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1a] 
欽定四庫全書
空同集巻四十六 明 李夢陽 撰
志銘
寄傲先生墓志銘
先生名玊字廷瑞姓韓氏通許縣人也初先生舉於鄉
拜郯城知縣郯邑小而賦繁民弗堪也以是困先生憐
焉而例體邑政無巨細必闗白於所司令始行或見弗
之合即美格閣以是民愈困先生於是則竊歎曰若是
[046-1b]
奚令為也凡其細則輒自標號行不盡闗白所司於是
所司怒督責之而先生則又抗言執理徃徃無尊巽色
於是所司謂先生傲轉相擠陵斥先生乃棄官歸稱寄
傲子而通許俗人士大都宴㑹酒懽為適罷官則更放
騁而出其官時所營製如冠袍裘馬器皿華綺諸等盡
衒耀鄉人曰不如是猶夜行也而先生歸則獨嗜古書
竒字性又不酒第閉門坐課兒孫曹於是大為鄉人所
不悦目為韓怪而先生稔患目又寡言笑對客長揖寒
[046-2a]
暄而已第瞑目坐於是人益逺先生先生弗動也今俗
喪即人士家崇豪奢文具先生父母䘮也則惟據典實
廬之墓兩䘮者六年以斯觀之其平生足推矣大梁人
李知縣者先生姊夫也毎招之來㑹其長子禹卿從空
同子游又其孫樷為儀賔而其同邑李知府亦罷郡居
大梁正徳末先生乃徙大梁居焉是時道州何公以都
御史廵撫河南聞先生有數學敦禮之叩焉先生辭謝
卒不傳嘉靖二年七月空同子㑹先生於酒筵見其篇
[046-2b]
文富贍而嶃巗驚曰寄傲今七十嵗矣乃為此大文邪
時李知府亦在坐曰寄傲尚作蠅頭楷字與人札即片
紙吾未見一畫苟也空同子喜曰夀徴夀徴居無何儀
賔樷䘮其配君禹卿䘮其妻而先生亦不起矣於乎於
乎是年八月十八日也按韓氏其先項人也諱諒者始
遷通許而先生父諱斆嘗為臨淮知縣東城兵馬指揮
娶劉氏以景㤗某年三月廿八日生先生先生配苗氏
有子五人女一人壻曰賈希朱孫男女某某卒後兩月
[046-3a]
禹卿奉其柩返𦵏通許之塋并其二䘮舉云銘曰胡為
而官三嵗而掛汝冠胡為而遷與其二䘮同旋於乎孰
畀子以賢孰躓之使顚孰嗇之使寒悠悠乎蒼天
明故王文顯墓志銘
王文顯者蒲商也名現字文顯號噫菴子初文顯為士
不成乃出為商嘗西至洮隴踰張掖燉煌窮玊塞厯金
城已轉而入巴蜀沿長江下吳越已又渉汾晋踐涇原
邁九河翺翔長蘆之域竟客死鄭家口先是王教諭有
[046-3b]
五男而文顯長父官既卑貧又四弟望我立以是文顯
乃棄士而就商商四十餘年百貨心厯足跡且半天下
然卒老於鹽塲文顯之為商也善心計識重輕能時低
昻以故饒裕與人交信義秋霜能析利於毫毛故人樂
助其資斧又善審勢伸縮故終其身弗陷於穽羅文顯
既以商起家乃大室廬備賔祭畢婚嫁四弟各成立王
氏固奕奕彰矣而教諭君罷歸顧獨出分其長子文顯
則第涕泣自咎責罔攸辯乃效作五噫之歌歌曰仰彼
[046-4a]
昊天兮白雲䨴䨴噫莫慰父心兮子之罪噫朝入埽除
兮出而暮思噫清風飄裳兮明月鑒之噫古有履霜兮
實獲我志噫歌畢遂號噫菴子教諭君聞之悔泣父子
如初弟珂者之舉於鄉也㑹文顯省親歸稱觴遞夀其
父顧之喜曰兄商而利弟士而名乃吾今何憾矣文顯
嘗讀史以孔明取劉璋為是又謂宋黨禍成於蘇公非
程子激之也間質於其父父則又大驚喜曰現也汝商
而士邪乃吾今何憾矣吳龍者僮也嘗竊於文顯文顯
[046-4b]
寛之一日外盜求文顯急執龍刃脅之龍卒不言文顯
匿所其父聞之則又大驚喜曰現也利而義者邪然天
固鑒之邪文顯嘗訓諸子曰夫商與士異術而同心故
善商者處財貨之塲而修高明之行是故雖利而不汙
善士者引先王之經而絶貨利之徑是故必名而有成
故利以義制名以清修各守其業天之鑒也如此則子
孫必昌身安而家肥矣按衞推官張君狀王氏榮河人
也諱仲文者元末徙蒲耕於蒲南十里今稱王家莊是
[046-5a]
也仲文生彦純彥純生景嚴景嚴生秉信秉信生王榮
賔鄉飲以夀官榮生馨教諭者也教諭娶張氏以成化
五年九月十日生文顯嘉靖二年五月九日卒年五十
五嵗娶潘氏生崇仁崇先崇道州學生也女二長適監
生李廷光次聘蔣澄孫男二人女三人文顯既卒之明
年二月某日葬東原之塋銘日珠不珍貢而輝汝淵鶴
