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1a]
欽定四庫全書
李衞公别集巻二
唐 李德裕 撰
賦下十四首
袁州八首
問泉途賦并序
問泉途思沈侯也余與沈侯同侍禁林俱守藩翰出入
光寵垂二十年君性樂山水尤好絲竹良辰美景不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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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心嘗歎人世險艱多言可畏固未得盡其所懷也昔
尚子平稱吾已知富不如貧貴不如賤未知存亡何如
耳陶靖節亦稱人生實難生如之何今作賦以問之
聳駕于長沙余建斾于朱方且欲極山水之臨泛盡人
生之樂康謝既好于絲竹陶亦間于壺觴雖爵服之已
貴何憂思之未忘寳瑟獨奏于門庭玉顔不畜于洞房
今則逝矣前榮可傷于是託意宵夢久而乃寐問㝠昧
[022-2a]
于故人求神道之髣髴或曰生特在于行樂死何用于
虛諡或言無令名之不泯非苦節而安致彼終古之茫
茫竟斯言之誰是又曰君有瑶席尚可陳兮君有清香
尚可焚兮昔之艷姬復得見兮昔之哀歌復得聞兮誰
為朋友展戲謔兮豈有樽酒
上為列星德之粹者復為賢人萬化轉續如在鎔鈞或
壽或夭或鄙或仁亦受氣于蠻貊仍託形于介鱗獨讒
人沒于泉下不得同于物化懷君子之素風方俟命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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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穹無乃困武叔而見𢎞石迫無極而値克躬有明龍
而害正有儀尚之蔽忠苟不罹于此患固無傷於道窮
傷年賦并序
余茲年五十久嬰沈痼楚澤卑溼杳無歸期恐田園將
蕪不遂懸車之適乃為此賦
五十已至生涯可知在樂安而猶歎况形神之支離
壽有賈生之痛招魂無宋玉之詞邈故園之寥遠念歸
途之未期顧稚子而悽惻想田廬而涕洟有客戻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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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何悲仲尼晩而喜易郤穀老而敦詩國語公問元帥/于趙衰對曰郤
穀可行年五十/矣守學彌敏苟朝聞于聖道雖年往而未衰余乃對
曰心之憂矣子豈知之嗟世路之險隘矧駑駘之已疲
法先哲以行止經險阻而勿違陽息駕於折坂思保身
於不危文飛轡於崤道若遺風而載馳幸囬車之未晩
與此路而長辭嗟乎亢必有悔盈難久持李躭寵而忘
返豈黄犬之可思種嬰患而且寤眇滄波而莫追雋畏
勢而自引非罻䍦之所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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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雖高華之難企在哲人之所為何必求季主以盡性
訪詹尹而决疑商有山兮逶迤從園公兮採芝湘有水
兮漣漪繼漁父兮維絲既已覺于今是豈遑遑于路岐
懷鴞賦并序
荆楚多飛鴞余所居在岑壑之中蓋茲鳥族類所託不
足歎其蕃也天寳末韋郇公謫守蘄春時李鄴公亦以
處士放逐嘗中夜同宴屢聞鴞音郇公執爵流涕歎曰
長沙下國鄴公曰此鳥之聲人以為惡以好音聽之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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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足悲矣請飲酒不聞鴞音者浮以太白
聲終夕不厭余因其夜鳴不已感前賢亦罹其患乃為
此賦我樂遐深幽居北岑積杉松之翠靄蔽箘簵之清
