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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四库全书 > 秋崖集 > 秋崖集 卷三十六
[036-1a]
欽定四庫全書
 秋崖集巻三十六
             宋 方岳 撰
  賦 記 序
   秀錦樓賦
直寳謨閣汪侯守歙之明年政恬事熈民以嘉豫間從
賔客僚吏登城西北隅挹其山川而樂之喟然曰吾先
世郡人也今吾適守于是其得竊自比于晝錦之榮乎
[036-1b]
乃作秀錦之樓樓成大㑹賔客落之而使其民方岳賦
之其詞曰
俯春城之杳渺兮遡碧溪之紺寒搴朝嵐與夕霏兮秀
色蔚其可餐挹浮丘而欲仙兮撫玉蜍以盤桓曰山川
其信美兮吾曾祖之所家幾何時其此去兮竊空老于
汀花鶴千載而來歸兮覽城郭而長嗟皇畀予以左竹
兮豈錦衣之晝行森㦸衛之靚深兮燕香閴其欲凝睠
童牙其予姓兮耋老予之父兄羗昵昵以兒語兮肯自
[036-2a]
詫于新硎幸里黨之我與兮散佩犢于春耕嘻無事其
可了兮寄吾筆于鷗盟偉飛樓之聳翠兮納風煙于簷
楹洗古彛之姢碧兮與暢叙其幽情激沙彈與豪吹兮
落孤嘯于青𡨕岡巒忽其翔舞兮紛不暇于逢迎紫陽
繚以西轉兮倚謫仙而自矜北黄山其六六兮軒后軼
而上征巋問政之東峙兮逗春霧于花屏飄吾袂以輕
舉兮訊許聶乎深雲紉崇蘭以為珮兮綴明月而成纓
受山氣之朝爽兮截鷺波之晚清夕陽澹其未收兮指
[036-2b]
素娥以将升弄林影以扶醉兮酹吾樽于江山曰堯民
其熈皥兮吾何心于鑄頑鹿擾之則駭逝兮魚自樂於
深潜審左餐而右粥兮桁楊卧而晝閒來牟蓊以相依
兮桑麻沃其蓁蓁吾與客而樂此兮覬枌社之皆春公
在樓而燕喜兮民歌袴而遨嬉孰有筆其如椽兮梯青
壁而劖之釃練江以為夀兮取玉兎以為巵起祝公其
少留兮聊暇日以委蛇
   茶僧賦
[036-3a]
林子仁名茶瓢曰茶僧予為之賦
秋崖人問茶僧曰咨爾佛子多生紏纒今者得度以何
因縁豈其能重譯陸羽之經飽参趙州之禪也與纍彼
灌莽翳于原田扶種族之匏落引苗裔之蔓延繫有尼
父之歎磊若壺公所懸彼軀體之擁腫而猥大者君子
雖噐之而未知其孰賢或刳而中或剖而邉士操取飲
于夜澗鳥勸行沽于春煙曾未若爾出家在許瓢之後
而成佛在魏瓠之先也試嘗為掃除霜茁提携出山衣
[036-3b]
以駞尼之淺褐喜其梵相之𦂳圎與之轉法輪于午寂
戰魔事于春眠山童敲雲外之臼野老掬雪中之泉瞬
木上座其少休與竹尊者而留連𠻳氷玉之一再捜文
字之五千然後掛維摩拂卧溈山缾未嘗不歎曰竒哉
此僧之精研也
   白鹿洞後賦
晦翁先生去洞之六十又九年其里中學子方岳幸得
主藏書徘徊顧瞻有嘅其嘆盖歳行之無幾而世變已
[036-4a]
不古矣乃次翁韻為白鹿洞後賦招我同盟而㰱之其
詞曰
始予眺眠鹿之町疃界白雲以為畺嗟五老人者之無
恙獨有于二千石之維良朝予樂兮紫陽夕予夢兮
朱塘訊風泉與雲壑勞降巘而陟岡慨夫子其未逺寕
吾道之易荒言琅琅其猶在将彌乆而彌芳皇拊髀其
永懐一天視于帝庠倬雲漢之昭回紛恩溥而徳洋嘻
同盟其念哉毋諉焉于氣運惟命義之是閑豈善惡之
[036-4b]
可混與有獲以詭隨盍無悶于嘉遯道烏在乎髙深體
吾身其學問将喻利以尺枉抑嚮方而寸進念日用之
常行奚先傳與後倦今來歌而來㳺尚及門之子孫匪
執經而問焉誰與歸兮共論予既互鄉之晚生又主藏
山之遺書悵莫企乎前修思盡復其舊橅疇去籍以放
紛肆予度而予諏二三子其來前矩吾今之歩趨枕寒
流以潄石有書右兮左圗老仙之在旁何玉我之勤
渠日三省以澡瀹時四勿以掃除古之人何人斯而予
[036-5a]
肯同夫讀書城南之符也駕長風而來思抱明月以翔
集毋空谷其遐遺幸聖域之優入以經籍為友朋以泉
石為供給佩猗蘭之秋香紉芙蓉而手緝盍歸乎來山
中兊麗澤其講習清斯濯以自㓗起風雩而獨立挹煙
雲而進之問孔聖之何執将玉林其與遨期瑶草之共
