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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四库全书 > 尚書全解 > 尚書全解 卷二十六
[026-1a]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全觧卷二十六
            宋 林之竒 撰
旅獒        周書
西旅獻獒太保作旅獒旅獒
 書之序本自為一篇至漢孔氏以為書序序所以為
 作者之意昭然義見宜相附近故引之各冠其篇首
 然如大誥湯誥之類其篇首所叙述直載其誓告之
[026-1b]
 語則以序冠之固可以見此誓此誥為此事而作也
 如此篇首既言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蠻西旅底
 貢厥獒太保乃作旅獒用訓于王其所以作此篇之
 意既備於此矣而序又言西旅獻獒太保作旅獒無
 乃失於贅乎故某嘗謂引序以冠於篇首如湯誥大
 誥之類則得之如此篇之類則失之也西旅西方之
 國也獒犬名也西方之旅國聞武王之威徳有慕義
 之意於是獻獒以表其誠而武王受之太保召公深
[026-2a]
 慮武王之志漸怠而好戰喜功之心由是而生故進
 諫於王以為不當受也漢孔氏於西旅獻獒以為西
 戎逺國貢大犬則是以旅為國名也至於太保作旅
 獒則曰召公陳戒則是又以旅為陳也夫旅之為字
 一也上則以為國名下則以為陳立言之法不應頓
 異蘇氏引左氏傳曰庭實旅百則旅固有訓陳之類
 然而旅獒之旅字上有西旅之文則非可以訓陳也
 蓋書之名篇惟蕞取篇中之字以為是簡編之别而
[026-2b]
 此篇有西旅底貢厥獒之語故以旅獒二字名篇如
 詩云惟鵲有巢則以鵲巢名篇也如必以旅獒為陳
 其道義則於旅獒之上不當加作字今既曰作旅獒
 安得以旅訓陳也
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蠻西旅底貢厥獒太保乃作
旅獒用訓于王
 九夷八蠻蓋緫言蠻夷之國也曰九曰八者言非一
 也明堂位稱九夷八蠻六戎五狄周官職方氏稱四
[026-3a]
 夷八蠻五戎六狄爾雅稱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而此
 又稱九夷八蠻蓋其或曰九夷或曰四夷或曰八蠻
 或曰六蠻雖然不同然但知其為九四八六而已其
 所以爲九四八六之名則不可得而知也以是知蠻
 夷戎狄之以數言者但言其非一而已雖别而言之
 東方曰夷南方曰蠻西方曰戎北方曰狄至於合而
 言之則自雕題左衽之邦皆可以蠻夷戎狄稱也如
 必居此方然後得此名則舜典曰蠻夷率服則是惇
[026-3b]
 徳允元而難任人者止可以服東南而不可以服西
 北矣此因西旅獻獒而言不應舍西之戎與南之蠻
 也武王既克商之後威徳廣被凡在九州之外自西
 自東自南自北莫不梯山航海而至惟恐其後此所
 以言通道于九夷八蠻也其曰通道者蓋蠻夷來王
 則其道自通矣非有意於開四夷而斥大其境土也
 如有意通道于蠻夷則是秦皇漢武之窮兵黷武而
 已豈所以為武王哉當其通道于蠻夷之域而與中
[026-4a]
 國接於是西方之夷有旅國者致貢其獒焉以其獒
 為貢者漢孔氏曰犬髙四尺爲獒以大為異此説不
 然夫西旅獻之武王受之太保諄諄而陳之必其有
 珍異而可玩者不但以大爲異也案許愼曰犬知人
 心而可使者曰獒春秋公羊傳曰晉靈公将殺趙盾
 盾躇階而走靈公有周狗謂之獒呼獒而屬之獒亦
 躇階而從之祁彌明逆而踆之絶其頷趙盾曰君之
 獒不若臣之獒也何休註曰周狗可以比周之狗所
[026-4b]
 指如意左氏傳亦謂公嗾夫獒焉明搏而殺之盾曰
 棄人用犬雖猛何爲則獒之爲犬蓋猛而善搏人進
 退指揮能如人意異夫常犬者也故太保謂盛徳不
 狎侮狎侮君子罔以盡人心狎侮小人罔以盡其力
 蓋苟為受西旅之獒以自防則其心不能無狎侮於
 人狎侮者禍亂之所由生也觀晉靈公則可以見矣
 夫獻獒者西旅而已而篇首遂言通道于九夷八蠻
 蓋人臣之諫其君必救之於其始始之不救其末将
[026-5a]
 有不可勝救者武王才通道于外域而遽受旅獒之
 獻四夷聞之則将爭以珍竒進而人主之欲寖廣矣
 此所以諫于王而作此篇也太保者召公也不曰召
 公而曰太保者此正如太甲之篇不言嗣王不惠于
 尹而言不惠于阿衡蓋立言之法明太保阿衡之任
 當如是也受寄託之任而不能使嗣王克終厥徳則
 非所以爲阿衡居保傅之官而不能格君心之非則
 非所以爲太保其曰用訓于王則是此篇雖以旅獒
[026-5b]
 為名其實訓體也然則典謨訓誥誓命之文者豈可
 以拘於篇名而求之邪
曰嗚呼明王愼德四夷咸賔無有逺邇畢獻方物惟服
食器用王乃昭德之致于異姓之邦無替厥服分寳玉
于伯叔之國時庸展親人不易物惟德其物
 嗚呼者嗟歎之辭也太保将陳古先哲王所以待夷