隂夜氣常合頽陽易沈何飛鴞之茂族盡棲息乎繁林
余以修短委命行藏縱心既無情于忌鵩非有歎于巢
鴻未嘗張羅于叢薄射宿于川潯誠不忍于思炙惟載
懷于革音嗟夫天地之間禽有萬類彼鵷鳳之靈姿故
特稟于間氣標靜素于鴻鵠賦妍華于孔雀獨茲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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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傷無一美而自庇或曰人之所處不宜來萃故聞其
音而悽慘覩其貌而
眙由是翔集而無所摧頽逼威晝戢翼于䝉籠夜
不能知彼𡨕數之未兆非畏之而可移梟集牙而戰勝
入笥而福綏造化黙以潛運倚伏難以預期况乎愛子及室恩斯勤斯齊萬物以遂性豈美惡而異宜至人
入鳥而不亂至治層巢而不窺我若不容于深谷使其
伏竄而何之
[022-5a]
觀釣賦并序
余所居止江流之上每値清景必杖䇿獨遊見蘆人漁
子則樂而忘返莊生稱就藪澤樂閑曠釣魚閑處此江
湖之士避世之人也班詞亦稱魚釣一壑則萬
其志是知古之賢人皆樂于此彼之垂釣者未可量焉
因為觀釣賦
臨江臯以四望愛春水以悠悠赴滄海以東㑹引清湘
而北流想䲭夷而可覿冀漁父之出遊將欲訪行止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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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子永棲遲于一丘徘徊春渚忽値釣舟奏小海之悲
曲發阿激之櫂謳觀其垂綸川上或縱或收悟直鍼之
莫致察芳餌之自求迫感夫子遑遑歲暮麟鳳不來絃
歌誰愬客有皓髪愕而招路問孔氏之何治獨危眞而
未悟悲聞道之已晩乃引舟而遠去子寂聽其拏音季
授綏而不顧逮乎屈平
或皎皎而揚清漁父歎其違俗大夫甘其徇名遂鼔枻
而獨往猶放歌乎濯纓若乃川霧始收秋光向夕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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沍而風清竹烟散而潭碧映微月于湍瀨嚮哀猿于岩
壁喜良夜而不歸更鳴榔而遠適或有畧小務大邈乎
難量任公期年而釣鰲吕望何時而得璜且夫一竿之
說所貴不綱九罭未具難希鱒魴顧余情之所欲彼小
大而皆忘雖餌食而不取思寄適于濠梁
斑竹管賦并序
余寓居郊外精舍有湘中守贈以斑竹筆管奇彩爛
愛玩不足因為小賦以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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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合沓兮瀟湘曲水潺湲兮出幽谷緣層嶺兮茂奇篠
夾澄瀾兮聳修竹鷓鴣起兮鈎輈白猿悲兮斷續實璀
璨兮來鳳根連延兮倚鹿往者二妃不從獨處茲岑望
蒼梧兮日遠撫瑤琴兮怨深洒思淚兮珠已盡染翠莖
兮苔更侵何精誠之感物遂散漫于幽林爰有良牧採
之岩址表貞節于苦寒見虛心于君子始裁截以成管
因天姿而具美疑貝錦之濯波似餘霞之散綺自我放
逐塊然岩中泰初憂而絶筆殷浩黙而書空忽有客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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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鯉遂起予以雕虫念楚人之
漢代方侈增其炳煥綴明璣以為柙飾文犀以為玩徒
有貴于繁華竟何資于藻翰曾不知擇美于江潭訪奇
于湘岸况乃彤管有煒列于詩人周得之以操牘張得
之以書紳惟茲物之日用與造化之齊均方資此以終
老永躬耕于典墳
柳柏賦并序
