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1a] 
欽定四庫全書
道德指歸論卷五 漢 嚴遵 撰
萬物之奥篇
木之生也末因於條條因於枝枝因於莖莖因於本夲
因於根根因於天地天地受之於無形華實生於有氣
有氣生於四時四時生於隂陽隂陽生於天地天地受
於無形吾是以知道以無有之形無狀之容開虚無導
神通天地和隂陽寧調四時决萬方殊形異𩔖皆得以
[005-1b]
成變化終始以無為為常無所愛惡與物大同羣𩔖應
之各得所行善人得之以翕以張清静柔弱黙黙沌沌
仁宛和淖潤澤虚平大小周宻纎㣲無形𤣥逹萬事以
歸無名終始反覆萬福自生動得所欲静失所患在人
之上威德自明攻堅勝大莫與為䨇㐫人得之以發以
張堅剛以疎實動以先驕溢以壯夭盛滿以强極廣脩
大以無彊照察察以熒熒顯的的以彰彰彊大終小不
禍自生動失所欲静得所傷心憂志削乃反正常神氣
[005-2a]
煩促趨翕去張鬱約而辭卑拘制而體降迫險而賔伏
慘怛而忠信改容而易節與君子同罪定而言善臨死
而愛身一奉天數變性易情安貧樂困卑賤為常尊天
敬鬼視人如王上比牛馬下列犬羊天網以發自然不
聽吁嗟痛哉為戒甚明二者殊途皆由道行在前在後
或存或亡故言行者治身之獄也時和先後大命之所
屬也是以君子之立身也如喑如聾若樸若質藏言於
心常處𤣥黙當言深思發聲若哭和順時適成人之福
[005-2b]
應對辭讓直而不飾故言滿天下而不多振動四海而
不速連接萬物而不有辭動天下各得所欲其經世也
氣志窅冥而形容隱匿居如驚恐貌似不足偆偆漻漻
消如氷釋遇時而伸遭世而伏與天同憂中心惻惻計
畫不行隨時反側謙虚止足卑損自牧樂下如水乆而
不忒下之又下之至於無極天下應之故能有國夫何
故哉人之情性樂尊寵惡卑耻損之而怨益之而喜下
之而悦止之而鄙古今之通道而人心之正理也賢者
[005-3a]
旣然小人尤甚是故尊羙言行事無患矣古之將民何
棄之有桀紂之吏可令順信秦楚之卒可令順善故能
得其心天下可有不得其意妻妾不使何以効其然也
夫爵尊天下富有四海威勢無量專權擅柄人之所畏
也去徒歩離卒伍鴻舉龍興起佐天子發道揚德施行
所有恩流萬姓光顯祖考人之所利也以人之所畏求
人之所利言不美行不敬雖執大璧操珍物而進之安
車駟馬而載之則是賢者之心疑惑下否𤣥聖深隠君
[005-3b]
子不來言行修於内則神氣踰於外無有駟馬之勞寳
璧之費海内之士響應風起俊雄英豪輻至蜂止聖人
下之朝多君子古之所以貴此道者夫何故哉言順天
地而不以行合人心而不恃名成而不顯功遂而不有
情性自然不以為取將以順道不以為巳萬物歸之為
天下宰
為無為篇
神明之數自然之道無不生無有不生有不無不有乃
[005-4a]
生無有由此觀之憂不生憂喜不生喜不憂不喜乃生
憂喜故居禍者得福居福者得禍禍福之主在於無首
為之無形聽之無聲無形聲則深逺故無功之功大而
有功之功小有德之德薄而無德之德厚是以聖人不
為有不為無不為死不為生游於無有之際處於生死
之間變化因應自然為常故不視而明不聽而聰扶安
天地飾道養神提挈萬物帝國治民解情釋意俱反始
真不為生業不為起事不加以仁不施以利教以不能
[005-4b]
導以無識絶民所樂以順民情縱民所惡以得民意也
出夭傷之戸入長生之路翺翔𤣥冥優游太素昧昧芒
芒莫知其故敦若昬晦天下無事味之於無味察之於
無形故能分同異之𩔖明是非之情為之未有定之未
傾勇功不見智名不稱福不得起禍不得生無福之福
興於無聲無禍之禍息於無名主安民樂天下太平故
生患而憂之長福而求之戮君而死之辱父而讐之造
難而折之作亂而滅之召㓂而殺之招逆而伐之勇功
[005-5a]
見而與天違智名興而與道反動而民悦者勞而徳小
