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a] 
欽定四庫全書
演繁露卷十三 宋 程大昌 撰
亷察
周禮㢘能之類諸家雖訓亷為察嘗疑理不相附因閲
漢髙帝紀詔㢘問有不如吾詔者以重論之顔氏曰亷
字本作□其音同乃知亷之為察本□字也有覘視之
義
竹林啼
[013-1b]
老杜七歌竹林為我啼清晝蔡絛以竹林為禽名恐穿
鑿也竹本非啼詩人因其號風若哀因謂之啼何必有
喙者而後能啼耶説文竹之夭然似人之笑因為笑字
竹豈能笑特以象焉耳非笑而可名以笑従懐哀者觀
之孰謂不得為啼耶
鐵瓮城
潤州城古號鐵瓮人但知其取喻以堅而已然瓮形深
狹取以喻城似為非類乾道辛夘予過潤蔡子平置燕
[013-2a]
於江亭亭據郡治前山絶頂而顧子城雉堞縁崗彎環
四合其中州治諸廨在焉圓深之形正如卓瓮予始知
喻以為瓮者指子城也時適有老校在前呼問其故校
曰子城面面因山門之西出而達於市者蓋隧山寘闔
故門道長而厚不與常城等郡治北面出水之瀆兩旁
斗起峭峻如壁仍更向北行十餘丈乃趨窪地以是知
因山而城故能深厚如此也予始信鐵瓮者専以子城
言之
[013-2b]
古服不忌白
隋志宋齊之間天子宴私著白髙帽士庶以烏太子在
上省則帽以烏紗在永福省則白紗隋時以白幍通為
慶弔之服國子生服白紗巾晉人著白接䍦竇平酒譜
曰接䍦巾也南齊垣崇祖守壽春著白紗帽肩輿上城
今人必以為怪古未以白色為忌也郭林宗遇雨墊巾
李賢注云周遷輿服雜事曰巾以葛為之形如幍幍口
洽反本居士野人所服魏武造幍其巾乃廢今國子學
[013-3a]
生服焉以白紗為之是其制皆不忌白也樂府白紵歌
質如輕雲色如銀制以為袍餘作巾袍以光軀巾拂塵
吳兢樂府要解案舊史白紵吳地所出則誠今之白紵
列子所謂阿錫而西子之舞所謂白紵紛紛鶴翎亂者
是也今世人麗妝必不肯以白紵為衣古今之變不同
如此唐六典天子服有白紗帽其下服如裙襦韈皆以
白視朝聴訟燕見賔客皆以進御則猶存古制也然其
下注云亦用烏紗則知古制雖存未必肯用多以烏紗
[013-3b]
代之則習見忌白久矣世傳明皇幸蜀圖山谷間老叟
出望駕有著白巾者釋者曰服諸葛武侯也此不知古
人不忌白也
桃葉
桃葉歌王子敬為其妾作辭曰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
檝王性之謂渡江不用檝隠語也謂横波急也此語極
似有理而施建樂府廣題所載乃不然曰桃葉復桃葉
渡江不用櫓風波了無常没命江南渡陳末人多歌之
[013-4a]
後隋平陳晉王營六合縣之桃葉山實應其語建既得
其本辭載之則謂寄意横波者非也
千里不唾井
李濟翁資暇録諺云千里井不反唾疑唾無義也唾當
為莝莝草也言嘗有經驛舎反馬莝於井後經此井汲
水為莝所哽也按玉臺新詠載曹植代劉勲妻王氏見
出而為之詩曰人言去婦薄去婦情更重千里不唾井
況乃昔所奉逺望未為遥踟蹰不得共觀此意興乃為
[013-4b]
嘗飲此井雖舍而去之千里知不復飲矣然猶以嘗飲
乎此而不忍唾也況昔所嘗奉以為君子者乎此足以
見古人詩意猶委曲忠厚發情而止禮義其理亦甚明
白易曉李太白又采用此意為平虜将軍妻詩曰古人
不唾井莫忘昔纒綿姚令威著殘語太白此詩亦引李
濟翁不莝井語以為之證是皆不以曹植詩為證也
牛魚
契丹主達魯河釣牛魚以其得否為嵗占好惡葢倣中
