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a]
清江貝先生文集卷之四
　　復姓解
莆溪王敏夫之曾祖蚤孤随母適何氏蒙何姓者三世若干年
至敏夫始去何歸王或曰敏夫殆章其祖蒙何之非與余解之
曰王何之别不啻涇渭黒白非若之爲郭奚之為嵇莘之爲
辛籍之為席敏夫之歸王是舉三世之失而反之正也使卒無
以正之則王之世㡬絶惡可辟章祖之名襲而冐之乎或又曰
古有夏侯飬於孫而蒙孫者駱飬於安而蒙安者仐王寔飬於
何其蒙何之姓亦若孫與安也予又觧之曰孫為夏侯外家駱
為安飬子蒙孫與安巳誣其族王非夏侯駱之比尤不當蒙何
當如鮮于之歸嚴朱之歸范也何者姓以統同百世不變氏以
别異數世一變抑甞觀夫水乎其絶也必梗之其續也必䟽之
其派有萬而本之一者可泝而尋也人祖其𫠦出亦若水焉王
[004-1b]
氏不幸絶扵前幸而續扵後君子貴敏夫之知本矣以氏論之
其姓雖同而出太原者不冒東海之王出髙平者不冒新野之
王歷千萬年而世守之况可以蒙何邪使何無後何固不得子
王王亦不得子於何此截然之義不待辯而後判又孰得而亂
也哉或又曰漢之婁劉唐之徐李當時莫議其非者何與余又
解之曰此受之天子者也古者天子賜姓命氏婁賜爲劉徐賜
爲李視得姓扵黄帝堯舜之時不同亦爲上者親之而為下者
尊之上無所賜下無所受其可以婁附劉以徐附李邪至有辟
禍而易姓者醜其惡而易姓者尤不一舉之以例王何失益逺
矣或者無以詰因為歎之曰代有私其德而蒙其姓豈一王氏
哉有如敏夫能知𫠦出絶而復續盖千百而十一非其天資過
人而有學問之功不能矣故為復姓解不獨嘉敏夫之爲人且
以警天下後世之失而不正者也
[004-2a]
　　性論
性之為性其本一而巳矣囿於氣者不同焉曰剛與柔也剛者
恒躁而柔者恒緩剛者恒勇而柔者恒怯剛柔之中又有二焉
曰善與惡也剛之善者義勝而過扵嚴惡者残忍而巳柔之善
者慈勝而過扵巽惡者隂險而巳孟子曰性善舉其本而言之
也荀子曰性惡求反孟子之而不知性者也揚子曰性善惡
混求兼荀孟之而不知性者也漢之醇儒曰董子而謂性者
生之質唐之大儒曰韓子而謂性有三品亦何異扵告子㢤至
蘇氏則以初無善惡而聖人強名之為善惡穎濵則以孟子言
善為火之能熟荀子言惡為火之能焚其紛紜乖戾如此而横
渠張氏之論則不然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
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著矣荀揚之失於是始决而
扵孟子之言尤𤰅也嗚呼自性之不明學者各務立言以相勝
[004-2b]
而天下不勝其異論論愈髙而失愈逺韓子稱孔子之後學之
醇者惟孟子一人而止則有見其是非之的而言非若行索
途而不知所適者故其說為近惜其理有不合扵孟子也㣲張
子之徒出而正之學者將安𫠦折𠂻邪雖然諸子之是非不足
辯也蓋亦求諸經乎書曰惟皇上帝降𠂻于下民若有恒性子
思孟子之言性實祖扵此彼以文武之民好善幽厲之民好暴
是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也以堯而有朱以瞽叟而有舜以紂
而有比干是有性善有性不善也盖皆告子之𫠦與孟子言者
惡知性之本歟性之本出扵天天之命扵人者果有不善歟劉
子謂之中周子謂之太極名雖殊而實則一豈苟然㢤由此觀
之性者天下之𫠦同而不越乎仁義禮智信尭舜之善性也幽
厲之惡非性也囿扵氣而不得其中者也然理也氣也生而俱
生而未甞離者猶水之扵器也故論性不論氣不脩論氣不論
[004-3a]
性不明學者由張子之沿其流而遡其源則恒性可識矣或
曰子之論詳矣其在於心而不在扵書者雖無張子之說而其
本之一又可得而終泯乎曰非也孟子𣳚降扵漢唐窮理之精
未有如張子者故其論出而天下攻之惟張子彂氣質之性深
有功扵聖人之門卓乎其不可及已嗚呼聖門之教人莫先扵
性其蔽也必明之其失也必復之則可以治身而及乎天下國
家此其為聖賢之大也學者務外而遺内則復性之功缺復性
