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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元氏長慶集巻
三十一
唐 元稹 撰
書
代諭淮西書
某月日山南東道節度兼申光蔡等州招撫使檢校司
空嚴某致書前彰義軍兵馬使吳侍御及淮西將士官
吏申光蔡等州百姓等奉十月十九日詔書以某充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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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蔡招撫使某月日遣使齎勑送付界首布告訖某頃
鎮太原與吳侍御伯父相國公同受恩寄交問歳時歡
好不絶僅十餘年可謂至矣及吳侍御先尚書繼當寵
命某又領鎮荆南前好復修欵宻如舊弔喪問疾禮無
不時亦可謂勤矣某於吳侍御伯父先父既等夷於吳
侍御實丈人行固已私矣况朝廷以吳侍
迷誤詔㫖欲思致訓未忍加兵仍以某為招撫之使是
吳尚書之嗣既絶而由某有復聨之望捧詔以來夙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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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歎不任憐痛之懷某欲上徴古類恐引諭不明切為
諸公以近事灼然在耳目者言之今吳侍御棄喪背禮
捨父干君誘聚師徒希求爵位者豈不以貞元末年天
下方鎮物故徃徃依慿衆請而得者十恒二三以此為
自偷之證耶甚不然也徳宗皇帝御天下日久春秋髙
理務便安不欲生事或謀及卒伍而置師長葢一時之
權也今天子二十八即皇帝位控一海内臣服夷狄赫
然皇威熏灼白日初楊惠琳劉闢李錡猶守故態謂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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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未即誅擒曾不知逾月之間皆頭懸藁街腰斬都市
此諸公之所聞見也自是蠻夷懾竄戎臣震惕相與奔
走朝闕之不暇今廟堂之上命將擇帥容易於置卿長
即吳侍御希求非望之志安得復行於今日哉此衆
可慿位不可取之明驗也今吳侍御蓄聚糗糧繕完城
壘偷侵縣邑不自危亡者豈不以貞元中吳相國為讒
邪所鬬錯誤朝章韓太保率衆奉詞而吳相國終以宥
免又以此為自偷之證耶又不然也日者謀議之臣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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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不審韓太保行陣之將耳總統非所長而又徴天下
烏合之衆以授之是以遷延進退不時成功然猶吳相
國悔過乞降深自咎責朝廷多之僅乃全活且吳相國
躬服節儉衣食與士卒同蓄貨力耕向三十載然後粗
能支一戰耳今吳尚書馭衆日淺吳侍御年位俱卑諸
將之在下者皆怏怏茍容非有威懷信服之志百姓日
蹙賦斂月加天兵四臨耕織盡廢竊聞壯者劫而為兵
老弱妻孥吞聲於道路而欲以吳相國三十年拊循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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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之力為自比甚相懸矣况國家命全軍之將用不竭
之資烏尚書董懷汝之師李尚書舉陳許之衆柳中丞
以鄂之全軍
夀春某以襄陽之勁卒數萬集於唐而又益之以魏博
之驍騎江陵之強弩以攻則彼有壓卵之危以守則我
無出疆之費用三州之賦敵天下四海之饒以一旅之
師抗天下無窮之衆雖妾婦騃孩猶知笑之而况於義
夫壯士哉若聖天子推含垢之化圖不戰之功使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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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之塞其飛走則男不得耕女不得織鹽茗之路絶倉
廩之積空不三數月求諸公於枯魚之肆矣儻或神算
風驅天威電激使齊攻四面各裂一隅彼若聚而待之
則自窮分而應之則不足東抗則西入南備則北侵腹
背受攻首尾皆畏赤族之刑既迫輿櫬之計方施則固
難期於曩時之宥免矣此又力不可支勢不可久之明
驗也今吳侍御厚利買交嚴刑刼質謂王師可敵謂已
衆不離者豈不以大將李義等言甘約重許與死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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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耶又不然也夫李錡據
養士向十五年獨以張子良為腹心不貳之將故授以
銳健先鋒之兵又以裴行立為骨肉不欺之親故授以
敢死酬恩之卒然而一朝遷延王命稱疾不朝子良朝
倒戈以攻於外而行立夕縱火以應於内錡則戮死而
張裴甚榮此又諸公之所聞見也劉闢乗韋令饒衍之
後廩藏榖帛以億萬計啖養士卒慿恃阻固以仇良輔
有樸厚不揺之心是以成其要害而授之兵然而天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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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麾因壘來下席巻餘孽巴蜀大定闢則戮死而良輔
甚榮此又諸公之所聞見也盧從史内藴私邪外張威
武熒惑天聽逗留王師以烏尚書有委用親信之恩故
授之以爪牙衛已之衆然而睿畧潛施元凶就執烏尚
書清壘整旅以俟命從史放死而尚書甚榮此又諸公
之所見聞也此數君子者豈受利不厚而誓約不明哉
葢逆順之理殊而子孫之禍大也且田
代繼襲之勢身没之後𦙍子不肖將卒聚謀而請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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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天子嘉其忠而與之賚百萬之財以贍軍復三年之
賦以勵俗輟郎署之英以榮其賔介而坐專席操郡國
者又相繼彼魏博三軍之士豈獨不受恩於田氏父子
耶葢苦其束縳禁閉終日以城門為戰塲思復泰然游
泳於王澤耳今國家用烏尚書為重鎮所以警諸將囚
縳受賞之功用仇大夫為先驅所以警城堡降下寵榮