拾辭曰有鏘其珮琳琅璆兮風蕭蕭然山川摎兮翁乗
白雲駕言㳺兮道斯在斯如泉流兮勿遐爾心為翁憂
兮歸來歸來吾與子求兮
[036-5b]
   水月圗後賦
吟嘯翁謚其圃曰水月圗而賦之以寄秋崖方某使掇
拾其遺餘次韻為後賦詞曰
有秋崖人者雲半間以堅卧天四壁其皆空翳顔竇之
寂寂絶環轡之瓏瓏一我之外是人不通盖其固如此
而又何有於手攬碧海氣摩蒼穹吟嘯翁聞而陋之曰
子獨不見吾之水月圖乎餐沆瀣以淋漓與造物而撞
舂少焉定則不滓以雲不波以風此吾心之水月不可
[036-6a]
得而圗者也吾惟寫之以碧玉調釂之以琉璃鍾蘚花
乎其屐齒松吹乎其裘茸容與緑净嘯歌朣朧則亦可
以下視九垓之塵渺立千仭之峯夫豈但樵風之可笛
而釣煙之可蓬安得與子共横此笻談閒飛白酒半潮
紅落醉墨之汗漫鏘文響其丁東雲合霧滃氷凝雪溶
然則是不可得而圗也而圗已具吾之胸中子能起而
從吾逰乎亦聊以知吾興寄之適而筆墨之工秋崖人
忻然笑曰吾家蓬茒景孰與翁吾硯荆棘詩孰與翁然
[036-6b]
而翁方騎鯨魚跨蟾蜍将與飛仙以遨遊而莫之我同
則夫之二物者豈無清暉誰適為容固未必如秋崖之
人兮穿深逗宻若将終焉乆矣𡨕吾身於亡何有之鄊
等斯世於大槐安之宫
   繭窩賦
秋崖人飯牛而耕雪緍魚而煮煙以此與山相周旋者
亦有年矣爾廼攀蘿而上陟雲之巔則有若蒼虬龍之
矗吾後青玉案之界吾前峙焉者環而不玦流焉者弓
[036-7a]
而不絃秋崖人顧而笑曰噫嘻天其以吾蛻鶴骨之寒
而僊乎抑亦知吾隘蝸殻之凡而遄乎不然将遂冺沒
其胸中之耿耿者而使無傳乎我之勞于生也乆矣雖
閲宇宙于一瞬吾猶厭其贅又奚以徘徊乎人間之世
淟涊于區中之縁廼營斯丘自成一川所謂如蠶作繭
自裹自纒者也而吾于是桑既逺以百劙箔已簇而三
眠矣既事之夕山月正圎顧見吾影風䄂翩翩舉杯而
屬之曰聞子行且有日敢問身後之勲鼎孰愈目前之
[036-7b]
酒船且生而神竒我則與彼異矣死而臭腐彼不與我
同乎是區區者而為羣狙之喜怒不亦鄙而可憐彼爵
有穹於柱石冢有大于祁連今皆荒煙滅沒野草芊綿
則桓司馬之石與劉伯倫之鍤均之為雍門之一笑也
吾焉知其孰賢盖自神農始方不能以無疾老𣆀獨夀
不能以無死子奈何其遷延昔子之蠶也物也其股躍
不如春蟲翼鳴不如秋蝉造物之所以予之者則然也
今予之繭也化矣安知不經緯而有用于世黼黻而為
[036-8a]
章于天人之精靈徃來變化於大塊而無窮者是不可
得而致詰也行矣勉旃影未及對月沉于淵起而視之
不見其處惟吾在焉
   耕舍記
耕舍秋崖人學稼之所茇也一之日葺茨二之日暨塗
三之日入此舍居舍中續斷薪為床以牛衣藉夫湏襏
襫掛壁左右耰鋤耒耜與凡耕之具皆在其朝夕相勞
苦不過芸夫蕘子而常所談道者惟播種耕耨鎌穫之
[036-8b]
事意自得甚而客或陋之曰始吾見子于南忩横巻案
上摇膝長吟如春禽候䖝蚤夜不自休予曰是子也成
科第如摘頷髭勤于業矣既又見子于西湖葛屨布裘
且行且歌視世間木居士真若不介介者予曰是子也
成豈直為今場屋士進于學矣廼今其識字田夫耶秋
崖人笑曰嘻古者無不耕之士而今世有不耕之農子
不駭農之不耕而鄙士之耕子過矣夫士而在畎畆之
中吾意古不獨一伊尹讀豳七月見其人勸相穡事氣
[036-9a]
象郁然如嬉春臺如飲醇酎非真謂士者不能爾其歳
時推擇興于甿者不少南山有臺北山有萊此豈與少
室山人等伍要亦幡然于畎畆如伊尹者顧其事業不
至于堯舜君臣耳故古之士起田萊而巖廊釋鋤耒而
簮紱而其在東阡西陌之間者猶能夫耕婦饁以醸成
醇風噫天下不見是幾百年矣而子以大冠峩如大佩
䄡如坐而堯言進而舜趨若是者以為士與然則耕舍
之我庸渠知非南忩西湖之我也語未既秋崖人戴蓬
[036-9b]
累笠掛書牛角上而出曰吾牛飢矣子且去
   重修珠溪院記
珠溪有古尊宿曰謙禪師其言向在傳燈而院于職方
顧非禅豈其菟裘與閲方志師以唐光化二年蕝焉而
里有朝議大夫在武衛方長史良弼者為建以為院吾