 狄之道故重其事而嗟歎以言之也古者帝王之於
 夷狄聽其自來而信其自去惟愼徳於此而四夷聞
[026-6a]
 之相與賔服殆将有不期然而然者惇徳允元而蠻
 夷率服無怠無荒而四夷來王明王愼德而四夷咸
 賔式固爾猶而淮夷率服凡此皆帝王御夷狄之上
 䇿也四夷慕盛德而咸賔則無逺無邇盡獻其方土
 所重之物其所獻者惟取其可以供吾之服食器用
 者若乃奢侈之物可以供耳目之玩好者則不當獻
 也雖獻之亦不當受也唐孔氏曰𤣥纁絺紵供服也
 橘柚菁茅供食也羽毛齒革瑶琨篠簜供器用也則
[026-6b]
 是以器用爲一或以爲羽毛齒革瑶琨篠簜器也牛
 馬犬龜之類用也竊以此説爲長犬用物也荀子曰
 北海有走獸吠犬焉中國得而畜使之犬之可畜者
 惟取其善吠而已獒知人心而可使則是犬之竒異
 而不常有也貢犬可也貢獒不可也此既因獻獒而
 言則以用爲牛馬犬龜之類其説爲當王乃昭德之
 致于異姓之邦無替厥服分寳玉于伯叔之國時庸
 展親者言王者既不以一己之私欲責四方之貢獻
[026-7a]
 惟受其所當獻者猶不以供一己之私欲也觀其所
 以頒之於諸侯異姓之邦者必以四夷所貢之物使
 其所知四夷所以貢其方物者以吾之愼德有以致
 之也以其德之所以致之者而賜之是昭德之致也
 賜異姓之邦而必昭德之致者俾之受此物則知吾
 之德逺覃于方外其孰敢廢厥職事而無戴上之誠
 也故曰無替厥服其同姓伯父叔父之國則以寳玉
 分之分之以寳玉者是用信其親親之道也故曰時
[026-7b]
 庸展親王氏曰親之矣而不以所寳分之則人孰知
 親親之信也此説是也唐孔氏曰昭德之致于異姓
 之邦如分陳以肅愼之矢分寳玉于伯叔之國若分
 魯以夏后氏之璜異姓之邦則欲其無替厥服同姓
 之邦則時庸展親此蓋親踈之隆殺也夫明王之于
 四夷所貢之方物不苟受也惟服食器用不責彼之
 所難得不求我之所無用也不責彼之所難得而其
 所獻者皆其易得之物也不求我之所無用則其所
[026-8a]
 受者皆有用之物也責彼之易得求我之有用而吾
 尤無所利焉必以昭德之致于異姓之邦展親于同
 姓之國凡此皆聖人不貪之寳也夫獒之爲物知人
 心而可使則是西旅之所難得而中國之所不常用
 既不可昭德之致于異姓之邦又不可展親于同姓
 之國而徒受之秪所以為耳目之玩好而已此太保
 所以不得不諫也人不易物惟德其物言物一也未
 當改易惟有德則其物爲足貴苟為無德則何以物
[026-8b]
 為哉先王通四夷而受其貢獻惟欲昭德之致于異
 姓之邦而展親于同姓如此則其物也可寳於萬世
 故曰惟德其物如分陳肅愼氏之矢魯夏后氏之璜
 世世子孫守而不失蓋先王以德而致之先君以德
 而受之故也如其不然是亦璜與矢而已何足貴哉
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盡人心狎侮小人罔以盡
其力不役耳目百度惟貞玩人喪德玩物喪志志以道
寜言以道接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貴異物賤用
[026-9a]
物民乃足犬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竒獸不育于國不
寳逺物則逺人格所寳惟賢則邇人安
 既言物以德而後貴而獒之為物適所以喪德於是
 遂言其所以喪德者而曰德盛不狎侮至罔以盡其
 力孟子曰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苟盛德之至則
 動容周旋莫不中禮尚何狎侮之有既不狎侮是不
 自侮也則何人侮之有此君子所以爲之竭其謀慮
 小人所以爲之致其筋力如其肆為無禮以䙝慢於
[026-9b]
 人則人皆忌而疾之尚何盡心盡力之有哉論語之
 稱君子小人有二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以
 其德而言之也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
 以其位而言之也此所言者亦以其位之貴賤而言
 之耳君子勞心以治人故狎侮君子則無以盡人心
 小人則勞力以治於人故狎侮小人則無以盡其力
 盡其力者蒙上人字而異其辭非有異義也夫狎侮
 者豈必輕易暴慢之行見於動作之間而後為狎侮
[026-10a]
 哉苟有其心則是狎侮之矣獒既如人而可使而武
 王受之以防其身則是武王於其臣民已有狎侮之
 心矣狎侮其臣則無以盡君子之心狎侮其民則無
 以盡小人之力如此而欲圖四海使天下為一家中
 國為一人者未之有也而其為釁實自一獒啓之則
 其爲喪德之禍豈小也哉是則欲正其德而脩其身
 而不狎侮小人者豈有它哉惟不役耳目而已耳不
 役於聲目不役於色則玩好不可得而惑中心至正
[026-10b]
 湛然無營此百度所以惟正也苟為役耳目於玩好
 之末則有玩人玩物之行矣故曰玩人喪德玩物喪
