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四庫全書
抱朴子内篇卷二
晉 葛洪 撰
塞難第七
或曰皇穹至神賦命宜均何為使喬松凡人受不死之
壽而周孔大聖無久視之祚哉抱朴子曰命之修短實
由所值受氣結胎各有星宿天道無為任物自然無親
無疎無彼無此也命屬生星則其人必好僊道好僊道
[002-1b]
者求之亦必得也命屬死星則其人亦不信僊道則亦
不自修其事也所樂善否判於所稟移易予奪非天所
能譬猶金鐵之銷於爐冶
成形而器械之利鈍罌甕之邪正適遇所遭非復爐竈
之事也或人難曰良工所作皆由其手天之神明何所
不為而云人生各有所值非彼昊蒼所能匠成愚甚惑
焉未之敢許也抱朴子答曰渾茫剖判清濁以陳或昇
而動或降而静彼天地猶不知所以然也萬物感氣並
[002-2a]
亦自然與彼天地各為一物但成有先後體有巨細耳
有天地之大故覺萬物之小有萬物之小故覺天地之
大且夫腹背雖包圍五臟而五臟
膚雖纒裹血氣而血氣非肌膚之所造也天地雖含囊
萬物而萬物非天地之所為也譬猶草木之因山林以
萌秀而山林非有事焉魚鱉之托水澤以産育而水澤
非有為焉俗人見天地之大也以萬物之小也因曰天
地為萬物之父母萬物為天地之子孫夫蝨生於我豈
[002-2b]
我之所作故蝨非我不生而我非蝨之父母蝨非我之
子孫蠛蠓之育於醯醋芝穤之産於木石蛣⬤之滋於
汚淤翠蘿之秀於松枝非彼四物所創匠
天地之間豈有異乎斯哉天有日月寒暑人有瞻視呼
吸以逺况近以此推彼人不能自知其體老少痛痒之
何故則天亦不能自知其體盈縮災祥之所以人不能
使耳目常聰明榮衛不輟閱則天亦不能使日月不薄
蝕四時不失序由兹論之夭壽之事果不在天地僊决
[002-3a]
非所為也夫生我者父也娠我者母也猶不能令我形
器必中適姿容必妍麗性理必平和智慧必髙逺多致
我氣力延我年命而或矬陋尫弱或
頑嚚或支離劬蹇所得非所欲也所欲非所得也况乎
天地遼濶者哉父母猶復其逺者也我自有身不能使
之永壮而不老常健而不疾喜怒不失宜謀慮無悔吝
故授氣流形者父母也受而有之者我身也其餘則莫
有親宻乎此者也莫有制御乎此者也二者已不能有
[002-3b]
損益於我矣天地亦安得與知之乎必若人物皆天地
所作則宜皆好而無惡悉成而無敗衆生無不遂之𩔖
而項揚無春彫之悲矣然天不能使孔
益知所稟之有自然非天地所剖分也聖之為德德之
至也天若能以至德與之而使之所欲不全功業不建
位不霸王壽不盈百此非天有為之驗也聖人之死非
天所殺則聖人之生非天所挺也賢不必壽愚不必夭
善無近福惡無近禍生無定年死無常分盛德哲人秀
[002-4a]
而不實竇公庸夫年㡬二百伯牛有疾子夏喪明盜跖
窮凶而白首荘蹻極惡而黃髪天之無為於此明矣或
曰仲尼稱自古皆有死老氏言神僊之可學
言信而有徵道家所説誕而難用抱朴子曰仲尼儒者
之聖也老子得道之聖也儒教近而易見故宗之者衆
焉道意逺而難識故達之者寡焉道者萬殊之源也儒
者大淳之流也三皇以往道治也帝王以來儒教也談
者咸知髙上世之敦朴而薄季俗之澆散何獨重仲尼
[002-4b]
而輕老氏乎是玩華藻於木末而不識所生之有本也
何異乎貴明珠而賤淵潭愛和璧而惡荆山不知淵潭
者明珠之所自出荆山者和璧之所由生也且夫養性
者道之餘也經世者儒之末也所以貴儒者以其移風
而易俗不惟揖譲與盤旋也所以尊道者以其不言而
化行匪獨養生之一事也若儒道果有先後則仲尼未
可專信而老氏未可孤用仲尼既敬問伯陽願比老彭
又自以知魚鳥而不識龍喻老氏於龍蓋其心服之辭
[002-5a]
非空言也與顔回所言瞻之在前忽然在後鑚之彌堅
仰之彌髙無以異也或曰仲尼親見老氏而不從學道
何也抱朴子曰以此觀之益明所稟有自然之命所尚
有不易
虚於本源大宗出乎無形之外入乎至道之内其所諮
受止於民間之事而已安能請求僊法耶忖其用心汲
汲專於教化不存乎方術也仲尼雖聖於世事而非能
沈静𤣥黙自守無為者也故老子戒之曰良賈深藏若
[002-5b]
虚君子盛德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慾態色與淫志是
無益於子之身此足以知仲尼不免於俗情非學僊之
人也夫恓恓惶惶務在匡時仰悲鳯鳴俯歎匏𤓰沽之
恐不售慷慨思執
之迂濶哉或曰儒道之業孰為難易抱朴子答曰儒者
易中之難也道者難中之易也夫棄交㳺委妻子謝榮
名損利禄割粲爛於其目抑鏗鏘於其耳恬愉靜退獨
善守己謗來不戚譽至不喜覩貴不欲居賤不恥此道
[002-6a]
家之難也出無慶弔之望入無瞻視之責不勞神於七
經不運思於律厯意不為推歩之苦心不為藝文之役
衆煩既損和氣自益無為無慮不怵不惕此道家之易
也所謂難中之易矣夫
則語黙随時師則循比屋而可求書則因解注以釋疑
此儒者之易也鈎深致逺錯綜典墳該河洛之籍籍博
百氏之云云德待積於衡巷志貞盡於事君仰馳神於
垂象俯運思於風雲一事不知則所為不通片言不正
[002-6b]
則褒貶不分舉趾為世人之所則動脣為天下之所傳
此儒家之難也所謂易中之難矣篤論二者儒業多難
道家約易吾已患其難矣将舎而從其易焉世之譏吾
者則比肩皆是也與吾得意者則
之人必存乎将來則吾亦未謂之為希矣或曰余閱見
知名之髙人洽聞之碩儒果以窮理盡性研覈有無者
多矣未有言壽之可延僊之可得者也先生明不能並
日月思不能出萬夫而遽談長生之道未之敢信也抱
[002-7a]
朴子曰吾庸夫近才見淺聞寡豈敢自許以拔羣獨識
皆勝世人乎顧曾以顯而求諸乎𨼆以易而得之乎難
校其小驗則知其大效覩其已然則明其未試耳且夫
世之不信天下之有僊者率
覽篇籍助教之書以料人理之近易辨凡猥之眩惑則
謂衆之所疑我獨能斷之機萌之未朕我能先覺之是
我與萬物之情無不盡矣幽翳㝠昧無不得矣我謂無
僊僊必無矣自來如此其堅固也吾毎見俗儒碌碌拒
[002-7b]
之不信其事者皆病於頗有聰明而偏枯拘繫以⬤自
累不肯規為在乎極暗而了不别菽麥者也夫以管窺
之狹見而姑塞其聰明之所不及是何異以一㝷之綆
汲百仞之深不覺所用之短
猛風烈火之聲而謂天之冬雷見逰雲西行而謂月之
東馳人或告之而終不悟信此信己之多者也夫⬤聲
者莫不信我之耳焉視形者莫不信我之目焉而或者
所聞見言是而非然則我之耳目果不足信也况乎心
[002-8a]
之所度無形無聲其難察尤甚於視⬤而以己心之所