意師故倦㳺歸而追寂于崖谷茅竹自覆将不覬覦一
草則院亦非師意其奚禪之以後三百有六年當國朝
之慶元丁已院絶不繼里老父曰是于長史公為檀莫
[036-10a]
若其子孫之為僧者嗣于是得法秀睥睨者引謙左据
讕謂之禪思所以枿去之得自代者有司顧職方氏之
籍在而秀之徒普觀度為珠溪僧矣遂畀秀秀既沒其
三傳子大才嘗以語予先是某甲者日飲無何蔑然無
一分顧籍意山羞泉忸草木悒今茲亦幾何年自吾
秀師之來不出半語抄一錢而翼翼言言化為佛事蒼
藤翠篠安樂雨露俛入䝉宻雲寒而石幽者此前日之
荒煙野蔓而椔翳也延宇垂阿百楹相扶其岑閴靘深
[036-10b]
以廬吾佛而憇僧者此前日之頺櫩㫁礎而藂墟也鐘
磬鐃唄華鬘幡盖朝夕賛揚以祝世界主萬夀者此前
日之螾吟鼃怒而衆狙之悲嘯也秀信有力于此願書
以無忘吾師又曰吾師積十有餘年之勤以克登茲盖
其難已甚且物之成壊相尋無窮當謙老時知見之香
普熏斯人院必瓌偉傑特渠翅于今至其中㣲一卧榻
不復棖拄憶吾師披徑則入景象葦然不自意遂能起
廢如此今謙為前第一代住持秀為後第一代住持不
[036-11a]
書無以示後之人廼為書曰嘉定五年秋九月庚申僧
法秀修珠溪院成嘉之也
   依緑堂記
客有名其堂曰依緑而謁記於子方子子方子曰何哉
子所謂依緑者豈平沙漫流襟帶左右碧净一色煙霏
吐吞而水摇山動于倒景之滅沒乎曰否吾嘗見雨簔
雪篷嘯歌而漁江鷗沙禽浮沉下上于玲瓏窈窕之外
曰此惠崇郭熈得意小景也寜有是乎曰否吾鄉無陂
[036-11b]
湖而溪清不塵春染而鴨頭秋吹而龍鱗徃徃自多幽
處子亦與溪友提携山翁徃來而朝夕于是乎曰否如
此則子何以名而予何以記曰吾嘗手䟽澗泉匯為清
池時雨新霽春草怒長吾酣然醉卧不知阿連之夢我
少焉醒但見白鳥閒暇深翹于平蕪短莎之間有魚圉
然倐爾逺逝藻翻荇亂牽動寒碧吾以為有江湖之思
焉若是何如子方子曰噫心與境忘則幽想逸發神㳺
飄蕭極意所到忽若有遇雖未嘗登稽山而識賀老鏡
[036-12a]
湖憶子猷訪戴安道處猶可想見而夜半之雪興故在
未嘗泛沅度湘而見娥皇舜英之古愁班班于蒼梧之
竹上者未歇而屈大夫滋蘭之秋畹采若之春洲固無
恙也然則余三問而子三否者不既在几研之間履屐
之下與曰某也恐未能子姑記
   狼山寺重建僧堂記
狼山靣江腋海以山水之勝望淮南而寺又最古異時
户外之屨常滿鐘魚鏗鍧出雲雨獨所謂僧堂者乆不
[036-12b]
葺䋲樞縻棟懼将壓焉率翁居無幾何徹而新之向之
靳不捐一金者讙施惟恐後積至三千萬不日月而成
百楹相扶有嚴有翼而明樓閎麗軒豁殆與此山相雄
長盖今之所有而昔之所無也余聞學道者巖棲而谷
處巢跧而雪立其木石之與居鹿豕之與逰雖把茅盖
頭猶以為泰乃今䕃華屋連髙甍有五侯邸第溟涬然
弟之者不趺而坐不脇而卧其亦有所思乎海山茫茫
江月洸洸率翁試嘗以余言問之翁名慧恭字敬可是
[036-13a]
役也始于端平三年十二月之戊子成于明年嘉熈正
月之已已而記于是季四月之壬午云
   淮東安撫司幹辦公事題名記
余教授滁學之明年今端明趙公以書幣聘之佐帥事
辭不獲則考前人之嘗為此者而石燬于兵老吏無傳
焉盖自洪内相咨䕫而下僅僅得若干人余既為屋三
楹于㕔事西乃刻而龕之壁而記之曰維揚古都㑹帥
嘗選用重臣辟士公車豈但取陳琳檄魯仲連書于公
[036-13b]
異露布以望一府而已軍旅之事吾夫子以為未之學
而今畫諾藩岳者有軍事焉可不謹與夫氣餒者不足
以直是非識汙者不足以明利害慾牽者不足以㫁可
否噐拘者不足以寄安危盖必如董生相江都王時乃
可耳夫然故官卑而望則尊職輕而責則重列其名氏
必有指之者曰某也直某也䛕某也回某也正而又可
不謹與
   休寕縣修學記
[036-14a]
學校與井田並古未有去田里而為學者也故自五家
之比鱗属而午貫之於是乎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此
非古所謂鄉校與族有師州有長鄉有老此非古所謂