[013-5a]
國賞花釣魚而因以卜嵗也近世周茂振使金金人賜之
魚曰手所親釣者即金亦用遼制也壬易燕北録云牛
魚觜長鱗硬頭有脆骨重百斤即南方鱏魚也鱏鱘同
本草既有鱘魚又别有牛魚云生東海頭如牛則牛魚
别自一種非鱘也若鱏魚正如鮎鱯通身無鱗既有鱗
而硬即非鱏矣馮道出使詩曰曽叨臘月牛頭賜史謂
道真受牛頭之賜非也契丹主率以臘月打圍因敲氷
釣魚則臘月牛頭者正本草所著東海之魚其頭如牛
[013-5b]
者也非真牛頭也
茅三間
東坡詩周公與管蔡恨不茅三間南史劉義真傅賛曰
善乎龎公之言比之周公管蔡若處茅屋之内宜無放
殺之酷
蕃語
蕃語以華言譯之皆得其近似耳天竺語轉而為損篤
身毒唐有吐蕃本禿髮烏孤秃髮語轉遂為吐蕃唃厮
[013-6a]
羅之父名錢通乃賛普也達怛乃靺鞨也契丹之契讀
如喫惟新唐書有音冒頓讀如墨突惟晉書音義有之
漢音義無也不知其何所木然常怪蕃語入中國其元
無木字而以華字記之如捐篤身毒固無所奈何至如
龜兹既知其為丘慈何不徑以丘慈書之廼借用龜兹
以待翻字者而後音讀乃明是必有説也華戎語異雖
借華字記之尚與本語不全諧協其必宛轉於兩字之
間如龜近丘而不全為丘必龜丘聲合然後相近故不
[013-6b]
得以一字正命也
三姑廟
建康青溪有廟中塑三婦人像輿地志謂為青溪姑其
在南朝數嘗見形今建康志因曰隋晉王廣嘗即其地
斬張麗華孔貴嬪因并青溪姑者數以為三俗亦呼三
姑廟此説非也按吳均續齊諧志㑹稽趙文韶宋元嘉
五年為東宫扶侍居青溪夜遇婦人攜二婢過之女贈
金簮文韶報以銀椀琉璃比明至青溪廟中見椀已在
[013-7a]
焉廟中女姑神像青衣婢侍立乃夜來所見即輿地志
所謂嘗見形者然則三婦人像宋已有之安得為張孔
乎
躤栁
壬辰三月三日在金陵預閱李顯忠馬司兵冣後折栁
環揷毬場軍士馳馬射之其矢鏃闊於常鏃畧可寸餘
中之輒斷名曰躤栁音/藉其呼藉若乍聲樞帥洪公謂予
曰何始予曰殆蹛林故事耶歸閱漢書匈奴傳秋馬肥
[013-7b]
大㑹蹛林服䖍曰蹛音帯師古曰蹛者繞林而祭也鮮
卑之俗自古相傳秋天之祭無林木者尚植栁枝衆騎
馳繞三周乃止此其遺法按此即予言有證其於馳躤
之外加弓矢焉則又益文矣西北録太祖時契丹使來/朝詔使者於講武殿觀射
令其従者與衛士射毛/毬截栁枝即其事也
平白地腸斷
李太白越女詞曰東陽素足女㑹稽素舸郎相㸔月未
墮白地斷肝腸此東坡長短句所取以為平白地為伊
[013-8a]
腸㫁也
沓拖
東坡頗有沓拖風味李白大鵬賦連軒沓拖揮霍翕忽
簡策
古者大事書之於策小事簡牘而已䇿者編綴衆簡而
成者也文滿百乃書之不然則否故曰小事簡牘而已
蔡邕獨斷云禮日不滿百文不書於䇿其制長二尺短
者半之其次一長一短兩編下附用篆書此漢䇿拜丞
[013-8b]
相之制也至䇿免則以尺一木兩行而𨽻書與䇿拜異
矣傅獻簡云今批荅五六字即滿紙其體起於宋武帝
縱筆大書甚有理也
皂衣
獨斷公卿尚書衣皂而朝曰朝臣故張敞曰備皂衣議
論
白銅鞮
玉臺新詠載襄陽白銅鞮歌大抵主言送别且皆在襄
[013-9a]
陽沈為曰分首桃林岸送别峴山頭若欲寄音息漢水
向東流無名氏一首曰陌頭征人去閨中女下機含情
不能言送别淚霑衣其末云龍馬紫金鞍翠眊白玉羈
照耀雙闕下知是襄陽兒郭茂倩樂録本襄陽踏蹄梁
武西下所作玉臺新詠所載兩首皆沈為和白銅鞮即
太白所謂襄陽小兒齊拍手攔街爭唱白銅鞮者也