夫受天地之正者唯松柏而已故聖人稱其有心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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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彫豈無他木莫可儔匹予嘗歎柏之為物貞苦有餘
而姿華不足徒値于精舍列于幽庭不得處園
與松杉相映獨此郡有柳柏風姿濯濯宛然荑楊而冒
霜停雪四時不改斯得謂之具美矣惜其生而遐遠人
罕知之偶為此賦以貽親友
惟天地之生物均覆載而不私雖草木之殊性皆榮樂
之有時感松柏兮得眞經隆冬而乃知常集霰于窮節
終秉心而不移觀夫竹嬋娟以挺秀松英茂以含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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䕃蔚于臺榭故封植于園池嗟綠柏之貞若爰自託于
幽崖或森森于寒壠或肅肅于江祠何炎徼之僻陋或
珍木而在茲齊蓊蔚于蘭若儷芬芳于桂枝遠而象之
聳幹參差疑翠旌之陸離迫而玩之
之葳㽔又似翠列巢以群棲鸞奮翼而來儀含輕烟于
夕景泣零露于朝曦待秋實之繁衍綴青珠之纍纍嗟
乎材不可備人亦如斯子張之容雖盛柳惠之貞則虧
有長孺之正色無思曼之風姿歎此物之具美以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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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見遺非欲企瓊林于塵外方玉樹于前墀望舊國兮
無際思故人兮未期曾不得倚樹而泛瑤瑟攀條而獻
蘭芝慨路遠而莫致抑毫端而孔悲顧謂稚子曄起為
謠曰楚山側兮湘水源美斯柏兮託幽根條總翠兮冬
轉茂實垂珠兮秋始繁彼變化兮不測焉知非緩也之
精魂
此郡多白猿其性馴而仁愛所止榛林不瘁果熟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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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與玃相狎猴亦畏而避之昔傳奕有猿猴賦但悅其
變態似優以為賦玩且不言二物殊性余今作賦以辨
之耳
昔周穆之南邁將奮旅于湘沅既隻輪而無返化君子
以為𤠔嗟物變而何常故族類而始蕃或哀吟于永夜
或清叫于朝暾峯合沓以連響水潺湲而共喧矧三聲
之未絶感行客之銷魂觀其雖為異物而猶善處動不
為暴止皆擇所青松鬱而不殘楂梨熟而
鼯[022-9b]
與猱狿信莫得而儔侣若乃靈通有知女試劒而方接
舉修簻而止馳養矯矢而未發眄喬柯而已悲凌峻壑
而電耀掛長蘿而匏垂避側足而不履尚有畏于阽危
施于射則李控弦而盈貫用于道則華養形而不衰彼
沭猴之佻巧雖貌同而心異既貪婪而解讓亦躁動而
不忌嗟斯物之既馴有仁愛而可畏故鄧生以違性興
感齊后以望思掩涙嗟乎人之化也實可悲辛或少貴
而老賤或始富而終貧中行之後困于𤱶畝叔敖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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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于負薪何止鮌化熊而為厲哀成虎而不
于瑤席鳴杜鵑于巴岷乃知人世之可厭不足控搏而
自珍
二芳叢賦并序
余所居精舍前有山石榴黃躑躅春晩敷榮相錯如錦
因為小賦以狀其繁麗焉
鷤鳺鳴矣衆芳已衰美嘉木之並植惜繁榮之後時觀
夫擢纖柯以相紀糅鮮葩而如織金散䮍蹄之輝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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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冠之色一則含情脉脉如有思而不得類西施之容
冶服紅羅之盛飾復似朱草發其英㽔長離奮其羽翼