鄉先生與士生其時出則相耦于同井之田入則相友
于同門之學盖知父吾父子吾子老吾老以㓜吾幼而
已然而堯舜禹湯文武之道具是矣井田壊學校廢士
之贏糧外逰者無方而專門名家之學興大師衆至千
餘人其不違父母捨墳墓而去者幾希而人心始漓故
[036-14b]
漢之號為儒者其下者為桓榮之稽古其髙者為鄭康
成孔安國之訓詁又髙者為董仲舒之明天人而止耳
三代之所以一道徳同風俗者不在是國朝學校之盛
布滿郡邑雖田不井授而欲士之不去其鄉而為學則
猶古也休寜壮哉縣其道經訓以相傳習者率嘗最吾
州異時校官有望府溟涬然弟之者盖錫山陳公之茂
尉邑時之為也於今百有六年矣厥棟維摧厥甓維頺
瞻言宫庭士顙有泚歳時祭采僅僅無落事而已内相
[036-15a]
程公之歸里也壹大葺之言言新宫殆不舊翅是歳某
起家入掌故道休陽聞公之言曰是鄉校也吾長於斯
學于斯而可諉吾父兄子弟為聞士之謂公者曰是鄉
先生也學如此其行也仕如此其亨也而可忘吾父兄
子弟為然則公之興學校雖微井田其猶井田意與邑
大夫呉君遂與凡有職于學者交謁更進而屬記于某
辭不可則諗于衆曰聖有大訓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
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然而行
[036-15b]
于蠻貊者易行于州里者難獨何與州里得之于其常
蠻貊得之于其暫暫者易勉而常者難持也士固有冠
冕佩玉天下之通貴而不為鄉士大夫所齒者矣月旦
之評其可畏如此故士之所以修其身者愈近則愈難
事容可以欺天下而不可以欺婦子也夫子之所以聖
不過鄉黨一書而所謂治國平天下者無餘藴矣諸君
能耕而遜畔則畎畆而伊周能行而後長則道塗而顔
冉奚必曰稽度數以為博談性命以為髙而後謂之學
[036-16a]
哉是則鄉先生所望于鄉校之意也皆曰唯敢不夙夜
敬戒以無忘公之徳公名珌字懐古先皇朝翰林學士
今為端明殿學士通議大夫提舉嵩山崇福宫云
   野堂記
可使食無肉不可使居無竹蘓長公語也秋崖人衍之
曰可無肉不可無竹可無帷不可無書可無餐不可無
山可無口不可無酒鑿空作此想有年數矣先廬燼于
隣火之明年予歸自維揚至則無所於居乃僑寄于别
[036-16b]
屋里人所謂相公牌下者屋敗甚疲吾力苴補之然後
向之上雨旁風僅可床几而予心焉祈雖在萬山間
不過數十家聚耳邑屋庫矣然能礙山市聲少矣然能
聒書則亦且将奈何哉予友余義夫知予食貧寄錢萬
予歸諸婦曰謹司之是可買秫田醸矣無何而鄰有售
其居而遷焉者則又謀諸婦曰酒亦可無而彼三者真
不可無也盍以秫貲易之吾将撤老屋以放山井方池
以舍水而刜汙萊以行竹吾貧無聚書能讀見書其中
[036-17a]
亦堪老矣彼麯生來不來無足計也婦始猶靳之曰某
氏屋以居貨某氏屋以居孥子何為者汲汲然落窘貲
事閒屋得無左乎予曰恬者所娱夸者所迂亷者謂得
貪者謂失天下事皆然不獨此也予不能畫計然半策
以餬予口向營十一必喪十九又不能識仕塗㨗徑邪
出旁行三入承明四至九卿吾其委耶順耶自浮自沉
人生行樂耳湏富貴何心婦既無奈予何則取而貿之
因其舊而葺以宇者堂丈方而庋堂之上者閣蓬以屬
[036-17b]
歩于堂者航而皆謚之曰野盖予野人也於野宜既成
山吾門焉何其比隣也竹吾閨焉何其友朋也堵環不
能畆而野意略具則指謂婦曰斗酒安在今欲令封徳
彛見之何如乃相與笑而書之壁
   徽州平糴倉記
淳祐二年春太守鄭侯勸農于郊有荷蓧而歌者曰田
彼南山維石齬齬言刈我黍不盈其筥既又歌曰糴而
珠乎其曷春吾𥜗乎炊而玉乎其曷果吾腹乎侯式車
[036-18a]
而聼之喟然歎曰噫是力穡而嗇收有年而貴糴者也
徽民鑿山而田髙耕入雲者十半其力貧而食貴吾念
之甚獨郡挻于火民廬官寺百役具興今幸復故初而
力且匱而吾且去矣雖然吾渠以其匱渠以其去而恝