明妃琵琶
琵琶所作為烏孫公主所出塞也文人或通明妃用之
[013-9b]
姚令威辨以為誤是矣然玉臺新詠載石崇明妃詞序
曰公主嫁烏孫令琵琶馬上作樂以慰其道路之思其
送明妃亦必爾也其造新曲多哀聲故書之於紙則崇
之明妃詩嘗以寫諸琵琶矣郭茂倩著為樂書遂載崇
此詞入之楚調中楚調之器凡七琵琶其一也則謂明
妃為琵琶辭亦無不可
香
秦漢以前二廣未通中國中國無今沈腦等香也宗廟
[013-10a]
燔蕭灌獻尚鬱金食品貴椒皆非今香也至荀卿氏方
言椒蘭漢雖已得南粤其尚臭之極者曰椒房椒風郎
官以雞舌奏事而已較之沈腦其等級甚下不類也惟
西京雜記載長安巧工丁緩作被下香爐頗疑已有今
香然劉向銘博山鑪亦止曰中有蘭錡青火朱煙玉臺
新詠古詩説博山鑪亦曰朱火燃其中青煙颺其間香
風難久居空令蕙草殘二文所賦皆焚蕙蘭而非沈腦
是漢雖通南越亦未見越香也漢武内傳載西王母降
[013-10b]
爇嬰香等品多名異然疑後人為之漢武奉仙窮極宫
室帷帳器用之麗史漢備記不遺若曽剏有古來未有
之香安得不記沈香梁武帝方施之祭神
雞栖老人城
蘇易簡著本朝使人至西畨見有老人消縮如小兒在
梁上雞窠中乃其見存子孫九代祖也其説甚怪丙申
十月十六日夜寓直玉堂閱史見興元間韋臯得詔攻
吐蕃其所攻州名有維保松及雞栖老翁城予欣然自
[013-11a]
笑曰易簡之說豈即此二城名而増飾之以文滑稽耶
管城子之毛頴烏衣國之王謝皆其例也
毛裘
徐常侍鉉入中原以織毛衣制本出塞外不肯被服寧
忍寒至死信其有守然古固以狐羔麑為裘聖人服之
矣若謂古人不以織毛之衣襲朝服者則今貂蟬亦古
乎若其篤古堅毅死且不易上於人多矣
烏鬼
[013-11b]
老杜詩曰家家養烏鬼沈存中曰烏鬼者鸕鷀也元微
之嘗投簡陽明洞有詩曰鄉味猶珍蛤家神愛事烏乃
知唐俗真有一鬼正名烏鬼謂為鸕鷀殆臆度耶傳記
不聞有呼鸕鷀為烏鬼者又國史補裴中令節度江陵
常遣軍将譚洪受同王稹往嶺南斡集至桂林館有烏
在竹林中稹偶擲石擊中其腦以死稹殊不以為意㑹
洪受病逗留于後稹先達江陵中令疑訝忽夢洪受訴
言道為王稹所殺棄其尸竹林中裴大以為異亟付獄
[013-12a]
治稹自誣伏法而洪受乃至始知是烏鬼報讎也此說
甚怪然有以知唐俗謂烏能神直至於是則其祠而事
之有自來矣
石鑄器
穆天子傳天子升采石之山取采石焉天子使重□之
民鑄以成器于黑山之上郭璞注云今外國人所鑄作
器者亦皆石類也按此所言殆今藥玉藥流離之類古
書記事簡不失實驟觀若可愕徐徐察之理甚煥然簡
[013-12b]
竒可尚也
錢塘
世説注錢塘云晉人沈姓而令其縣者将築塘患土不
給用設詭曰有致土一□者以錢一□易之土既大集
遂諉曰今不復須土矣人皆棄土而去因取此土以築
塘㟁故名錢塘非也漢書地理志㑹稽郡有錢塘縣其
已久矣地名因俗傳而訛如此者多
欸乃
[013-13a]
栁子厚詩漁翁夜傍西巖宿曉汲清湘燃楚竹江空日
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緑欸音奥乃音靄世固共傳
欸乃為歌不知何調何辭也元次山集有欸乃歌五章
章四句正絶句詩耳其序曰大厯丁未中漫史以軍事
詣都使還州逢春水舟行不進作欸乃五曲舟子唱之
蓋取適於道路耳其中一章曰千里楓林煙雨深無朝
無暮有猿吟停橈靜聴曲中意好是雲山韶濩音蓋全
