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1a] 
欽定四庫全書
能改齋漫録卷九
宋 吳曽 撰
地理
石頭之名有二
韓退之有次石頭驛寄江西王十中丞閣老詩故今洪
州石頭驛皆以為證大觀三年汪藻彦章為江西提學
作石頭驛記云自豫章絶江而西有山屹然並江而出
[009-1b]
曰石頭渚世以為殷洪喬投書之地晉史及世説稱洪
喬為豫章太守去都日得書百餘函次石頭悉投之江
中逮今且千歲而洪喬之名與此山俱傳石頭於他書
無所見以圗志考之唯唐武徳中嘗以豫章之西境為
西昌縣俾縣令治其地葢今石頭是也及觀韓退之次
石頭驛寄江西王中丞詩則自晉以來知其為石頭至
退之時又知其嘗為驛也其大畧如此後又云自洪喬
而知有此山至退之而驛之名始傳然則石頭之名汪
[009-2a]
彦章徇流俗之失竟以為洪喬投書之地失之矣予嘗
考之葢江南有兩石頭鍾山龍蟠石頭虎踞與夫王敦
蘇峻之所據者此隷乎金陵者也佘孝頃與蕭勃即石
頭作兩城二子各據其一此豫章之石頭也洪喬為豫
章太守都下人士因其行致書百餘函次石頭皆投之
葢金陵晉室所都都下人士以羨出守故因書以附之
投之石頭謂羨去都而投而非抵豫章而投也後人以
羨嘗守豫章而豫章適有石頭故因石頭之名號投書
[009-2b]
渚矣意者将記洪喬之剛介以増重石頭殊不知豫章
之石頭非金陵之石頭按梁廣州刺史蕭勃舉兵踰嶺
聲揺江西新吳洞主余孝頃應之遣其子守郡城自出
豫章勃之别将歐陽頠軍苦竹灘陳武帝遣周文育總
師唾手而禽頠勃時尚居南康麾下聞之斬其首以獻
於是孝頃退走新吳帝遣文育黄法氍討之文育率衆
軍入象牙江捨舟進據三陂卒為豫章内史熊曇朗所
賣無成功南康今䖍州也新吳今奉新縣也三陂今海
[009-3a]
昏之墟落也象牙江今𨽻南昌苦竹灘今隷豐城江西
之江兆源於庾嶺而豫章承其下流南康苦竹灘象牙
江葢通一貫者也文育自象牙而趨三陂以今觀之正
得間道葢是時孝頃居新吳其子猶據石頭之舊柵法
氍雖受詔見助而尚駐軍新淦文育若欲徘徊江滸縱
能擒舊柵之豎子曽未擣新吳之巢穴且令屯營於三
陂庶幾法氍順流而應之則首尾薄戰孝頃父子無遺
噍矣不幸姦人得而賣焉予家江西徃來洪撫之間又
[009-3b]
以法氍之為郷人也因史冊所書考石頭之誤俯江山
之形勝想古人之所以倚伏徃來者則石頭之險葢有
在矣而終不得與金陵並馳豈非所託非人哉
豫章之名
豫章之名舊矣在江左者有其地而非郡在江南者建
郡而非春秋之時吳王闔閭六年魯定公之二年也楚
嚢瓦伐吳師于豫章吳人見舟于豫章而潜師于巢冬
十月尅楚取居巢又明年吳将入郢其謀臣請因唐蔡
[009-4a]
而西冬十一月蔡侯吳子唐侯俱舍舟于淮汭自豫章
與楚夾漢嚢瓦濟漢而陳自小别而至大别吳逆擊敗
之五戰而及郢嘗觀吳都具區今平江之吳縣也楚都
郢今富水也漢水自歸峽接流而為今漢陽軍葢視吳
為東九江自庾嶺兆源而洪州奠其南葢視楚為西居