之㓛缺則見之𫠦施者㣣矣故述張子之以啓之大性有
天理人欲同體而異用與食色出扵性之言盖不考扵經而蹈
告子之非者則與蘇氏之𫠦言相去無㡬兹不待申之而明矣
　　辯鬼
城東萬竹林古宅數有妖白晝出於中擲瓦覆器人無敢居者
一日過者扵床以髪繫床足而僧古清居之其妖遂息成以
[004-3b]
爲有道之士妖不能奸也錢鼒備録之為傳客持以問之說
扵余余之曰有之伯有為厲扵國丘之扶邑文人而道
苦之謂之無可乎子産曰匹夫匹婦強死其魂魄猶能慿依
於人以為厲鼒之𫠦録其亦𫠦謂强死者乎鼒號儒者盖惑
扵而不知死生之理者也人始以為有也方疑而懼生目見
人之𫠦不見耳聞人之𫠦不聞終以為無也旣悟而疑釋真無
所見聞矣惡知之為乎鼒宜原其理而告之使不惑扵妖
可也又傳以實之益滋其惑矣夫衆生必死死必歸土此之謂
骨肉斃于下隂為野土其氣彂揚于上為昭明焄蒿悽愴此百
物之精也神之著也先王因而尊之為天下則無敢慢而違之
猶以為未足也教之反古復始不忘其𫠦生焉此禮之由作而
神之義著矣由是推之神為氣之息而伸而為氣之徃而
屈以歳則有寒暑以日則有晝夜以人之在天地則有生而死
[004-4a]
其理一也而萬竹之妖之非常者及其乆也㓕而不存散而
不復卒歸扵常耳鼒既不攷扵此且論清呪諸而驅之其言
不經如此而人猶信之予不得不辯
　　辯拙贈常景元
錢唐常景元少有氣莭通春秋大經五試于有司僅一薦而年
巳老矣道雖髙而無𫠦容文雖竒而無𫠦施盖亦𩔗乎拙者人
皆𥬇之余為辯之曰甚矣俗之耻扵拙而不耻於巧也有巢氏
之民拙矣而無拙之稱風氣而天下不勝其巧於是始疑拙
扵古而巧扵今苟有一謀之失者以拙目之吾甞觀一世之
人巧於仕者其禄倍巧扵兵者其功大巧於者其術中巧扵
賈者其利博而贏儒者區區獨守其拙旦暮與殘鐙破瓦相伍
以事千百年㫁爛之編奚啻老農之於田寸寸而耕以兾程鄭
之冨其視巧者惡得而侔㢤然巧拙之不齊性也拙固不能矯
[004-4b]
之而巧亦厲之扵短之扵長也使矯之而巧其病有大於拙
焉雖然仕有時而蹶也兵有時而僨也有時而屈也賈有時
而不售也其巧亦窮巳是巧者非巧之為巧時然而巧也拙者
非拙之為拙時然而拙也彼昧於道者以利不利為巧拙豈知
夫巧拙繫扵時邪故病扵拙而尚乎巧不知孰甚焉潘岳柳宗
元是巳吾將安吾之拙相與逰乎太古之天泰焉無外患之入
𫠦利不既多乎使窮於巧而欲反其拙噫弗可及也巳故暢其
義以質之景元且以自厲云
　　三賢贊并序
瓊甞求天下士以文章名一世者古今不數人以事業著萬世
者古今不數人若晉平原内史陸士衡及弟清河内史士龍此
以文章名一世者乎唐平章事陸宣公此以事業著萬世者乎
初士衡兄弟之歸晉也張華曰伐呉之利𫉬二俊且中州非
[004-5a]
無能言之士而弘麗漂逸殆不及焉史稱其逺超枚馬髙躡王
劉百代文宗一人而巳則其文章可知巳宣公之佐唐也甞曰
上不天子下不所學自居翰林至扵相論諌數十百篇皆
本於仁義而𫠦用裁十一先儒稱其智如子房而文則過辯如
賈而術不䟽則其事業可知巳華亭有二俊祠至正二十
三年松江通守頋侯逖教授馮恕拓地大成殿北堂而遷之
并奉宣公焉明年春瓊承分教之命始𫉬拜其像按士衡呉縣
人宣公嘉興人居非同里也生非同時也其出䖏本末不𩔗也
然上下千百年間而具之人才以文章事業稱者獨此三君焉
且不克盡其用以死孰非天乎何才之厚扵三君者如此而㓛
之嗇扵三君者如彼故天下莫不為二俊寃而尤為宣公惜也
郷人思之深愛之至合而祠之冝矣瓊嘉興人也數徃來華亭
㓜讀三君之書未嘗不服其䧺辭大莭恨不得起扵九原而忻
[004-5b]
然執御焉乃贊之曰
猗歟盛哉一門二俊龍翔鳳騫天運既移國鄙臣遷才高匪福
道否終愆蘭悲塗剪玉耻全諤諤宣公華峰一柱衆邪而傾
孤立無與炳炳萬言以藥人主㓛濟時屯謗由直賈有烈其芳
有燁其光近宗逺法豈惟一鄉九山峩峩與岳相望匪山之髙
伊人之良
　　罵蚊
吁嗟蚊爾生可矝爾毒可憎針喙踰蠆綃翼方蝇晝伏如同
夕飛孰徴明燭巳撤空床始登既怠而休爾胡見𨹧且行且歌
什伍其朋經堂入奥翐翐薨薨或刺予股或予肱或集予背
或觸予倐前倐却攘之弗勝完膚盡瘡欲𥧌旋興吁嗟蚊