得必因世間至逺之事謂神僊為虚言不亦敝哉抱朴
子曰妍⬤有定矣而憎愛異情故兩目不相為視焉雅
鄭有素矣而好惡不同故兩耳不
矣而趣舎舛仵故兩心不相為謀焉以醜為美者有矣
以濁為清者有矣以失為得者有矣此三者乖殊昭然
可知如此其易也而彼此終不可得而一焉又况乎神
僊之事之妙者而欲令人皆信之未有可得之理也凡
[002-8b]
人悉使之知又何貴乎達者哉待俗人之息妄言則俟
河之清未為久也吾所以不能嘿者冀夫可上可下者
可引致耳其不移者古人已末如之何矣抱朴子曰至
理之未易明神僊之不見信其來
公不能釋欲地之戎狄實理有所不通善言有所不行
章甫不售於蠻越赤舄不用於戎夷何可強哉夫見玉
而指曰石非玉之不真也待和氏而後識焉見龍而命
之曰蛇非龍之不神也須蔡墨而後辨焉所
[002-9a]
以其加之不可益而損之不可減也所以貴德者以其
聞毁而不惨見譽而不悅也彼誠以天下之必無僊而
我獨以實有而與之諍諍之彌久而彼執之彌固是虚
長此紛紜而無救於不解果當從連環之義乎
釋滯第八
或問曰人道多端求僊至難非有廢也則事不兼濟藝
文之業憂樂之務君臣之道胡可替乎抱朴子答曰夫
道不煩所為鮮耳但患志之不立信之不篤何憂於人
[002-9b]
理之廢乎長才者兼而修之何難之有内寳養生之道
外則和光於世治身而身長修治國而國太平以六經
訓俗士以方術授知音欲少留則且止而佐時欲昇騰
則凌霄而輕舉者上士也
人間專修道德者亦其次也昔黄帝荷四海之任不妨
鼎湖之舉彭祖為大夫八百年然後西適流沙伯陽為
柱史寗封為陶正方囘為聞士吕望為太師仇生仕於
殷馬推官於晉范公霸越而泛海琴髙執笏於宋康常
[002-10a]
生降志於執鞭荘公藏器於小史古人多得道而匡世
修之於朝𨼆葢有餘力故也何必修於山林盡廢生民
之事然後乃成乎亦有心安静黙性惡諠譁以縱逸為
歡以榮任為戚者帶索藍縷茹草操耜
待終不營茍生不憚速死辭千金之聘忽卿相之貴者
無所修為猶常如此况又加之以至神之道其亦必不
肯役身於世矣各從其志不可一槩而言也抱朴子曰
世之謂一言之善重於千金然葢亦軍國之得失行己
[002-10b]
之臧否耳至於告人以長生之訣授之以不死之方非
特若彼常人之善言也則奚徒千金而已乎設使有因
病垂死而有能救之得愈者莫不謂之為𢎞恩重施矣
今若按僊經飛九丹水金玉則天下皆可
非但活一人之功也黃老之德固無量矣而莫之克識
謂為妄誕之言可歎者也抱朴子曰欲求神僊唯當得
其至要至要者在於寳精行炁服一大藥便足亦不用
多也然此三事復有淺深不值名師不經勤苦亦不可
[002-11a]
倉卒而盡知也雖云行炁而行炁有數法焉雖曰房中
而房中之術近有百餘事焉雖言服藥而服藥之方略
有千條焉初以授人皆從淺始有志不怠勤勞可知方
乃告其深者耳故行炁或可以治百病或可以入
或可以禁蛇虎或可以止瘡血或可以居水中或可以
行水上或可以辟饑渇或可以延年命其大要者胎息
而已得胎息者能不以鼻口嘘吸如在胞胎之中則道
成矣初學行炁鼻中引炁而閉之隂以心數至一百二
[002-11b]
十乃以口微吐之及引之皆不欲令己耳聞其有出入
之聲常令入多出少以鴻毛著鼻口之上吐炁而鴻毛
不動為候也漸自轉增其心數久可以至千至千則老
者更少日還一日矣夫行炁當以生炁之時勿以死炁
之時也故曰僊人服六炁此之謂也一日一夜有十二
時其從半夜以至日中六時為生炁午後以至夜半六
時為死炁死炁之時行炁無益也盖用炁者嘘水水為
之逆流數步嘘火火為之滅嘘虎狼虎狼伏而不得動
[002-12a]
起嘘蛇虺蛇虺蟠而不能去若他人為兵刃所傷嘘之
血即止聞有為毒䖝所中雖不見其人遙為嘘祝我之
手男嘘我左女嘘我右而彼人雖在百里之外即時皆
愈矣又中惡急疾但吞三九之炁亦登時差也但人性
多躁
菜肥鮮之物令人炁強難閉又當禁忿怒多忿怒則炁
亂不得溢或令人發咳故尠有能為之者也余從祖僊
公每大醉及夏天盛熱輒入深淵之底一日許乃出者
[002-12b]
正以能閉氣胎息故耳房中之法十餘家或以補救傷
損或以攻治衆病或以採隂益陽或以增年延壽其大
要在於還精補腦之一事耳此法乃真人口口相傳本
不書也雖服名藥而復不知此要亦不得長生也人復
不可都
病而不壽也任情肆意又損年命唯有得其節宣之和
可以不損若不得口訣之術萬無一人為之而不以此
自傷煞者也𤣥素子都容成公彭祖之屬葢載其麤事
[002-13a]
終不以至要者著於紙上者也志求不死者宜勤行求
之余承師鄭君之言故記以示将來之信道者非臆斷
之談也余實復未盡其訣矣一塗之道士或欲專守交
接之術以規神僊而不作金丹之大藥此愚之甚矣抱
朴子曰道書
事者各以所知見滋長遂令篇卷至於山積古人質朴
又多無才其所論物理既不開悉其所證據又不著明
皆秘所要而難解解之又不深逺不足以演暢㣲言開
[002-13b]
示憤悱勸進有志教戒始學令知𤣥妙之塗徑禍福之
源流也徒誦之萬遍殊無可得也雖欲博涉宜詳擇其
善者而後留意至於不要之道書不足㝷繹也末學者
或不别作者之淺深其於名為道家之言輒便取集以
至積箱盈筐盡心思
底而捕鱔魚雖加至勤非其所有也不得必可施用無
故消棄日月空有疲困之勞了無錙銖之益也進失當
世之務退無長生之效則莫不指㸃之曰彼修道如此
[002-14a]
之勤而不得度世是天下果無不死之法而不知彼之
求僊猶臨河羨魚而無網罟非水中之無魚也又五千
文雖出老子然皆汎論較畧耳其中了不肯首尾全舉
其事有可按據者也但暗誦此經而不得要道直為徒
勞耳又况不及者乎至
屬文華雖祖述黃老憲章𤣥虛但演其大㫖永無至言
或復齊死生謂無異以存活為徭役以殂殁為休息其
去神僊已千億里矣豈足躭玩哉其寓言譬喻猶有可
[002-14b]
采以供給碎用充御卒乏至使末世利口之奸佞無行
之弊子得以老荘為窟藪不亦惜哉或曰聖明御世唯
賢是寳而學僊之士不肯進官皆修道誰復佐事哉抱
朴子曰背聖主而山栖者巢許所以稱髙也遭有道而
遁世者荘伯所以為貴
而廣成不與焉唐堯之有四海可謂太平也而偓佺不
佐焉而德化不以之損也才子不以之乏也天乙革命
而務光負石以投河姬武剪商而夷齊不食於西山齊
[002-15a]
桓之興而少稷髙枕於陋巷魏文之隆而干木散髪於
衡門四老鳳戢於商洛而不妨大漢之事功也周黨麟
跱於林藪而無損孝文之刑厝也夫寵貴不能動其心
極富不能移其志濯纓滄浪不降不辱以芳林為臺榭
峻岫為大厦翠蘭為茵褥緑