一則凝思悵悵若將翺而未翔疑嬴女之
之薄粧又似黄星爛于霄漢瑞鵠來于建章彼紅榮之
曄曄麗幽叢而有光其舒焰也朝霞之映白日其含彩
也丹砂之生雪床彼緗蘂之粲粲隱衆葉而閑芳其繁
姿也時菊之被秋霜其秀色也鳴鸝之集荑楊由是楚
澤放臣小山遊客厭杜蘅之靃靡忘桂花之潔白玩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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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而淹留倚幽岩而將夕嗟衰老之已遽念流芳之可
惜况鱗悲失浪羽畏虛彈有楊朱之危涕無越石之暫
懽豈獨琴感猗蘭之晚詩嗟蕙草之殘思欲依金膏而
駐魄攀珠樹而輟飡顧人間之華艷何足幽賞而盤桓
畏途賦并序
乙卯歲孟夏余俟罪南服自歴陽登舟五月屆于蠡澤
當隆暑赫曦之候渉潯陽不測之川親愛聞之無不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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涙今明王祝網幸得生去炎方或有勉余改轅而陸者
因答此賦
余非軒冕來寄廟堂非據賀客旋軫弔賔在户自淮服
而載馳貫岷山而上泝敲氣溢于大浸溫風發于中路
于時行潦猥至百川皆注望九𣲖而無濟横扁舟而
度非知漁父之勇已忘胥靡之懼神將
絶而自去豈有幻安之感幸杜侯之慮訪潯陽之故里
懷靖節之舊居陳一樽之遙奠悲三徑之久蕪當其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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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組返蓬蘆逸妻賔敬稚子歡娛臨流賦詩對南山之
幽靄䕃嘉木之扶疎不為軒冕之累焉得風波之虞何
夫子之早寤居一世之不如然代有覆舟之子皆由任
其智力比鷁舳為輕禽以席帆為快翼載已重而皆積
途既遠而未息志擾擾以爭先日𡨕㝠而作慝既而戕
風鼔怒氛侵改色深則困于巨浪淺則觸于危石雖有
神人莫能拯溺談者未知患難之所來常以川流為怵
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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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能慮于幾微又何畏于行役
知止賦并序
古人稱山林之士往而不能返朝廷之士入而不能出
先哲所以趨舍異懷隱顯殊迹蓋兼之者鮮矣今余自
春秋至西漢取其卿大夫進能知止退不失正者綴為
此賦
觀陽秋與漢冊求知止之大夫魯莫高于柳惠衞莫貴
于寗俞吳乃得于延州楚乃尚於於莬雖至聖無軌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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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拘猶歎行藏以與顔稱巻舒而善蘧則由
進退者豈不勇于知止乎在漢留侯與道為徒厭華屋
而不處思赤松以遊娛清則兩龔美則二疎父子欣以
相顧衰老至而歸歟祈祈青衿載負經書靄靄𤣥冕祖
我城隅歎㝠鴻之不及皆雪涕以漣洳嗟余生之疲病
念寄世之須臾曾渉險而知懼痛摧輪之不虞諒難復
于玷缺且覃思于𤣥虛聊揮金于餘日乃回駕于迷途
况乎託北阜以為宅就東山而結廬仲既得于清曠陶
[022-13b]
豈歎于將蕪其遠眺也則伊出陸渾北統皇
之蒼翠若天澤之逶迂少室東映於原隰鳴臯西對于
林閭其近玩也則濫泉流于一壑嘉木盈于萬株逕被
芳蓀沚映芙蕖聽求友之鳴禽見自樂之鯈魚徙奇樹
于台嶺隱翠葉而垂珠得怪石于震澤聳青岑而韜瑜
昔有淮侯種𤓰陶相灌蔬竊比君子亦能荷鋤或引蔓
于長坂或遵流于清渠傲情人世之外寄迹羲皇之初