為而民喜者為而恩少是以忠信沮壊正事消亡自然
伏竄知故翺翔竊功者顯偷權者彰暴亂者利邪偽者
昌是非覆逆天下大傾物失其命家國以䘮故善除患
者不若無患之大也起事致治者不若黙然者之貴也
是以君子動未始之始静無無之無布道施德變化於
𤣥怒於不怒言於不言攻於不敢守於無端威於不武
報怨未萌圖難於易治其夲根絶之未兆使不得然事
[005-5b]
不秋毫功如太山為大於細治之緜緜敬而慎之若始
若新不為所欲不求所便常與事反獨守其元與時俱
益日進無彊雖欲不大事物自然是故大難之將生也
猶風邪之中人未然之時慎之不來在於皮毛湯熨去
之入於分理㣲箴取之在於藏府百藥除之入於骨髓
天地不能憂而造化不能治夫大事之將興也猶水之
出於山也始於潤濕見於漣漣綿綿涓涓流為溪谷汨
汨湯湯濟舟漂石以成江海深大不測是以聖人之建
[005-6a]
功名也微故能顯幽故能明小故能大隐故能彰志在
萬民之下故為君王威振宇内四海盡匡懸命受制莫
有能當德與天地相參明與日月同光故言多諾者事
衆而信不可然也心多所易者難積而變不可推也是
以聖人心黙而不動口黙而不言目黙而不視耳黙而
不聽動如天地静如鬼神不為而成不言而信進則無
極退則不窮身無纎介之憂國無毛髪之患夫何故哉
危於不危亡於不亡昭然獨見運於無形
[005-6b]
其安易持篇
未疾之人易為醫也未危之國易為謀也萌牙之患易
事也小弱之禍易憂也何以效之荘子曰任車未虧僮
子行之及其傾覆也顛高隨谷千人不能安卵之未剖
也一指麾之及其為蜚鴻也奮翼凌雲罾繳不能連也
胎之新乳也一繩制之及其為牡也羅網不能禁也虎
也執羣獸食牛馬劍㦸不能難也故漣滴之流乆乆而
成江海小蛇不死化為神龍積微之善以至吉祥小惡
[005-7a]
不止乃至滅亡是故繼體之君無怨無惡將相和一百
姓賔伏鄰國交市無有讒賊平易不動上下和集當此
之時守之不用威持之不用力無為無事莫之能克及
至國家將危萬民將殆患害將興萌而未兆當此之時
安危在己不在於彼謀之不必聖人憂之不必力士正
之於枕席而患禍已亡矣及至人君失道大臣怨懟鄰
國不市百官衰廢禍患巳生小弱柔毳當此之時賢人
深謀生事起勢未動而患危不加而禍碎及至人君失
[005-7b]
正大臣謀誤鄰國怨恨百姓猶豫患禍已起根夲末據
姦雄將興未得人助或合而不結或結而不固當此之
時尊賢下衆折肝膽聽微諫求過於巳患心不怨謀士
底兵未發而㪚故禍福作於無名存亡生於微玅二者
雲錯變動風號屈伸波渾進退殽亂聽之不可聞視之
不可見機巧不能事智慧不能判是故聖人化之以道
教之以身為之未有治之未然不置而物自安不養而
物自全動與福同室静與禍異天窅窅冥冥莫覩其源
[005-8a]
治之未亂正之未傾禁奸之夲制偽之端閉邪之戸塞
枉之門萌芽未動形兆未生絶之未見滅之未存教以
無教道以無名知以無知狀以無形治不得起亂不得
生天下無為性命自然夫太山之木夲據於隂末託於
陽垂枝布葉華實靑青大而合抱高連百尋者生於無
大成於不為九重之臺廣大擬於丘陵百仭之髙昭昭
冥冥干於青霄者以為卑小不為高大也故為大者不
大為小者不小為髙者不髙為卑者不卑不大不小乃
[005-8b]
生大小不高不卑乃生髙卑故為之者不為之跡也不
為者為之塗也是以為成者敗為利者害為生者死為
興者廢執所欲者所欲亡執所思者所思逝執其身者
其身殁執其神者其神退故聖人無為為之以生萬物
無執執之以制所欲猶工匠之造髙臺而天地之生巨
木自然而已夫道德不嫉神明不賊和無不通大無不
克存亡自從吉㐫自得人窮事敗者釋自然而任智力
去其反而處其覆夫何故哉以求所求而欲所欲夫誠
[005-9a]
能慎終如始為所不欲守所不處動於未元反於未始
為若不為有若不有雖若不成物自然也夫使神擾精
濁聰明不逹動失所求静䘮所欲者貨與學也唯能鍊
