
[009-9b]
新来不畫逺山眉翠
春寒起更遲靈鵲定知人有喜一𩀱飛上萬年枝
西湖竹枝
聞郎北過李𨹧臺湖上荷花今又開那似鄂王墳上樹
枝枝葉葉盡南回
題松下丈人圖二絶
長松百
走蒼蛟日夜松聲如鳯匏山人有約賦歸去我亦来借白雲巢
仙人手曵九莭杖行㸔好山應未窮石間三秀食可飽
一曲試和商顔翁
題扇
[009-10a]
氷紈一尺寫脩竹瑟瑟清風生夏寒不見江南鐵鈎鎻
総成石上青琅玕
題紅梅二首
紅羅亭下又旾風小鳯飛来𣗳巳空後主當時歡宴䖏
新花如火照唐宫
野槗山店記年時管領旾風有一枝却咲羅虬不觧事
百萹空賦比紅詩
早秋
白𩬊新来不滿梳王蕭金管総成踈梧桐院落秋風早
一夜神清喜讀書
題溪山旾曉圖
[009-10b]
仙家雞犬白雲中水複山回路不通萬𣗳桃花旾似海
莫教重誤打魚翁
山家
鉏豆南山八十翁相逢相語夕陽中門前一箇冬青𣗳
不學桃花似酒紅
題馬文璧畫二首
長憶秦溪馬文璧能詩能畫最風流酒酣落筆皆天趣
剪断巴江萬里秋
田家一簇江南路草閣柴扉近水
人背夕陽巫峡去鴈將秋色洞庭来
題凌波仙
[009-11a]
姮娥
藥能奔月嬴女吹簫亦上天萬古阿甄魂魄苦江清雪冷夜如年
送成德𤦺兄北歸
雲中歸鴈総成行腸断連枝尚異方春滿江南江北路
桞絲不似别愁長
墨梅
雪後㝷梅恐未真花光一日寫花神廣寒玉兎分秋頴
剪断羅浮萬𣗳旾
夜𪧐王継逺白雲半間
呉歌但少玉童𩀱且盡仙家酒百缸一枕梅花潰夢逺
不知夜卧白雲囱
[009-11b]
題徐雪州墨菊
先生愛菊似柴桑三徑歸来亦未荒莫道空山秋色淡
新花一朶御袍黄
題𩀱陸士女
手轉梟盧為破顔玉人何意整雲鬟也應暗
関山客歸馬湏㸔一擲間
題虞魯瞻山水
御史新来水石工数峰依約米南宫試添茅屋秋林下
著我江南鶴𩬊翁
題東坡戴笠圖
兩屐新
蒻笠欹滿村風雨獨歸時玉堂天上神仙客[009-12a]
婦女兒童総未知
朱實送桂花
廣寒宫裏桫欏𣗳金粟初分第一枝滿室天香吹不断
老夫清夜酒醒時
題竹間桃花
萬琅玕裏一枝旾向客無言又似顰彷佛武𨹧溪上路
放舟何䖏覔秦人
清江貝先生詩集卷之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