 志玩人者以人而為玩也恃獒之所指如意而有輕
 忽於人之心是玩人也玩人則狎侮矣志者在己之
 志也以道而寜之則聲色貨利舉不能蠱惑之矣言
 者它人之言也以道而接之則辭受取舍之際各得
 其當矣夫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故以
 之處己則可以寜其志以之待人則可以接其言夫
[026-11a]
 豈須臾之可離哉伊尹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
 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蓋内焉欲寜己之志外
 焉欲接人之言皆不可以違於道也西旅之獻獒其
 所以求獻之者必有甘言遜辭以遜武王之志求納
 者也然而以非道求之則知西旅之獻者乃所謂玩
 人喪徳玩物喪志也太保作書以戒使之不受西旅
 之獒是所以逆武王之志也然而以道求之則知太
 保之戒乃所謂愼德而四夷咸賔也蓋苟一之於道
[026-11b]
 則寜己之志接人之言皆得其當矣不作無益害有
 益至民乃足此蓋申上文惟服食器用之義也其所
 注意在於不貴異物賤用物而曰不作無益害有益
 者因而及之也作無益者如晉平公築臺妨於農收
 之類是也築無益之臺則妨有益之農矣農功何自
 而成乎漢文帝欲作露臺召匠計之直百金曰百金
 中人十家之産也吾奉先帝宫室尚恐羞之何以臺
 爲可謂能不作無益害有益也不貴異物賤用物者
[026-12a]
 即此獻獒是也以獒異於常犬而貴之則犬之有用
 者必賤之矣民将爭以異物為可貴則何由而足乎
 犬馬非其土性不畜此又所以申言不貴異物賤用
 物之義也犬可以禦盗馬可以致逺此皆有用之物
 也然先王之於方物無小無大無髙無下各欲順其
 性而不傷其生雖有用之物非其土性則不畜之矣
 若夫珍禽竒獸則皆異物也其可育之於國乎漢文
 帝時有獻千里馬者詔曰鸞旗在前屬車在後吉行
[026-12b]
 五十里師行三十里朕乗千里馬獨先安之光武時
 異國有獻名馬者日行千里詔以馬駕鼓車光武之
 不貴千里馬其志可尚也然以之駕鼓車則雖非其
 土性而猶畜之也雖不以為竒獸而猶育之也至於
 文帝還之則不肯畜之矣故竊嘗以謂不作無益害
 有益功乃成不貴異物賤用物民乃足三代帝王莫
 不以是為愼德之本自三代而降則能充此言而行
 之者漢文帝其人也珍禽竒獸者兼言之也犬馬之
[026-13a]
 異者皆在其中矣犬之知人心而可使馬之日行千
 里皆竒獸也令以西旅之獒而畜之於中國則是非
 其土性而畜之矣以其知人心可使而愛之則是於
 竒獸而育之矣唐孔氏於犬馬非其土性不畜謂此
 篇為戒止於此句矣太保為旅獒而作戒自明王愼
 德以下反覆數十言無非為此而𤼵而曰為戒者止
 於此句豈不泥哉不寳逺物則不責彼之所難得而
 求我之所無用此逺人之所以格也所寳惟賢則善
[026-13b]
 政善教有以福斯民此邇人之所以安也夫賢者之
 與逺物其所寳者若持衡焉此首重則彼尾輕也以
 逺物為寳則必有輕賢之心矣以賢為寳則其於逺
 物弗之貴矣虞公以垂棘之璧屈産之乗為寳故其
 視宫之竒若路人然齊王以四賢為寳故其視徑寸
 之珠如糞土也則人君之所寳者可不戒哉武王當
 西旅之獻獒則是寳逺物也使其心於逺物受而不
 却則太保之諫亦将見拒矣安在其所寳惟賢乎夫
[026-14a]
 其受之也固欲以懐逺人然而既以逺物為寳則欲
 懐之而逺人且将弗格如此則征伐之師長驅於沙
 漠之地而邇人受其禍矣原其所以至此則以不能
 用賢故也使其得賢者而用之言聽諫從則必不受
 無名之獻此逺人之所以慕義而長為之藩臣也王
 氏曰以不寳逺物故犬馬非其土性不畜以所寳惟
 賢故珍禽竒獸不育于國此則強生分别今所不取
嗚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細行終累大德為山九仞功
[026-14b]
虧一簣允迪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
 太保拳拳之意既盡於此矣故又嗟歎而重申其義
 也言明王之愼德其於蚤夜之間兢兢業業無所不
 勤也其所以無所不勤者以不矜細行終累大德故
 也夫苟以細行為無益於德而弗謹之則日積一日
 其為大德之累也必矣譬如為山者必至於九仞然
 後可以謂之山苟一簣之功尚虧則不足以為山矣
 德無不備乃可謂之聖人苟一行之或虧則不足以
[026-15a]
 為聖人矣八尺曰仞簣者盛土之器也夫世豈有為
 山者哉蓋假設以見其意耳孔子言譬如為山未成
 一簣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往也蓋推
 本於此言也太保之言有及於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者蓋武王之心必自以為威德之盛矣雖納一獒未