不翼天而唳汝田我得匪苟我室則盈我有不有我利
則成義不入於穴仁而免於盜兵逾艾而殞於旅兹天
[046-5b]
邪人邪數邪
明故李大法合𦵏志銘
李大法者予門人李㻍之父也名倫字大法祥符人也
而居之杞大法父曰李洪洪父禄禄父譲初洪武辛巳
河灌大梁於是譲挈家走杞水平或勸之歸譲曰梁杞
百里耳何必歸後辛巳河又灌大梁譲子孫遂免于走
明年壬午九月二十日大法生于杞正徳十六年嵗又
辛巳人詾詾謂河且復來是時㻍以學諸生寓梁或勸
[046-6a]
大法胡不俾而郎回杞大法笑曰天地數若是齊邪已
而河卒不來大法娶于崔㻍母也崔生天順癸未三月
八日後癸未是為嘉靖二年三月三日而崔氏卒大法
素雄飲忼慨無憂少貧嘗為親負米力販魚鹽然處之
灑如也及崔卒則顧鬱鬱有戚容於是㻍跽問曰父何
憂也大法於是仰天長吁良久曰嗟吾將去汝曹是以
憂也㻍曰兒聞之隂徳陽報父鯁直無私曲惠流於窮
人孝弟忠厚鄉閭信之斯必夀大法曰嗟汝諸生也不
[046-6b]
知天道邪天數周則易世之人逃焉者寡矣汝毋不癸
未生癸未死邪明年甲申二月二十一日大法果卒於
是君子謂大法知天順命李㻍問其師曰仁者有不夀
乎曰有之仁而夀者理也或不者其數也仁而謂必夀
則堯舜周孔雖至今存可也於是㻍吞聲哭曰父未嘗
學而知天順命已而曰吾母之奉姑也姑矇母籲天願
以身代者六年而姑目復開其事夫也罔不敬也然罔
不勤也如是而弗之夀亦數否邪李子曰嗟㻍脩短非
[046-7a]
所論人顔跖是也自教之衰也孝弟忠信之士不表於
鄉閭於是田野篤行率闇焉無聞如大法者夫婦純懿
設非其子㻍以文學與縉紳逰即美誰其知者於乎斯
足以觀世矣大法子二長琨娶屈氏次者㻍也娶馬氏
女二一適杞生王用中一適温舉孫男五人女三人以
卒之年月日𦵏杞東郭堤外祖塋與崔合銘曰人也蕞
爾行則蹶爾杞東門原有穴邃爾配與之同亦云遂爾
千秋萬嵗佳城薈薈
[046-7b]
賈道成墓志銘
賈道成者通許縣人也父曰賈定山西按察司僉事母
曰劉宜人以成化甲午四月二十日生道成生踰年而
其母亡又二十二年其父亡賈生乃奮厲自立力學曰
始吾名也父名我曰希朱及字也字我道成斯非望我
為紫陽徒邪於是志洛閩之紹而深之以造乃賈生顧
又專易嘗俯仰高下旁觀流形而問李子曰月盈虧者
何也李子曰日映之也光之虧也去日遐抑又聞月丸
[046-8a]
也視側則光虧賈生曰丸之譬謬也夫既日映之也彼
生之哉也懸如弓或又瓦仰何也又嘗問李子聖人觀
象而繫辭也三極獨不言象何也李子曰道包象邪動
者道邪賈生不答賈生游郡學廩矣竟弗録於有司人
於是頗咎賈生曰文奚不時也或曰賈生韜黙或曰枯
而神短賈生聞之亦不答乃顧嗜吟正徳戊寅九日李
子賈生共汎城隅之陂賈生詩曰波水澄霽澹澹浩浩
樓臺蹙沓林石皛窈霜露載零徑蘭凋槁偉彼松筠哀
[046-8b]
此衆草人生㡬何榮名是寳辭調高逸李子未之和也
第扣舷歌蒹葭之章應焉已而賈生還邑則又作詩曰
郊原曠以脩零霜一何凄飢鴉噪枯桑故城委蒿藜黄
鵠輕四海游子乃念歸懐瞻顧里閭怛焉傷路岐意若
自傷靡遇者人於是頗復狹賈生疑之踰年而賈生病
死矣正徳己夘五月二日也年四十六矣賈生即病顧
猶不輟吟病間目其弟希尚曰吾作一詩自弔誦畢瞑
希尚及從羣弟侍聞之皆泣賈生復瞪目曰斯何傷古
[046-9a]
誰不死遂長瞑生嘗自謂渫泉子凡所述稱渫泉子云
亦其不食䜟歟初生䘮弟䘮妹䘮繼母婁䘮兄已復䘮
妻妻知縣韓玊女也無男女遂絶希尚奉兄柩以卒之
年十月十日𦵏之父墓之側李子曰予嘗志其父墓矣
是故於賈生不復及其家世銘曰家將興賢者先生家
將殃才者先亡其生也登其亡也崩夫賈氏者顯也積
五世矣及其季也纍然衰絰之繼也弔者出而唁者至
矣鳴呼道成胡亡胡生吾女銘乎
[046-9b]
明故何君合𦵏志銘
何儀賔文昱者我從孫外舅也一日李子酒㑹要何不
來問何何不來也曰奔母䘮耳李子瞿然驚曰乃予罔
聞其母疾曰其母足背丁白而粟母弗謂其丁也爪破
之已又難而行丁乃走内攻母竟死後數日何儀賔來
我泣而丐銘問之果然又問奚兆何曰吾父殁廿年餘
矣母丁之前夜夢父馬而過叱母曰速從我來按何氏