吾民哉于是㳺觀之娱厨傳之飾歳時交隣之聘苦積
酌損得十萬緡掲以為平糴夲俾有司秋入而春出之
以相循于無窮氓也其何幸雖然知及在初仁守在後
使耿夀昌而在常平法通百世無弊矣代石以屬之後
[036-18b]
子雲氓也抑何幸雖然涸轍之升斗孰與相忘于江湖
夏畦之桔橰孰與無徳于雨露侯歸而報政推此類為
上具言之氓也重何幸侯名崈字謙仲呉人是歳二月
既望郡人方某記
   方氏萊山堂記
吾宗元美入蜀之年欵吾扉而西也為之烹伏雌相勞
苦意其單車為萬里别不能無惘惘然者顧作而言曰
某解邉縣印綬属耳既築屋于溪居之北山取詩所謂
[036-19a]
北山有萊者而謚之萊山堂子為我言其意予曰元美
之為是也将為隐乎則方泝瞿唐灔澦而上訪諸葛公
平沙之石蕝而考求曹劉諸人褒斜出入之塗此其意
未休也子何有于莱将為仕乎則山人去而蕙帳空矣
意其碧叢翠頴遺風罷月而子搂之以為名萊且有辭
于子雖然古之人不必隠時而隠不必仕時而仕莘野
一犂之雨磻溪一絲之風盖将終焉及丹書陳溪惟空
碧耳伊訓作野惟寒青耳是以君子有感于時也詩固
[036-19b]
曰南山有臺北山有萊樂只君子邦家之基此成王周
公極治之時乎故其山中之人方且出而觀鳬鷖假樂
之光以媚于天子則其所謂䑓萊者夫固詩人所以興
也勉旃行矣子毋謂古逺乃為反招隠以寄聲北山之
萊曰萊萋萋兮山之幽翩王孫兮駕言西州松桂寒兮
蛟龍樛嘻山中兮不可以乆留萊艾兮山之扉渺王孫
兮孤鶴與飛芙蓉裳兮芰荷衣㣲山中兮云誰之思是
歳淳祐三年夏六月乙丑里人方岳記
[036-20a]
   只恁麽軒記
秋崖老農于耜勞止生怠惰相輟耕而逰意行澗岡可
五六里至阿蘭若號曰珠溪有小齋房朴素幽潔趺足
而坐松風可人住山老才作茶供已即從座起而白予
言我觀世間何者非幻茲是陋室強為我名爾時秋崖
告才老師但只恁麽于名何有師大歡喜此即是名名
只恁麽無可不可佛所説義亦復如是乃是作扁而説
偈言是心如虛空夲自無一事若能只恁麽縁累從何
[036-20b]
生而一切凡夫不肯只恁麽妄生顛倒想流浪五濁中
見種種慾樂熾然起貪癡無名着愛根念念在富貴由
此一念故戈矛生于心猶如瘴毒蛇竟日思噬齧又如
彼隂賊含沙而射人是人堕邪見展轉無是處我有一
法門非作亦非止麄茶與淡飯直㨿現在身於十二時
中無復起妄想得安穏常住不以苦為樂如鵬與斥鷃
無適非逍遥如魚自潜深不齅鈎上餌浮念一掃除心
逸而日休我今作是偈付嘱于諸人能只恁麽者君子
[036-21a]
坦蕩蕩是名佛境界安樂常歡喜不能只恁麽小人長
戚戚是名魔境界云何離垢纒若人了此言䆒竟漸净
覺淳祐四年三月望日
   月荘記
直山居之西衡為室者五牖一以為軒墐二以為廩而
虛其兩夾以居用盖村墅云而成之日適中秋也晚色
新霽羣山蒼蒼碧宙寥泬月明如霜歸謀諸婦洗吾老
瓦落之因以月名吾荘嗚呼噫嘻二十四橋物是人非
[036-21b]
戰血作碧腥風為悲曾不若崖逕秋老寒光入扉竹露
自㵼梧風尚㣲是知月與山家為宜庾樓夜午乾坤一
巵據床豪嘯川險山巇曾不若林影瑣碎澗彩陸離引
聲長哦莫知孰誰是知月與詩家尤宜蕙房葯戸翠帷
翡幄怨之以鵾鷄之哀弹激之以雌鳳之孤龡曾不若
氷霜竹屋煙水茅茨窺孱顔以排闥冩横斜而出籬是
知月與貧家大宜予貧也而山居天又不靳其與乃窮于
詩是兼三者而有之月固莫宜于予也然則卧予于元
[036-22a]
龍百尺之樓延予以郭隗千金之䑓而欲與予荘易也
請固以辭
   吴元鼎友梅堂記
疇昔之夜夢與客行溪谷間沙清水寒微霰暮集有梅
焉蒼皮半皴偃蹇苔石相與頋而樂之客曰寒江蒼蒼
山月荒荒側倚崩崖幽然自芳非釣瀬之嚴光乎於君
意何如秋崖人曰髙矣抑未也離世而立于獨藪澤處
閒而已矣客曰天地既春草木既津憔悴惟腊于澗之
[036-22b]
濵非離騷經之靈均乎於君意何如秋崖人曰介矣愈
未也非世而異于俗枯槁赴淵而已矣居吾語子吾将
進子而易其觀可以希賢可以作聖則指而謂之曰彼
萬仭立壁煙昏雨寒老色如鐡凛不可千子盍觀夫孟