 足以為損也太保則謂損盛德者惟在夫此而已矣
 此其進諫之本心也允廸者言信能蹈行此言則生
 民有以安其居而國之子孫将世世王天下而無窮
[026-15b]
 矣太保既以是而訓王矣自時厥後凡四夷之所獻
 中國之所受一如太保之訓觀肅愼氏楛矢之類則
 可以見矣所謂允迪兹者也周之子孫卜世三十卜
 年七百信乎其世王也夫却一獒之獻亦細事耳而
 世王之兆實見於此則知夫人君之所以祈天永命
 以為社稷無疆之休者蓋不在大也箕子曰彼為象
 箸必為玉杯玉杯不已必思逺方珍異之物而御之
 矣蓋紂之所以亡者原於此亦豈在大乎此太保之
[026-16a]
 於終篇所以言不矜細行終累大德而欲享世王之
 功也則太保之愛君豈不至哉范内翰曰聖王能從
 諫於未然賢王能改過於己然忠臣之事上君也亦
 諫其未然事中君也多諫其已然太保因旅獒而作
 訓武王虚己而納之是皆從諫於未然之時也漢武
 帝聦明英銳蓋不世出然其甘心四夷嗜慾無極覩
 犀布瑇瑁則建朱崖七郡感枸醬竹杖則開牂柯越
 嶲聞天馬蒲萄則通大宛安息至其末年海内虛耗
[026-16b]
 户口減半盗賊蜂起幾亡其國者非他無忠臣以救
 之於始故也觀此則太保所謂允迪兹生民保厥居
 惟乃世王實至忠之訓
巢伯來朝芮伯作旅巢命
金縢        周書
武王有疾周公作金縢金縢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
二公曰我其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公乃
自以為功為三壇同墠為壇於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
[026-17a]
璧秉珪乃告大王王季文王史乃冊祝曰惟爾元孫某
遘厲虐疾若爾三王是有丕子之責于天以旦代某之
身予仁若考能多才多藝能事鬼神乃元孫不若旦多
材多藝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爾
子孫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祗畏嗚呼無墜天之降寳
命我先王亦永有依歸今我即命于元龜爾之許我我
其以璧與珪歸俟爾命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珪乃卜
三龜一習吉啓籥見書乃并是吉公曰體王其罔害予
[026-17b]
小子新命于三王惟永終是圖兹攸俟能念予一人公
歸乃納冊于金縢之匱中王翼日乃瘳
 武王既克商而有天下法度未盡得其條理商民之
 附於周者猶未固也而武王遽有疾焉周公恐其不
 可救藥則成王将以㓜孫嗣位已以冢宰攝政能無
 危乎故作冊書以告于太王王季文王請以其身代
 武王之死而藏其書于金縢之中史敘其事而作此
 篇也此篇首載周公築壇以代死於三王既卜而吉
[026-18a]
 則武王遂瘳又載武王即世而羣叔流言周公雖避
 于東都而成王猶有疑之之心及其感風雷之變而
 啓金縢之書然後知周公之心果忠于王室迎之於
 東以歸則此篇主於記事而作出於史官之手而其
 序乃曰周公作金縢與夫周公作無逸周公作立政
 之言曽無少異者蓋書序之體固有某篇雖非某人
 之所作而所載之本末皆其人之事迹語言則雖謂
 其人作之可也如太甲三篇首載太甲不惠于阿衡
[026-18b]
 伊尹作書以啓迪之而王罔念聞乃放之于桐宫及
 其喪制既闋克終允德乃奉之以歸于亳又作書以
 堅其意既而又申誥之其歴時也不為不久而尹所
 以丁寜告戒之意亦不一而足史官記載其始末無
 所遺以作此三篇而其序亦曰伊尹作太甲三篇正
 與此同某嘗觀書序之作其體不一往往雜出於衆
 人之手者謂此也既克商二年者即伐紂之明年也
 王有疾而弗豫則其病革矣周公所謂遘厲虐疾是
[026-19a]
 也王之疾既革二公所以欲質之龜冊而决其吉凶
 曰穆卜者敬也以君父之疾而卜之神靈非致其敬
 安能有所感哉二公者太公召公也太公召公欲卜
 以决武王之吉凶而當是時也周公已有請命代死
 之志周公之所以代武王之死豈挾詐而為謂足以
 要天下之譽哉蓋其深思逺慮懼夫武王既喪則周
 之社稷蓋岌岌矣而已亦無所逃其禍也故寜使身
 之不保猶愈於社稷之危也是出於中心之誠而為
[026-19b]
 此禱于神明之請雖其同時而為三公如太公召公
 亦不使之知故託辭以告之曰未可以戚我先王漢
 孔氏曰戚近也未可以死近我先王其意以謂死則
 與先王相近若生則人神道隔是為逺矣其說迃曲
 不如鄭康成以戚為憂其訓為長康成雖以戚為憂
 而又以周公既内知武王有九齡之命又有文王曰
 吾與爾三之期今必瘳不以此終故止二公之卜云
 未可以憂怖我先王信如此言則是周公自知必不
[026-20a]
 至於代王以死而挾詐為之矣不如潘博士說曰孔
 子荅孟武伯問孝曰父母唯其疾之憂蓋子有疾必
 貽父母之憂故為王穆卜則戚我先王必矣此説是