情易性變化心意安無欲之欲樂無事之事者道與德
也是故想道如念親惡貨如失身思無思之思求無求
之求明白四逹以學不知巧雕萬物以學不能反衆人
之所務而歸乎虚無欲不欲而造虚𤣥學不學而窮玅
極逹人之所不能通窮人之所不能測成人之所不能
[005-9b]
為有人之所不能得心志𤣥𤣥形容睦睦卧如死尸立
如槁木不思不慮若無所識使物自然令事自事空虚
寂泊身無所與萬物紛紛各如其處魁如阜褐澹如巨
表舉措廢置常與物反萬物應之故能深逺天下大覆
與神運轉輔天助地不敢生善
善為道者篇
道德神明清濁太和天地人物若末若根數者相隨氣
化連通逆順昌衰同於吉㐫道德之意天地之心安生
[005-10a]
樂息憎惡殺傷故命聖人為萬物王利物受其福不利
則獲其恐聖人大懼恐後有患深原所由莫善自然自
然之福要在無形何以明之荘子曰夫天地不知道德
之所為故可為然也萬物不覩天地之所以故可存也
萬民不識主之所務故可安也四肢九竅不諭心之所
導故可全也夫萬物之有君猶形體之有心也心之於
身何後何先流行血脉無所不存上下表裏無所不然
動與異事虚以含神中和外否故能俱全是以昔之帝
[005-10b]
王經道德紀神明總清濁領太和者非以生知起事開
世導俗務以明民也將以塗民耳目塞民之心使民不
得知歸之自然也是以立民於昭昭而身處乎混冥教
以不知導以無形孝悌不顯仁義不彰君王無榮知者
無名無教之教洽流四海無為之為通逹八方動與天
地同節静與道德同容萬物並興各知其所名實俱起
各知其當和氣流通宇宙童蒙無知無欲無事無功心
如木土志如死灰不覩同異不見吉凶故民易治而世
[005-11a]
可平也是故安者民之所利也生者民之所歸也民之
所以離安去生而難治者以其知也民知則欲生欲生
則事始事始則功名作功名作則忿争起忿争起則大
姦生大姦生則難治矣故以知為國則天下智巧詐偽
滋生竒物並起嗜欲無窮奢淫不止邪枉纎纖豪特争
起溪谷異名大禍興矣臣惑其主子亂其父以白為黒
以亡為有名變實異刼殺生矣恍恍不可安易易不可
全卷甲輕舉海内相攻死者無數血流成川悲痛怨恨
[005-11b]
氣感皇天星辰離散日月不光隂陽失序萬物盡傷山
枯谷竭赤地數千天下窮困至於食人非天之辜上好
智能而教萬民也廢棄智巧𤣥德淳朴獨知獨慮不見
所欲因民之心塞民耳目不食五味不服五色主如天
地民如草木巖居穴處安樂山谷飲水食草不求五⬤
知母識父不覩宗族沌沌偆偆不曉東西男女不相好
父子不相戀不賤木石不貴金玉叢生雜處天下一心
八極共㫖九州同風蠧蟲不作毒獸不生神龍與人處
[005-12a]
麟鳳游於庭翔風⬤⬤醴泉涓涓甘露漠漠朱草榮榮
嘉禾豐茂萬物長生非天之福主知不知而名無名也
是以覩知識愚與道同符知愚知智與道同㫖政教由
之或病或利明於病利太平自至明於利病萬物自正
是故愚智之識無所不免清天寧地為𩔖隂福衆庶莫
見故曰𤣥德𤣥德深矣不可量測遠矣不可窮極與物
反矣莫有能克𤣥德之淪罔蕩軼遁恍惚無形反物之
務和道德導神明含萬國總無方六合之外毫⬤之内
[005-12b]
靡不被德蒙仁以存性命命終天年保自然哉
江海篇
道德不生萬物而萬物自生焉天地不含羣𩔖而羣𩔖
自託焉自然之物不求為王而物自王焉故天地億萬
而道王之衆陽赫赫而天王之隂氣漻漻而地王之倮
者穴處而聖人王之羽者翔虚而神鳳王之毛者蹠實
而麒麟王之鱗者水居而神龍王之介者澤處而靈龜
王之百川並流而江海王之凡此九者不為物主而物
[005-13a]
自歸焉無有海式而物自治焉不為仁義而物自附焉
不任智力而物自畏焉夫何故哉體道合和無以物為
而物自為之化是故江海之王也非積德政累仁愛流
神明加恩恵以懐之又非崇禮義廣辭讓飾智故設巧
能以悦之也又非出竒行變起權立勢奮武揚威重生