藿當嘉饍匪躬耕不以充饑匪妻織不以蔽身千載之
中時或有之况又加之以委六親於邦族捐室家而不
顧背榮華如棄跡絶可欲於胷心凌嵩峻以獨往侣影
[002-15b]
響於名山内視於無形之域反⬤乎至寂之中八極之
内将遽㡬人而吾子乃恐君之無臣不亦多憂乎或曰
學僊之士獨潔身而忘大倫之亂背世主而有不臣之
慢余恐長生無成功而罪罟将見及也抱朴子答曰夫
北人石戸善卷子州皆大才也
昇降不為之虧大化不為之缺也况學僊之人未必有
經國之才立朝之用得之不加塵露之益棄之不覺毫
⬤之損者乎方今九有同宅而幽荒來仕元凱委積無
[002-16a]
所用之士有待次之滯官無暫曠之職勤久者有遲叙
之歎才髙者有循資之屈濟濟之盛莫此之美一介之
徒非所乏也昔子晉捨視膳之役棄儲貳之重而靈王
不責之以不孝尹生委襟帶之職違式遏之任而有周
不罪之以不忠何者彼誠亮其非輕
者異匹夫之志有不可移故也夫有道之主含垢善恕
知人心之不可同處世之各有志不逼不禁以崇光大
上無嫌恨之褊心下有稱意之至歡故能暉聲並揚於
[002-16b]
㒺極貪夫聞風而忸怩也吾聞景風起則裘爐息世道
夷則奇士退今喪亂既平休牛放馬烽燧滅影干戈載
戢繁弱既韜盧鵲将烹子房出𤣥帷而反閭巷信布釋
甲胄而修魚釣况乎學僊之士萬未有一國家吝此以
何為哉然其事在於少思寡欲其業在於
爭競之醜無傷俗之負亦何罪乎且華霍之極大滄海
之滉瀁其髙不俟翔埃之來其深不仰行潦之注撮壤
土不足以減其峻挹勺水不足以削其廣一世不過有
[002-17a]
數僊人何能有損人物之鞅掌乎或曰果其僊道可求
得者五經何以不載周孔何以不言聖人何以不度世
上智何以不長存若周孔不知則不可為聖若知而不
學則是無僊道也抱朴子答曰人生星宿各有所值既
詳之於前篇矣子可謂戴盆以仰望不覩七曜
蹔引領於大川不知重淵之奇怪也夫五經所不載者
無限矣周孔所不言者不少矣特為吾子略説其萬一
焉雖大笑不可止局情難卒開且令子聞其較略焉夫
[002-17b]
天地為物之大者也九聖共成易經足以彌綸隂陽不
可復加也今問善易者周天之度數四海之廣狹宇宙
之相去凡㡬萬里上何所極下何所據及其轉動誰所
推引日月遲疾九道所剰昏明修短七星迭正五緯盈
縮冠珥薄蝕四七凌犯慧孛所出氣矢之異景老之
辰極不動鎮星猶東羲和外景而熱望舒内鑒而寒天
漢仰上為潤下之性濤潮往來有大小之變五音六屬
寓喜怒之情雲動氣起含吉凶之候欃槍尤矢旬始終
[002-18a]
繹四鎮五殘天狗歸邪或以子成或以正敗明易之生
不能論此也以次問春秋四部詩書三禮之家皆復無
以對矣皆曰悉正經所不載唯有巫咸甘公石申海中
郄萌七曜記之悉矣余将問之曰此六家之書是為經
典之教乎彼将曰非也余又将問曰甘石之徒為是聖
人
於五經之上則無之索之於周孔之書則不得今寧可
盡以為虚妄乎天下至大舉目所見猶不能了况於𤣥
[002-18b]
之又𤣥妙之極妙者乎復問俗人曰夫乗雲璽産之國
肝心不朽之民巢居穴處獨目三首馬間狗蹄修臂交
股黃池無男穿胷勞口廩居起石而况士船沙丘觸目
而生羣龍女媧地出壮穿天墮甓飛大言甓一/作璧山徙社
移三軍之衆一朝盡化君子為鶴小人成沙女仞一作/丑
倚枯二
弓不灰之木不熱之火昌蜀之禽無目之獸無身之頭
無首之體精衛填海交讓遞生火浣之布切玉之刀炎
[002-19a]
昧吐烈磨泥漉水枯灌化形山䕫前跟石修九首畢方
人⬤少千之劾伯率聖卿之役肅霜西羌以唐景興鮮
卑以乘鼈強林邑以神錄王庸蜀以流尸帝監神娶來
而䖝飛縱目世變於荆岫五丁引蛇以傾峻内其振翅
於三海金簡玉字發於禹井之側正機平衡割乎文石
之中凡此奇
皆復云無是事乎至於南人能入柱以出耳禦冦停肘
水而控弦伯昬躡億仞而企踵呂梁能行歌以憑淵宋
[002-19b]
公刻楮葉以亂真公輸飛木䲻之翩翻離朱覿毫芒於
百步賁獲効膂力於萬鈞越人揣鍼以蘇死豎亥超迹
於累千郢人奮斧於鼻堊仲都袒身於寒天此皆周孔
所不能為也復可以為無有乎若聖人誠有所不能則
無怪於不得僊不得僊亦無妨於為聖人聖人偶所不
閑何足以為攻
有身而不私有生而不營存亡任天長短委命故不學
僊亦何怪也
[002-20a]
道意第九
抱朴子曰道者涵乾括坤其本無名論其無則影響猶
為有焉論其有則萬物猶為無焉𨽻首不能計其多少
離朱不能察其髣髴呉札晉野竭聰不能㝷其音聲乎
⬤㝠之内⬤狶⬤猪疾走不能迹其朕兆乎宇宙之外
以言乎邇則周流秋毫而有餘焉以言乎逺則彌綸太
虚而不足焉為聲之聲為響之響為形之形為影之影
方者得之而静圓者得之
[002-20b]
之以仰強名為道已失其真况乃復千割百判億分萬
析使其性號至於無垠去道遼遼不亦逺哉俗人不能
識其太初之本而修其流淫之末人能淡黙恬愉不染
不移養其心以無欲頤其神以粹素掃滌誘慕收之以
正除難求之思遣害真之累薄喜怒之邪滅愛惡之端
則不請福而福來不禳禍而禍去矣何者命在其中不
繫於外道存乎此無俟於彼也患乎凡夫不能守真無
杜遏之檢括有嗜好之搖筴馳
[002-21a]
物而外起智接事而旁溢誘於可欲而天理滅矣惑乎
見聞而純一遷矣心受制於奢玩神濁亂於波蕩於是
有傾越之災有不振之禍而徒烹宰肥腯沃酧醪醴撞
金伐革謳歌踴躍拜伏稽顙守静虚坐求乞福願冀其
必得至死不悟不亦哀哉若乃精靈困於煩擾榮衛消
於役用煎熬形氣刻削天和勞逸過度而碎首以請命
變起膏肓而祭禱以求痊當風卧濕而謝罪於靈祗飲
食失節而委禍於鬼魅蕞爾之體自貽
[002-21b]
曷有濟焉其烹牲罄羣何所補焉夫福非足恭所請也
禍非禋祀所禳也若命可以重禱延疾可以豐祀除則
富姓可以必長生而貴人可以無疾病也夫神不歆非
族鬼不享淫祀皂𨽻之巷不能紆金銀之軒布衣之門
不能動六轡之駕同為人𩔖而尊卑兩絶况於天神緬
邈清髙其倫異矣貴亦極矣葢非臭鼠之酒肴庸民之
曲躬所能感降亦已明矣夫不忠不孝罪之大惡積千
金之賂太牢之饌求令名於明主釋⬤責於
[002-22a]
釋人猶不可得况年壽難獲於令名篤疾難除於愆責
鬼神異倫正直是與冀其曲佑未之有也夫慙德之主
忍詬之臣猶能賞善不須貸財罰惡不任私情必将修
繩履墨不偏不黨豈况鬼神過此之逺不可以巧言動
不可以飾賂求斷可識矣楚之靈王躬自為巫靡愛斯
牲而不能却呉師之討也漢之廣陵敬奉李頒傾竭府
庫而不能救叛逆之誅也孝文尤信鬼神咸秩無文而
不能免五柞之殂孫主貴待華嚮封以王爵而不
[002-22b]