 也周公既以未可戚我先王之辭而却二公之言卜
 故自以請命之功為已任而設為壇墠之禮也壇封
 土也墠除地也為三壇同墠蓋将以告於三王故大
 除地為墠而於除地之中為三壇也禮天子立七廟
 一壇一墠曰考廟曰王考廟曰皇考廟曰顯考廟曰
[026-20b]
 祖考廟皆月祭之逺廟為祧有二祧享嘗乃止去祧
 為壇去壇為墠墠壇有禱焉祭之無禱乃止周公禱
 武王之疾於壇墠禮也然不於去祧之壇墠而設為
 三壇同墠以禱太王王季文王者此蓋禮之變也既
 云公乃自以為功則是周公不為武王禱而為身禱
 也為身而禱則於國之廟祧壇墠無所與焉禮士大
 夫去國為壇位向國而哭者為無廟也宗子在他國
 庶子無爵而居者望墓為壇以祭者為不可以入廟
[026-21a]
 也古之有事于祖考當夫無廟與夫不可以入廟則
 為壇以祭周公壇墠以告于三王亦若是也使其為
 武王而禱則太王王季文王蓋有廟焉而壇墠非所
 宜設也既有三壇矣乃於三壇之南設一壇也将告
 于三王故其壇北面而周公立其上也周公立壇之
 上則植璧秉珪告于太王王季文王之神以請代武
 王之死漢孔氏曰璧以敬神植置也置於三王之坐
 周公秉桓圭以為贅案下文曰爾之許我我其以璧
[026-21b]
 與珪歸俟爾命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珪則圭璧似
 皆以祈神非周公執桓圭以為贅也使其執圭以為
 贄則其歸俟爾命不當言屏璧與圭雲漢之詩曰圭
 璧既卒寜莫我聽周禮典瑞曰四圭有邸以祀天旅
 上帝兩圭有邸以祀地旅四望祼圭有瓉以肆先王
 以祼賔客圭璧以祀日月星辰則古者禱祠兼用圭
 璧周公之告于三王也則史為竹簡書其祝辭執而
 讀之其辭則下文是也元孫謂武王也某者謂武王
[026-22a]
 名也周公之禱也蓋用武王名及史官記載則諱其
 名而代以某字左氏傳申繻曰周人以諱事神名終
 将諱之名之諱也蓋始於周自周以前不諱名也故
 武丁太甲盤庚皆以名其篇若其號諡然至周始以
 號諡易其名而諱之然惟斥其名則有所諱若此篇
 不曰元孫𤼵而曰元孫某不曰以旦代𤼵之身而曰
 以旦代某之身也至於其他文字用𤼵字則無所諱
 若噫嘻春夏祈榖于上帝之詩而曰駿𤼵爾私蓋不
[026-22b]
 諱𤼵字也至於末世然後其諱寖廣故有以國廢名
 以官廢職以山川廢主以器幣廢禮之說非古之制
 也武王既遇危癘暴虐之重疾是将淪於死矣苟爾
 三王有丕子之責于天必欲償其責而使武王之不
 可以復生則不如以旦代其身也自太王王季而言
 之曰元孫自文王而言之則曰丕子其實一也元長
 也丕大也皆謂武王以長子繼世而有天下也周公
 所以欲以其身代武王之死者蓋以其仁若考而又
[026-23a]
 能多才多藝可以事鬼神而武之多才多藝以事鬼
 神則不若已也是元孫之死不若旦之死也元孫雖
 不若旦之多才多藝以事鬼神而其受命于帝庭以
 有天下敷布其德以佑助四方之民用能定爾三王
 之子孫于下土或為天子或為諸侯使四方之民莫
 不敬而畏之則是旦之生不若元孫之生此所以欲
 以旦代某之身也予仁若考先儒謂仁能順父以若
 訓順不如薛氏之說為長薛氏曰若如也與不若旦
[026-23b]
 之若同義蓋惟其仁如父故可以事鬼神也周公既
 自謂其仁若考又自謂其多才多藝可以事鬼神而
 謂武王之多才多藝以事鬼神則不若旦者正猶武
 帝之稱汲黯曰使黯任職居官亡以瘉人至其輔少
 主守成雖自謂賁育不能奪也然雖拙於任職居官
 而能輔少主守成故可以託六尺之孤武王雖短於
 多才多藝事鬼神而能敷佑四方故可以王天下如
 之何遘厲虐疾而遂至於不可救哉此所以欲以身
[026-24a]
 代之也雖然亦非短於多才多藝不能事鬼神也但
 周公方為武王而禱欲以身代其死則其辭不得不
 爾也嗚呼者又嗟歎而言之也言武王既可以敷佑
 四方以奠國家九鼎之業蓋其已膺上天之命矣今
 爾三王當有以輔之無使其天之降寳命於此而廢
 墜也寳命不墜則武王享其大禄以為社稷宗廟之
 主而三王之神靈亦将格矣周公既言武王之才藝
 不可以事鬼神於幽冥之間惟可以上膺皇天之命
[026-24b]
 以定我國家之子孫下撫四方之民以成太平之功
 其死也則将墜天之降寳命其生也則先王亦有所
 依歸其利害明白灼然可見矣夫三王在天之靈雖
 幽明殊塗而其心豈異於人哉然而不可言語接也
 故曰今我即命于元龜以决其吉凶焉即命猶所謂
 聽命也爾之許我謂許我代武王之死也我則當以
 此璧與珪而歸以俟三王之命将以此死而事神也
 爾不許我則武王不免於死我将屏藏其珪璧不得
[026-25a]
 以此而事神矣既以許不許而决於三王於是乃以
 龜之三兆卜之而三龜皆吉故曰一習吉習與習坎
 之習同三龜既皆相因矣則又以占書而考之於是
 啓其鎖籥觀其所藏之占書亦吉也周官太卜曰掌
 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其經兆之
 體百有二十其頌皆千有二百頌即春秋所謂繇而