厥𩔗寔繁小大非一尤忌髙足豹章貍質蛣轉九熠爠借光
獨予仇而爲獝狂蚓充其操蟬秉其㓗爾獨予噬而爲饕餮
[004-6a]
吐絲有蛛課有蜂爾獨予病而為射工吁嗟蚊爾姓既育
爾求何酷殘忍無行冝食其肉正直有道覆肆其毒潰腹誚貪
爾奚不足露觔表莭爾奚不恧申以詈之將何為
　　拱翠堂記
華亭之大澤東西周五十里曰泖環泖而居者多巨族其能通
經好古則有翠巖邵先生焉先生當宋季時甞薦扵有司代革
勢殊遂不仕家卒先生之孫南仲號浦雲䖏士者闢室𫠦居之
東偏顔曰拱翠以示其尊也䖏士没四年其子文博復治地東
野揭扁扵堂凢先生所蔵經史子集及古琴鼎彛法書名𦘕
列庋其中登降出入恒若先生之存而一笑一談接乎耳目也
且徴文以記之瓊昔講學𩀱璜溪上距翠巖之居三里甞文
博觀其與仇白二公唱和詩風流文采猶可想見閱二十年而
所謂拱翠者不堕而又新之則浦雲之為孫文博之為子克承
[004-6b]
乎先矣瓊諳以山喻之山之平衍者有未足觀而奇秀之聚必
有嶄然如嵩華特起衆山之中而嶠者扈者巋者峘者蜀者左
右而顧焉𨺚者崒者堕者　者如堂者如防者如重甗者前後
而宫焉不啻卑之拱乎尊小之拱乎大矣人本乎祖白祖而降
為子為孫孫之子為曾為玄為來為晜為雲仍亦若衆山之於
嵩華而無不拱者此天性之自然又非木石之無靈特出於勢
者也使忘其本而自别之自絶之為陘為鮮則㓕其天矣今翠
巖公之樹立扵前而浦雲父子之相於後如此可謂知𫠦尊
矣苟知𫠦尊則於翠巖厚重不遷之徳峻絶孤撑之標必將視
而效之也詩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在於郷人猶然况為其子
若孫者乎故不獨嘉文博之盡孝思而能尊乎翠巖又以勗其
後人盡𫠦尊之義而致孝思於無窮云
　　故訓導胡先生𦘕像記
[004-7a]
張士誠之入呉也江浙行省以參政楊公完者禦之入分兵擊
叛將王可權于松江兵遂大掠至夫子廟執訓導胡先生責其
金先生叱曰若不討賊而反為賊邪衆怒刅之尋死至正十有
六年二月也初部使者命先生來分教裁閱月而可權至二月
巳巳夜内外舉火烈熖亘天先生亟命閽閉門防㓂徙薪辟火
火且逼西北垣乃率諸生李復買兼善呉克敏宋起潜尚徳卿
升屋大呼注水沃之又令民撤草坊許新其居既而火乃反風
若有神相之者故東西佛老之宫咸毁無存此獨巋然如靈
光寔先生力也方其變起倉卒在官之人莫不駭散奔走先生
會稽布衣耳不食其禄不任其事乃以身觸虎狼卒至見殺而
不悔嗚呼昔曾子居武城㓂至則去子思居衛㓂至則不去以
爲君守盖賔師之道與臣不同如此今先生當為曾子不得如
子思也而區區守此以死忠固不足班扵孔父仇牧義固不足
[004-7b]
班於王蠋斯亦傷於勇矣然先生之心以爲平居無事則朝夕
游談其中一旦遇患則委之而去曾市人之弗若也推是心也
以爲守令則能死城社以爲將帥則必死邉疆惡至違義苟活
而失事君無貳之道㢤是未可深議之也後三年太守王侯立
中因採教授馮恕言謂數百年先聖先師爼豆之區㣲先生之
守惡能免於焚焼也乎而仐日學者韋有𫠦庇以講詩書禮樂
之教者當知其有大㓛於此也前守既繪其像於東廡春秋祠
而報之今冝叙其顛末立后以風厲其爲士者而知事呉𨹧徐
君克初贊而成之遂以命瓊然猶隐而不得詳也兹直書而正
之先生名存道字師善嘗以春秋經試於有司其來松江時亦
未有知者噫生不偶於時而卒能顯於後矣先死之一日有詩
書于壁示其必死之意并摹刻于左云
　　筆議軒記
[004-8a]
瓊從銕崖楊公在錢唐時公讀遼金宋三史慨然有志朱子
義例作宋史綱目且命瓊曰宋南北三百年間載籍視前代尤
繁爾及諸門生當與吾共成之瓊因告曰孔子作春秋雖據
史而十二公之事有得於見聞及傳聞之辭故筆削褒貶一㫁
扵心而垂法萬世今生百年之後而欲竄定百年之前冝不易
也昔歐陽子居史舘甞論本朝之史有可書而不得書有欲書
而不敢書史官務前事不及詳扵見聞而趙元昊自僣叛至
稱臣一事不書他可知矣由是觀之當時君臣善惡功過廢置
百事關大體者舉不得直書為勸戒乃據以定褒貶惡敢犯天
下不韙之罪哉公以為然且曰考之書質之人當必為之尋位
兵變流離散處閱十五年復會于雲間公又曰吾宋史綱目巳有
