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14b]
甫里集巻十八
[019-1a]
欽定四庫全書
甫里集巻十九
唐 陸龜䝉 撰
雜著
象耕鳥耘辯
世謂舜之在下也田于歴山象為之耕鳥為之耘聖德
感召也如是余曰斯異術也何聖德歟孔子叙書于舜
曰濬哲文明聖德止于是而足矣何感召之云云乎然
[019-1b]
象
而徐起墢欲深獸之形魁者無出于象行必端履必深
法其端深故曰象耕耘者去莠舉手務疾而畏晩鳥之
啄食務疾而畏奪法其疾畏故曰鳥耘試禹之績大成
而後薦之于天其為端且深非得于象耕乎去四凶恐
害于政其為疾且畏非得于鳥耘乎不然則雷澤之漁
河濵之
曰堯舜與人同耳而好事者張以就其怪怪非聖人之
[019-2a]
意也吾病其書入異端敺之使合于道人其從我乎雖
不從吾亦不能變其説
寒泉子對秦惠王
寒泉子秦之/處士對秦惠王曰客有自趙來以約從連横事
説大王者為誰惠王曰東周人蘇
上王不聽有之乎曰然其道如何王耶伯耶曰黜其伯
以躋王乎曰若然則何上書之煩而用之疎乎惠王曰
醯雞不能混雷霆嬰兒不能抗烏獲者響與力懸絶故
[019-2b]
也蘇子誠辯安能以三寸舌謀山東諸侯使西面朝秦
者乎寡人非不知不破一領甲不折一隻矢之為利也
顧其猶捕風耳諸侯不可以一非一朝
伯也始若膠附終若冰拆豈連雞不能俱止于棲而巳
哉寡人塞耳義弗聞也寒泉子曰不然夫齊荆三晉之
人疾于兵久矣方城之金十九為兵一為鎛銚董澤之
蒲十九為榦一為箕棬父子兄弟之血前後濺野草齊
魂為燕氛趙骨化魏土悽痛之聲入金石出絃匏聞之
[019-3a]
者悄慼酸屑泣不自禁一旦有人謂曰朝與
得帖帖安卧秦亦厭戰雖鼓牙頰未能吞諸侯秦休而
强吾亦勇而奮矣設有辯口奚能反覆乎大王不用秦
詔一武士斷其頸無令車輪輾闕下土使關東諸侯聞
其言合從散横東向以倍秦大王出則奪氣入則包羞
及其殆也披土地以奉仇國獨不念秦仲之業艱難乎
春秋祀事何面目見宗廟惠王卒弗用寒泉子耕
趙即封蘇季子為武安君六國果拒秦秦閉關十五年
[019-3b]
耒耜經并序/
耒耜者古聖人之作也自乃粒以來至于今生民賴
之有天下國家者去此無有也飽食安坐曽不求命
稱之義非楊子所謂如禽者耶余在田野間一日呼
耕甿就而數其目恍若登農皇之庭受
風泠泠聳豎毛髪然後知聖人之㫖趣朴乎其深哉
孔子謂吾不如老農信也因書為耒耜經以備遺忘
且無愧于食
[019-4a]
經曰耒耜農之言也民之習通謂之犂冶金而為之者
曰犂鏡本作/鑱曰犂壁斵木而為之者曰犂底曰壓鑱曰
策頟曰犂箭曰犂轅曰犂梢曰犂評去/聲曰犂建曰犂槃
木
鑱也覆其墢者壁也草之生必布于墢不覆之則無以
絶其本根故鑱引而居下壁偃而居上鑱表上利壁形
下圓負鑱者曰底底初實于鑱中工謂之鼈肉底之次
曰壓鑱背有二孔係于壓鑱之兩旁鑱之次曰策頟言
[019-4b]
其可以扞其壁也皆貤然相載自策頟達于犂底縱而
貫之曰
有越加箭可弛張焉轅之上又有如槽形亦如箭焉刻
為級前高而後卑所以進退曰評進之則箭下入土也
淺以其上下類激射故曰箭以其淺深類可否故曰評
評之上曲而衡之者曰建建捷也所以柅其轅與評無
是則二物躍而出箭不能止横于轅之前末曰槃言可
轉也左右繫
[019-5a]
執耕者也轅車之胷梢取舟之尾止乎此平鑱長一尺
四寸廣六寸壁廣長皆尺微橢音/墮底長四尺廣四寸評
底過壓鑱二尺策減壓鑱四寸廣狹與底同箭高三尺
評尺有三寸槃増評尺七焉建雄稱絶轅脩九尺梢得
其半轅至梢中間掩四尺犂之終始丈有二耕而後有