軻氏之巖巖此頺櫩敗瓦野意蕭踈有美一人雅澹冲
虛子盍觀夫子顔子之如愚若然者於子意又何如也
語未既有剥啄驚周公者則東方白矣秋崖人蹴樵青
曰起扣門者非曩客也耶窺之則竹洲後人訊也君之
[036-23a]
言曰吾鄙在山林無與從吾兒㳺者既擇于梅使友之
作堂其間以識吾訓子其為吾發焉噫嘻曩既與君言
矣欲為記者無以易是君其語而子資深菊吾知其為
隠者也柴桑之遺民也蓮吾知其為君子也濂溪之老
仙也若人者隠君子而非也顔與孟丈人行也而其友
之云乎逢原勉之毋或使玉立堂下者割管寕之席作
嵇康之書也竹洲後人曰吴鉉元鼎秋崖人曰方岳巨
山而是歳為淳祐之著雍涒灘云
[036-23b]
   就日堂記
出五老門不數武道西有敗屋相撑拄曰翔風亭者盖
守臣率其属迎拜制詔處也臣至郡之再月一夕暴風
雨枿去之顧而歎曰茲其所謂翔風者耶康廬在前左
重湖渺茫無際風蓬蓬然起于鄱子之澤踔數千百里
撇巨浪而蹙于揚瀾左蠡之口突怒奔放長驅而直前
其鋒鋭不可當也而廬山幾千仭横其身捍拒之以故
反射回薄震撼呌號不連日夜不觧也其可驚可愕畧
[036-24a]
如是而何取于風乃壹大新之而易其名曰就日堂夫
吾君以帝堯之仁臨照宇内赫然離日之麗也臣觀于
離聖人以南面聼天下而重離六爻惟六二為元吉重
離君象也黄離臣爻也君離其明而臣離其吉何也二
五交者離其照也不交則豐其蔀矣然則方國奉細書
之札而使吾民近天子之光将何責而可毋但曰天威
不違顔咫尺小白無敢不下拜
   歸來舘記
[036-24b]
始予守廬山有餫舟横吾境者榜之百亡何而荆州牧
怒詰之曰吾人也爾之榜也奚其可予復之曰吾境也
彼之榜也奚其不可公牧荆州老僕列戍江東郡惟是
風馬牛不相及也而具析之是鄙我也鄙我不如斥牧
愈益怒舉劾之朝廷薄其罪亶移武陽即日觧印綬歸
問訊竹樹亡恙外歩雪林而下繚山之麓以西屋其㘭
處為三間號歸來舘間與客醉起而歌淵明之辭則和
之曰歸去來兮青山白雲今始歸𣺌人生其幾何奚一
[036-25a]
喜而百悲曩輕渉于世途駟予馬兮弗追今幸返乎林
壑将兩忘于是非天地寛兮蝸殻風日釅兮牛衣朝土
銼其無煙飽空山之翠㣲陟彼髙岡如麏斯奔我松我
閨我竹我門不知今吾若亡若存有冽者泓可瓢可罇
䕃琅玕以清閟洗吾前之媿顔彼蒼生其奈何笑東山
之老安林木寒其秋秋禽鳥樂而闗闗山喜歸兮獻竒
露崖㟧以駭觀檜喜歸兮逺來龍蛇走而夜還宜老子
之杖屦野色暝其盤桓歸去來兮吾㣲斯人誰與㳺此
[036-25b]
腰折于兒曹盍與世而無求匪吾郵而我督時則然其
何憂惟出處之在我寜稽决于龜疇乃苫樵舍乃篷釣
舟命山翁與溪友專一壑兮一丘有談及于當世浹吾
背之汗流百有餘其已足三不啻之宜休已矣乎吾行
吾止時乎時時乎不時其誰留不吾乎舘将何之間從
春沂歸不與黄石期羮煙蕨與雪饁春臯以耘耔或
作勞而小憇枕蒼石以哦詩闖吾籬者推去曰洗吾耳
其無疑歌既書之壁是為記
[036-26a]
   荷嘉塢記
並吾廬而北有山環焉版圖姓之曰何家塢自吾之家
于斯也墻其口而圃之而沼之而亭之盖思所以易其
塢名而芸夫樵子之熟于口吾易之而彼之不吾易也
乃元黓困敦之歳有蓮駢生于其沼予忻然笑曰茲其
所謂荷嘉塢者與芸夫樵子之不彼易則吾易之矣於
是具著所塗而次序之凡我同盟毋惑多岐一東一西
孰指爾迷作入山林處彼痴窟郎堆錢百屋我無儲胥
[036-26b]
一燈夜讀作着圖書所他山有梅矯矯玉立不同衆芳
春風遲日作百花頭上之亭我秫我田亦足以醸西風
吹塵曾莫可向作歸來舘有濯者蓮處汙而㓗勿遐爾
心濓溪風月作君子亭山下出泉有坎其泚寒斯冽斯
幽人所履作寒泓言抺其芻田彼犖埆對眠夕陽亦勿
扣角作飯牛庵惟春嫋嫋惟夏蹻蹻惟冬悄悄惟秋杳
杳作秋崖耕不一□鉏不五畆耳目口鼻皆吾之有作
田園居至是則復于圖書所以歸吾廬而山之觀止矣
[036-27a]
方子日一再行不大風雨不廢也顧其老竹窮木非有
繁華之竒草亭茸屋非有榱題之觀而山之豁如谷之