命盡之期非犧牲之不博碩非玉帛之不豐醲信之非
不欵敬之非不重有丘山之損無毫⬤之益豈非失之
於近而營之於逺乎第五公誅除妖道而既壽且貴宋
廬江罷絶山祭而福禄永終文翁破水靈之廟而身吉
民安魏武禁淫祀之俗而洪慶來假前事不妄将來之
鑒也明德惟馨無憂者壽嗇寳不夭多修用老自然之
理外物何為若養之失和伐之不解百痾縁隙而結榮
衛竭而不悟太牢三牲曷能濟焉俗所謂率皆妖偽轉
[002-23a]
相誑惑久而彌甚既不能修療病之術又不能返其大
迷不務藥石之救惟專祝祭之謬祈禱無已問卜不倦
巫祝小人妄説禍祟疾病危急唯所不聞聞輒修為損
費不貲富室竭其財儲貧人假舉倍息田宅割裂以訖
盡篋櫃倒装而無餘或偶有自差便謂受神之賜如其
死亡便謂鬼不見赦幸而誤活財産窮罄遂復饑寒凍
餓而死或起為刼剽或穿窬斯濫喪身於⬤鏑之端陷
己於醜惡之刑皆此之由也或什物盡於祭祀之費耗
[002-23b]
穀帛
之周使尸朽䖝流良可悼也愚民之蔽乃至於此哉淫
祀妖邪禮律所禁然而凡夫終不可悟唯宜王者更峻
其法制犯無輕重致之大辟購募巫祝不肯止者刑之
無赦肆之市路不過少時必當絶息所以令百姓杜凍
饑之源塞盜賊之萌非小惠也曩者有張角栁根王歆
李申之徒或稱千嵗假托小術坐在立亡變形易貌誑
眩黎庶糾合羣愚進不以延年益壽為務退不以消災
[002-24a]
治病為業
至殘滅良人或欺誘百姓以規財利錢帛山積富踰王
公縱肆奢淫侈服玉食妓妾盈室管絃成列刺客死士
為其致用威傾邦君勢凌有司亡命逋逃因為窟藪皆
由官不糾治以臻斯患原其所由可為歎息吾徒匹夫
雖見此理不在其位末如之何臨民官長疑其有神慮
恐禁之或致禍祟假令頗有其懐而見之不了又非在
職之要務殿最之急事而復是其愚妻頑子之所篤信
[002-24b]
左右小人並云
口同聲於是疑惑竟於莫敢令人扼腕發憤者也余親
見所識者數人了不奉神明一生不祈祭身享遐年名
位巍巍子孫蕃昌且富且貴也唯余亦無事於斯唯四
時祭先人而已曾所逰歴水陸萬里道側房廟固以百
許而往返經逰一無所過而車馬無傾覆之變涉水無
風波之異屢值疫癘常得藥物之力頻冒矢石幸無傷
刺之患益知鬼神之無能為也又諸妖道百餘種皆殺
[002-25a]
生血食獨有李家道
食無有限劑市買所具務於豐泰精鮮之物不得不買
或數十人厨費亦多矣復未純為清省也亦皆宜在禁
絶之列或問李氏之道起於何時余答曰呉大帝時蜀
中有李阿者穴居不食傳世見之號為八百歲公人往
往問事阿無所言但占問顔色若顔色欣然則事皆吉
若顔容慘戚則事皆㓙若阿含笑者則有大慶若㣲歎
者即有深憂如此之候未曾一失也後一旦忽去不知
[002-25b]
所在後有一人姓李名寛
愈於是逺近翕然謂寛為李阿因共呼之為李八百而
實非也自公卿已下莫不雲集其門後轉驕貴不復得
常見賓客但拜其外門而退其怪異如此於是避役之
吏民依寛為弟子者恒近千人而昇堂入室髙業先進
者不過得祝水及三部符導引日月行炁而已了無治
身之要服食神藥延年駐命不死之法也吞氣斷穀可
得百日以還亦不堪久此是其術至淺可知也余親識
[002-26a]
多有及見寛者皆云寛衰老羸
齒墮髪白漸又昏耗或忘其子孫與凡人無異也然民
復謂寛故作無異以欺人豈其然乎呉曾有大疫死者
過半寛所奉道室名之為廬寛亦得温瘟病託言入廬
齋戒遂死於廬中而事寛者猶復謂之化形尸解之僊
非為真死也夫神僊之法所以與俗人不同者正以不
老不死為貴耳今寛老則老矣死則死矣此其不得道
居然可知矣又何疑乎若謂於僊法應尸解者何不且
[002-26b]
止民間一二百嵗住年不死然後去乎
也寛但非其人耳余所以委曲論之寛弟子轉相教受
布滿江表動有千許不覺寛法之薄不足遵承而守之
冀得度世故欲今人覺此而悟其滯迷耳天下有似是
而非者實為無限将復略説故事以示後人之不解者
昔汝南有人於田中設繩罥以捕麞而去猶念取之不
事其上有鮑魚者乃以一頭置罥中而去本主來於罥
中得鮑魚怪之以為神不敢持歸於是村里聞之因共
[002-27a]
為起屋立廟號為鮑君後轉多奉之者丹
不絶病或有偶愈者則謂有神行道經過莫不致祀焉
積七八年鮑魚主後行過廟下問其故人具為之説其
鮑魚主乃曰此是我鮑魚耳何神之有於是乃息又南
頓人張助者耕白田有一李栽應在耕次助惜之欲持
歸乃掘取之未得即去以濕土封其根以置空桑中遂
忘取之助後作逺職不在後其里中人見桑中忽生李
謂之神有病目痛者䕃息此桑下因祝之言李君能令
[002-27b]
我目愈者謝以一㹠其目偶愈便殺㹠祭之傳
便言此樹能令盲者得見逺近翕然同來請福常車馬
填溢酒⬤滂沲如此數年張助罷職來還見之乃曰此
是我昔所置李栽耳何有神乎乃斫去便止也又汝南
彭氏墓近大道墓口有一石人田家老母到市買數片
餅以歸天熱過䕃彭氏墓口樹下以所買之餅暫著石
人頭上忽然便去而忘取之行路人見石人頭上有餅
恠而問之或人云此石上有神能治病愈者以餅來謝
[002-28a]
之如此轉以相語云頭痛者摩石人頭腹痛者摩石
腹亦還以自摩無不愈者遂千里來就石人治病初但
雞肋後用牛羊為立帷帳管絃不絶如此數年忽日前
忘餅母聞之乃為人説始無復往者又洛西有古人墓
穿壊多水墓中多石灰石灰汁主治瘡夏月行人有病
瘡者煩熱見此墓中水清好因自洗浴瘡偶便愈於是
諸病者聞之悉往自洗轉有飲之以治腹内疾者近墓
居人便於墓所立廟舎而賣此水而往買者又常祭廟
[002-28b]
中酒⬤不絶而來買者轉多此水盡於是賣水者常夜
竊
遺信買之於是賣水者大富人或言無神官中禁止遂
填塞之乃絶又興古太守馬氏在官有親故人投之求
恤焉馬乃令此人出外住詐云是神人道士治病無不
手下立愈又令辯士逰行為之虚聲云能令盲者登視
躄者即行於是四方雲集趍之如市而錢帛固已積山
矣又勅諸求治病者雖不便愈當告人言愈也如此則
[002-29a]
必愈若告人未愈者則後終不愈也道法正爾不可不
信於是
愈者也旬日之間乃致巨富焉凡人多以小⬤而大愚
聞延年長生之法皆為虚誕而喜信妖邪鬼悸令人鼓
舞祈祀所謂神者皆馬氏誑人之𩔖也聊記其數事以
為未覺者之戒焉或問曰世有了無知道術方伎而平
安壽考者何也抱朴子曰諸如此者或有隂德善行以
致福祐或受命本長故令難老遲死或亦幸而偶爾不
[002-29b]
逄灾傷譬猶田獵所經而有遺禽脱獸大火既過時餘
不燼草木也
之符劍耳祭禱之事無益也當恃我之不可侵也無恃
鬼神之不侵我也然思𤣥執一含景環身可以辟邪惡