其先河間人也後徙汴耕朱仙鎭西曰全者夀官也生
[046-10a]
二子長曰何君諱禮字大用娶陳氏先卒再娶慕氏生
四子長儀賔也配沁源郡君次文昇次文晨次文星縣
學生二女一適劉鷺一為鎭國將軍夫人初從孫議婚
也人皆曰何儀賔賢問何賢曰貴而禮問其父人又皆
曰何君賢問何賢曰富而義既婚也李子之嫂㑹慕氏
歸而又稱慕氏賢問何賢曰黙而和李子曰立莫大於
禮利莫先於義黙莫要於和夫何氏者三善備矣烏得
而不興何君生正統五年十二月九日卒𢎞治十四年
[046-10b]
二月一日得年五十五嵗陳氏生正統九年十月十日
卒成化十七年七月廿八日得年三十一嵗慕氏生天
順八年七月九日卒嘉靖元年十一月十五日得年五
十九嵗合𦵏西韓村之墓銘曰天之道還兮地之義完
兮還視爾履完視爾美美哉爾阡穿不及泉吉而安兮
明故蔡思賢墓志銘
蔡思賢者夷門之隐人也名鑑字思賢號淨居道人初
蔡之冠也筮賔敦典議字焉蔡長揖謂賔曰字我曰思
[046-11a]
賢賔問何也曰竊聞之鑑以鑑貌人以鑑心非賢不可
吾其思之矣其長也勤敏以周物恭儉以裁用和易以
混俗廣施以闡仁擯惡以充義敦詩書以訓來陳古今
以驗徃其久也質徃者服濡訓者革耻擯者避徳施者
親於俗無暌在用靡匱物蕆行成君子於是謂蔡子善
自字其老也稀省以息慮𤣥冲以導和游適以陶眞斂
退以諧物是故身鮮疢疾家無横非人無詬謗兄弟式
睦子貴大州蘧蘧于于怡然考終斯隐人之行也李子
[046-11b]
曰予於蔡有三徴焉夫安夀吉者天之所以優善類者
也蔡氏備之足稱善人矣孔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
矣得見有恒者斯可矣予今見之不足占世乎按蔡氏
其先潯陽人也名宗先者國初從軍南征渡采石充海
船米字號牌總兼領庫船嘗赴景陵衞投戰檄賞銅鐵
五石已論平陳功又賞銅錢漿酪諸等曰蔡保者𨽻彭
城衛護周王永樂間調䕶衛入京而保以鞍匠留侍
王遂居大梁保配王氏生子四長曰玊次曰琰次曰良
[046-12a]
又次曰璟琰配鄭氏生子二長即思賢次曰銘生女一
侍周懿王封夫人思賢配蔣氏生子三長曰俊信陵
王典膳次曰俸濵州知州次曰佩思賢生宣徳壬子九
月十九日卒嘉靖癸未四月九日得年九十二嵗𢎞治
末嘗詔拜夀官蔣氏生正統庚申正月二十三日卒
正徳乙亥二月十一日得年七十七嵗蔣之卒也業𦵏
土城南故雞鵝池地於是啓其竁與夫合是年七月有
八日也銘曰蔡子篤行爰以孝聞嘗糞籲天介福何云
[046-12b]
蔣也相之執恭守勤奉姑服勞或至夜分子剖郡符飭
躬流芬雙玊載瘞連理同墳於惟茲野有賢在下過者
立馬厥淚攸灑
江都縣丞蘇君墓志銘
江都縣丞蘇君者尉氏柏岡里人也名琇字彥器大父
春生五子第四曰明明亦五子第三曰蘇君蘇君亦五
子第五曰濟衆來請銘其父墓徃左生告予曰蘇君葢
少時一憧憧人也然顧内修攻學學足以第也然乃竟
[046-13a]
不第竟為丞其始為丞也人告之曰江都土浮俗偽蘇
君曰嗟是欲使我先偽逆之邪夫偽逆之必先覘顔色
顔色之不得必機闗其言語言語之不得必鉤賾其隂
細此而不得必有誤中之民矣安有為人上而忍為此
者邪卒不以偽逆江都民江都民見其丞誠也亦率誠
事丞居無何蘇君歸民相挽留泣曰丞奈何歸蘇君曰
田荒矣歸欲鋤之耳民曰鋤田勞孰與為丞君笑曰汝
謂丞為逸乎竟歸徜徉以夀終今按厥子銘狀葢蘇君
[046-13b]
生正統三年十一月四日卒正徳五年八月五日得年
七十三嵗左生稱其夀是矣狀曰以明年三月一日𦵏
城西之原又曰蘇君五子皆出自韓氏其父五子皆自
王氏其大父五子皆自某氏銘曰東有嘯臺嵣如嵭如
蘇冡在西斧如堂如其中坎如並峙儼如
明故遥授滄州判官賈君墓志銘
賈君者通許縣人也葢賈氏世居通許今其墓有三一
曰韓朱岡墓一曰郭東墓二墓者賈氏宋元以來墓也
[046-14a]
纍纍相望一曰三里岡墓則𦵏君曾祖以下君曾祖諱
贇洪武間以人才為鉛山縣知縣贇生麟封監察御史
麟生恪少與婁良齊名語曰婁良賈恪氣如山岳恪舉
進士官至山東叅議是為叅議君叅議君有三子而賈