累息百事以制之也清静處下虚以待之無為無求而
百川自為來也百川非聞海之羙被其德化歸慕之也
又非拘禁束教有界道畫東西而趨之也然而水之所
[005-13b]
以貫金觸石鑚崖潰山馳騁丘阜以赴隨江海無有還
者形偶性合事物自然也由此觀之卑損之為道大矣
百害不能傷知力不能取不戰而强不威而武黙然無
為與萬物市夫溪谷為卑不為東西故能逹而不窮江
海處下不為廣大故能王而不休是以明王聖主之欲
尚民也以自然之性盛德之容恩卑辭敬比於庶人視
身如地奉民若天昭然獨知而不可測卓爾獨能而不
可源深察博逹而不可塞聰明並流而不可壅不以役
[005-14a]
物反以後民故民履之如地託之若神常在民上王土
配天其欲先人處窮寵秉至尊長生乆視樂以無患則
去志無身以安萬民身勞而民佚身後而民先在上而
民以生在前而民以安民以生故戴之而不以為重民
以安故後之而不以為患是以天下推而上之引而先
之喜而不倦樂而不厭故聖人之王也非求民也民求
之也非利民也民利之也非尚民也民尚之也非先民
也民先之也故能極敝通變捄衰匡亂以至太平上配
[005-14b]
道德下及神明淪唐唐含冥冥馳天地騁隂陽夫何故
哉以去心意而後其身也是故不争之德因人之力與
道變化與神窮極唯棄知者能順其則故王事自然不
得妄起得之全命持之有理聖知有性治之有道失其
理則王事不成去其道則性情不則是以聖人信道不
信身順道不順心動不為己先以為人無以天下為天
下争為之臣
天下謂我篇
[005-15a]
物有同而異有異而同有非而是有是而非此君子之
所以無患而衆庶之所以憂悲也何以效之莊子曰夫
日月之出入也同明人之死生也同形春秋之分也同
利𤣥聖之與野人也同容通者之與閉塞也同事道士
之與赤子也同功凡此數者中異而外同非有聖人莫
之能明是以天下嫌疑炫耀結搆紛謬是非是以聖人
似不肖夫何故哉得道之士外亡中存學以變情為以
治巳實而若虚渾渾冥冥若無所以容䟽言訥貌樸而
[005-15b]
鄙情逹虚無性通無有寂泊無為若無所止遁名逃世
與神臥起執道履和物無不理不合時俗與天地友衆
人僣為以直為醜殊途異指謂之病矣夫小人則不然
博學多識以釣智名異行顯功以疑仁賢詐世治俗飾
辭盛容卑體阿順以揄愛恩先指承意以獲衆心朋黨
相結多挾賊人勞鮮而祿重功寡而爵尊國貧而家富
主㣲而身貴勤權生變竊乘盛勢名號隆盛震動境外
憍奢暴逆縱恣不制順心而卑情忤而奪動䘮民命静
[005-16a]
生物穢張目而物傷開口而民害此時俗之所榮而世
之所謂肖者也若然者道德所離神明所去天地所憎
隂陽所惡物𩔖不比民人不附動無所不終静無所不
得生為患害死為福喜衆俗迷妄漫以相導所患者微
其日甚乆故得道之士則不然體虚積慈視物如巳檢
形促容歸於纎微𤣥黙託後不為物先合和順理以應
自然動静與衆反出入異門戸不以勇勇故不怒而天
下恐不以廣廣故不施而天下往不以先先故不言而
[005-16b]
天下長是故出慈入勇出儉入廣釋後且先反和逆神
動違自然福與之逺禍與之隣大命以絶神氣㪚分天
地不能安道德不能存臨死不覺怨命尤天非命薄也
非人賊也安憍樂勢廢道而尚力也夫慈之為行也甚
和以真動得人力静合天心卑損弱小為萬物君匡世
救俗和順天人戰不可敗守不可攻夫何故哉天地並
生變化無窮方戰之日地為之動天為之震天降變怪
地出風盲鬼神並見為敵起殃祐我將相助我萬民怒
[005-17a]
我士卒以至羣生牛絶其紖馬絶其糧飛禽拊翼獸下
而行虎兕可戰攫鳥可將敵人驚恐伏甲受兵故賢佐
聖將之立身也不强不大不堅不剛柔弱畏武敵即消
亡戰則損心外意崇體和平辭小託後動静應天不以
愠起怒不以武興兵其欲勝敵常以反行計運無形以
收敵神動因彼之所有變因彼之所為反之覆之以處
其竒故使彼邪我正彼言我聽彼怒我喜彼動我静開