度不祥而不能延壽命消體疾也任自然無方術者未
必不有終其天年者也然不可以值暴鬼之横枉大疫
之流行則無以却之矣夫儲甲胄蓄蓑笠者葢以為兵
為雨也若幸無攻戰時不沈隂則有與無正同耳若矢
[002-30a]
石霧合飛⬤烟交則知裸體者之困矣洪雨河傾素雪
彌天則覺路立者
之大氣以誤晚學之後人謂方術之無益也
明本第十
或問儒道之先後抱朴子答曰道者儒之本也儒者道
之末也夫以為隂陽之術衆於忌諱使人拘畏而儒者
博而寡要勞而少功墨者儉而難遵不可偏修法者嚴
而少恩傷破仁義唯道家之教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
[002-30b]
為包儒墨之善總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指約
而易明事少而功多務在全大宗之朴守真正之源者
也而班固以史遷先黄老
洽聞旁綜沙汰事物之臧否覈實古人之邪正其評論
也實源本於自然其褒貶也皆凖酌乎至理不虚美不
𨼆惡不雷同以偶俗劉向命世通儒謂為實録而班固
之所論未可遽是也固誠純儒不究道意翫其所習難
以折中夫所謂道豈唯養生之事而已乎易曰立天之
[002-31a]
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
又曰易有聖人之道四焉茍非其人道不虚行又曰治
世隆平則謂之有道危國亂
道謂之三公國之有道貧賤者恥焉凡言道者上自二
儀下逮萬物莫不由之但黄老執其本儒墨治其末耳
今世之舉有道者葢博通乎古今能仰觀俯察歴變涉
㣲達興亡之運明治亂之體心無所惑問無不對者何
必修長生之法慕松喬之武者哉而管窺諸生臆斷瞽
[002-31b]
説聞有居山林之間宗伯陽之業者則毁而笑之曰彼
小道耳不足筭也嗟乎所謂抱螢燭於環堵之内者不
見天光之熀爛侣鮋鰕於跡水之
汗重江河之深而不知吐之者崑崙也珍黍穋之収而
不覺秀之者豐壤也今茍知推崇儒術而不知成之者
由道道也者所以陶冶百氏範鑄二儀胞胎萬𩔖醖釀
彛倫者也世間淺近者衆而深逺者少少不勝衆其來
久矣是以史遷雖長而不見譽班固雖短而不見彈然
[002-32a]
物以少者為貴多者為賤至於人事豈獨不然故藜藿
彌原而芝英不世枳棘被野而㝷木間秀沙礫無量而
珠璧甚尠鷹隼屯飛而鸞鳳罕出虺蜴
覿班生多黨固其宜也夫道者内以治身外以為國能
令七政遵度二氣告和四時不失寒燠之節風雨不為
暴物之災玉燭表昇平之徵澄醴彰德洽之符焚輪虹
霓寝其妖頺雲商羊戢其翼景耀髙照嘉禾畢萃疫癘
不流禍亂不作塹壘不設干戈不用不議而當不約而
[002-32b]
信不結而固不謀而成不賞而勸不罰而肅不求而得
不禁而止處上而人不以為重居前而人不以為患號
未發而風移令未施而俗易此葢道之治世
興也則三五垂拱而有餘焉道之衰也則叔代馳騖而
不足焉夫唯有餘故無為而化美夫唯不足故刑嚴而
奸繁黎庶怨於下皇靈怒於上或洪波横流或亢陽赤
地或山谷易體或冬雷夏雪或流血飄櫓積尸築京或
坑降萬計析骸易子城愈髙而衝愈巧池愈深而梯愈
[002-33a]
妙法令明而盜賊多盟約數而叛亂甚猶風波駭而魚
鼈擾於淵纎羅宻而羽禽躁於澤豺狼衆而走獸劇於
林爨火猛而小鮮糜於鼎也君臣易位者有矣父子
刃者有矣然後忠義制名於危國孝子収譽於敗家疾
疫起而巫醫貴矣道德衰而儒墨重矣由此觀之儒道
之先後可得定矣或問曰昔赤松子王喬琴髙老氏彭
祖務成鬱華皆真人悉仕於世不便遐遁而中世以來
為道之士莫不飄然絶跡幽𨼆何也抱朴子答曰曩古
[002-33b]
純朴巧偽未萌其明信道者則勤而學之其不信者則
嘿然而已謗毁之言不吐乎口中傷之心不存乎胷也
是以真人徐徐於民間不促促於登遐耳末俗偷薄雕
偽
毁謂真正為妖訛以神僊為誕妄或曰惑衆或曰亂羣
是以上士恥居其中也昔之達人杜漸防微色斯而逝
夜不待旦覩㡬而作不俟終日故趙害鳴犢而仲尼旋
軫醴酒不設而穆生星行彼衆我寡華元去之况乎明
[002-34a]
哲業尚本異有何戀之當住其間哉夫淵竭池漉則蛟
龍不游巢傾卵拾則鳳凰不集居言於室而翔鷗不下
凡卉春剪而芝蓂不秀世俗醜正慢辱将臻彼有道者
安得不
際乎山林之中非有道也而為道者必入山林誠欲逺
彼腥膻而即此清淨也夫入九室以精思存真一以招
神者既不喜諠譁而汚⬤而合金丹之大藥鍊八石之
飛精者尤忌利口之愚人凡俗之聞見明靈為之不降
[002-34b]
僊藥為之不成非小禁也止於人中或有淺見毁之有
司加之罪福或有親舊之往來牽之以慶弔莫若幽𨼆
一切免於如此之臭鼠矣彼之邈爾獨往得意嵩岫不
有以
得道於山林此皆為仙藥已成未欲昇天雖在三軍而
鋒刃不能傷雖在都市而人禍不能加而下士未及於
此故止山林耳不謂人之在上品者初學道當止於三
軍都市之中而得也然則黄老可以至今不去也或問
[002-35a]
曰道之為源本儒之為末流既聞命矣今之小異悉何
事乎抱朴子曰夫升降俯仰之教盤旋三千之儀攻守
進趣之術輕身重義之節歡憂禮樂之事經世濟俗之
略儒者之
勸沮不恤乎窮不榮乎達不戚乎毁不悦乎譽道家之
業也儒者祭祀以祈福而道者履正以禳邪儒者所愛
者勢利也道家所寳者無欲也儒者汲汲於名利而道
家抱一以獨善儒者所講者相研之簿領也道家所習
[002-35b]
者遣情之教戒也夫道者其為也善自修以成務其居
也善取人所不爭其治也善絶禍於未起其施也善濟
物而不德其動也善觀民以用心其静也善居慎而無
悶此所以為百
較如此首尾汙隆未之變也或曰儒者周孔也其籍則
六經也葢治世存正之所由也立身舉動之凖繩也其
用逺而業貴其事大而辭美有國有家不易之制也為
道之士不營禮教不顧大倫侣狐貉於草澤之中偶猿
[002-36a]
猱於林麓之間塊然流遁與木石為隣此亦東走之迷
忘葵之甘也抱朴子答曰摛華騁艶質直所不尚攻蒙
救惑疇昔之所饜誠不欲復與子較物理之善否校得
失於機吻矣然觀孺
觸柱非兼愛之心又聊陳梗概粗抗一隅夫體道以匠
物寳德以長生者黄老是也黃帝既治世致太平而又
昇僊則未可謂之後於堯舜也老子既兼綜理教而又
久視則未可謂之為減於周孔也故仲尼有竊比之歎
[002-36b]
未聞有疵毁之辭而末世庸民不得其門修儒墨而毁
道家何異子孫而罵詈祖考哉是不識其所自來亦已
甚矣夫侏儒之手不足以傾嵩華焦僥之脛不足以測