 此所謂書也故既占則必視其書公視其兆則曰如
 此兆體王必無害也王之無害則是新受三王之命
[026-25b]
 而許我武王之考厥終命為可圖也我既以璧與珪
 而歸俟爾命則於此當俟其能念武王假之命以終
 其德而已當代其死也予一人指武王也公於是自
 墠壇之所而歸祝史乃納其禱死之冊於金縢之匱
 縢緘也藏冊書之匱以金緘之欲人之不𤼵也周公
 請代武王之死其心忠矣然必緘而藏其書者非是
 周公欲藏此書以為他日之觀也蓋古者卜龜既畢
 必納其冊書於匱從而緘之異日将有大卜則復啓
[026-26a]
 焉不然則否此故事也周公卜于三王啓籥見書者
 始啓金縢之匱也公既歸則祝史以故事納其冊於
 匱中緘而藏之爾案周官占人凡卜筮則繫幣以比
 其命鄭康成曰既卜筮史必書其命龜之事及兆於
 冊繫其禮神之幣而合藏焉書曰王與大夫盡弁以
 啓金縢之書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説是
 命龜書此言深得金縢之㫖蓋其冊書以故事而藏
 之非特為金縢以藏其冊也公自墠壇歸之明日而
[026-26b]
 武王遂已瘳矣夫請代武王之死者周公之本心也
 王瘳而周公不死此則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蓋天
 之於人雖若茫昧不可測知而其禍福之應如影之
 隨形嚮之應聲未有動於此而不應於彼者髙宗恭
 默思道而夢帝賚之良弼周公代武王之死三龜習
 吉而王翼日乃瘳皆其至誠洞逹神明故其應也如
 此之速應非自外也夫死生鬼神之際聖人之所難
 言也禮記檀弓孔子曰之生而致死之不仁而不可
[026-27a]
 為也之死而致生之不知而不可為也是故竹不成
 用瓦不成味味當/作沬木不成斲琴瑟張而不平笙竽備
 而不和有鍾磬而無簨虡蓋古人之所以事死者務
 所以神明之而不以為斷然必有所居處動作於幽
 冥之間與其平日之事無以異也今周公之所以禱
 於三王者夷考其辭則是鬼神之居於地下亦如其
 未死之前不幾於巫覡里巷之見乎哉在易繫曰原
 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説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
[026-27b]
 鬼神之情狀此蓋聖人之分也聖人之德貫天地通
 神明能盡人之情於昭昭之際則有以盡鬼神之情
 於冥冥之間是以其辭委曲詳盡如此而不為過其
 或未能事人而欲事鬼未知生而欲知死者則不足
 以當乎此矣是説也某於盤庚嘗論之矣
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於國曰公将不利於
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周
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于後公乃為詩以貽王名之
[026-28a]
曰鴟鴞王亦未敢誚公秋大熟未穫天大雷電以風禾
盡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與大夫盡弁以啓金縢之
書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説二公及王乃問
諸史與百執事對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王執書以泣
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勞王家惟予冲人弗及知今天動
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新逆我國家禮亦宜之
王出郊天乃雨反風禾則盡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
偃盡起而築之嵗則大熟
[026-28b]
 周公既禱于三王請以其身代武王之死其至誠洞
 逹神明龜既習吉而王之疾頓愈自此以上皆史官
 叙述其請死而藏其書於金縢之始末為已備矣夫
 周公之心以社稷宗廟之安危自任乃為已而禱其
 誠心所𤼵出於悃愊豈蘄人之知已哉故夫祝史與
 夫百執事之人親覩祝冊灼龜之事者則戒之使勿
 泄而召公太公雖與之比肩事主以秉國之鈞又亦
 匿之而不與之言自非成王因風雷之變将卜以視
[026-29a]
 其休祥而得金縢之書則周公之心孰得而知之哉
 故自此而下又叙其攝政而遭變仗大義以滅親雖
 兄弟之大倫有所不顧其誠心所感而風雷為之變
 成王之疑自此釋矣然後金縢之事顯然著見於天
 下後世故雖自周公居東二年以下其事迹皆在大
 誥之後然而實與周公請死之事相為終始故於此