其所利以利其命用人則下之以言示之以利陳之以
[005-17b]
誠使之自至是以不争不求以得民意以順民心秉其
要忌彼人離㪚而我順比敵欲不亡而不能我欲不存
而不得當此之時道為之無德為之始神明為經太和
為紀清濁為家萬物為子三光為佐四時為輔静為物
根動為化首物𩔖託之無有患咎德與天齊乆而不殆
自今及古聖智之道變化終始自天而王皆由此矣
道德指歸論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道德指歸論卷五 漢 嚴遵 撰
萬物之奥篇
木之生也末因於條條因於枝枝因
因於根根因於天地天地受之於無形華實生於有氣
有氣生於四時四時生於隂陽隂陽生於天地天地受
於無形吾是以知道以無有之形無狀之容開虚無導
神通天地和隂陽寧調四時决萬方殊形異𩔖皆得以
[005-1b]
成變化終始以無為為常無所愛惡與物大同羣𩔖應
之各得所行善人得之以翕以張清静柔弱黙黙沌沌
仁宛和淖潤澤虚平大小周宻纎㣲無形𤣥逹萬事以
歸
之上威德自明攻堅勝大莫與為䨇㐫人得之以發以
張堅剛以疎實動以先驕溢以壯夭盛滿以强極廣脩
大以無彊照察察以熒熒顯的的以彰彰彊大終小不
禍自生動失所欲静得所傷心憂志削乃反正常神氣
[005-2a]
煩促趨翕去張鬱約而辭卑拘制而體降迫險而賔伏
慘怛而忠信改容而易節與君子同罪定而言善臨死
而愛身一奉天數變性易
敬鬼視人如王上比牛馬下列犬羊天網以發自然不
聽吁嗟痛哉為戒甚明二者殊途皆由道行在前在後
或存或亡故言行者治身之獄也時和先後大命之所
屬也是以君子之立身也如喑如聾若樸若質藏言於
心常處𤣥黙當言深思發聲若哭和順時適成人之福
[005-2b]
應對辭讓直而不飾故言滿天下而不多振動四海而
不
氣志窅冥而形容隱匿居如驚恐貌似不足偆偆漻漻
消如氷釋遇時而伸遭世而伏與天同憂中心惻惻計
畫不行隨時反側謙虚止足卑損自牧樂下如水乆而
不忒下之又下之至於無極天下應之故能有國夫何
故哉人之情性樂尊寵惡卑耻損之而怨益之而喜下
之而悦止之而鄙古今之通道而人心之正理也賢者
[005-3a]
旣然小人尤甚是故
棄之有桀紂之吏可令順信秦楚之卒可令順善故能
得其心天下可有不得其意妻妾不使何以効其然也
夫爵尊天下富有四海威勢無量專權擅柄人之所畏
也去徒歩離卒伍鴻舉龍興起佐天子發道揚德施行
所有恩流萬姓光顯祖考人之所利也以人之所畏求
人之所利言不美行不敬雖執大璧操珍物而進之安
車駟馬而載之則是賢者之心
[005-3b]
子不來言行修於内則神氣踰於外無有駟馬之勞寳
璧之費海内之士響應風起俊雄英豪輻至蜂止聖人
下之朝多君子古之所以貴此道者夫何故哉言順天
地而不以行合人心而不恃名成而不顯功遂而不有
情性自然不以為取將以順道不以為巳萬物歸之為
天下宰
神明之數自然之道無不生無有不生有不無不有乃
[005-4a]
生無有由此觀之憂不生憂喜不生喜不憂不喜乃生
憂喜故居禍者得福居福者得禍禍福之主在於無
為之無形聽之無聲無形聲則深逺故無功之功大而
有功之功小有德之德薄而無德之德厚是以聖人不
為有不為無不為死不為生游於無有之際處於生死
之間變化因應自然為常故不視而明不聽而聰扶安
天地飾道養神提挈萬物帝國治民解情釋意俱反始
真不為生業不為起事不加以仁不施以利教以不能
[005-4b]
導以無識
出夭傷之戸入長生之路翺翔𤣥冥優游太素昧昧芒
芒莫知其故敦若昬晦天下無事味之於無味察之於
無形故能分同異之𩔖明是非之情為之未有定之未
傾勇功不見智名不稱福不得起禍不得生無福之福
興於無聲無禍之禍息於無名主安民樂天下太平故
生患而憂之長福而求之戮君而死
難而折之作亂而滅之召㓂而殺之招逆而伐之勇功