君長最賢二弟又並賢顯貴無忝於賈君以故通許人
推豪鉅族無能先賈氏于是賈氏族聞天下而賈君又
自譔次其世系播之人故賈氏諸所名徳及諸隂細行
可誦説者乃咸由是彰矣故曰成賈氏者賈君也天順
[046-14b]
間募馬實邊賈君入其馬為監生已患癬癜鬚眉皓皓
爾叅議君㑹又卒賈君乃力上書辭曰臣疾弗克事事
願給空銜飬母殁身許之得遥授滄州判官拜于家前
叅議君致其仕來居大梁日與老長㑹約逰大梁人葢
咸望風尊敬之及君拜官亦日與老長㑹約逰而大梁
人輙又望風尊敬之顧愈甚故人為之語曰賈君善繼
志賈君性静重少言不喜酒遇酒到口輙推去然坐竟
席席上人即嘵嘵呶呶揎拳臂相狎侮賈君第坐顧竟
[046-15a]
席席上有歌舞女賈君第生如無歌舞女即竟席不見
其不衣冠歸也夫鄉飲者天下之大防也今鄉里無賴
子弟類鑚剌深衣大帶炫曜而官宦士謂不甚損益而
弗省也及賈君為鄉飲賔乃遂言鄉飲禮頗施行然今
亡矣其生以正統七年七月三日卒正徳四年五月十
七日年六十有八嵗取王氏生二子希程希吳一女為
輔國將軍夫人繼取耿氏生三子希高希言平定郡君
儀賔希冉一女適李輬君名宏字仲仁號懶雲居士云
[046-15b]
銘曰有雲漇漇以觀我時其行施施巻於違雲奚悲
封徴仕郎中書舎人何公合𦵏墓志
信陽何景明為中書舎人無何即致仕歸歸逾年䘮其
父已又䘮母將𦵏伻來乞銘余扙涕曰余始與景明友
葢日想見其父母乃今不及見矣志曰封徴仕郎中書
舎人何公者信陽州人也諱信字文實其先居羅田曾
祖太山始徙信陽髙皇帝過信陽樹二旗令曰為我
軍立紅旗下為民白旗下於是太山即立白旗下太山
[046-16a]
生海海生鑑隂陽典術鑑生何公何公少使氣大言任
謀然數困鮮成事人不之竒也有盧翁者識之女以女
語人曰吾甥三十當有聞是後有異人産其家公三十
果辟為布政司承差見諸承差者汚賤無藉也又率務
裘馬相高何公恥之獨潜飭行檢誦書久之頗自表見
而布政使吳節因竊怪之特使董大役事出其金公則
立辦顧又入其羨金請賑貸所全活以萬數吳公乃大
喜以為賢引置心腹成化末闗中大飢詔發漕粟萬石
[046-16b]
至衞口曰河南發卒輓抵闗當是時河南獨南陽汝寧
熟於是河南乃即發南陽汝寧卒萬人將行何公聞之
恚曰今闗中米石不過直金一耳今奈何若是矣乃入
言於吳公曰公誠權出帑金萬使入闗糴可遂得萬石
乃因令二郡曰能人出金一即罷若役仍給粟人一石
二郡人知役且十倍費必踴躍人願出金一而不肯受
粟是公一舉活闗中之民弭二郡嗷嗷之口而省粟萬
石矣吳公曰善卒用其計何公於是有名河南然顧豪
[046-17a]
亢自負太監汪直至河南河南都御史以下震懾皆匍
匐行上謁㑹直左右俾都御史劄屬括名馬都御史業
已諾然手戰不能執筆汗簌簌下何公在旁曰都御史
大臣不當煩吏事乃奪筆代都御史劄其無嚴貴幸如
此其後為㑹寧渭源二驛丞又有抗監貢獅畨武官及
禽巨猾李氏事今皆不詳第詳其著者焉何公為人大
段厲氣義不欲齪齪與世浮沉或見尊官大人有弗潔
也則退而唾罵之而汪直過時按察使陳選見直獨長
[046-17b]
揖不拜何公終身歎慕之曰陳按察眞男子也何公故
病足徃在渭源病足㑹御史行縣簿尉以下當徒走奉
輿馬行輙數十里何公於是仰天竊歎曰嗟乎可以去
矣遂即棄官歸然貧無馬騎有人資之車一乗馬一匹
乃始歸而舎城西溪上即又日歌吟力田誦書郡人即
無小大咸望風起敬公稱先生不曰何驛丞也乃後何
公以子景明封官乃何公不欲稱其官稱曰梅溪居士
郡人即又稱梅溪居士云先娶盧氏即前盧翁女盧翁
[046-18a]
有異術嘗以䇿千石將軍有功已棄之亡歸故不及於
難繼娶李氏其父山東人也寓羅山盧家羅山盧家故
與盧翁徃來善盧翁因竊知李氏女賢及盧氏死乃力
主李氏女繼盧氏曰産異人者此女也乃後二氏皆封
孺人云盧氏生景韶累官東昌府通判卒景暘舉人而
李氏生景暉景明又生女適孟洋今為行人何公生某
年月日卒某年月日年若干嵗盧氏生某年月日卒某
年月日年若干嵗李氏與何公生同嵗卒同月以某年
[046-18b]
月日合𦵏西山之麓