 載之如左傳之所載因陳完奔齊而言成子之得政
 因北宫文子之入聘而言鄭之得人杜元凱所謂得
[026-29b]
 終言之者此篇亦然也武王同母弟十人長曰伯邑
 考次曰武王次曰管叔鮮次曰周公旦次曰蔡叔度
 次曰霍叔處武王克商大建親賢以藩屏王室周公
 以聖德留輔相朝廷而管叔蔡叔就封於外相紂之
 子武庚以治商餘民武王既喪周公以成王㓜沖遂
 攝政當國管叔乃與其弟蔡叔霍叔使羣不逞之人
 流傳其言於天下曰周公将為孺子之不利奪其位
 而自有之孺子指成王也當是時成王之年纔十餘
[026-30a]
 嵗則可以孺子言之也而文王世子之篇乃曰武王
 九十三乃終則成王生時武王蓋年八十餘矣左傳
 又曰邘晉應韓武之穆也此數國者皆武王之子成
 王之弟豈武王八十已後頓生此數國邪此理必不
 然矣夫君薨百官緫已以聽冡宰三年古之人皆然
 也周公以冢宰攝政而乃有流言之變者蓋商人尊
 尊兄死則弟及武王崩成王㓜冲周公以聖德聞於
 天下自商禮言之周公當立也今立成王而周公相
[026-30b]
 之為殷人者固不能釋然而無疑矣管叔之次於周
 公為兄周公為相於朝管叔固已有不平之氣故當
 其攝政則唱羣弟以流言於國曰公将不利於孺子
 遂挾武庚以叛而殷人靡然從之者惟其疑故也蓋
 自武王有疾而周公之憂固已及此矣周公禱於三
 王也不以為武王禱而為已禱焉彼誠以為武王喪
 殷人未附於周已以冢宰攝政處可疑之勢天下有
 變則必将有以予為口實者而成王之㓜冲其明未
[026-31a]
 足以有察周之社稷蓋岌岌然矣故為是而禱也漢
 孔氏曰二叔以周公大聖有欲立之勢遂生流言誠
 哉是言也當周公之東征二公皆嘗居周公之位貳
 朝廷之號令矣如下文曰二公及王乃問諸史與百
 執事又曰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盡起而築之則
 二公之權柄蓋不减於周公而流言不及之者蓋其
 所處者非可疑之勢故也夫武王之崩周家之得天
 下未久也而殷之餘孽與周之讎親相扇而起周之
[026-31b]
 存亡蓋未可知而當時也周公實專朝廷之權其責
 不歸之周公将誰尸之乎故周公告二公曰我不以
 法而治此叛黨則将無以告我先王故其兄弟之親
 有所不敢避也我無以告我先王亦穆公所謂先君
 若問與夷其将何辭以對也周公既以此言告二公
 於是遂率兵而東征其居東至於二年然後武庚三
 叔咸服其辜故曰罪人斯得也周公以殷人之叛恐
 其禍之延於天下遽起而征之而其得罪人至二年
[026-32a]
 之久則其東征也雖曰為社稷宗廟之計而重傷天
 倫則誠有黽勉不得已之意焉武王之伐紂周公之
 誅管蔡其心一也蓋紂君也武王以臣而伐之管叔
 兄也周公以弟而討之雖其終也不得不伐而皆有
 彷徨不忍之心此聖人忠厚也當成王㓜冲履至尊
 之勢周公以叔父之尊秉其政事其德之逺著天下
 之所畏服自常人言之誠以為使周公而有私心一
 二年而天下可移矣故管叔因其可疑之迹而造此
[026-32b]
 無根之言成王之明未足以察其情偽安得而不疑
 哉周公不俟成王之覺悟遽往而征之蓋機不可失
 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故雖遭流言之謗而益以其
 身任天下之重曽不自沮而為身之謀也夫人謂已
 有奪宗之謀已惡其謗而親以兵誅之則近乎挾私
 忿以快其志矣自非深知周公者誰無疑之之心是
 使成王益疑矣成王益疑故周公居東而未還作為
 鴟鴞之詩以遺王其詩曰鴟鴞鴟鴞既取我子無毁
[026-33a]
 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閔斯言鳥有巢呼鴟鴞而告
 之曰汝既取我子矣無毁我之居室我之於子非不
 愛也寜亡其子而不可以亡其室以見其惜巢之甚
 也是以公之東征其心惟思王室之不安亦如鳥之
 惜巢也其下章皆言其作室之艱難以喻周室積累
 之勤故不得避小嫌以自全觀鴟鴞之詩周公之言
 非不反覆明白而成王猶疑之曖昧而不决故有䧟
 公之志然未敢𤼵也其所以有陷公之志者蓋以成
[026-33b]
 王猶未肯以鴟鴞而信周公之志果如是也辟法也
 鄭氏以辟為避其說以謂羣叔流言周公避居東都
 及遭風雷之變啓金縢之書迎公來反及攝政方始
 東征信如此說則此篇自嵗則大熟以上其事皆在
 大誥之前矣成王疑之周公出避其説亦不可至於
 罪人斯得其説不行故又從而為之説曰周公居東
 都其黨屬亦皆奔亡至明年乃為成王所得而誅之
 公作鴟鴞之詩救其臣屬請勿奪其官位土地夫周
[026-34a]
 公之黨有何罪而謂之罪人足見其説之陋歐陽詩
 本義已破其説矣周公雖作鴟鴞之詩成王猶未肯
 以其言而信其心然則周公之心非金縢則不可得
 而見而金縢之書自二公以下皆所不知自非天誘
 其𠂻則成王之疑将何時而釋乎成王之疑不釋則
 國之存亡未可知也然而周之文武膺上天之休命
 其社稷無疆之傳蓋未艾也周公之德既足以當上
 天之意此所以有雷風之變以顯周公之德而剖成