之利使田大夫統魏博向義之旅所以勵三軍去邪附
正之機柰何吳侍御碎六尺之軀為李義輩求福之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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絶公侯之嗣為淮西軍受賞之資其為人謀也則厚矣
自謀何薄哉此又將不可恃而兵不可保之明驗也今
天子垂惻隱之詔建招撫之名吳侍御若束身歸朝將
吏等繼踵向闕縱不得與烏尚書張金吾分封並位受
立功之賞獨不得與田懷諫命服趨朝奉先人之家
耶且張伯靖五溪之蠻隸耳聚徒殺人為惡甚大聖上
憐其愚詔某招致之而猶據戎行之右職忝佐郡之清
員豈獨於吳侍御洎淮西之將吏而阻其自新之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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諺曰天不可違又曰時不可失書至之日善自圖之如
或違天失時寢而不報則王師進擊於外義士潛謀於
中身首之戮指期肘腋之危坐見異日為天下戮笑而
李義等伐封侯之利豈不大哀哉戎事方殷未獲周盡
感念平昔興然動懷
上門下裴相公書
昔者相公之掾洛也稹獲陪侍道塗不以妄庸語及章
句則固竊聞閤下以文皇初起居郎書居安思危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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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笏上為至戒矣今陛下當晉武平吳之後閤下即周
公東征而還安孰甚焉思豈可廢况今四邸並開掃門
之賔競至碣石餘沴束身之欵未堅則閤下推食握髮
之意可遽移之於髙枕擊
談實老生之常語至於切近猶饑者欲食不可惡熟俗
而不言也若稹之末學淺見又安敢引喻古昔於閤下
獨憶得近日故裴兵部之為人也堅辨清淨號為名流
及其為相也構致羣材使棟梁榱桷咸適其用人頗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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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至於激濁揚清亦無所愛吝是以秉政不累月閤下
自外寮為起居郎韋相自巴州知制誥張河南自邕幕
為御史李西川自饒州為雜端宻勿津梁之地半得其
人如故韋簡州勲及稹等拔於疑礙置之朝行者又十
數然後排異已之巨敵引協心之至交當時一二年間
幾至於姦無蹊隧而政有根本矣及山東沴作上以兵
事咨之則對以禁暴息人之外不能有以佐震耀是以
樽爼之謀不專於廊廟葢兼善精微之士素熟於心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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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泛駕乗桴之才未嘗校量於左右也比於閤下今日
之雄材大畧為短矣然而即世之後雖
思而十年之内備將相號名卿者多其引拔嗚呼方鮑
叔之功斯不細矣昨者閤下方事淮蔡獨當鑪錘内藴
深謀外排羣議始以追韓信拔吕蒙為急務固非叔孫
通薦儒之日也今殊勲既建王化方行亦常念魏鄭公
守成之難而三復文皇帝思危之詔乎以愚思之欲人
之不怨莫若遷授之有常欲人之竭誠莫若援拯於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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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何謂有常而不怨以省言之由後行為前行以臺言
之自察院轉殿院苟不如是則怨矣苟能如是何恩哉
何謂援拯而竭誠某又不敢移之於他人借如小生之
庸且昧也固不及班行之中輩又敢自讓於郎吏之末
者乎向使元和之一年為拾遺二年為補闕不三四年
為員外又三四年為正郎則宰物者雖朝許之以綸誥
暮許之以專席厚則厚矣遽責其隳肝瀝膽同厮養之
用力亦難哉及夫為計不良困於溝瀆者十年矣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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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其胝攣置之趨走者又安敢愛氣力吝心髓於和扁
耶是猶龜鼉之有泉烏鳥之有林何嘗媿於水木苟或
縶而籠之鏁而檻之其或放之投之者則必啁啾顧慕
以報之報其免於難也今天下病溝瀆困籠檻思閤下
藥之養之投之放之者豈特小生而已哉且曩時之窒
閤下及小生者豈不以閤下疏有居安思危之字為抵
忌對上以河南縣尉非貶官為説乎向非裴兵部一二
明之則某終老於窮賤固其宜也儻閤下復三二年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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廻於外任則少陽邀望之際固未得奉煌煌之命以周
知其巢穴矣當元濟討除之始又安能定已成之策於
上前排未亡之疑於衆口哉今天下能不有萬一於閤
下之才畧而猶跼足帖脅私自憐愛其志力哉况當今
陛下在宥四海與人為天特降含垢棄瑕之書且授隨
才任能之柄於閤下閤下若能蕩滌痕累洞開嫌疑棄
仇如振塵
能見忌者騁力於通衢上以副陛下咸與惟新之懐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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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以廣閤下好善救人之道從使千百年外謂閤下與
裴兵部為交相短長亦足為賢相矣未盡善也且夫當
陛下肇臨宇宙之初與得天久照之後愈光明矣安有
裴兵部拔羣材於前則盡行閤下拔羣材於後則盡廢
以閤下沐浴恩波之始與徽猷克壯之秋愈汪洋矣又
安有救裴寰之罪換禹錫之官則盡易振天下之窮滯
行渙汗之條目則盡難某雖至愚未敢然也某自十年
遭罹多故每欲發書朋舊尚不敢陳盡其情豈不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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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有不測之罪耶熟自計之與其瘴死蠻夷自題不
遇之牓比夫塵穢尊重伏危言之刑無異也聊因所善
緘獻鄙誠翹企刑書不敢逃讓
元氏長慶集巻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