是詩如竹枝栁枝之類其謂欸乃者殆舟人於歌聲之
[013-13b]
外别出一聲以互相其所歌也耶今徽嚴間舟行猶聞
其如此顧其詩非昔詩耳而欸乃之聲可想也栁枝竹
枝尚有存者其語度與絶句無異但於句末隨加竹枝
或栁枝等語遂即其語以名其歌欸乃殆其例耶
百子帳
唐人昏禮多用百子帳特貴其名與昏宜而其制度則
非有子孫衆多之義蓋其制本出塞外特穹廬拂廬之
具體而微者耳棬栁為圏以相連瑣可張可闔為其圏
[013-14a]
之多也故以百子總之亦非真有百圏也其施張既成
大抵如今尖頂圓亭子而用青氊通冒四隅上下便於
移置耳白樂天有青氊帳詩其規模可攷也其詩始曰
合聚千羊毳施張百子弮骨盤邊栁健色染塞藍鮮其
下注文自引史記張空弮為證即是以栁為圏而青氊
冒之也又曰有頂中央聳無隅四嚮圓是頂聳旁圓也
既曰影孤明月夜又曰最宜霜後地則是以之弛張移
置於月於霜隨處悉可也又曰側置低歌座平鋪小舞
[013-14b]
筵則其中亦差寛矣既曰銀囊帶火懸又曰獸炭休親
近則是其間不設燎爐但用銀囊貯火虚懸其中也又
曰蕙帳徒招隠茅庵浪坐禪其所稱比但言蕙帳茅庵
而不正比穹廬知其制出穹廬也樂天詩最為平易至
其鋪叙物制如有韻之記則豈世之徒綴聲音者所能
希哉唐徳宗時皇女下降顔真卿為禮儀使如俗傳障
車却扇花燭之禮顔皆遵用不廢獨言氊帳本塞外穹
廬遺制請皆不設其言氊帳即樂天所賦而宋之問所
[013-15a]
謂催鋪百子帳者是也丙申十月十一日夜醉後讀白
集信筆以書
[013-15b]
演繁露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演繁露卷十三 宋 程大昌 撰
亷察
周禮㢘能之類諸家雖訓亷為察嘗疑理不相附因閲
漢髙帝紀詔㢘問有不如吾詔者以重論之顔氏曰亷
字本作□其音同乃知亷之為察本□字也有覘視之
義
竹林啼
[013-1b]
老杜七歌竹林為我啼清晝蔡絛以竹林為禽名恐穿
鑿也竹本非啼詩人因其號風若哀因謂之啼何必有
喙者而後能啼耶説文竹之夭然似人之笑因為笑字
竹豈能笑特以象焉耳非笑而可名以笑従懐哀者觀
之孰謂不得為啼耶
鐵瓮城
潤州城古號鐵瓮人但知其取喻以堅而已然瓮形深
狹取以喻城似為非類乾道辛夘予過潤蔡子平置燕
[013-2a]
於江亭亭據郡治前山絶頂而顧子城雉堞縁崗彎環
四合其中州治諸廨在焉圓深之形正如卓瓮予始知
喻以為瓮者指子城也時適有老校在前呼問其故校
曰子城面面因山門之西出而達於市者蓋隧山寘闔
故門道長而厚不與常城等郡治北面出水之瀆兩旁
斗起峭峻如壁仍更向北行十餘丈乃趨窪地以是知
因山而城故能深厚如此也予始信鐵瓮者専以子城
言之
[013-2b]
古服不忌白
隋志宋齊之間天子宴私著白髙帽士庶以烏太子在
上省則帽以烏紗在永福省則白紗隋時以白幍通為
慶弔之服國子生服白紗巾晉人著白接䍦竇平酒譜
曰接䍦巾也南齊垣崇祖守壽春著白紗帽肩輿上城
今人必以為怪古未以白色為忌也郭林宗遇雨墊巾
李賢注云周遷輿服雜事曰巾以葛為之形如幍幍口
洽反本居士野人所服魏武造幍其巾乃廢今國子學
[013-3a]
生服焉以白紗為之是其制皆不忌白也樂府白紵歌
質如輕雲色如銀制以為袍餘作巾袍以光軀巾拂塵
吳兢樂府要解案舊史白紵吳地所出則誠今之白紵
列子所謂阿錫而西子之舞所謂白紵紛紛鶴翎亂者
是也今世人麗妝必不肯以白紵為衣古今之變不同