[005-5a]
見而與天違智名興而與道反動而民悦者勞而徳小
為而民喜者為而恩少是以忠信沮壊正事消亡自然
伏竄知故翺翔竊功者顯偷權者彰暴亂者利邪偽者
昌是非覆逆天下大傾物失其命家國以䘮故善除患
者不若無患之大也起事致治者不若黙然者之貴也
是以君
𤣥怒於不怒言於不言攻於不敢守於無端威於不武
報怨未萌圖難於易治其夲根絶之未兆使不得然事
[005-5b]
不秋毫功如太山為大於細治之緜緜敬而慎之若始
若新不為所欲不求所便常與事反獨守其元與時俱
益日進無彊雖欲不大事物自然是故大難之將生也
猶風邪之中人未然之時
之入於分理㣲箴取之在於藏府百藥除之入於骨髓
天地不能憂而造化不能治夫大事之將興也猶水之
出於山也始於潤濕見於漣漣綿綿涓涓流為溪谷汨
汨湯湯濟舟漂石以成江海深大不測是以聖人之建
[005-6a]
功名也微故能顯幽故能明小故能大隐故能彰志在
萬民之下故為君王威振宇内四海盡匡懸命受制莫
有能當德與天地相參明與日月同光
衆而信不可然也心多所易者難積而變不可推也是
以聖人心黙而不動口黙而不言目黙而不視耳黙而
不聽動如天地静如鬼神不為而成不言而信進則無
極退則不窮身無纎介之憂國無毛髪之患夫何故哉
危於不危亡於不亡昭然獨見運於無形
[005-6b]
其安易持篇
未疾之人易為醫也未危之國易為謀也萌牙之患易
事也小弱之禍易憂也何以效之荘子曰任車未虧僮
子行之及其傾覆也顛高隨谷千人不能安卵之未剖
也一指麾之及其為蜚鴻也奮翼凌雲罾繳不能連也
胎之新乳也一繩制之及其為牡也羅網不能禁也虎
也執羣獸食牛馬劍㦸不能難也故漣滴之流乆乆而
成江海小蛇不死化為神龍積微之善以至吉祥小惡
[005-7a]
不止乃至滅亡是故繼體之
姓賔伏鄰國交市無有讒賊平易不動上下和集當此
之時守之不用威持之不用力無為無事莫之能克及
至國家將危萬民將殆患害將興萌而未兆當此之時
安危在己不在於彼謀之不必聖人憂之不必力士正
之於枕席而患禍已亡矣及至人君失道大臣怨懟鄰
國不市百官衰廢禍患巳生小弱柔毳當此之時賢人
深謀生事起勢未動而患危不加而禍碎及
[005-7b]
正大臣謀誤鄰國怨恨百姓猶豫患禍已起根夲末據
姦雄將興未得人助或合而不結或結而不固當此之
時尊賢下衆折肝膽聽微諫求過於巳患心不怨謀士
底兵未發而㪚故禍福作於無名存亡生於微玅二者
雲錯變動風號屈伸波渾進退殽亂聽之不可聞視之
不可見機巧不能事智慧不能判是故聖人化之以道
教之以身為之未有治之未然不置而物自安不
物自全動與福同室静與禍異天窅窅冥冥莫覩其源
[005-8a]
治之未亂正之未傾禁奸之夲制偽之端閉邪之戸塞
枉之門萌芽未動形兆未生絶之未見滅之未存教以
無教道以無名知以無知狀以無形治不得起亂不得
生天下無為性命自然夫太山之木夲據於隂末託於
陽垂枝布葉華實靑青大而合抱高連百尋者生於無
大成於不為九重之臺廣大擬於丘陵百仭之髙昭
冥冥干於青霄者以為卑小不為高大也故為大者不
大為小者不小為髙者不髙為卑者不卑不大不小乃
[005-8b]
生大小不高不卑乃生髙卑故為之者不為之跡也不
為者為之塗也是以為成者敗為利者害為生者死為
興者廢執所欲者所欲亡執所思者所思逝執其身者
其身殁執其神者其神退故聖人無為為之
無執執之以制所欲猶工匠之造髙臺而天地之生巨
木自然而已夫道德不嫉神明不賊和無不通大無不
克存亡自從吉㐫自得人窮事敗者釋自然而任智力
去其反而處其覆夫何故哉以求所求而欲所欲夫誠
[005-9a]
能慎終如始為所不欲守所不處動於未元反於未始
為若不為有若不有雖若不成物自然也夫使神擾精
濁聰明
情易性變化心意安無欲之欲樂無事之事者道與德