巢今無為軍也闔閭之六年吳人見舟于豫章而潜師
于巢以明豫章瀕楚而巢邇於吳故得而潜師也小别
大别今鄂州之山漢水視之為東者也八年吳人舍淮
[009-4b]
汭而即豫章杜氏以為漢東江北地嚢瓦方且濟漢而
陳於小大之别則春秋之豫章為瀕楚在江夏之間審
矣或者以六年之師因豫章以建州則其地必㳂流之
所而洪之為州葢㳂流者也八年捨舟而即豫章且堅
杜氏之説因以漢東之地為平陸惟有㳂流平陸之異
故以見舟者江南之豫章也殊不知吳視楚為西視江
夏為小西而視洪則南矣見舟所以張軍容也安能逺
託大江之南而不近趨小西之地然則江南之豫章決
[009-5a]
無與乎春秋之時明矣
春秋豫章與今不相干
予江西人嘗考今之豫章非春秋之豫章然皆未得其
定説已具於前矣最後予讀杜預孔頴達注疏而後知
予之寡見也按左氏昭公十三年楚師還自徐吳人敗
諸豫章獲其五帥杜預注曰定二年楚人伐吳師于豫
章吳人見舟于豫章而潜師于巢以軍楚師於豫章又
伯舉之役吳人舍舟于淮汭而自豫章與楚夾漢此皆
[009-5b]
當在江北淮水南葢後徙在江南豫章又左氏傳定公
四年蔡侯吳子唐侯伐楚舍舟于淮汭自豫章與楚夾
漢杜預曰豫章漢東江北地名孔頴達曰漢書地理志
豫章郡名在江南此則在北者土地名云定公二年楚
人伐吳師于豫章吳人見舟于豫章而潜師于巢吳軍
楚師于豫章又柏舉之役吳人舍舟于淮汭而自豫章
與楚師夾漢此皆在江北淮南葢後徙在江南之豫章
以上皆經傳與注疏所載予以杜孔注疏證江南之豫
[009-6a]
章無與於春秋之豫章審矣漢志雖曰髙帝置但年代
闊逺文字殘闕無從考見所徙之年月耳按宋武帝討
劉毅遣王鎮惡先襲至豫章口豫章口去江陵城二十
里乃知春秋之豫章去江陵甚近與今洪州全不相干
戲下有兩音
王觀國學林新編云戲下有兩音前漢髙祖紀沛公已
定關中羽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關遂至戲下又曰
諸侯罷戲下各就國師古注曰戲音許宜切亦讀曰麾
[009-6b]
衛青傳韓説為戲下轉戰灌夫傳馳入吳軍至戲下師
古曰戲大将之旗也讀與麾同又引髙祖紀曰周章西
入關至戲師古曰在新豐縣東今有戲水驛後漢郡國
志京兆新豐東有戲亭以上皆王説余按左氏國語里
草曰幽滅于戲韋氏注曰幽王為西戎所殺戲山在西
周孔頴達曰戲驪山之北水名也皇甫謐曰今京兆新
豐東二十里戲亭是也汲冡書紀年云平王奔西申而
立伯盤以為太子與幽王俱死于戲然則戲之得名春
[009-7a]
秋時已著不始於秦漢間也據韋孔所引雖山水不同
要之以戲而兼名山水古來誠多有之不可以一為是
也至觀國謂師古不當以旗戲與地名同音此不足咎
第班固不當稱戲而以下繼之
巴字山水
宋之問送田道士使蜀投龍詩云蜀門風勢斷巴字水
形連又唐人詩云杜宇呼名切巴江學字流然則巴州
因水得名矣予按杜佑通典硤州巴山縣古扞關楚肅
[009-7b]
王拒蜀處今縣北有山曲折似巴字因以為名此又以