成書中又有可論者未敢出也嗚呼公之學下上古今貫穿百
家其論亊直而不詭足以追逺遷董而其慎重如此一日何溪
[004-8b]
彭宗璉氏過瓊清江讀書𫠦求記𫠦謂筆議軒者而公且以宋
太祖之禍為趙普之罪髙宗不復中原為張濬之罪以至韓通
李筠李重進以下凢五十餘人悉授之俾有𫠦論焉因觀𫠦著
則皆祖扵龍川水心而其言鑿鑿合於人心天理之正使死者
復生亦不為過可見其為有識之士而權衡素定扵胷中故敢
為予之𫠦不敢為也龍川論唐己未庚申之變太宗扵同氣
此天實為之而非其過可謂曲文其短而乖於宗璉於建𨺚
二年杜后疾革一事不特誅后私其𫠦出且誅太祖不知公義
趙普無忠告之言君子固無以易之俟其全書旣岀𫉬盡觀前
古得失之大義豈非幸歟雖然天禍人刑亦作史者𫠦畏盖必
有如歐陽子𫠦陳者崇璉其戒之哉故樂為之記而首舉共與
公前𫠦言者云
　　松江府儒學蔵書記
[004-9a]
士必夲於學學必資於書然荒陬之地書有不能盡致而窶人
之子書有不得盡讀則無以窮天下之理而盡天下之變一旦
欲推而措諸事業有弗病且餒乎故州郡通立學校又建蔵書
之閣凢性命道徳之文名物制度之紀咸萃其中使來游來歌
之士不待扵肆而得之吁其所以敎之周而無缺者如此松
江夫子廟僅全扵焚蕩之餘𫠦儲經史子集散佚無一存者至
正二十三年冬西蜀王公立中來守是汲汲以興學校為首
務時則會稽馮君恕錢唐陶君植相掌教延五經師迪子弟
員月試季攷士習一新復以學廪若干碩購求十三經注䟽等
書於中吳巨姓家櫝收列書閣之書粗俻每帙印識其上戒
司籍慎扵𫠦守勿為䑕仇而蟳蠧有欲假者許觀焉以其得
之不易命瓊列叙目録若干卷志其月于石庶明其用心之
勤則寳之於後非特一時而巳其能而益之以至萬卷實有
[004-9b]
望扵來者固不止於是也烏乎書之所存道之𫠦存也求道之
要舎書何以哉若其在於心而不在書者學者又當黙識云
淸江貝先生文集卷之四


[004-1a]
清江貝先生詩集卷之四
　　青蘿山房歌并引
　　　青蘿山在仙華之東盖仙華為黄帝少女升天
　　　䖏其山峭竪千仞而支别為青蘿今翰林學士
　　　宋公景濂讀書其下因名其𫠦曰青蘿山房絶
　　　嶺之雲煙長溪之魚鳥皆接於耳目之間矣公
　　　雖去此而猶眷眷不忘間属予賦予聞適意山
　　　林者恒抗公侯之富而爭名市朝者恒譏䖏士
　　　之介是皆得之此而失之彼惟公則不然昔之
　　　蔵也非必扵山林安其時也今之仕也非必扵
　　　市朝行其道也故在青蘿不為損至於視草北
[004-1b]
　　　門亦不爲加𨼆顯一機喧寂同趣孰得而窺其
　　　際邪公擅一代之文章𫠦著多行于世而貯扵
　　　山房者必有光氣燭天與山之寳玉同不泯矣
　　　遂爲之歌曰
仙華之山何嶄絶揷天萬仭青相磨山𫝑東来忽平
地蜿蜒不㫁爲青蘿青蘿隠隠如崩石夸娥山山爲
析欲呌軒轅向何䖏千古萬古空遺蹟玉女得道登雲
車淩空直上太清家雲車不復返落盡金莖花風凄凄
又下雨行人𢡖子䂓語山回路盡或逢花知是青
蘿山人結茅宇山人𬗋府神仙客身今六十頭尚黒胸
蟠五色夫女絲手煉五色神媧石絲可爲君成天章石
[004-2a]
可為君天𨻶一朝寘之白玉堂青蘿寂寂寒無光何
年借我白石床卧看明月来東方與君酌酒歌我曲君
歸早訪初平羊
　　題火龍烹茶圖并引
　　　右火龍烹茶圖盖寫古帝王事而㫁縑落粉半
　　　為好事者裂去獨有茶具及黄衣中使拱而立
　　　者二人烹茶者一人曲江錢惟善定為唐之玄
　　　宗豈甞見其全歟然𫠦謂玄宗者不知當勵精
　　　圖治與張一二大臣共樂集仙時邪抑其既
　　　耄而昵扵妃子時也特人物位置要非院工𫠦
　　　及未暇考譜以實之姑為賦詩一首題其左云
[004-2b]
松聲忽作秋濤雄銅龍吐火鱗甲紅黄衣中使𤰅玉食
泉出金沙甘露濃春風一旗色尚活建溪山人雨前掇
蓬莱殿裏沃焦餘玉盌分沾侍臣渇名花喚起海棠魂
細葉未數丁香根宫中一日歌舞散世上千秋圖畫存
開元盛事何人省書生亦觧誇𩀱井空山掃葉燒破鐺
閉門讀書秋夜永
　　已酉清明
白紵衣鮮𬗋騮馬清明酌酒梨花下馬蹄一去不復来
梨花又見清明開城南城北多新墓可落啼鴉滿髙樹