如此唐六典天子服有白紗帽其下服如裙襦韈皆以
白視朝聴訟燕見賔客皆以進御則猶存古制也然其
下注云亦用烏紗則知古制雖存未必肯用多以烏紗
[013-3b]
代之則習見忌白久矣世傳明皇幸蜀圖山谷間老叟
出望駕有著白巾者釋者曰服諸葛武侯也此不知古
人不忌白也
桃葉
桃葉歌王子敬為其妾作辭曰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
檝王性之謂渡江不用檝隠語也謂横波急也此語極
似有理而施建樂府廣題所載乃不然曰桃葉復桃葉
渡江不用櫓風波了無常没命江南渡陳末人多歌之
[013-4a]
後隋平陳晉王營六合縣之桃葉山實應其語建既得
其本辭載之則謂寄意横波者非也
千里不唾井
李濟翁資暇録諺云千里井不反唾疑唾無義也唾當
為莝莝草也言嘗有經驛舎反馬莝於井後經此井汲
水為莝所哽也按玉臺新詠載曹植代劉勲妻王氏見
出而為之詩曰人言去婦薄去婦情更重千里不唾井
況乃昔所奉逺望未為遥踟蹰不得共觀此意興乃為
[013-4b]
嘗飲此井雖舍而去之千里知不復飲矣然猶以嘗飲
乎此而不忍唾也況昔所嘗奉以為君子者乎此足以
見古人詩意猶委曲忠厚發情而止禮義其理亦甚明
白易曉李太白又采用此意為平虜将軍妻詩曰古人
不唾井莫忘昔纒綿姚令威著殘語太白此詩亦引李
濟翁不莝井語以為之證是皆不以曹植詩為證也
牛魚
契丹主達魯河釣牛魚以其得否為嵗占好惡葢倣中
[013-5a]
國賞花釣魚而因以卜嵗也近世周茂振使金金人賜之
魚曰手所親釣者即金亦用遼制也壬易燕北録云牛
魚觜長鱗硬頭有脆骨重百斤即南方鱏魚也鱏鱘同
本草既有鱘魚又别有牛魚云生東海頭如牛則牛魚
别自一種非鱘也若鱏魚正如鮎鱯通身無鱗既有鱗
而硬即非鱏矣馮道出使詩曰曽叨臘月牛頭賜史謂
道真受牛頭之賜非也契丹主率以臘月打圍因敲氷
釣魚則臘月牛頭者正本草所著東海之魚其頭如牛
[013-5b]
者也非真牛頭也
茅三間
東坡詩周公與管蔡恨不茅三間南史劉義真傅賛曰
善乎龎公之言比之周公管蔡若處茅屋之内宜無放
殺之酷
蕃語
蕃語以華言譯之皆得其近似耳天竺語轉而為損篤
身毒唐有吐蕃本禿髮烏孤秃髮語轉遂為吐蕃唃厮
[013-6a]
羅之父名錢通乃賛普也達怛乃靺鞨也契丹之契讀
如喫惟新唐書有音冒頓讀如墨突惟晉書音義有之
漢音義無也不知其何所木然常怪蕃語入中國其元
無木字而以華字記之如捐篤身毒固無所奈何至如
龜兹既知其為丘慈何不徑以丘慈書之廼借用龜兹
以待翻字者而後音讀乃明是必有説也華戎語異雖
借華字記之尚與本語不全諧協其必宛轉於兩字之
間如龜近丘而不全為丘必龜丘聲合然後相近故不
[013-6b]
得以一字正命也
三姑廟
建康青溪有廟中塑三婦人像輿地志謂為青溪姑其
在南朝數嘗見形今建康志因曰隋晉王廣嘗即其地
斬張麗華孔貴嬪因并青溪姑者數以為三俗亦呼三
姑廟此説非也按吳均續齊諧志㑹稽趙文韶宋元嘉
五年為東宫扶侍居青溪夜遇婦人攜二婢過之女贈
金簮文韶報以銀椀琉璃比明至青溪廟中見椀已在
[013-7a]
焉廟中女姑神像青衣婢侍立乃夜來所見即輿地志
所謂嘗見形者然則三婦人像宋已有之安得為張孔
乎
躤栁
壬辰三月三日在金陵預閱李顯忠馬司兵冣後折栁
環揷毬場軍士馳馬射之其矢鏃闊於常鏃畧可寸餘