山似巴字何耶然三巴記閬水東南流曲折三回如巴
字唐人有巴字江賦云初驚蠧蝕龍舟鱗次於波中乍
若螢從漁火星分於渡口乃知山形似巴者非
孟諸
髙適封丘行云我本漁樵孟諸野又平䑓云孟諸薄暮
涼風起又曰朝臨孟諸野按春秋左氏傳僖公二十八
年楚子玉夢河神謂己曰畀余余賜汝孟諸之麋杜預
[009-8a]
云孟諸宋藪澤水草之交曰麋予按釋地云十藪宋有
孟諸郭璞曰今在梁國睢陽縣東北周禮職方氏正東
曰青州其澤藪曰望諸禹貢豫州導荷澤被孟豬孔安
國曰孟豬澤名在菏東北水流溢覆被之宋則今梁國
也睢陽是已故鄭氏注亦云望諸在睢陽麋湄通用
有二中牟
中牟有二在河南北之間不可不辨爾雅曰鄭有圃田
郭璞注云今滎陽中牟縣西圃田澤是也趙世家曰獻
[009-8b]
侯即位治中牟漢書地理志曰河南郡有中牟縣趙獻
侯自耿徙此又曰三家分晉河南之中牟魏分也通典
曰滎陽郡中牟縣注云漢舊縣有圃田澤荆河州藪也
趙獻侯自耿徙此又趙㐮子時佛肸以中牟叛即此也
北十二里有中牟䑓春秋定公九年左傳曰晉車千乗
在中牟杜預注曰今滎陽有中牟縣迴逺疑非也予按
左氏所謂車在中牟非滎陽之中牟明甚杜預疑之甚
當且晉世方分河南為滎陽郡中牟屬之此地乃在河
[009-9a]
南計非晉境所及及三家分晉中牟屬魏則非趙所得
都葢趙獻侯治中牟亦非河南之中牟也考春秋哀五
年趙鞅伐衛圍中牟論語佛肸為中牟宰與定九年晉
車在中牟或别是一中牟當在河北耳臣瓉漢書音義
曰臣瓉按河南中牟春秋之時在鄭之疆内及三卿分
晉則為魏之邦土趙界自漳水以北不及此也春秋衛
侯如晉過中牟案此之中牟不在趙之東也案中牟當
温水之上然則臣瓉亦以河南中牟非此中牟矣今漢
[009-9b]
書地理志與通典雜舉而不辨焉使後學不能不疑也
石城
王彦輔石城辨疑曰左太沖謂戎車盈于石城即金陵
之石頭城也世徒知於此而不知郢州之得名亦同也
故酈善長曰沔水南逕石城西城因山以為固者是也
葢晉羊叔子鎮荆州日所立惠帝元康九年分江夏西
部就置竟陵郡至唐武徳四年置郢州於長壽縣是則
今之郢州昔之竟陵郡也以上皆王説予按唐杜佑通
[009-10a]
典云郢州今治長壽縣歴代所屬與竟陵郡同二漢屬
江夏郡晉宋以來竟陵郡地梁南司北新二州之境西
魏分屬安州後周分置石城郡後於石城置郢州隋煬
帝初州廢置竟陵安陸二郡唐併二郡為温州後為郢
州或為富水郡然則彦輔所謂武徳四年置郢州於長
壽縣是不察杜佑所謂後周置石城郡後於石城置郢
州耶考治云隋初廢州置郡至唐又併為温州又為郢
州則彦輔止據後來不究其本耳唐書樂志曰石城樂
[009-10b]
者宋臧質所作也石城在竟陵質嘗為竟陵郡於城
上眺矚見羣少年歌謡通暢因作此曲古今樂録曰石
城樂舊舞十六人其曲一云生長石城下開窗對城樓
城中諸少年出入見依投葢竟陵之石城其名甚著又
通典云莫愁樂者出於石城樂石城女子名莫愁善歌
謡且石城中有忘愁聲故歌云莫愁在何處莫愁石城
西艇子打兩槳催送莫愁來
辯朐䏰