有酒誰澆千魂子孫盡彂濠州住主人更勸金叵羅
阿蠻起舞玲瓏歌生前不飲君如何
[004-3a]
　　虀甕吟
清江老人腹空洞白首談經耻無用酒酣入水問河神
乞我黄虀三百甕平生不羡將軍腹冰壷先生真我族
山妻日晏具朝飱露葉霜根甘勝肉君不見海上巨族
如公侯詔書夜遣官兵收
　　耕樂吟二首
南村北村喧僕姑一雨巳百草枯青稻如雲不見塗
木龍三伏閒在隅桃源之樂人間無阿翁哺雛妻餉夫
生来不作章句儒但擬百斛量明珠東家擊鮮大作社
西家酒熟携滿觚　詔書昨日五門下
天子盡賜今年租
[004-3b]
近天不必城南杜范蠡湖頭一茅宇𤓰生隴上巳離離
豆長南山少荒土出門豈識卿相尊對客何憂子孫魯
祈五風十日雨上無飛蝗下無虎四海從今盡中國
作歌且為歌洪武但存父子與君臣風俗當如結繩古
　　余避地千金圩屢㳺殳史兩山酒酣興彂賦詩一
　　首惜山中無賞音者空桒亦同於瓦噐耳姑録以
　　自娱云
神人夜割蓬莱股蒼然尚作青獅舞殳基得道此飛騰
煙火千家自成塢前年盗起官軍下存者如星纔四五
我来欲置讀書牀出入未愁穿猛虎山寒月黒無人聲
夾道長松作風雨佩環何日歸公主泉下銅棺閟千古
[004-4a]
右仆麒麟罷官守林宿鴟鴞聞語苦耽勝㮣惜殘年
共當時悲老父錦綉池臺巳零落田翁八十鋤新土
傷㢤土俗尊巫覡伏臘荒祠沸簫鼓祠旁鑿井深不枯
雲氣随龍有時吐試上崔嵬望沃洲直將培塿齊天姥
春前野桃渾欲放雪盡黄精亦堪煮興来起挟李長庚
重載琵琶𩀱玉女
　　海翁謡
海翁随白鷗白鷗亦不驚千金散如土身與白鷗輕問
翁甲子翁但咲人間豈識安期生祖龍一别阜卿晚巳
見六鰲脊腐三山傾天空潮落夜如冰月色下照珠宫
明麻姑到家急汛掃桃核酌酒爲勸王方平
[004-4b]
　　壬子春二月既望桒君子材招余重㳺殳山遂燕
　　陸景逺氏来青堂與者丁一鶴董祖南景逺父子
　　及余季子翶一觴一詠不啻蘭亭之㑹也酒半移
　　尊公主墓側而董海翁亦至子材遂大醉卧石上
　　不能起命兩童掖之登舟余與衆客至東山興盡
　　而返囙賦一首以紀其事云
老夫一月不見山山癖無醫殊未瘳野桃作花巳爛熳
故人約我山中㳺日車出海風雨收千巖萬壑清如秋
帝子何年上天去黄鳥歴歴鳴相求来青堂上㘴終日
飲酒况得公榮流金刀割鮮氣頗壯白日下地仍相留
酒酣長歌動左右詩成落筆蟠銀鈎平生快意在一適
[004-5a]
放浪豈知公與侯玉臺王母自千刼海屋老人今㡬籌
青旾無價湏秉燭明朝花落令人愁
　　題徐復初叅政驄馬圖
青驄萬里来安西五花滿身玉削蹄將軍大雪出塞
風鬃未洗龍城何人落筆通造化天上房星降中夜
朱衣老奚驚有神不獨開元數曹覇漠南漠北千悵空
將軍賜爵論邉功此馬豈與凡馬同觧鞍落日從逺放
黄金臺髙春草豐
　　吴山人詩
　　　西江吴山人者讀書綴文尤通地理書劉貴道
　　　葬兄之無後者山人乃范蕭峰地既固且安遂
[004-5b]
　　　𦵏之以十金報山人却不顧曰但得天下名士
　　　一詩足矣因持卷求余賦故作古詩一首貴道
　　　今繇起居注出僉浙江按察司云
吴山人讀書不作章句儒西上玉笥觀匡廬尋龍經在
神莫閟金盌玉杯何䖏無負士哀哀者劉氏兄死無兒
惟有弟山人為卜范蕭峰水抱山回上田美𬗋荆一榮
復一枯岡頭日落啼老烏百金報吴咲不頋一詩價重
𩀱明珠君不見孫生𤓰熟供客客黄花洞前城山
空白鶴今有村白鶴南飛杳無跡
　　胡䖍雪獵圖為徐復初賦
太古天驕宅幽𦍤平沙四靣無城郭生兒豈識種禾
[004-6a]
走狗呼鷹共爲樂北風颾颾大雪濕越塹岡馬蹄急
弓滿月不虗彂赤豹玄熊號且立日暮兩狼歸掛鞍
燕支勸酒左右弹一時快意良不惡金刀割鮮行玉盤
君不見漢家天子獵四海塞下將軍歸奏凱青丘雲夣
何足誇猛虎長鯨肉俱醢
　　十月三日過梧桐涇時官籍僕彦宅妾龎氏唐氏
　　自經感而賦之
天寒水清石齒齒杏葉初黄豆花𬗋舞榭歌臺不見人
頭白烏啼月明裏當時豪侠傾五侯一榮一枯八十秋
緑珠亦觧死金谷草露作淚無時流
　　奉化李公復祖母沈氏年二十生子七月而寡既
[004-6b]
　　長沈爲娶兄之女爲婦生二子亦寡長即公達次
　　公復二母今皆巳老號𩀱節堂爲賦一首