滄海毎見凡俗守株之儒營
嚚崇飾惡言誣詰道家説糟粕之滓則若覩駿馬之過
隙也涉精神之淵則淪溺而自失也猶斥鷃之揮短翅
以凌陽侯之波猶蒼蠅之力鴑質以涉昫一作/日猿之峻
非其所堪祗足速困然而喽喽守於局隘聰不經曠明
[002-37a]
不徹離而欲企踵以包三光鼓腹以奮電靈不亦蔽乎
葢登璇璣之眇邈則知井谷之至卑覩大明之麗天乃
知鷦金之可陋吾非生而知之又非少而信之始者蒙
蒙亦如子耳既觀奥秘之宏修而恨離
經之事注説炳露初學之徒猶有不解豈况金簡玉札
神僊之經至要之言又多不書登壇㰱血乃傳口訣茍
非其人雖裂地連城金璧滿堂不妄以示之夫指深歸
逺雖得其書而不師受猶仰不見首俯不知跟豈吾子
[002-37b]
所詳悉哉夫得僊者或昇太清或翔紫霄或造𤣥洲或
棲板或作/枝桐⬤鈞天之樂享九芝之饌出攜松羨於倒
景之表入宴常陽於瑤房之中曷為當侣狐貉而偶猿
狖乎所謂不知而作也夫道也者逍遙虹霓
鴻崖六虚唯意所造魁然流擯未為戚也犧腯聚處雖
被藻繡論其為樂孰與逸麟之離羣以獨往吉光坼偶
而多福哉
僊藥第
[002-38a]
抱朴子曰神農四經曰上藥令人身安命延昇為天神
遨遊上下使役萬靈體生毛羽行厨立至又曰五芝及
餌丹砂玉札曾青雄黃雌黄雲母太乙禹餘糧各可單
服之皆令人飛行長生又曰中藥養性下藥除病能令
毒䖝不加猛獸不犯惡氣不行衆妖併辟又孝經援神
契曰椒薑禦濕菖蒲益聰巨勝延年威喜辟兵皆上聖
之至言方術之實錄也明文
歎息者也僊藥之上者丹砂次則黃金次則白銀次則
[002-38b]
諸芝次則五玉次則雲母次則明珠次則雄黄次則太
乙禹餘糧次則石中黃子次則石桂次則石英次則石
腦次則石硫黄次則石⬤次則曾青次則松栢脂茯苓
地黄麥門冬木巨勝重樓黄連石韋楮實象柴一名純
盧是也或名僊人杖或云西王母杖或名天精或名却
老或名地骨或名枸杞也天門冬或名地門冬或名莚
門冬或名巔棘或名淫羊食或名
而味甜氣香者善其生水側下地者葉細似藴而㣲黃
[002-39a]
根長而味多苦氣臭者下亦可服食然喜令人下氣為
益又遲也服之百日皆丁壮倍駚於术及黃精也入山
便可蒸若煮啖之取足可以斷穀及有力可餌之亦可
作散并及絞其汁作酒以服散尤佳楚人呼天門冬為
百部然自有百部草其根俱有百許相似如一也而其
苗小異也真百部苗似柭楔唯中以治欬及辟蝨耳不
中服食不可誤也如黄精一名白芨而
之白芨也按本草藥之與他草同名者甚多唯精博者
[002-39b]
能分别之不可不詳也黄精一名兔竹一名救窮一名
垂珠服其花勝其實服其實勝其根但花難多得得其
生花十斛乾之⬤可得五六斗耳而服之日可三合非
大有役力者不能辦也服黄精僅十年乃可大得其益
耳俱以斷穀不及术术餌令人肥健可以負重涉險但
不及黄精甘美易食㐫年可以與老小休糧人不能别
之謂為米脯也五芝者有石芝有木芝有草芝
有菌芝各有百許種也石芝者石象芝生於海隅名山
[002-40a]
及島嶼之涯有積石者其状如肉象有頭尾四足者良
似生物也附於大石喜在髙岫峻之地或却著仰綴也
赤者如珊瑚白者如截肪黒者如澤漆青者如翠羽黄
者如紫金而皆光明洞徹如堅冰也晦夜去之三百步
便望見其光矣大者十餘斤小者三四斤非久齊至精
及佩老子入山靈寳五符亦不能得見此輩也凡見諸
芝且先以開山却害符置其上則不得復𨼆蔽化
徐徐擇王相之日設醮祭以酒脯祈而取之從日下禹
[002-40b]
步閉氣而往也又若得石象芝擣之三萬六千杵服方
寸匕日至盡一斤則得千歲十斤則萬嵗亦可分人服
也又玉脂芝生於有玉之山常居懸危之處玉膏流出
萬年以上則凝而成芝有似鳥獸之形色無常采率多
似山𤣥水蒼玉也亦鮮明如水精得而末之以無心草
汁和之須臾成水服一升得一千嵗也七明九光芝皆
石也生臨水之髙山石崖之間状如盤椀不過徑尺
還有莖⬤連綴之起三四寸有七孔者名七明九孔者
[002-41a]
名九光光皆如星百餘步内夜皆望見其光其光自别
可散不可合也常以秋分伺之得之擣服方寸匕入口
則翕然身熱五味甘美盡一斤則得千嵗令人身有光
所居暗地如月可以夜視也石⬤芝生少室石戸中戸
中便有深谷不可得過以石投谷中半日猶聞其聲也
去戸外十餘丈有石柱柱上有⬤葢石髙度徑可一丈
許望見⬤芝從石戸隨入偃葢中良久輒葢亦終不溢
也戸上刻石為科斗字曰得服石⬤芝一斗者壽萬嵗
[002-41b]
諸道士共思惟其處不可得往唯當以椀器著勁竹木
端以承取之然竟未有能為之者按此石戸上刻題如
此前世必已有得之者也石桂芝生名山石穴中似桂
樹而實石也髙尺許大徑尺光明而味辛有枝條擣服
之一斤得千歲也石中黄子所在有之沁水山為尤多
其在大石中則其石常濕潤不燥打其石有數十重乃
得之在大石中赤黄溶溶如雞子之在其殻中也即當
飲
[002-42a]
飲之既凝則應末服也破一石中多者有一升少者有
數合可頓服也雖不得多相繼服之其計前所服合成
三升壽則千嵗但欲多服唯患難得耳石腦芝生滑石
中亦如石中黃子狀但不皆有耳打破大滑石千許乃
可得一枚初破之其在石中五色光明而自動服一升
得千嵗矣石硫黃芝五岳皆有而箕山為多其方言許
由就此服之而長生故不復以富貴累意不受堯禪也
名硫丹
[002-42b]
之間其濡濕者可丸服其已堅者可散服如此有百二
十皆石芝也事在太乙玉䇿及昌宇一作/字内記不可具
稱也及夫木芝者松脂淪入地千嵗化為茯苓萬歲其
上生小木状似蓮花名曰木威喜芝夜視有光持之甚
滑燒之不然帶之辟兵以帶雞而雜以他雞十二頭共
籠之去之十二步射十二箭他雞皆傷帶威喜芝者終
不傷也從生門上採之於六甲隂乾之百日末服方寸
匕日
[002-43a]
人長七寸刻之有血以其血塗足下可以步行水上不
没以塗人鼻以入水水為之開可以止住淵底也以塗
身則𨼆形欲見則拭之又可以治病在腹内刮服一刀
圭其腫痛在外者隨其所在刮一刀圭即其腫痛所在
以摩之皆手下即愈假令左足有疾則刮射人之左足
也又刮以雜巨勝為燭夜遍照地下有金玉寳藏則光
變青而下垂以鍤掘之可得也末之服盡十斤則千嵗
也又松樹
[002-43b]
飛節芝大者重十斤末服之盡十斤得五百歳也又
有樊桃芝其木如昇龍其花葉如丹羅其實如翠鳥髙
不過五尺生於名山之隂東流泉水之上以立夏之候
伺之得而末服之盡一株得五千嵗也參成芝赤色有
光扣之枝葉如金石之音折而續之即復如故木渠芝
寄生大木上如蓮花九莖一叢其味甘而辛建木芝實
生於都廣其皮如纓蛇其實如鸞鳥此三芝得服之白