[009-11a]
韓退之作韋處厚盛山十二詩序曰不知其出於巴東
以屬朐䏰也洪慶善辨曰地理志云山南西道聞州盛
山郡本萬世郡義寧二年析巴東之盛山新浦通川郡
之萬世西流置天寳元年更名朐䏰音潤蠢地下濕多
䏰蟲劉禹錫嘉話云䏰蚯蚓也常至夜江畔出其
身半跳於空中而鳴上音屈下音忍集韻云䏰在漢
中俗作朐非是以上皆洪説予按西漢地理志巴郡有
朐忍縣顔師古曰朐音劬後漢郡國志巴郡朐忍縣亦
[009-11b]
只作此忍字葢古文借用也又按杜佑通典開州大唐
置或為盛山郡盛山縣漢朐䏰縣地以三書考之葢開
州在唐為盛山在漢為朐䏰也漢書不著其意惟劉禹
錫以其地出䏰之蟲因以得名禹錫之説亦本許慎
説文云䏰蟲名漢中有䏰縣地下多此蟲因以為
名從肉旬聲黄朝英云考其意當作潤蠢如順切䏰
尺允切與洪氏禹錫所音不同然朝英禹錫慶善三人
偶忘考西漢地理志耳葢師古以朐音劬此不可不辨
[009-12a]
辨豪州字誤
洪慶善辨韓退之徐泗豪三州節度掌書記㕔石記曰
豪今誤作濠唐地理志云濠初作豪元和三年刺史崔
公表請其事由是改為濠取水名也退之作記在貞元
十五年尚為豪諸本作濠誤矣以上皆洪説予按杜佑
通典濠州春秋末鍾離子之國至晉僑置徐州安帝時
置鍾離郡宋齊因之兼置徐州梁因之北齊改為西楚
州隋改曰濠州因濠水為名濠音豪煬帝復置鍾離郡
[009-12b]
唐武徳八年為濠州或為鍾離郡然則據佑所言初不
見豪字兼亦不本於唐自隋改曰濠州矣況佑所上通
典在貞元十年及稱因濠水為名濠音豪其誤甚明以
此知韓文作濠為是而所以致洪之辨者地理志之失
耳
辨
陵字音
開封府陵縣距東京一百六十里今音烟非是按
春秋左氏傳㐮公二十六年鄢陵之役陸徳明音義曰
[009-13a]
鄢音偃然春秋魏唐曰鄢漢曰傿後漢晉隋曰音焉
亦音偃然則二字通用耳
蔣廟鍾山孫陵曲衍
唐徐堅其學甚博所撰初學記載揚雄九州箴内潤州
箴云洋洋潤州江山秀逺蔣廟鍾山孫陵曲衍江寧之
邑楚曰金陵吳齊梁晉六代都興按丹陽記蔣子文為
秣陵尉破賊為賊所殺故吏忽見子文乗白馬如平生
孫權發使封子文為都中侯立廟鍾山因改為蔣山此
[009-13b]
箴之所謂蔣廟鍾山也丹陽記云蔣陵因山以為名吳
大帝陵也輿地志以為䑓當孫陵曲衍之傍故蔣陵亭
亦名孫陵亭此箴之所謂孫陵曲衍也然雄死於西漢
之末去此二百餘年矣何以知之又况於六代乎予故
以潤州箴非雄所作甚明
鏡湖
㑹稽鑑湖今避廟諱本謂鏡湖耳輿地志曰山隂南湖
縈帶郊郭白水翠岩互相映發若鏡若圗故正逸少云
[009-14a]
山隂路上行如在鏡中遊名始羲之耳李太白登半月
䑓詩亦云水色緑且靜令人思鏡湖終當過江去愛此
暫踟蹰則知湖以如鏡得名無可疑者而梁任昉述異
記以為鏡湖世傳軒轅氏鑄鏡湖邊因得名今有軒轅
磨鏡石尚存石畔常潔不生蔓草恐或不然也陸贄月
照鑑湖賦曰光無不臨故麗天並耀清可以鑑因取鏡
表名乃知湖以如鏡得名審矣
蜀石牛
[009-14b]
禹貢華陽黒水惟梁州岷嶓既藝沱潜既道蔡蒙旅平