[026-34b]
 王之疑也當是時也秋嵗雖大熟百榖未成未可刈
 穫而天忽雷雹大作又繼之以風其禾盡偃於田畆
 之中雖大木皆拔焉以天變之來周人大懼王不勝
 其憂也於是與諸大夫盡服其皮弁以啓金縢之書
 蓋将啓緘而卜是風雷之為何祥也啓緘之際猶未
 卜也而得往昔周公請代武王之死所納之冊于金
 縢之匱中蓋因卜而得其書是偶而得之矣非天誘
 其衷而何諸史與百執事皆昔之從周公以卜者今
[026-35a]
 王将卜焉故復為卜而俱至使其非為卜而俱至則
 不應皆在也二公皆至既覩其事而不知其由也故
 從而問之諸史與百執事同辭而對曰信乎公之有
 是事也又嗟歎以告王曰昔公命我勿得泄其言今
 王既有問不敢不以實對之昔者周公雖作鴟鴞之
 詩以貽王而王猶未知周公之心既得此言然後知
 周公之心其所以忠於王室者至矣蓋禱鬼神於幽
 隠人所不可測知之際而其言亦若此此其所以悟
[026-35b]
 也故王執書以泣曰其勿穆卜蓋我之啓書也以卜
 風雷之祥今見周公之志若是是天以此而警予矣
 故可以勿復卜之矣以其得書而止卜乃知其為卜
 而啓緘非為周公而啓也蓋周公之藏書于金縢也
 徒以是事不得不藏非預知天時有風雷之變而嗣
 王之必将啓緘以卜之也成王之啓書于金縢也亦
 以其将卜之不得不啓非素知公有請死之冊将取
 而觀之也啓緘而遂知周公之心此豈人力之所能
[026-36a]
 為哉言二公及王乃問諸史與百執事則是二公先
 以此𤼵問而王遂繼之也意曰周公之心二公非不
 知之第以成王尚疑非空言之所能釋既得此書則
 可觧之矣故倡王而問之昔漢髙帝嘗疑蕭何受賈
 人金王衛尉對曰相國守闗中闗中摇足則闗西非
 陛下有也相國不以此時為利乃利賈人之金乎文
 帝嘗疑周勃反薄昭曰絳侯綰皇帝璽将兵於北軍
 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邑顧欲反邪其事遂皆得釋
[026-36b]
 夫蕭何周勃挾不世之功而居可疑之地非空言所
 能游説也非得夫昔之所不為以證於其所行舉重
 以明輕則何以觧髙帝文帝之惑哉蓋曉人者當如
 是也二公既得金縢之書遂知周公之疑可以觧故
 倡王而問之意者亦出於此彼周公尚欲以其身代
 父之死况肯奪其嗣子之位乎王既使勿卜矣於是
 遂言曰昔公竭其勤勞於王家至欲以身代先君之
 死其至誠於社稷也如此而我以㓜冲之資乃不及
[026-37a]
 知是我之罪也此成王自反之言也伐柯九罭之詩
 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今為此言則既已知之矣其
 所以知之者則以上天動雷電之威以顯周公之聖
 徳也周公始以成之疑猶居于東未還故成王既歎
 其忠則謂今小子其當自新而逆之以歸我國家所
 以褒崇之禮又當得其宜也惟以逆公為我國家之
 禮所宜故於是還公於東都比其至也則郊勞而親
 逆之故曰王出郊先儒以郊為玉幣謝天誤矣成王
[026-37b]
 既出郊於是天為之反風起禾以見周公之宜還而
 明成王之得禮也天乃降雨以止風風止則禾起二
 公乃命邦人凡禾之為木所仆而不能自立者則為
 之起而築之加人功焉此嵗之所以大熟也漢孔氏
 曰木有偃拔起而立之築為築木非也築者築禾也
 漢董仲舒論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國家将有失
 道之敗天乃先出災異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
 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使成王不能自
[026-38a]
 新以逆周公則其災豈止於雷風而已哉其始也疑
 周公天大雷電以風其終也逆周公則天乃雨反風
 天人之際可畏如此然非周公之忠載於金縢則不
 能因天變以悟成王非天有雷風之變則不能警成
 王以逆周公故曰天不人不因人不天不成也夫禱
 于三王欲以身代武王之死周公為之不疑至於子
 路請禱夫子之疾而夫子不許者蓋父有疾子禱焉
 君有疾臣禱焉師有疾弟子禱焉此皆出於至誠惻
[026-38b]
 怛不忍之心而非有為為之也子路以其意自禱可
 也宣言之而請於夫子則不可也胡不觀之周公乎
 前命二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下則命諸史與執事
 勿敢言自非天有雷風之變成王因啓金縢之書而
 得其說則周公請命之事終無以見於天下後世然
 則周公之禱也豈欲人之知邪子路未禱而先請於
 夫子亦異乎周公矣
 尚書全觧卷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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