也是故想道如念親惡貨如失身思無思之思求無求
之求明白四逹以學不知巧雕萬物以學不能反衆人
之所務而歸乎虚無欲不欲而造虚𤣥學不學而窮玅
極逹人之所不能通窮人之所不能測成人之所不能
[005-9b]
為有人之所不能得心志𤣥𤣥形容睦睦卧如
如槁木不思不慮若無所識使物自然令事自事空虚
寂泊身無所與萬物紛紛各如其處魁如阜褐澹如巨
表舉措廢置常與物反萬物應之故能深逺天下大覆
與神運轉輔天助地不敢生善
善為道者篇
道德神明清濁太和天地人物若末若根數者相隨氣
化連通逆順昌衰同於吉㐫道德之意天地之心安生
[005-10a]
樂息憎惡殺傷故命聖人為萬物王利物受其福不利
則獲其恐聖人大懼恐後有患深原所由莫善自然自
然之福要在無形何以明之荘子曰夫天地不知道德
之所為故可為然也萬物不覩天地之所以故可存
萬民不識主之所務故可安也四肢九竅不諭心之所
導故可全也夫萬物之有君猶形體之有心也心之於
身何後何先流行血脉無所不存上下表裏無所不然
動與異事虚以含神中和外否故能俱全是以昔之帝
[005-10b]
王經道德紀神明總清濁領太和者非以生知起事開
世導俗務以明民也將以塗民耳目塞民之心使民不
得知歸之自然也是以立民於昭昭而身處乎混冥教
以不知導
無名無教之教洽流四海無為之為通逹八方動與天
地同節静與道德同容萬物並興各知其所名實俱起
各知其當和氣流通宇宙童蒙無知無欲無事無功心
如木土志如死灰不覩同異不見吉凶故民易治而世
[005-11a]
可平也是故安者民之所利也生者民之所歸也民之
所以離安去生而難治者以其知也民知則欲生欲生
則事始事始則功名作功名作則忿争起忿
姦生大姦生則難治矣故以知為國則天下智巧詐偽
滋生竒物並起嗜欲無窮奢淫不止邪枉纎纖豪特争
起溪谷異名大禍興矣臣惑其主子亂其父以白為黒
以亡為有名變實異刼殺生矣恍恍不可安易易不可
全卷甲輕舉海内相攻死者無數血流成川悲痛怨恨
[005-11b]
氣感皇天星辰離散日月不光隂陽失序萬物盡傷山
枯谷竭赤地數千天下窮困至於食人非天之辜上好
智能而
所欲因民之心塞民耳目不食五味不服五色主如天
地民如草木巖居穴處安樂山谷飲水食草不求五⬤
知母識父不覩宗族沌沌偆偆不曉東西男女不相好
父子不相戀不賤木石不貴金玉叢生雜處天下一心
八極共㫖九州同風蠧蟲不作毒獸不生神龍與人處
[005-12a]
麟鳳游於庭翔風⬤⬤醴泉涓涓甘露漠漠朱草榮榮
嘉禾豐茂萬
是以覩知識愚與道同符知愚知智與道同㫖政教由
之或病或利明於病利太平自至明於利病萬物自正
是故愚智之識無所不免清天寧地為𩔖隂福衆庶莫
見故曰𤣥德𤣥德深矣不可量測遠矣不可窮極與物
反矣莫有能克𤣥德之淪罔蕩軼遁恍惚無形反物之
務和道德導神明含
[005-12b]
靡不被德蒙仁以存性命命終天年保自然哉
江海篇
道德不生萬物而萬物自生焉天地不含羣𩔖而羣𩔖
自託焉自然之物不求為王而物自王焉故天地億萬
而道王之衆陽赫赫而天王之隂氣漻漻而地王之倮
者穴處而聖人王之羽者翔虚而神鳳王之毛者蹠實
而麒麟王之鱗者水居而神龍王之介者澤處而靈龜
王之百川並流而江海王之凡此九者不為物主而物
[005-13a]
自歸焉無有海式而物自治焉不為仁義而物自附焉
不任智力而物自畏焉夫何
而物自為之化是故江海之王也非積德政累仁愛流
神明加恩恵以懐之又非崇禮義廣辭讓飾智故設巧
能以悦之也又非出竒行變起權立勢奮武揚威重生
累息百事以制之也清静處下虚以待之無為無求而
百川自為來也百川非聞海之羙被其德化歸慕之也
又非拘禁束教有界道畫東西而趨之也然而水之所
[005-13b]
以貫金觸石鑚崖潰山馳騁丘阜以赴隨江海無有還
者形偶
百害不能傷知力不能取不戰而强不威而武黙然無