空同集巻四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空同集巻四十六 明 李夢陽 撰
志銘
寄傲先生墓志銘
先生名玊字廷瑞姓韓氏通許縣人也初先生舉於鄉
拜郯城知縣郯邑小而賦繁民弗堪也以是困先生憐
焉而例體邑政無巨細必闗白於所司令始行或見弗
之合即美格閣以是民愈困先生於是則竊歎曰若是
[046-1b]
奚令為也凡其細則輒自標號行不盡闗白所司於是
所司怒督責之而先生則又抗言執理徃徃無尊巽色
於是所司謂先生傲轉相擠陵斥先生乃棄官歸稱寄
傲子而通許俗人士大都宴㑹酒懽為適罷官則更放
騁而出其官時所營製如冠袍裘馬器皿華綺諸等盡
衒耀鄉人曰不如是猶夜行也而先生歸則獨嗜古書
竒字性又不酒第閉門坐課兒孫曹於是大為鄉人所
不悦目為韓怪而先生稔患目又寡言笑對客長揖寒
[046-2a]
暄而已第瞑目坐於是人益逺先生先生弗動也今俗
喪即人士家崇豪奢文具先生父母䘮也則惟據典實
廬之墓兩䘮者六年以斯觀之其平生足推矣大梁人
李知縣者先生姊夫也毎招之來㑹其長子禹卿從空
同子游又其孫樷為儀賔而其同邑李知府亦罷郡居
大梁正徳末先生乃徙大梁居焉是時道州何公以都
御史廵撫河南聞先生有數學敦禮之叩焉先生辭謝
卒不傳嘉靖二年七月空同子㑹先生於酒筵見其篇
[046-2b]
文富贍而嶃巗驚曰寄傲今七十嵗矣乃為此大文邪
時李知府亦在坐曰寄傲尚作蠅頭楷字與人札即片
紙吾未見一畫苟也空同子喜曰夀徴夀徴居無何儀
賔樷䘮其配君禹卿䘮其妻而先生亦不起矣於乎於
乎是年八月十八日也按韓氏其先項人也諱諒者始
遷通許而先生父諱斆嘗為臨淮知縣東城兵馬指揮
娶劉氏以景㤗某年三月廿八日生先生先生配苗氏
有子五人女一人壻曰賈希朱孫男女某某卒後兩月
[046-3a]
禹卿奉其柩返𦵏通許之塋并其二䘮舉云銘曰胡為
而官三嵗而掛汝冠胡為而遷與其二䘮同旋於乎孰
畀子以賢孰躓之使顚孰嗇之使寒悠悠乎蒼天
明故王文顯墓志銘
王文顯者蒲商也名現字文顯號噫菴子初文顯為士
不成乃出為商嘗西至洮隴踰張掖燉煌窮玊塞厯金
城已轉而入巴蜀沿長江下吳越已又渉汾晋踐涇原
邁九河翺翔長蘆之域竟客死鄭家口先是王教諭有
[046-3b]
五男而文顯長父官既卑貧又四弟望我立以是文顯
乃棄士而就商商四十餘年百貨心厯足跡且半天下
然卒老於鹽塲文顯之為商也善心計識重輕能時低
昻以故饒裕與人交信義秋霜能析利於毫毛故人樂
助其資斧又善審勢伸縮故終其身弗陷於穽羅文顯
既以商起家乃大室廬備賔祭畢婚嫁四弟各成立王
氏固奕奕彰矣而教諭君罷歸顧獨出分其長子文顯
則第涕泣自咎責罔攸辯乃效作五噫之歌歌曰仰彼
[046-4a]
昊天兮白雲䨴䨴噫莫慰父心兮子之罪噫朝入埽除
兮出而暮思噫清風飄裳兮明月鑒之噫古有履霜兮
實獲我志噫歌畢遂號噫菴子教諭君聞之悔泣父子
如初弟珂者之舉於鄉也㑹文顯省親歸稱觴遞夀其
父顧之喜曰兄商而利弟士而名乃吾今何憾矣文顯
嘗讀史以孔明取劉璋為是又謂宋黨禍成於蘇公非
程子激之也間質於其父父則又大驚喜曰現也汝商
而士邪乃吾今何憾矣吳龍者僮也嘗竊於文顯文顯
[046-4b]
寛之一日外盜求文顯急執龍刃脅之龍卒不言文顯
匿所其父聞之則又大驚喜曰現也利而義者邪然天
固鑒之邪文顯嘗訓諸子曰夫商與士異術而同心故
善商者處財貨之塲而修高明之行是故雖利而不汙
善士者引先王之經而絶貨利之徑是故必名而有成
故利以義制名以清修各守其業天之鑒也如此則子
孫必昌身安而家肥矣按衞推官張君狀王氏榮河人
也諱仲文者元末徙蒲耕於蒲南十里今稱王家莊是
[046-5a]
也仲文生彦純彥純生景嚴景嚴生秉信秉信生王榮
賔鄉飲以夀官榮生馨教諭者也教諭娶張氏以成化
五年九月十日生文顯嘉靖二年五月九日卒年五十
五嵗娶潘氏生崇仁崇先崇道州學生也女二長適監
生李廷光次聘蔣澄孫男二人女三人文顯既卒之明
年二月某日葬東原之塋銘日珠不珍貢而輝汝淵鶴
不翼天而唳汝田我得匪苟我室則盈我有不有我利
則成義不入於穴仁而免於盜兵逾艾而殞於旅兹天