鳯觜鵉膠難續絃𩀱龍鏡破難再圓阿婆二十巳守節
新婦哭夫方少年大兒嬌啼母心苦小兒十月安知父
破窓風雨来早秋夜績燈前共相語山頭松柏摧爲薪
山前翁仲亦成塵紅顔憔悴垂白𩬊生死不慚泉下人
　　郭忠恕出峽圖
巫峡何危㢤夹掛如龍門禹洽九州不得到此峽口水作
雷霆奔問汝江中人幾日三巴去峩眉五月銷古雪灔
澦堆深虎湏怒巫峡之險安可攀胡爲吴檣楚柁日日
来徃乎其間高堂中有如花顔銀屏翠箔青春間渉此
[004-7a]
萬里道經年猶未還黄金不買死直欲髙南山汝舟非
龍汝非虎黿鼉出沒饞蛟舞前者已脫後者號江神無
情天又雨石巉巖利刃攅一葉宛轉行千盤覩此魂
魄悸豈待杜宇夜呌𤠔聲酸安得鑿之盡平土萬古不
識風波苦
　　送迮士霖歸天台
赤城雲氣神仙家千樹萬樹蟠桃花十二樓臺起花外
石門水長通胡麻當時劉郎亦草草出山却憶山中好
莫信丹丘日月長玉人已共桃花老山空水流雲自飛
劉郎看花湏早歸
　　送車定夫赴莱蕪簿
[004-7b]
空青丹砂世𫠦竒烏喙昌陽亦皆用赤城車子玉峯孫
年過四十猶未貢南宫昨日獻文詞百族紛紛見孤鳯
一官初試莱蕪邑古人今人差伯仲釡中有魚晨不㸑
案上無螢夜猶誦尚思論道程朱後玉峯先生㝡該綜
一編大學正全書子復𫝊之四方共平生河神虀百甕
豈望為郎食官俸迢迢北上不可遟十月黄河雪先凍
老夫買酒無一錢作詩直比琅玕送
　　徐給事山水歌
　　　給事中徐以文善山水甞為禮部員外張惟中
　　　作層巒疊嶂圖惟中求予題詩于上予乆寘箧
　　　中竟為好事者持去乃賦長歌一首以復之云
[004-8a]
吴門故人徐給事一水一山稱絶藝濃豪燥墨随意成
位置非難在神氣大山積銕青㠝岏小山起伏蛟龍蟠
水有百道噴薄之飛湍宛然坐我明星玉女下五月六
月松聲寒荆𨵿筆法自竒古未數𦘕師楊契丹仙家樓
臺十二䦨飯煮胡麻湏可飡采藥何人入少室讀書有
客居王官我游白下未得去五更出門雪滿鞍虗空翠
黛不復覽一日剪向髙堂看員外張公尚文采身住南
宫志滄海李白巳死今無詩卷示老夫増慷慨近来好
事復持去夣霞竟安在白鶴夜怨清𤠔悲山中春
老歸何時寫我平生有聲畫償君太古無聲詩
　　精衛憤
[004-8b]
　　　定海漕户夏文徳元至大四年夏運粟赴亰師
　　　其子永慶侍行抵河間海津鎮文徳堕水永慶
　　　身入水中挽父衣出波靣柁工提㦸鉤其衣
　　　得不死永慶浮沉洪濤力弗支而溺時年二十
　　　一太史危素爲傳余讀而悲之爲賦精衛憤一首
乍登太行莫渉滄海水天吴九首馬一角白浪崩山颶
風起精衛萬古長㗸寃無人爲汝箋天門孝子亦何
死掛扶桒根願㗸西山石朝飛暮飛折兩翼西山石盡
海不極月黒珠宫閟魂魄魂魄不歸思可巳乍登太行
莫滄海水
　　秋露軒一首爲馬本道賦
[004-9a]
天髙月淡飛螢火白露無聲葉間墮蜩甲含風抱樹枝
鮫人泣淚成珠顆江南狂客㝡能詩更學神仙飲上池
瑪瑙甕分尭殿日芙蓉杯瀉漢宮時剛風北起濃初結
海日東回流未滅沆瀣元鍾六氣清淋漓復比三危洌
窓外香凝桂樹寒階前暗滿菊花團披衣㸃易空庭暁
一葉欹荷還自看
　　雁聲樓辭并引
　　　㑹乩馬本道之客金陵也題其所寓之樓曰雁
　　　聲樓求予賦之夫雁秋而南春而北亦若客焉
　　　　明月之夜霜氣横空四野寂寥劃聞其聲固足
　　　以感人者况在江湖數千里外進無所資退無
[004-9b]
　　　𫠦適又當何如耶然必䖏扵厄者聞之彼冨
　　　貴之家二八列侍歌吹間作鸞鵠嘯而鶯燕啼
　　　惡知愴然於雁来之頃也余因為之辭未寫
　　　其清亮哀怨之意姑以洩其旅憤云
二月塞門雁北飛八月塞門雁南度小樓聞雁却思郷
為客年年在中路雁啼何厯歴野闊聲更哀秋風起閶
闔吹過洞庭来洞庭月出三湘雪猶訴當時古離别湘
靈抱瑟為寫之二十五絃彈欲絶樓頭中夜起彷徨芙
蓉葉紅新著霜天邉有弟消息㫁雁去㕍来知㡬行五
侯置酒花滿堂嬴女玉笙吹鳯凰不是關山萬里客那
識此聲能㫁腸
[004-10a]
　　張繼善桃源圖囙賦詩一首
張生我桃源圖桃源有路歸何日髙堂坐見武𨹧溪
犬吠雞鳴猶髣髴雲氣挟山山欲行山窮水闊桃花明
仙家只在流水外世上無人知姓名一日花間間漁者
山河百二如崩瓦赤帝西来祖龍死復見同槽有三馬