為與萬物市夫溪谷為卑不為東西故能逹而不窮江
海處下不為廣大故能王而不休是以明王聖主之欲
尚民也以自然之性盛德之容恩卑辭敬比於庶人視
身如地奉民若天昭然獨知而不可測卓爾獨能而不
可源深察博逹而不可塞聰明並流而不可壅不以役
[005-14a]
物反以後民
配天其欲先人處窮寵秉至尊長生乆視樂以無患則
去志無身以安萬民身勞而民佚身後而民先在上而
民以生在前而民以安民以生故戴之而不以為重民
以安故後之而不以為患是以天下推而上之引而先
之喜而不倦樂而不厭故聖人之王也非求民也民求
之也非利民也民利之也
也民先之也故能極敝通變捄衰匡亂以至太平上配
[005-14b]
道德下及神明淪唐唐含冥冥馳天地騁隂陽夫何故
哉以去心意而後其身也是故不争之德因人之力與
道變化與神窮極唯棄知者能順其則故王事自然不
得妄起得之全命持之有理聖知有性治之有道失其
理則王事不成去其道則性情不則是以聖人信道不
信身順道不順心動不為己先以為人無以天
下争為之臣
天下謂我篇
[005-15a]
物有同而異有異而同有非而是有是而非此君子之
所以無患而衆庶之所以憂悲也何以效之莊子曰夫
日月之出入也同明人之死生也同
利𤣥聖之與野人也同容通者之與閉塞也同事道士
之與赤子也同功凡此數者中異而外同非有聖人莫
之能明是以天下嫌疑炫耀結搆紛謬是非是以聖人
似不肖夫何故哉得道之士外亡中存學以變情為以
治巳實而若虚渾渾冥冥若無所以容䟽言訥貌樸而
[005-15b]
鄙情逹虚無性通無有寂泊無為若無所止遁名逃世
與神臥起執道履和物無不理不合時俗與天地友衆
人
博學多識以釣智名異行顯功以疑仁賢詐世治俗飾
辭盛容卑體阿順以揄愛恩先指承意以獲衆心朋黨
相結多挾賊人勞鮮而祿重功寡而爵尊國貧而家富
主㣲而身貴勤權生變竊乘盛勢名號隆盛震動境外
憍奢暴逆縱恣不制順心而卑情忤而奪動䘮民命静
[005-16a]
生物穢張目而物傷開口而民害此時俗之所榮而世
之所謂肖者也若
隂陽所惡物𩔖不比民人不附動無所不終静無所不
得生為患害死為福喜衆俗迷妄漫以相導所患者微
其日甚乆故得道之士則不然體虚積慈視物如巳檢
形促容歸於纎微𤣥黙託後不為物先合和順理以應
自然動静與衆反出入異門戸不以勇勇故不怒而天
下恐不以廣廣故不施而天下往不以先先故不言而
[005-16b]
天下長是故出慈入勇出儉入廣釋後且先反和逆神
動違自然福與之逺禍與之隣大命以絶神氣㪚分天
地不能安道德不能存臨死不覺怨命尤天非命薄也
非人賊也安憍樂勢廢道而尚力也夫慈之為行也甚
和以真動得人力静合天心卑損弱小為萬物君匡世
救俗和順天人戰不可敗守不可攻夫何故哉天地並
生變化無窮方戰之日地為之動天為之震天
地出風盲鬼神並見為敵起殃祐我將相助我萬民怒
[005-17a]
我士卒以至羣生牛絶其紖馬絶其糧飛禽拊翼獸下
而行虎兕可戰攫鳥可將敵人驚恐伏甲受兵故賢佐
聖將之立身也不强不大不堅不剛柔弱畏武敵即消
亡戰則損心外意崇體和平辭小託後動静應天不以
愠起怒不以武興兵其欲勝敵常以反行計運無形以
收敵神動因彼之所有變因彼之所為反之覆之以處
其竒故使彼邪我正彼言我聽彼怒我喜彼動我静開
其所利以利其命用人則下之以言示之以利陳之以
[005-17b]
誠使之自至是以不争不求以得民意以順民心秉其
要忌彼人離㪚而我順比敵欲不亡而不能我欲不存
而不得當此之時道為之無德為之始神明為經太和
為紀清濁為家萬物為子三光為佐四時為輔静為物
根動為化首物𩔖託之無有患咎德與天齊乆而不殆
自
道德指歸論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