[046-5b]
邪人邪數邪
明故李大法合𦵏志銘
李大法者予門人李㻍之父也名倫字大法祥符人也
而居之杞大法父曰李洪洪父禄禄父譲初洪武辛巳
河灌大梁於是譲挈家走杞水平或勸之歸譲曰梁杞
百里耳何必歸後辛巳河又灌大梁譲子孫遂免于走
明年壬午九月二十日大法生于杞正徳十六年嵗又
辛巳人詾詾謂河且復來是時㻍以學諸生寓梁或勸
[046-6a]
大法胡不俾而郎回杞大法笑曰天地數若是齊邪已
而河卒不來大法娶于崔㻍母也崔生天順癸未三月
八日後癸未是為嘉靖二年三月三日而崔氏卒大法
素雄飲忼慨無憂少貧嘗為親負米力販魚鹽然處之
灑如也及崔卒則顧鬱鬱有戚容於是㻍跽問曰父何
憂也大法於是仰天長吁良久曰嗟吾將去汝曹是以
憂也㻍曰兒聞之隂徳陽報父鯁直無私曲惠流於窮
人孝弟忠厚鄉閭信之斯必夀大法曰嗟汝諸生也不
[046-6b]
知天道邪天數周則易世之人逃焉者寡矣汝毋不癸
未生癸未死邪明年甲申二月二十一日大法果卒於
是君子謂大法知天順命李㻍問其師曰仁者有不夀
乎曰有之仁而夀者理也或不者其數也仁而謂必夀
則堯舜周孔雖至今存可也於是㻍吞聲哭曰父未嘗
學而知天順命已而曰吾母之奉姑也姑矇母籲天願
以身代者六年而姑目復開其事夫也罔不敬也然罔
不勤也如是而弗之夀亦數否邪李子曰嗟㻍脩短非
[046-7a]
所論人顔跖是也自教之衰也孝弟忠信之士不表於
鄉閭於是田野篤行率闇焉無聞如大法者夫婦純懿
設非其子㻍以文學與縉紳逰即美誰其知者於乎斯
足以觀世矣大法子二長琨娶屈氏次者㻍也娶馬氏
女二一適杞生王用中一適温舉孫男五人女三人以
卒之年月日𦵏杞東郭堤外祖塋與崔合銘曰人也蕞
爾行則蹶爾杞東門原有穴邃爾配與之同亦云遂爾
千秋萬嵗佳城薈薈
[046-7b]
賈道成墓志銘
賈道成者通許縣人也父曰賈定山西按察司僉事母
曰劉宜人以成化甲午四月二十日生道成生踰年而
其母亡又二十二年其父亡賈生乃奮厲自立力學曰
始吾名也父名我曰希朱及字也字我道成斯非望我
為紫陽徒邪於是志洛閩之紹而深之以造乃賈生顧
又專易嘗俯仰高下旁觀流形而問李子曰月盈虧者
何也李子曰日映之也光之虧也去日遐抑又聞月丸
[046-8a]
也視側則光虧賈生曰丸之譬謬也夫既日映之也彼
生之哉也懸如弓或又瓦仰何也又嘗問李子聖人觀
象而繫辭也三極獨不言象何也李子曰道包象邪動
者道邪賈生不答賈生游郡學廩矣竟弗録於有司人
於是頗咎賈生曰文奚不時也或曰賈生韜黙或曰枯
而神短賈生聞之亦不答乃顧嗜吟正徳戊寅九日李
子賈生共汎城隅之陂賈生詩曰波水澄霽澹澹浩浩
樓臺蹙沓林石皛窈霜露載零徑蘭凋槁偉彼松筠哀
[046-8b]
此衆草人生㡬何榮名是寳辭調高逸李子未之和也
第扣舷歌蒹葭之章應焉已而賈生還邑則又作詩曰
郊原曠以脩零霜一何凄飢鴉噪枯桑故城委蒿藜黄
鵠輕四海游子乃念歸懐瞻顧里閭怛焉傷路岐意若
自傷靡遇者人於是頗復狹賈生疑之踰年而賈生病
死矣正徳己夘五月二日也年四十六矣賈生即病顧
猶不輟吟病間目其弟希尚曰吾作一詩自弔誦畢瞑
希尚及從羣弟侍聞之皆泣賈生復瞪目曰斯何傷古
[046-9a]
誰不死遂長瞑生嘗自謂渫泉子凡所述稱渫泉子云
亦其不食䜟歟初生䘮弟䘮妹䘮繼母婁䘮兄已復䘮
妻妻知縣韓玊女也無男女遂絶希尚奉兄柩以卒之
年十月十日𦵏之父墓之側李子曰予嘗志其父墓矣
是故於賈生不復及其家世銘曰家將興賢者先生家
將殃才者先亡其生也登其亡也崩夫賈氏者顯也積
五世矣及其季也纍然衰絰之繼也弔者出而唁者至
矣鳴呼道成胡亡胡生吾女銘乎
[046-9b]
明故何君合𦵏志銘
何儀賔文昱者我從孫外舅也一日李子酒㑹要何不
來問何何不來也曰奔母䘮耳李子瞿然驚曰乃予罔
聞其母疾曰其母足背丁白而粟母弗謂其丁也爪破
之已又難而行丁乃走内攻母竟死後數日何儀賔來
我泣而丐銘問之果然又問奚兆何曰吾父殁廿年餘
矣母丁之前夜夢父馬而過叱母曰速從我來按何氏
其先河間人也後徙汴耕朱仙鎭西曰全者夀官也生
[046-10a]