太康去秦六百秋子孫生長不知憂商顔黄綺亦何事
白𩬊出侍東宫㳺龍争虎戰俱𡨜寞絶境空存巳非昨
種桃何必秦人春到花又花落
　　鳳皇臺懐古
鳳皇臺前山色古鳯皇巳去今平土雕甍繡柱非昔時
月白連營𪧐𧴀虎登髙四頋何壯㢤金𨹧形勝自天
[004-10b]
酒星不見李太白何人與傾三百杯拒霜花紅秋草緑
尚想英雄起相逐山河萬古一金甌宫殿中天玉燭
元嘉之事安足談瑯琊法尭終可慚葱葱佳氣今復見
黄旗𬗋盖天東南當罏小字桃葉咲我重来𩬊如雪
相逢莫惜千金裘五夜吹簫醉明月
　　雲中烈婦行并序
　　　武州守雲中張奉先妻華氏年甫笄有古賢婦
　　　風時舅𣳚姑老事之盡禮宗族稱之生子亨亨
　　　娶鎦均祥女頗書史至正戊申秋閏七月蕃
　　　將竹貞為冦掠雲中婦姑匿壁間為遊卒
　　　𫠦得驅迫以前華氏厲聲謂卒曰我張奉先妻
[004-11a]
　　　也驅我安之必死扵是復謂婦日汝年少將
　　　何婦曰甞聞忠臣烈女之事已審寜就辱乎姑
　　　曰欲經無索欲刎無刄婦曰賊可而怒也遂
　　　大罵不絶卒怒殺華氏鎦不為動聲氣益厲又
　　　殺之姑年四十有五婦年二十有一余聞而壮
　　　之作烈婦行
出門何匆匆姑行婦乃從蕭條百里外但見旌旗紅東
家破柱索珠玉西家夫死無人哭鳯皇中道忽相失豺
虎滿城誰敢觸仰天天髙跼地無泉白刃如雪馬屯塞
川乍可玉碎寧瓦全旁人還共悲妾死猶生年雲中
之英雪峯萬仞同嶄然
[004-11b]
　　題児雲林木石
東海兒迂十年别昨日朱顔今白𩬊作詩作畫猶未休
酒後揮毫見三絶縁江白屋知㡬家叅天古木僵龍蛇
蒼皮半死垂癭赤葉未脫都成花我知用心亦獨苦
衆史庸奴焉足數英華巳剥餘本根老氣尚存氷雪古
　　毛女辭二觧
山葉為衣𩀱足赤何年入山不火食宫中歌舞猶憶
猶憶空俳佪白日晚阿房
鳳皇脫烏雲嚲紅藥花鮮還自把朝朝暮暮南山下
南山下千萬年不采藥神仙
　　題山水四景
[004-12a]
雨前雨後花滿川春光浩蕩殊可憐山人日髙眠不起
勸酒提壷落紅裏
青林五月不知暑玉女曬衣中夜雨客至清談酒更添
白楊梅熟薦吴塩
田家酒熟當早歸天氣漸涼催授衣一夜西風破霜蕋
芳菲不共芙蓉死
天雲漠漠四野低大山小山玉笋齊春還何䖏㝷消息
花彂枝南與枝北
　　洪武八年三月奉
　分教中都生自龍江至臨淮凡十日為賦長謡一
　　首以紀山川風景云
[004-12b]
　月金𨹧别匆匆催夜彂無䖏不傷春楊花半江雪海
水忽成潮奔流亦西迴行人度江去何日金𨹧来可愛
焦山孤直對妙髙臺天遣神鰲戴拳石青蓮一朶龍宫
雨足南風生五兩楚柁吴檣竸来徃海門鴈陣入雲
飛甓社㠶迎月上信𪧐過淮隂不見淮隂祠將軍竟
為兒女詐空憶釣魚城下時行行泗州近岸有銕佛古
水妃泉下伏猶疑作雷雨平生不出户焉知天下竒前
瞻鳯陽城宫殿起叅差兩都未足論天啓萬年基四方
此㑹同車馬填九逵苦酒寛憂酌酒日賦詩逺逰頗
快意白𩬊羞成絲悵望芳草緑秪合歸樵牧明年上䟽
當乞身葛洪井西鏡湖曲
[004-13a]
　　桃核杯歌
　　　銕崖楊先生桃核杯歌序稱元初丘長生醉卧
　　　三日不起世祖候之時方醒曰臣侍西王母燕
　　　食臣桃一枚囙出手中核裂爲二杯一以獻上
　　　一㽞長春宫余切怪之而江南野史紀蜀道士
　　　王回甞進桃核杯扵其主云得之陳希夷𫠦
　　　者假之爲丘長生事乎而先生未之攷也道家
　　　虗誕亦不足論特愛其詩有神珠脫胎日月破
　　　斧鑿竅乹坤之語可謂巧於詠物者矣因
　　　一首而主於王回爲言盖以傳載有𫠦㩀云
度索之山有桃屈蟠千里結子輪囷大如甕天上惟
[004-13b]
聞方𦍤偷人間不許劉郎種何年阿母燕雲臺食桃戯
作鴛鴦杯道士王回獻闕下缺月夜堕青天来玉杯未
辯新垣詐學十銀杯一時化安知别有蓬莱物百斛莆
萄向君瀉鸞歌鳳舞在君前酌此可以求神仙山中看
花試挟𩀱窈窕一醒一醉三千年
　　題華山圖
太華五千仞石色青如苔嶄然表西極肇自鴻開河
流破石雷霆父老空談巨跡山寒五月疑清秋鳥
飛不過仙掌惻我欲上從羽客雲臺間銕鎖髙縣猶可
攀千葉池蓮食之乆不死明星玉女相徃還相徃還人
間萬刼一息峯頭大咲驚下方日落咸陽秋草碧