日昇天也黃盧
[002-44a]
鄉及奉髙有得而服之皆令人壽千嵗黃蘖檀桓芝服
之者千歲黄蘗木下根有如三斛器去本株一二十八
丈有以細根相連状如縷得末而服之盡一枝則成地
僊不死也此輩復有百二十種自有圖也草芝有獨搖
芝無風自動其莖大如手指赤如丹素葉似莧其根有
大魁如斗有細者如雞子十二枝周繞大根之四方如
十二辰也相去丈許皆有細根如白髪以相連生髙山
深谷之上其所生左右無草得其大
[002-44b]
千嵗服其細者一枝百歲可以分他人也懐其大根即
𨼆形欲見則左轉而出之牛角芝生虎壽山及呉坂上
狀似葱特生如牛角長三四尺青色末服方寸匕日三
至百日則得千嵗矣龍僊芝状似昇龍之相負也以葉
為鱗其根則如蟠龍服一枝則得千嵗矣麻母芝似麻
而莖赤色花紫色珠芝其花黄其葉赤其實如李而紫
色二十四枚輒相連而垂如貫珠也白符芝髙四五尺
似梅常以大雪而花季冬而實朱草芝九
[002-45a]
葉有三世也五德芝状似樓殿莖方其葉五色各具而
不雜上如偃蓋中有甘露紫氣起數尺矣龍御芝常以
仲春對生三節十二枝下根如坐人凡此草芝又有百
二十種皆隂乾服之則令人與天地相畢或得千歲二
千嵗肉芝者謂萬嵗蟾蜍頭上有角頷下有丹書八字
體重以五月五日中時取之隂乾百日以其左足畫地
即為流水帶其左手於身辟五兵若敵人射己者弓弩
矢皆反還自向也千嵗蝙蝠色白如雪集則
[002-45b]
故也此二物得而隂乾末服之令人壽四萬歲千嵗靈
龜五色具焉其雄額上两骨起似角以羊血浴之乃剔
取其甲火炙擣服方寸匕日三盡一具壽千嵗行山中
見小人乗車馬長七八寸者肉芝也捉取服之即僊矣
風生獸似豹青色大如狸生於南海大林中張⬤取之
積薪數車以燒之薪盡而此獸在灰中不然其毛不燋
斫刺不入打之如皮嚢以鐵鎚鍜其數千或作/十下乃死
死而張其口以向風須臾便活而起走以石上
[002-46a]
鼻即死取其腦以和菊花服之盡十斤得五百嵗也千
嵗鷰其巢戸北向其色多白而尾掘取隂乾末服一頭
五百歲凡此又百二十種此皆肉芝也菌芝或生深山
之中或生大木之下或生泉之側其状或如宫室或如
車馬或如龍虎或如人形或如飛鳥五色無常亦百二
十種自有圖也皆當禹步往採取之刻以骨刀隂乾末
服方寸匕令人昇僊中者數千歲下者千歲也欲求芝
草入名山必以三月九月此山開出神藥之月
[002-46b]
山佷日必以天輔時三奇㑹尤佳出三竒吉門到山須
六隂日明堂之時帶靈寳符牽白犬抱白雞以白鹽一
斗及開山符檄著大石上執呉唐草或作/花一把以入山
山神喜必得之也又採芝及服芝欲得王相專和之日
支干上下相生為佳此諸芝名山多有之但凡庸道士
心不專精行⬤德薄又不曉入山之術雖得其圖不知
其狀亦終不能得也山無大小皆有鬼神其鬼神不以
芝與人人則雖踐之不可見也又雲母有五種而
[002-47a]
不能分别也法當舉以向日㸔其色詳占視之乃可知
耳正爾於隂地視之不見其雜色也五色並具而多青
者名雲英宜以春服之五色並具而多赤者名雲珠宜
以夏服之五色並具而多白者名雲液宜以秋服之五
色並具而多黒者名雲母宜以冬服之但有青黄二色
者名雲沙宜以季夏服之皛皛純白名磷石可以四時
長服之也五雲之法或以桂葱水玉化之以為水或以
露於鐵器中以𤣥水熬之為水或以硝石合於筒中
[002-47b]
之為水或以⬤搜為酪或以秋露漬之百日韋嚢挻以
為粉或以無巔草樗血合餌之服之一年則百病愈三
年老翁反成童子五年則役使鬼神入火不燒入水不
濡踐棘不傷與僊人相見又他物埋之即燋而五雲以
内猛火中經時終不燃埋之永不腐敗故能令人長生
也又云服之十年雲氣常覆其上服其母以致其子理
自然也又向日㸔之晻晻純黒色起者不中服令人病
淋發瘡雖水餌之皆當先以茅屋霤水若東流
[002-48a]
漬之百日淘汰去其土石乃可用耳中山衛叔卿服之
積久能乗雲而行以其方封之玉匣之中僊去之後其
子名世及漢使者梁伯得而按方合服皆得僊去又雄
黃當得武都山所出者純而無雜其赤如雞冠光明曄
曄者乃可用耳其但純黄似雄黃色無赤光者不任以
作僊藥可以合理病藥耳餌服之法或以蒸煮之或以
酒餌或先以硝石化為水乃凝之或以𤣥胴腸裹蒸之
於赤土下或以松脂和之或以三物鍊之引之如布
[002-48b]
如冰服之皆令人長生百病除三尸下瘢㾗滅白髪黒
堕齒生千日則玉女來侍可得役使以致行厨又玉女
常以黃玉為誌大如黍米在鼻上是真玉女也無此誌
者鬼試人耳玉亦僊藥但難得耳玉經曰服金者壽如
金服玉者壽如玉也又曰服𤣥真者其命不極𤣥真者
玉之别名也令人身飛輕舉不但地僊而已然其道遲
成服一二百斤乃可知耳玉可以烏米酒及地榆酒化
之為水亦可以葱漿消之為⬤亦可餌以為丸亦可燒
[002-49a]
以
百毒不犯也不可用已成之器傷人無益當得璞玉乃
可用也得于闐國白玉尤善其次有南陽徐善亭部界
中玉及日南盧容水中玉亦佳赤松子以𤣥蟲血漬玉
為水而服之故能乘煙上下也玉屑服之與水餌之俱
令人不死所以為不及金者令人數數發熱似寒食散
狀也若服玉屑者宜十日輒一服雄黄丹砂各一刀圭
散髪洗沐寒水迎風而行則不發熱也董君異嘗以玉
[002-49b]
醴與盲
玉經方不具了不知其節度禁忌乃招合得招一/作始珪璋
環璧及校一作/装劒所用甚多欲餌治服之後余為説此
不中用乃歎息曰事不可不精不但無益乃㡬作禍也
又銀但不及金玉耳可以地僊也服之法以麥漿化之
亦可以朱草酒餌之亦可以龍膏鍊之然三服輒大如
彈丸者又非清貧道士所能得也又真珠徑一寸以上
可服服之可以長久酪漿漬之皆化如水銀亦可以浮
[002-50a]
石水⬤窠化
絶穀服之則不死而長生也淳漆不沾者服之則令人
通神長生餌之法或以大無腸公子或云大蟹十枚投
其中或以雲母水或以玉水合服之九蟲悉下惡血從
鼻去一年六甲行厨至也桂可以葱涕合蒸作水可以
竹瀝合餌之亦可以先知石腦或云龜和服之七年能
步行水上長生不死也巨勝一名胡麻餌服之不老耐
風濕補衰老也桃膠以桑灰汁漬服之百病愈久服之
[002-50b]
身輕有光明在晦夜之
穀柠一作/楮木實之赤者餌之一年老者還少令人徹視
見鬼昔道士梁須年七十乃服之轉更少至年百四十
嵗能夜書行及奔馬後入青龍山去槐子以新甕合泥
封之二十餘日其表皮皆爛乃洗之如大豆日服之此
物主補腦久服之令人髪不白而長生𤣥中蔓方楚飛
廉澤瀉地黄黄連之屬凡三百餘種皆能延年可單服
也靈飛散未央丸制命丸羊血丸皆令人駐年却老也