爬去/聲渠疎之義也散墢去芟者焉爬
焉有磟碡音鹿/毒焉自爬至礰礋皆有齒磟碡觚稜而巳
咸以木為之堅而重者良江東之田器盡于是耒耜經
[019-5b]
終焉
冶家子言
武王既勝殷懸紂首有泣于白旗之下者有司責之其
人曰吾冶家孫也數十年間載易其鎔範矣今又將易
之不知其所業
賦重秉耒耜者一墢不敢起吾父易之為工器屬宫室
臺榭侈其售益倍民凋力窮土木中輟吾易之以為兵
器㑹諸侯伐殷師旅戰陣興其售又倍前也今周用鉞
[019-6a]
斬獨夫四海將奉文理吾之業必壞吾亡無日矣武王
聞之懼于是包干戈勸農事冶家子復祖之舊
昔豢龍氏求龍之嗜慾幸而中焉得二龍而飲食之龍
之于人固異類以其若巳之性也席其宫沼百川四溟
之不足游甘其飲食洪流大鯨之不足味施施然擾于
其愛弗去一旦值野龍奮然而招之曰爾奚為者茫洋
乎天地之間寒而蟄暘而昇能無勞乎誠從吾居而宴
[019-6b]
安乎野龍矯首而笑
形冠角而被鱗賦吾之德泉潛而天飛賦吾之靈嘘雲
而乘風賦吾之職抑驕而澤枯觀乎無極之外息乎大
荒之墟窮端倪而盡變化其樂不至耶今爾苟容于蹄
涔之間惟沙泥之是拘惟蛭螾之與徒牽乎嗜好以希
飲食之餘是同吾之形異吾之樂者也狎于人啗其利
者扼其喉胾其肉可以立
誘吾納之陷穽耶爾不免矣野龍行未幾果為夏后氏
[019-7a]
之醢
説鳯尾諾
或問予曰鳯尾諾為何等物圖耶書耶對曰予之所聞
自晉訖于梁陳巳來藩邸之書也凡封子弟為王則開
府辟僚屬取當時士有學行才藻者中是選其所下書
東
啟應和文章則曰應令應教下其制一等故也其事行
則曰諾猶漢天子肯臣下之奏曰可也鳯尾則所諾牋
[019-7b]
之文也綷䌨然䙰褷然織與繪莫的知既肯其行必有
褒異之辭若今之批答案晉元帝為瑯琊王時帝美其
才令通習外事嘗使批鳯尾諾南齊江夏王鋒降/高帝
第十二
悦以玉麒麟賜之餘未見其出鳯尾牋當畨薄縷輕其
制作精妙靡麗而非牢固者也殆將五百年必不能保
而存之好事者或云識音/志妄矣且傳云仲尼在魯與陳
有問缶羊楛矢者皆知之及脩春秋則逺者畧近者詳
[019-8a]
故曰立于定哀而指隠桓之日逺矣蓋聖人作大典不
可不慎則
巳矣又安可詐别數百年前事自以為賢哉君子慎所
傳無易
禽暴
冬十月予視穫于甫里旱苗離離年無以搘憂傷盈懷
夜不能寐往往聲類暴雨而疾至者一夕凡數四明日
訊其甿曰鳧鷖也其曹蔽天而下蓋田所留之禾必竭
[019-8b]
穗
能弋羅常藥而得之
上箆/下西塗枝叢植于陂一中千萬膠而不飛是藥也出于長沙豫章之涯行賈貨錯嵗
售于射鳥兒盜興巳來䝉衝塞江其誰敢商是藥既絶
群鳧恣翔幸不充乎口腹反侵人之稻粱予曰嘻失馭
之民化而為盜關梁急征商不得行使江湖小禽亦肆
其暴以害
之物乎俾生靈死乎飢吾不知安用馭者為
[019-9a]
蟹志
蟹水族之微者其為蟲也有籍見于禮經載于國語揚
雄太𤣥辭晉春秋勸學等篇考于易象為介類與龜與
鼈剛其外者皆乾之屬也周公所謂旁行者歟參于藥
録食疏
子雲譏其躁以為郭索後蚓而巳蟹始窟穴于沮洳中
秋冬交必大出江東人云稻之登也率執一穗以朝其
魁然後從其所之蚤夜觱沸指江而奔漁者緯蕭承其
[019-9b]
流而障之曰蟹斷鍛/斷短/其江之道焉爾然後扳援越
軼遯而去者十六七既入于江則形質寖大于舊自江
復趨于海如
又加多焉既入于海形質益大海人亦異其稱謂矣嗚
呼穗而朝其魁不近于義耶捨沮洳而之江海自微而
務著不近于智耶今之學者始得百家小説而不知孟
軻荀揚氏之道或知之又不汲汲于聖人之言求大中