二子長曰何君諱禮字大用娶陳氏先卒再娶慕氏生
四子長儀賔也配沁源郡君次文昇次文晨次文星縣
學生二女一適劉鷺一為鎭國將軍夫人初從孫議婚
也人皆曰何儀賔賢問何賢曰貴而禮問其父人又皆
曰何君賢問何賢曰富而義既婚也李子之嫂㑹慕氏
歸而又稱慕氏賢問何賢曰黙而和李子曰立莫大於
禮利莫先於義黙莫要於和夫何氏者三善備矣烏得
而不興何君生正統五年十二月九日卒𢎞治十四年
[046-10b]
二月一日得年五十五嵗陳氏生正統九年十月十日
卒成化十七年七月廿八日得年三十一嵗慕氏生天
順八年七月九日卒嘉靖元年十一月十五日得年五
十九嵗合𦵏西韓村之墓銘曰天之道還兮地之義完
兮還視爾履完視爾美美哉爾阡穿不及泉吉而安兮
明故蔡思賢墓志銘
蔡思賢者夷門之隐人也名鑑字思賢號淨居道人初
蔡之冠也筮賔敦典議字焉蔡長揖謂賔曰字我曰思
[046-11a]
賢賔問何也曰竊聞之鑑以鑑貌人以鑑心非賢不可
吾其思之矣其長也勤敏以周物恭儉以裁用和易以
混俗廣施以闡仁擯惡以充義敦詩書以訓來陳古今
以驗徃其久也質徃者服濡訓者革耻擯者避徳施者
親於俗無暌在用靡匱物蕆行成君子於是謂蔡子善
自字其老也稀省以息慮𤣥冲以導和游適以陶眞斂
退以諧物是故身鮮疢疾家無横非人無詬謗兄弟式
睦子貴大州蘧蘧于于怡然考終斯隐人之行也李子
[046-11b]
曰予於蔡有三徴焉夫安夀吉者天之所以優善類者
也蔡氏備之足稱善人矣孔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
矣得見有恒者斯可矣予今見之不足占世乎按蔡氏
其先潯陽人也名宗先者國初從軍南征渡采石充海
船米字號牌總兼領庫船嘗赴景陵衞投戰檄賞銅鐵
五石已論平陳功又賞銅錢漿酪諸等曰蔡保者𨽻彭
城衛護周王永樂間調䕶衛入京而保以鞍匠留侍
王遂居大梁保配王氏生子四長曰玊次曰琰次曰良
[046-12a]
又次曰璟琰配鄭氏生子二長即思賢次曰銘生女一
侍周懿王封夫人思賢配蔣氏生子三長曰俊信陵
王典膳次曰俸濵州知州次曰佩思賢生宣徳壬子九
月十九日卒嘉靖癸未四月九日得年九十二嵗𢎞治
末嘗詔拜夀官蔣氏生正統庚申正月二十三日卒
正徳乙亥二月十一日得年七十七嵗蔣之卒也業𦵏
土城南故雞鵝池地於是啓其竁與夫合是年七月有
八日也銘曰蔡子篤行爰以孝聞嘗糞籲天介福何云
[046-12b]
蔣也相之執恭守勤奉姑服勞或至夜分子剖郡符飭
躬流芬雙玊載瘞連理同墳於惟茲野有賢在下過者
立馬厥淚攸灑
江都縣丞蘇君墓志銘
江都縣丞蘇君者尉氏柏岡里人也名琇字彥器大父
春生五子第四曰明明亦五子第三曰蘇君蘇君亦五
子第五曰濟衆來請銘其父墓徃左生告予曰蘇君葢
少時一憧憧人也然顧内修攻學學足以第也然乃竟
[046-13a]
不第竟為丞其始為丞也人告之曰江都土浮俗偽蘇
君曰嗟是欲使我先偽逆之邪夫偽逆之必先覘顔色
顔色之不得必機闗其言語言語之不得必鉤賾其隂
細此而不得必有誤中之民矣安有為人上而忍為此
者邪卒不以偽逆江都民江都民見其丞誠也亦率誠
事丞居無何蘇君歸民相挽留泣曰丞奈何歸蘇君曰
田荒矣歸欲鋤之耳民曰鋤田勞孰與為丞君笑曰汝
謂丞為逸乎竟歸徜徉以夀終今按厥子銘狀葢蘇君
[046-13b]
生正統三年十一月四日卒正徳五年八月五日得年
七十三嵗左生稱其夀是矣狀曰以明年三月一日𦵏
城西之原又曰蘇君五子皆出自韓氏其父五子皆自
王氏其大父五子皆自某氏銘曰東有嘯臺嵣如嵭如
蘇冡在西斧如堂如其中坎如並峙儼如
明故遥授滄州判官賈君墓志銘
賈君者通許縣人也葢賈氏世居通許今其墓有三一
曰韓朱岡墓一曰郭東墓二墓者賈氏宋元以來墓也
[046-14a]
纍纍相望一曰三里岡墓則𦵏君曾祖以下君曾祖諱
贇洪武間以人才為鉛山縣知縣贇生麟封監察御史
麟生恪少與婁良齊名語曰婁良賈恪氣如山岳恪舉
進士官至山東叅議是為叅議君叅議君有三子而賈
君長最賢二弟又並賢顯貴無忝於賈君以故通許人
推豪鉅族無能先賈氏于是賈氏族聞天下而賈君又