[002-51a]
南陽酈縣山中有甘谷水
菊菊花堕其中歴世彌久故水味為變其臨此谷中居
民皆不穿井悉食甘谷水食者無不老壽髙者百四十
五嵗下者不失八九十無夭年人得此菊力也故司空
王暢太尉劉寛太傅袁隗皆為南陽太守毎到官常使
酈縣月送甘谷水四十斛以為飲食此諸公多患風痺
及眩冒皆得愈但不能大得其益如甘谷上居民生小
便飲食此水者耳又菊花與薏花相似直以甘苦别之
[002-51b]
而菊甘而薏苦諺言所謂苦
但為少耳率多生於水側緱氏與酈縣最多僊方所謂
日精更生周盈皆一菊而根莖花實異名其説甚美而
近來服之者畧無效正由不得真菊也夫甘谷水得菊
之氣味亦何足言而其上居民皆以延年况将復好藥
安得無益乎余亡祖鴻臚少卿曾為臨沆令云此縣有
廖氏家世世壽考或出百嵗或八九十後徙去子孫轉
夭折他人居其故宅復如舊後累世壽考由此乃覺是
[002-52a]
宅之所為而不知其何故疑
右得古人埋丹砂數十斛去數尺此丹砂汁因泉漸入
井是以飲其水而得壽况乃餌鍊丹砂而服之乎余又
聞上黨有趙瞿者病癩歴年衆治之不愈垂死或云不
及活流棄之子孫轉相注易其家乃賫糧将之送置山
穴中瞿在穴中自怨不幸晝夜悲歎涕泣經月有僊人
行經過穴見而哀之具問訊之瞿知其異人乃叩頭自
陳乞哀於是僊人以一嚢藥賜之教其服法瞿服之百
[002-52b]
許日瘡都愈顔色豐悦肌膚
受更生活之恩乞丐其方僊人告之曰此是松脂耳此
山中更多此物汝鍊之服可以長生不死瞿乃歸家家
人初謂之鬼也甚驚愕瞿遂長服松脂身體轉輕氣力
百倍登危越險終日不極年百七十齒不堕髪不白夜
卧忽見屋間有光大如鏡者以問其左右皆云不見久
而漸大一室盡明如晝日又夜見面上有綵女二人長
二三寸面體皆具但為小耳遊戱其口鼻之間如是且
[002-53a]
一年此女漸長大出在其側又常
笑在人間三百許年色如少童乃入抱犢山去必地僊
也于時聞瞿服松脂如此於是競服其多役力者乃車
運驢負積之盈室服之逺者不過一月未覺大有益輒
止有志者難得如是也又漢成帝時獵者於終南山中
見一人無衣服身生黒毛獵人見之欲逐取之而其人
踰坑越谷有如飛騰不可逺及於是乃宻伺候其所在
合圍得之乃是婦人問之言我本是秦之宫人也聞闗
[002-53b]
東賊至秦王出降宫室燒燔驚走入山
死有一老翁教我食松葉松實當時苦澁後稍便之遂
使不饑不渇冬不寒夏不熱計此女定是秦王子嬰宫
人至成帝之世三百許嵗乃将歸以穀食之初聞穀臭
嘔吐累日乃安如是二年許身毛乃脱落轉老而死向
使不為人所得便成僊人矣南陽文氏説其先祖漢末
大亂逃去山中饑困欲死有一人教之食术遂不能饑
數十年乃來還鄉里顔色更少氣力勝故自説在山中
[002-54a]
時身輕欲跳登髙履險歴日不極行冰雪中
常見一髙岩上有數人對坐博戲者有讀書者俛而視
文氏因閲其相問言此子中呼上否其一人答言未可
也术一名山薊一名山精故神藥經曰必欲長生長服
山精昔僊人八公各服一物以得陸僊各數百年乃合
神丹金液而昇太清耳人若合八物鍊而服之不得其
力是其藥力有轉相勝畏故也韓終服菖蒲十三年
身生毛日視書萬言皆誦之冬恒不寒又菖蒲須得生
[002-54b]
石上一寸九節已上紫花者尤善也趙佗子服桂二
年足下生毛日行五百里力舉千斤移門子服五味子
十六年色如玉女入水不霑入火不灼也楚文子服地
黃八年夜視有光手上車弩也林子明服术十一年耳
長五寸身輕如飛能超踰淵谷二丈許杜子微服天門
冬御八十妾有子百三十人日行三百里任子季服茯
苓十八年僊人玉女往從之能𨼆能彰不復食穀炙瘢
皆滅面體玉光陵陽子仲服逺志二十年有子三十七
[002-55a]
人開書所視不忘坐在立亡僊經曰雖服草木之葉已
得
而已非長生之藥可知也未得作丹且可服之以自搘
持耳或問服食藥物有前後之宜乎抱朴子答曰按中
黄子服食節度云服治病之藥以食前服之服養性之
藥以食後服之服金丹大藥不復論宜與不宜也
一言宫 庚子庚午 辛未辛丑 丙辰丙戌
丁亥丁巳 戊寅戊申 己卯己酉
[002-55b]
三言徵 甲辰甲戌 乙亥乙巳 丙寅丙申
丁酉丁卯 戊午戊子 己未己丑
五言羽 甲寅甲申 乙夘乙酉 丙子丙午
丁未丁丑 壬辰壬戌 癸巳癸亥
七言商 甲子甲午 乙丑乙未 庚辰庚戌
辛巳辛亥 壬申壬寅 癸夘癸酉
九言角 戊辰戊戌 己巳己亥 庚寅庚申
辛夘辛酉 壬午壬子 癸丑癸未
[002-56a]
禹步法 前夆左 右過左 左就右
次夆右 右就左 次夆右
右過左 左就右 右就左
如此三步當滿二丈一尺有九跡小神方用食後服之
吾以咨鄭君何以如此鄭君言此易知耳欲以藥攻病
既宜及未食内虚令藥力勢易行若以食後服之則藥
但攻穀而力盡矣若養性而以食前服藥則藥力未行
而被穀驅之下去不得止無益也或問曰人服藥
[002-56b]
性云有所宜有諸乎抱朴子答曰按玉䇿記及開名經
皆以五音六屬知人年命之所在子午屬庚卯酉屬己
寅申屬戊丑未屬辛辰戌屬丙己亥屬丁一言得之者
宫與土也三言得之者徵與火也五言得之者羽與水
也七言得之者商與金也九言得之者角與木也若本
命屬土不宜服青色藥屬金不宜服赤色藥屬木不宜
服白色藥屬水不宜服黄色藥屬火不宜服黒色藥以
五行之義木剋土土剋水水剋火火剋金金剋木故也
[002-57a]
真丹三斤白⬤六斤合和日曝煎之令可丸旦服如麻
子十丸未一年髪白更黒齒堕更生身體潤澤長服之
老翁還成少年常服長生不死也小餌黃金方火銷金
内清酒中二百出二百入即沸矣握之出指間令如泥
若
服如彈丸一枚亦可一丸外為小丸服三十日無寒温
神人玉女下之又銀亦可餌與金同法服此二物可居
名山石室中一年即輕舉矣人間服之名地僊勿妄傳
[002-57b]
也兩餌銷黄金法猪負革方脂三斤醇苦酒一斗取黃
金五兩置器中煎之土爐以金置肪中百入百出苦酒
亦可飡一斤壽蔽天地飡半斤金壽二千嵗五兩千二
百嵗多少便可餌之當以王相之日作之神良勿傳人
傳人
法丹砂一斤搗下醇苦酒三升淳漆二升一本和/⬤二升三物
合令相得㣲火上煎之令可丸服如麻子三丸日再四
十日腹中百病愈三尸去服之百日肌骨堅強服之千
[002-58a]
日司命削去死籍與天地相畢日月相望改形易容變
化無常日中無影乃别有光矣
[002-58b]
抱朴子内篇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