奥如林嶺之翳如亦有足樂者穿幽逗深繚繞嵐翠盖
窮日之力而後饜也然則聲色之蠱其心孰與禽鳥之
適吾情軒冕之梏其身孰與泉石之忘吾形當世之名
卿材大夫幸得遭時清明謨格長治安得而從予逰乎
樂哉斯丘山翁野叟之所同而髙人勝士之所獨也予
其可哉寳祐改元第一日塢主巨山自記
[036-27b]
   徽州重建慶豐橋記
寳祐改元新安郡浮橋成太守臨卭魏侯克愚使某僚
王宗説庀之而使其民方岳記之詞曰
自古在昔胙邦建侯四達其疆廬積梁舟有圮弗興是
謂失政君子即之覘陳議鄭匪川靡梁不能為國乃心
匪民則莫我䘏周官吕命職在有司民自為民曾爾勿
思憲憲魏侯鶴山之子鶴山之子寜弗知此乃闢貢闈
乃增貢籍政恬事熈靡纎不葺廼梁廼川廼心廼民廼
[036-28a]
寝廼興維勇于仁維歙之溪朝宗于京江呉荆楚南東
其行滛潦悍湍兩涘千里有比其舟坦坦如砥始誰作
之劉侯炳名厥既歴年午縱卯横今侯曰嘻是不在我
匪用之裕惟仁之果慮事屬植乃廵爾功爾功爾傭毋
失爾農出斛于庾百又五十出緡于府六萬有溢四十
其艘脩六百尺以今視昔益三之一治銕為笮翼其兩
旁賦文倍脩以時闔張上春經始民歡趨之季月告成
侯來落之有翩者鳬汎汎漣漪背負長虹作鱗之而侯
[036-28b]
曰美哉既堅既良民曰允哉廼康廼荘習坎重險維其
夷矣過渉滅頂汔其濟矣不川而逰不徑而踰凡人有
心履此正塗於休我侯惠我無疆匪惠伊教子孫不忘
歙山叢叢其水清寫刻此銘詩以諗來者
   頥齋記
予與從之共燈火于珠溪厥既三十年而餘矣予苒苒
日以老學益落而從之謁予記其燕居之室頥齋予曰
此非予所及也盍見孟子而問之古今言頥未有如吾
[036-29a]
孟子者其言曰養一指而失肩背是為狼疾人矣養樲
棘而失梧檟是為賤場師矣何哉子所養而有省于斯
也昔者聖人之畫頥豈但象其竪頰頦挿齒牙率天下
後世為飲食之人哉其所養必有大于此者故曰養其
小者為小人養其大者為大人小人者以三釡為榮以
五鼎為貴所養者外也大人者不三釡而榮不五鼎而
貴所養者内也然則萬錢之食一頥也一瓢之飲又一
頥也侏儒之飽一頥也首陽之餓又一頥也子将奚擇
[036-29b]
焉五色令人目肓則如非禮勿視以養明五聲令人耳
聾則如非禮勿聼以養聪囁嚅于勢利之塗則如非禮
勿言以養神顛𡨕于嗜慾之境則如非禮勿動以養志
必如是而後可以觀頥矣子亦識夫君家諸人之頥乎
由頥者安石也不出則如蒼生何從之曰僕謝未能朶
頥者𤣥暉希逸也唫風嘲月以垂涎于世利之鼎而已
從之曰僕敢不戒顛頥者靈運也猖狂妄行而禍及之
矣從之曰僕雖不敏然亦知所擇矣然則子其勉旃于
[036-30a]
觀頥乎伐牛山之木非也揠宋人之苗尤非也如欲觀
之則孟子所謂以直養而無害者也朋友司過敢告靈

   在庵記
予歸耕窮山與世不相聞者三年矣今嘉禾治中曹君
鄲歳歳焉屬記其所謂在庵者君之言曰吾家許峰下
故旌陽所嘗井臼也因姓之云突兀撑空斗起雲海上
數千仭而派其支為小嶼意象閎窈風氣盤互則不肖
[036-30b]
孤所以奉吾先君子衣冠之藏也為人子者不敢以其
心死其親亦不敢以其力儉其親則延之而宇之翼之
而榭之繚之而港之規之而湖之千嶂所環嵐暝噴薄
邇青逺碧縈幽逗深吾所不能言者工所不能畫也吾
獨能言致思其堂履濡敬享其室朝暉暮雲其亭而又
著軒焉為齋居精舍焉為僧舘最其凡者曰在庵而已
吾固也其惟子之記岳惟平川先生以經學為師儒以
論諌為御史以言議風㫖為侍從天下之名能文章者
[036-31a]
非其軰則學徒也顧平生於予文也嗜之尤治中君不
彼之諏而予之諉千數百里走車牛口下而曰此先志
也其斯之謂在與一念所存無在而不在也立則見其
参于前在輿則見其倚于衡是謂之在矣正明目以視
之而不見傾耳以聼之而不聞不謂之在乎由前言之
則羮墻亦堯河洛亦禹凡宸奎寳畫奏篇進巻之藏此
山者皆平川也由後之言則赤舄非周蒙倛非孔其環
金植象形色繪畫之留此堂者謂平川與我儀圗之惟
[036-31b]
仲山甫舉之平川有焉惟其有之是以似之治中君勉