中之輒斷名曰躤栁音/藉其呼藉若乍聲樞帥洪公謂予
曰何始予曰殆蹛林故事耶歸閱漢書匈奴傳秋馬肥
[013-7b]
大㑹蹛林服䖍曰蹛音帯師古曰蹛者繞林而祭也鮮
卑之俗自古相傳秋天之祭無林木者尚植栁枝衆騎
馳繞三周乃止此其遺法按此即予言有證其於馳躤
之外加弓矢焉則又益文矣西北録太祖時契丹使來/朝詔使者於講武殿觀射
令其従者與衛士射毛/毬截栁枝即其事也
平白地腸斷
李太白越女詞曰東陽素足女㑹稽素舸郎相㸔月未
墮白地斷肝腸此東坡長短句所取以為平白地為伊
[013-8a]
腸㫁也
沓拖
東坡頗有沓拖風味李白大鵬賦連軒沓拖揮霍翕忽
簡策
古者大事書之於策小事簡牘而已䇿者編綴衆簡而
成者也文滿百乃書之不然則否故曰小事簡牘而已
蔡邕獨斷云禮日不滿百文不書於䇿其制長二尺短
者半之其次一長一短兩編下附用篆書此漢䇿拜丞
[013-8b]
相之制也至䇿免則以尺一木兩行而𨽻書與䇿拜異
矣傅獻簡云今批荅五六字即滿紙其體起於宋武帝
縱筆大書甚有理也
皂衣
獨斷公卿尚書衣皂而朝曰朝臣故張敞曰備皂衣議
論
白銅鞮
玉臺新詠載襄陽白銅鞮歌大抵主言送别且皆在襄
[013-9a]
陽沈為曰分首桃林岸送别峴山頭若欲寄音息漢水
向東流無名氏一首曰陌頭征人去閨中女下機含情
不能言送别淚霑衣其末云龍馬紫金鞍翠眊白玉羈
照耀雙闕下知是襄陽兒郭茂倩樂録本襄陽踏蹄梁
武西下所作玉臺新詠所載兩首皆沈為和白銅鞮即
太白所謂襄陽小兒齊拍手攔街爭唱白銅鞮者也
明妃琵琶
琵琶所作為烏孫公主所出塞也文人或通明妃用之
[013-9b]
姚令威辨以為誤是矣然玉臺新詠載石崇明妃詞序
曰公主嫁烏孫令琵琶馬上作樂以慰其道路之思其
送明妃亦必爾也其造新曲多哀聲故書之於紙則崇
之明妃詩嘗以寫諸琵琶矣郭茂倩著為樂書遂載崇
此詞入之楚調中楚調之器凡七琵琶其一也則謂明
妃為琵琶辭亦無不可
香
秦漢以前二廣未通中國中國無今沈腦等香也宗廟
[013-10a]
燔蕭灌獻尚鬱金食品貴椒皆非今香也至荀卿氏方
言椒蘭漢雖已得南粤其尚臭之極者曰椒房椒風郎
官以雞舌奏事而已較之沈腦其等級甚下不類也惟
西京雜記載長安巧工丁緩作被下香爐頗疑已有今
香然劉向銘博山鑪亦止曰中有蘭錡青火朱煙玉臺
新詠古詩説博山鑪亦曰朱火燃其中青煙颺其間香
風難久居空令蕙草殘二文所賦皆焚蕙蘭而非沈腦
是漢雖通南越亦未見越香也漢武内傳載西王母降
[013-10b]
爇嬰香等品多名異然疑後人為之漢武奉仙窮極宫
室帷帳器用之麗史漢備記不遺若曽剏有古來未有
之香安得不記沈香梁武帝方施之祭神
雞栖老人城
蘇易簡著本朝使人至西畨見有老人消縮如小兒在
梁上雞窠中乃其見存子孫九代祖也其説甚怪丙申
十月十六日夜寓直玉堂閱史見興元間韋臯得詔攻
吐蕃其所攻州名有維保松及雞栖老翁城予欣然自
[013-11a]
笑曰易簡之說豈即此二城名而増飾之以文滑稽耶
管城子之毛頴烏衣國之王謝皆其例也
毛裘
徐常侍鉉入中原以織毛衣制本出塞外不肯被服寧
忍寒至死信其有守然古固以狐羔麑為裘聖人服之
矣若謂古人不以織毛之衣襲朝服者則今貂蟬亦古
乎若其篤古堅毅死且不易上於人多矣
烏鬼
[013-11b]
老杜詩曰家家養烏鬼沈存中曰烏鬼者鸕鷀也元微
之嘗投簡陽明洞有詩曰鄉味猶珍蛤家神愛事烏乃
知唐俗真有一鬼正名烏鬼謂為鸕鷀殆臆度耶傳記