自譔次其世系播之人故賈氏諸所名徳及諸隂細行
可誦説者乃咸由是彰矣故曰成賈氏者賈君也天順
[046-14b]
間募馬實邊賈君入其馬為監生已患癬癜鬚眉皓皓
爾叅議君㑹又卒賈君乃力上書辭曰臣疾弗克事事
願給空銜飬母殁身許之得遥授滄州判官拜于家前
叅議君致其仕來居大梁日與老長㑹約逰大梁人葢
咸望風尊敬之及君拜官亦日與老長㑹約逰而大梁
人輙又望風尊敬之顧愈甚故人為之語曰賈君善繼
志賈君性静重少言不喜酒遇酒到口輙推去然坐竟
席席上人即嘵嘵呶呶揎拳臂相狎侮賈君第坐顧竟
[046-15a]
席席上有歌舞女賈君第生如無歌舞女即竟席不見
其不衣冠歸也夫鄉飲者天下之大防也今鄉里無賴
子弟類鑚剌深衣大帶炫曜而官宦士謂不甚損益而
弗省也及賈君為鄉飲賔乃遂言鄉飲禮頗施行然今
亡矣其生以正統七年七月三日卒正徳四年五月十
七日年六十有八嵗取王氏生二子希程希吳一女為
輔國將軍夫人繼取耿氏生三子希高希言平定郡君
儀賔希冉一女適李輬君名宏字仲仁號懶雲居士云
[046-15b]
銘曰有雲漇漇以觀我時其行施施巻於違雲奚悲
封徴仕郎中書舎人何公合𦵏墓志
信陽何景明為中書舎人無何即致仕歸歸逾年䘮其
父已又䘮母將𦵏伻來乞銘余扙涕曰余始與景明友
葢日想見其父母乃今不及見矣志曰封徴仕郎中書
舎人何公者信陽州人也諱信字文實其先居羅田曾
祖太山始徙信陽髙皇帝過信陽樹二旗令曰為我
軍立紅旗下為民白旗下於是太山即立白旗下太山
[046-16a]
生海海生鑑隂陽典術鑑生何公何公少使氣大言任
謀然數困鮮成事人不之竒也有盧翁者識之女以女
語人曰吾甥三十當有聞是後有異人産其家公三十
果辟為布政司承差見諸承差者汚賤無藉也又率務
裘馬相高何公恥之獨潜飭行檢誦書久之頗自表見
而布政使吳節因竊怪之特使董大役事出其金公則
立辦顧又入其羨金請賑貸所全活以萬數吳公乃大
喜以為賢引置心腹成化末闗中大飢詔發漕粟萬石
[046-16b]
至衞口曰河南發卒輓抵闗當是時河南獨南陽汝寧
熟於是河南乃即發南陽汝寧卒萬人將行何公聞之
恚曰今闗中米石不過直金一耳今奈何若是矣乃入
言於吳公曰公誠權出帑金萬使入闗糴可遂得萬石
乃因令二郡曰能人出金一即罷若役仍給粟人一石
二郡人知役且十倍費必踴躍人願出金一而不肯受
粟是公一舉活闗中之民弭二郡嗷嗷之口而省粟萬
石矣吳公曰善卒用其計何公於是有名河南然顧豪
[046-17a]
亢自負太監汪直至河南河南都御史以下震懾皆匍
匐行上謁㑹直左右俾都御史劄屬括名馬都御史業
已諾然手戰不能執筆汗簌簌下何公在旁曰都御史
大臣不當煩吏事乃奪筆代都御史劄其無嚴貴幸如
此其後為㑹寧渭源二驛丞又有抗監貢獅畨武官及
禽巨猾李氏事今皆不詳第詳其著者焉何公為人大
段厲氣義不欲齪齪與世浮沉或見尊官大人有弗潔
也則退而唾罵之而汪直過時按察使陳選見直獨長
[046-17b]
揖不拜何公終身歎慕之曰陳按察眞男子也何公故
病足徃在渭源病足㑹御史行縣簿尉以下當徒走奉
輿馬行輙數十里何公於是仰天竊歎曰嗟乎可以去
矣遂即棄官歸然貧無馬騎有人資之車一乗馬一匹
乃始歸而舎城西溪上即又日歌吟力田誦書郡人即
無小大咸望風起敬公稱先生不曰何驛丞也乃後何
公以子景明封官乃何公不欲稱其官稱曰梅溪居士
郡人即又稱梅溪居士云先娶盧氏即前盧翁女盧翁
[046-18a]
有異術嘗以䇿千石將軍有功已棄之亡歸故不及於
難繼娶李氏其父山東人也寓羅山盧家羅山盧家故
與盧翁徃來善盧翁因竊知李氏女賢及盧氏死乃力
主李氏女繼盧氏曰産異人者此女也乃後二氏皆封
孺人云盧氏生景韶累官東昌府通判卒景暘舉人而
李氏生景暉景明又生女適孟洋今為行人何公生某
年月日卒某年月日年若干嵗盧氏生某年月日卒某
年月日年若干嵗李氏與何公生同嵗卒同月以某年
[046-18b]
月日合𦵏西山之麓
空同集巻四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