焉然則所謂在固在此不在彼也廼若先生之行事則
其状在太常其傳在太史不書寳祐改元重陽日新安
方岳書
   朱氏六可堂記
孝經非純聖人書君家文公疑之矣不惟文公致堂先
生疑之不惟致堂玉山先生疑之至所謂六可者則又
裂取北宫文子道楚令尹圍之言文公筆而削之固已
[036-32a]
在删去九十字之中矣君今掎以扁其堂而又属其記
于予得無家鷄之厭而野鶩之嗜與試嘗與君慨想夫
洙泗之上神逰乎孔曾之間親見其穆然燕居席間函
丈精聚神㑹熈熈泰和則堯舜禹之典謨具存而伯夷
后䕫之禮樂固無恙也此其言行徳義容止進退盖已
粲然在目中矣故夫動容周旋之間君子於是而觀學
焉孔子之所謂仁不過視聼言動之四曾子之所謂道
不過容貌顔色辭氣之三然則六可者固學者用力涵
[036-32b]
養之地主敬持守之則也君姑毋問其為漢先儒之訓
詁唐開元之章句而以夫之六言者就其所謂可去其
所謂不可則一貫之指不言已傳六可不在忠恕乎自
任之重死而後已六可不在宏毅乎好修者三省自得
者一唯曾何人哉希之則是君名某經畧公之諸孫徽
文公之族子也予雖未識其人而能作堂儲書以夫之
六言詔厥後其斯亦可書矣于是乎書寳祐甲寅除日
里人方岳記
[036-33a]
   方長者祠堂記
畎畆而有後世名韋布而為衆人利此其忠信之行乎
州里睦婣之洽乎比隣必有非聲音笑貌之所能為者
大夫卿士身都顯榮而生無益于人沒無傳于世者多
矣乃吾祖吾父退然寒素為鄉人所推尊一言折𠂻兩
訟消彌盖有王彦方之遺風焉平生所為力不足而心
有餘事雖微而利無窮義役特一事耳邦之人士安樂
無事者五六十年兩公乆沒已而思之不能忘也乃為
[036-33b]
作斯堂而表之系之詩而使歳時歌舞之其詞曰
田瀰瀰兮山蒼蒼甿秋穫兮春條桑雞豚兮保社夕下
來兮牛羊逸我兮榖我云誰之思兮此堂有臞其仙兮
有白其鶴與翁而三兮禔福吾鄉鼓坎坎兮豐年予胥
樂兮烝嘗
   送許允杰序
徃時許太空見予竹西纔洛陽賈生之年耳得其文一
通怪怪竒竒坐人盡驚亡何以其性竒者取巍科怪竒
[036-34a]
何負于文哉後二十年太空以書介其從子允杰來見
讀其編則亦怪怪竒竒問其年則亦僅僅陸機入洛之
歳是何許氏之多英妙而怪竒也予方老退不得與于
斯文見所謂怪怪竒竒則驚而異耳固嘗問太空曰昌
黎謂易竒而法文竒可也山谷謂竒是文章一病文竒
可乎法而不竒程衛尉之治簿書也縱無勝亦無敗竒
而不法李将軍之不擊刁斗也不大勝則大敗矣其曰
文章一病非與若歸盡取六經以來至于諸子百氏以
[036-34b]
及稗官小説騷人賦客之所論著反覆熟之當自見左
氏怪竒于春秋荘騷又怪竒于左氏子雲相如同工異
曲者又怪竒于荘騷愈降而下之則文人相髙務為艱
澁難字生語棘人喉吻而以不能句讀為古則亦陋矣
子其毋文勝而理負毋言深而意淺毋論卑而氣弱毋
思殆而學㒺則怪怪竒竒将又無負于子矣
   滕和叔尚書大意序
吾州以經名家者多矣書為最以書名家者加多矣滕
[036-35a]
為最書自程文昌王大監皆有所論著天下所謂程泰
之禹貢圖志王晦叔尚書小傳者也至溪齋先生與其
弟合淝令君同登晦翁之門學者謂之新安兩滕和叔
漸涵于二父之淵源披剥于百家之林藪盖自與予别
三十有五年矣一日訪予崖底出其所著書曰尚書大
意者十二萬言教予曰子亦知夫凡書之有大意乎猶
之木焉本而非節目也猶之水焉源而非𣲖别也若書
之大意則一中字而已允執厥中書所以始咸中有慶
[036-35b]
書所以終以此一字讀此一書迎刄觧矣予受而讀之
既請曰以中為書之大意吾未之前聞也子於何有所
聞曰予聞之先君子先君子聞之紫陽翁紫陽翁聞之
濓洛諸老而予發其秘者也寳祐乙夘重陽日友人方
岳謹序
 
 
 秋崖集巻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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