不聞有呼鸕鷀為烏鬼者又國史補裴中令節度江陵
常遣軍将譚洪受同王稹往嶺南斡集至桂林館有烏
在竹林中稹偶擲石擊中其腦以死稹殊不以為意㑹
洪受病逗留于後稹先達江陵中令疑訝忽夢洪受訴
言道為王稹所殺棄其尸竹林中裴大以為異亟付獄
[013-12a]
治稹自誣伏法而洪受乃至始知是烏鬼報讎也此說
甚怪然有以知唐俗謂烏能神直至於是則其祠而事
之有自來矣
石鑄器
穆天子傳天子升采石之山取采石焉天子使重□之
民鑄以成器于黑山之上郭璞注云今外國人所鑄作
器者亦皆石類也按此所言殆今藥玉藥流離之類古
書記事簡不失實驟觀若可愕徐徐察之理甚煥然簡
[013-12b]
竒可尚也
錢塘
世説注錢塘云晉人沈姓而令其縣者将築塘患土不
給用設詭曰有致土一□者以錢一□易之土既大集
遂諉曰今不復須土矣人皆棄土而去因取此土以築
塘㟁故名錢塘非也漢書地理志㑹稽郡有錢塘縣其
已久矣地名因俗傳而訛如此者多
欸乃
[013-13a]
栁子厚詩漁翁夜傍西巖宿曉汲清湘燃楚竹江空日
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緑欸音奥乃音靄世固共傳
欸乃為歌不知何調何辭也元次山集有欸乃歌五章
章四句正絶句詩耳其序曰大厯丁未中漫史以軍事
詣都使還州逢春水舟行不進作欸乃五曲舟子唱之
蓋取適於道路耳其中一章曰千里楓林煙雨深無朝
無暮有猿吟停橈靜聴曲中意好是雲山韶濩音蓋全
是詩如竹枝栁枝之類其謂欸乃者殆舟人於歌聲之
[013-13b]
外别出一聲以互相其所歌也耶今徽嚴間舟行猶聞
其如此顧其詩非昔詩耳而欸乃之聲可想也栁枝竹
枝尚有存者其語度與絶句無異但於句末隨加竹枝
或栁枝等語遂即其語以名其歌欸乃殆其例耶
百子帳
唐人昏禮多用百子帳特貴其名與昏宜而其制度則
非有子孫衆多之義蓋其制本出塞外特穹廬拂廬之
具體而微者耳棬栁為圏以相連瑣可張可闔為其圏
[013-14a]
之多也故以百子總之亦非真有百圏也其施張既成
大抵如今尖頂圓亭子而用青氊通冒四隅上下便於
移置耳白樂天有青氊帳詩其規模可攷也其詩始曰
合聚千羊毳施張百子弮骨盤邊栁健色染塞藍鮮其
下注文自引史記張空弮為證即是以栁為圏而青氊
冒之也又曰有頂中央聳無隅四嚮圓是頂聳旁圓也
既曰影孤明月夜又曰最宜霜後地則是以之弛張移
置於月於霜隨處悉可也又曰側置低歌座平鋪小舞
[013-14b]
筵則其中亦差寛矣既曰銀囊帶火懸又曰獸炭休親
近則是其間不設燎爐但用銀囊貯火虚懸其中也又
曰蕙帳徒招隠茅庵浪坐禪其所稱比但言蕙帳茅庵
而不正比穹廬知其制出穹廬也樂天詩最為平易至
其鋪叙物制如有韻之記則豈世之徒綴聲音者所能
希哉唐徳宗時皇女下降顔真卿為禮儀使如俗傳障
車却扇花燭之禮顔皆遵用不廢獨言氊帳本塞外穹
廬遺制請皆不設其言氊帳即樂天所賦而宋之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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謂催鋪百子帳者是也丙申十月十一日夜醉後讀白
集信筆以書
[013-15b]
演繁露卷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