之要何也百家小説沮洳也孟軻荀揚氏聖人之瀆也
[019-10a]
六籍者聖人之海
于海是人之智反出于水蟲下能不悲夫吾是以志其
蟹
記稻鼠
乾符巳亥嵗震澤之東曰呉興自三月不雨至于七月
當時汙坳沮洳者埃
塵勃濯檝支派者入屝屨無所汗農民轉逺流漸平/聲稻本晝夜如乳赤子欠欠然救渴
不暇
[019-10b]
僵之信宿食殆盡雖廬守版擊敺而駭之不能勝若宫
督户責不食者有刑當是而賦索愈急棘械東榜箠木
肌體者無壯老吾聞之于禮曰迎猫為食田鼠也是禮
缺而不行久矣田鼠知之後歟物有時而暴歟政有貪
而廢歟國語曰呉稻蟹不遺種豈呉之土鼠與蟹更伺
其事而效
君也有鼠之名無鼠之實詩人猶曰逝將去汝適彼樂
土況乎上捃其財而下啗其食率一民而當二鼠不流
[019-11a]
浪轉徙聚而為盜何哉春秋螽蝝生大有年皆書是聖
人于豐凶不隠之驗也余學春秋又親䝉其灾于是乎
記
記錦裾一作裙/
陳後主羊車一輪天后武氏羅裾佛旛皆組繡竒妙李
君乃出古錦裾一條示余幅長四尺下廣上狹下濶六
寸上減下三寸半皆周尺如直其前則左有鶴二十勢
[019-11b]
若飛起率曲折一脛口中銜莩葩輩右有一鸚鵡聳肩
舒毛數與鶴相等二禽大小不類而又以花卉均布無
餘地
璅結互以相帶有若駮霞殘虹流烟墮霧春草夾逕逺
山截空壞牆古苔石泓秋水印丹浸上/聲漏蘂粉塗染
縆公曽切急也駛/疾也或作恒環珮雲隠涯岸濃淡霏拂靄抑㝠密
始如不可辯别及諦視之條段斬絶分畫一一有去處
非繡非繪縝緻柔美又不可狀也裏用繒綵下制綫尚
[019-12a]
仍舊兩旁皆解散
物亦不下三百年矣昔時之工如此妙耶曳其裾者復
何人焉因筆之為辭繼于錦裾之後俾善詩者賦之
蠧化
橘之蠧大如小指首負特角身蹙蹙然類蝤蠐而青翳
葉仰齧如飢蠶之速不相上下人或振觸之輒奮角而
怒氣色桀驁一旦
為蝴蝶矣力力拘拘其翎未舒襜黑韝蒼分朱間黄腹
[019-12b]
瑱而橢墮/緌纎且長如醉方寤附枝不揚又明日往則
倚薄風露攀縁草樹聳空翅輕瞥然而去或隠蕙隙或
留篁端翩旋軒虚颺曳粉拂甚可愛也須㬰犯蝥網而
膠之引絲環纒牢若桎梏人雖甚憐不可解而縱矣噫
秀其外類有文也嘿其
無嗜而食類亷也向使前不知為橘之蠧後不見觸蝥
之網人謂之鈞天帝居而來今復還矣天下大橘也名
位大羽化也封畧大蕙篁也苟滅德忘公崇浮飾傲榮
[019-13a]
其外而枯其内害其本而窒其源得不為大蝥網而膠
之乎觀吾之蠧化者可以惕惕
雜説
舜謀于二女二女教之以鳥工龍工藥俗注豕而后免
矣夫勢之重壯夫不能不畏位之尊聖人不得不敬況
舜壻于天子頑嚚嫚戾者獨不畏之又從而殺之耶且
堯之妻二女帥九子觀舜之德舜反受教于女子其術
[019-13b]
怪且如是是不教人以孝道教人以術免也故堯使勗
之非
邰侯姜女之生子也始棄之命之曰棄宋芮司徒之生
女也始棄之亦命之曰棄邰棄為稷官烝民賴之宋棄
美而生佐幾移乎宋國名之同也奚傷舜重瞳子項羽
亦重曈子形之類也奚病擇其道如何耳
季札以樂卜趙文子以詩卜襄仲歸父以言語卜子游
子夏以威儀卜沈尹戌以政
[019-14a]
如響無他圖在精誠而巳不精誠者不能自卜況吉凶
他人乎
傳曰武王罷朝而襪繫絶顧左右無可使結者衛褚師
呼聲子結襪而登席漢廷尉為王生結襪襪之有帶其
來尚矣今獨亡之嗚呼古之制亡者十九奚襪帶之足
云
柳下惠之妻誄其夫門人不能竄一字吕
秦人不敢損一字德與刑如何哉
[019-14b]
甫里集巻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