望夕景于平林眺寒烟于故墟麏麚遠而騰倚鳬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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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相呼酌盈樽而自慰賴鳴琴而不孤懷綺皓而披素
巻想瀛洲而觀畫圖何必尚遍遊于名嶽蠡長往于五
湖嗟夫世于
疲于據梧盡生涯以自若何智力之有餘庶耿光之未
晚期終老于桑榆
劍池賦并序
丙辰歲孟夏月余屆途豐城弭檝江渚問埋劍之地則
左池存焉感其至靈之物亦有淪棄非遇識者無由振
[022-14b]
發雖人亡劍去而故事可悲因維舟俄頃以為此賦
天地神物龍泉太阿光耀時促沈埋日多往者紫氣衝
星時人莫識吳已亡而氣存寳乃隆于敵國既精
上達當龍變而不息未遭風雨之㑹尚假雷生之力豈
通塞之有時何顯晦之難測我不自振掘之而得雖潜
朽壤之中每受莓苔之蝕誠宜英主用之提携指揮内
以清諸侯外以服四夷為東序之秘寳備有國之光儀
一見留于邑長一獲珮于台司始謂伸于知已終乃屈
[022-15a]
于不知既而長鳴玉匣耀入漣漪化鋒鍔兮奮迅煥晶
光兮陸離垂尾滄波斷鯨鯢之族矯首清漢襲江海之
祗昔時在獄今成廢池寳嘗棄于茲地人載懷而孔悲
况乎耶溪水涸赤堇山閉巧冶既歿作者曠世風胡已
遠壯武復逝斯物倘有
嗟雙劍兮焉可求
望匡廬賦并序
滄湖口北望匡廬二山影入澄潭峯連清漢江水無際
[022-15b]
烟景相鮮㳂水而東若存世表因懷遠公陸先生悵然
成賦
春水湖平霽天景旭眇赴海之清瀾映干霄之翠嶽波
鱗爛而勢微帆鴈引而相續輕烟冒于爐峯若香散于
空谷飛流洒于星灣疑虹飲于曾曲想遠公之平昔比
孟綽之不欲談精義于松間寄虚懷于巖足喜濯纓而
旋返悲負鼎而放逐
襟帶于瑤席望𤣥師于林麓徒佩紫青之書未脫朱丹
[022-16a]
之轂感明主之嘉惠荷天地之覆育既復扶陽之爵又
剖專城之竹被金組于薄躬昭皇明于荒服豹文忽變
蔚然以姿蟬緌更新倐然而脫雖澡身于滄浪終有愧
于玷辱念大福兮不再來歸東臯兮供黍粟
大孤山賦并序
余剖符淮司道出蠡澤屬江天清霽千里無波㸃大孤
于中流昇旭日于匡阜不因左官豈遂斯遊謝康
好山水嘗居此地竟闕詞賦其故何哉彼孤嶼亂流非
[022-16b]
可儔匹因為小賦以寄友朋
川瀆巇道人心所惡必有穹石禦其横鶩勢莫壯于灧
澦氣莫雄于砥柱惟大孤之角立掩二山而磔竪高摽
九𣲖之衝以捍百川之注耽若虎視蚴如龍據靡搖巨
浪神明之所扶不倚羣山上𤣥之所固必迤𨓦而何多
信嶷然而有數念前世之獨立知君子之難遇如介石
者袁楊制横流者李杜觀其側秀靈草旁挺奇樹寧憂
梓匠之斤豈有樵人之路想江妃之乍遊疑水仙之或
[022-17a]
駐嗟瀛洲之方丈蓋髣髴如烟霧
濤而㳂泝未若根連坤軸終古而長存迹寄夜川負之
而不去雖愚叟之復生焉能移其咫歩
項王亭賦并序
丙辰歲孟夏余息駕烏江晨登荒亭曠然遠覽因觀太
尉清河公刻石美項氏之材歎其屈于天命且曰困阸
之時生計非蕭張所出余以為不然矣自古聰明神武
之主未嘗不應天順人以定大業項氏縱火咸陽失秦
[022-17b]
中之固遷主炎裔傷義士之心違天違人覇業隳矣漢
皆反是故能成功據秦遺業東制區夏
關中為舊主縞素以動天下雖項氏猶存而王業基矣
若乃蠖屈鴻門龍潛天漢始降志于一人終申威于四
海則蕭張之計不亦遠乎余嘗論之漢祖猶龍項氏如
虎龍雖困而能變不測虎雖雄而其力易摧一神一鷙
宜乎夐絶然
舟不渡留騅報德亦可謂知命矣自湯武以干戈創業後之英雄莫高項氏感其伏劍此地因
[022-18a]
作賦以弔之
登彼高原徘徊始曙尚識
舟之岸焉知繫馬之樹望牛渚以悵然歎烏江而不渡想山川之未改嗟斯人之
何遽思項氏之入關按秦圖之割據恃八千之
百二之險固咸陽不留王業已去將衣錦于舊國遂揚
旌而東顧雖未至于隂陵誰不知其失路恥沭猴之醜
詆乃烹韓而洩怒謂天命之可欺何覇王之不寤嗟乎
楚聲既合漢圍已布歌既闋而甚悲酒盈樽而不御當
[022-18b]
其盛也天下侯伯自我而宰制及其衰也帳中美人寄
命而無處季數遁而不亡羽一敗而終仆豈非獨任于
威力不由于智慮追昔四隤之下風烟將暮大咤雷奮
重瞳電注叱漢千騎如獵狐兔謝亭長而依然愧父兄
兮不渡既伏劍而已矣彼羣帥之猶懼雖覇業之無成
亦終古而獨歩周視
高秋之零落因獻弔于茲亭庶神期之可遇
李衞公别集巻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