[004-14a]
　　贈乗槎客
六月淮南不知暑閉門日日風和雨乘槎仙客何䖏来
把酒張燈連夜語酒酣示我搘機石曾到天河見河鼓
人間倐忽三千秋弱水三枯海鰲腐呉争越戰空陳迹
山繞錢塘作龍虎栁外樓臺十萬户太平重自南朝數
吴娘玉靣勝梨花觧向尊前胡旋舞樂極哀来泪相續
城郭秋深半禾内前樹老啼寒鴉山月無情照今古
白首相看亦偶然忘形何必論賔主天為酒星地酒仙
麒麟將相皆黄土約我他年一櫂歸西湖浪從漁父
　　李將軍歌
漢家李廣無𩀱年少提兵飛度江黄石素書心巳授
[004-14b]
龍文赤鼎手䏻扛不作諸生自辛苦千金結客輕如土
朝呼野外黄頭鶻夜殺山中雪毛虎
天子詔書四夷五年出塞事征西三冬氷雪皴人肉
萬里𨵿山碎馬蹄今日相看鳯陽道綉袍換酒情偏好
虎符金印来未遟銕硯毛錐吾巳老豪侠平生感慨多
尊前擊劒起髙歌定知班固文章在為勒燕然示不磨
　　題董源寒林重汀圖
天下畫師無董源學者紛紛工水石雲山萬里出巴𨹧
白首淮南見真蹟石平坡浄無土松根裂石蟠龍虎
偃盖千年飽雪霜深林六月蔵風雨江上村何䖏入
浮空逺黛蛾眉濕漁人日暮各巳歸小舟如鳬落潮急
[004-15a]
我昔西清甞看畫南唐此本千金價坐移絶境在雲間
月岀霜𤠔啼後夜薄游未掛吴淞㠶令我一夕思江南
安得買田築室幽絶境開窓日日分晴嵐
　余客雲間邵公筠谷𫠦暇日觀畫西清庵而董源寒
　林重汀為第一筠谷出入必寘之左右未甞舍去累
　求余題而未暇也後十年至
　中都其子麟携以過成均曰先人甞言必得先生竒
　文章與此圖争蒼古可也敢重請焉扵是賦詩一首
　謹書于左惜筠谷既𣳚而不及見之豈勝今昔之感㢤
　　題趙子昂松石脩篁圖
白𩬊王孫老薊門逢人只山中趣酒酣落筆有天機
[004-15b]
寫作隂厓百年樹一株偃蹇龍虵影繞屋風聲三伏冷
流脂入地成虎死骨經雷縮人癭森森竹石俱蒼然
一日坐我天姥前王孫跨鶴歸何年山空月明啼杜䳌
　　太行山謡送靳用中歸潞州
太行之山包燕跨晉㧞地千仭誰踰天何不鏟羊
膓九折坂使人萬古方駕而長驅山寒六月積水雪窮
𤠔恠烏左右時相呼故人玉女泉頭居北上豈不愁﨑
嶇翔風吹沙不見塗青天茫茫飛鳥孤我歌短歌傾酒
壷勿言太行險人間之險何時無
　　次韻荅王藴徳紀善雨中見
老夫三月不出門性有如嵇𠦑夜
[004-16a]
聖明遇物先采擢枯槁於時亦沾灑病駒只合中野棄
寒雀寧思上林下印常不啓信官閒書亦慵躭從客假
淮南六月如早秋未脫吴綾頗相訝白雨三更滄海立
黄河一道青天瀉池翻紅艷落蓮衣石長緑文成藻藉
姑惡時鳴父老憂車夜過兒童怕空懐南巷人相逺
豈有東家馬堪借百錢沽酒愧缾空斗米如珠抱衾賣
已慙不作子虗賦尚託端居廣文舍隠几南窓亦自髙
驅車九陌知誰暇識字終非楊子博題詩誤許曹劉亞
但覔丹砂苦未成乆知白𩬊那化兩峯絶境可誅茅
何䖏良田足甘蔗赤城仙子王符孫𩀱璧今傾鳯臺價
楚筵設醴未應忘齊門鼓瑟空遭罵時看新學氣如虹
[004-16b]
病送殘年肉銷胯投劾終當去石門日斜田父茅簷話
　　日苦短辭九章
日苦短夜何長蟋蟀悲鳴在北堂白露下河漢明叶黄
姑織女東西望撫雲和薦清觴同心胡為名一方麟有
趾鳯有章蒼感之乃昌世之微佞為良鈆利一割
干將恱巧辭大防蟾蜍食桂廱斃桒聖去魯軻逰
梁道既枘鑿徒倀倀昔少壯今老蒼朝榮暮歇同蕣英叶
胡不歸阻異郷孰假以翼令髙翔
　　題海山秋曉便靣
巫子門前吹颶風一杯瀛海白浮空周回巳吞赤縣小
浩蕩直與天河通方壷員嶠不可見弱水更在三韓東
[004-17a]
無人鞭石為梁跨萬里下拾明月龍王宫金雞三呌呼
客夣日車夜衮波濤紅樓居之人起相頋白玉窓户光
曈曈我願羲和停六龍豈不長懸照下土朝東暮西
使人成老翁至今纍纍野𦵏悲英䧺六龍為我駐光彩
千古萬古游無窮
　　孤松圖
峩眉古松寒不死曾見仙人三洗髄霜摧雨剥雷震餘
千尺老蛟鱗甲𬗋城南桃花千萬株亂後一株今亦無
長身獨立何偃蹇正直自是神明扶
清江貝先生詩集卷之四
[004-17b]
[004-17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