和夷底績則蜀道與中國通久矣蜀主本紀載秦惠王
謀伐蜀刻五石牛置金其後紿蜀人云能糞金蜀主信
之發卒千人使五丁力士開道致牛於成都秦因遣張
儀等隨石牛以入遂奪蜀焉此事尤近誣蜀人吳師孟
醇翁題金牛驛辨之以詩云唱奇騰怪可刪修爭奈常
情信繆悠禹貢已書開蜀道秦人安得糞金牛萬重山
勢隨坤順一勺天波到海流自哂據經違世俗庶幾同
[009-15a]
志未相尤醇翁以通議大夫致仕享年九十
三曲江
曲江有三枚乗七發云觀于廣陵之曲江今蘇州也廣
東有曲江今韶州也司馬相如弔二世賦云臨曲江之
隑州即長安也按唐劉餗傳記云京師芙蓉園本名曲
江園隋文帝以名不正改之故杜子美詩云曲江翠幕
排銀牓又云春日潜行曲江曲七發所謂曲江有弭節
五子之山今胥山在蘇州
[009-15b]
澧水
酈元水經曰澧水逕安南縣又東與赤沙湖㑹湖水北
通江南注澧水也故杜子美岳麓山道林二寺行云寺
門南開洞庭野殿脚插入赤沙湖
橘洲
輿地志曰潭州橘洲在郡南對南津常㸔如在下及至
夏水壊山渚洲皆没橘洲獨在故杜子美岳麓山道林
二寺行云橘洲田土仍膏腴然橘洲有二處其一在龍
[009-16a]
陽子美之詩所本乃長沙之橘洲距州十里
衡山
東皋雜録云余嘗至泰山見其峯巒巋然獨出而衡山
七十二峯皆平謂之衡葢取此此説大誤晉天文志北斗
魁四星為璇璣杓三星為玉衡湖南衡山葢上承玉衡
分野以得名耳故荆州記云南嶽衡山朱陵之靈䑓太
虚之寳洞上承冥宿銓徳鈞物故名衡山下據離官攝
位火鄉赤帝館其嶺祝融託其陽故號南嶽以此推之
[009-16b]
南嶽當玉衡分野可知矣亦猶長沙婺女之類故今山
下有銓徳觀
羊城
髙適送柴司户之嶺外詩云海對羊城濶山連象郡髙
按南郡新書云吳修為廣州刺史未至州有五仙人騎
五色羊負五穀而來今州㕔梁上畫五仙人騎五色羊
為瑞故廣南謂之五羊城又廣州記云六國時廣州屬
楚髙固為楚相五羊銜榖至其庭以為瑞因以五羊名
[009-17a]
其地又鄭熊撰番禺雜記云廣州者有五仙騎羊而至
遂名五羊新書與熊所記同惟廣州記為異當有辨其
非是者
赤縣
史記鄒衍著書曰中國於天下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
中國名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敘九州
是也不得為州數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有九乃所謂
九州者也晉書載記賛曰自兩京殄覆九土分崩赤縣
[009-17b]
成蛇豕之區紫宸遷鼃黽之穴唐有赤尉謂畿縣尉也
杜子美奉先劉少府山水障歌云聞君掃却赤縣圗乗
興遣畫滄洲趣投簡成華兩縣諸子詩云赤縣官曹擁
材傑橋陵詩居然赤縣立䑓榭居苕亭
洞庭橘
世以韋蘇州詩書後欲題三百顆洞庭猶得滿林霜以
韋嘗守蘇遂謂太湖洞庭山産柑橘并以唐吳融序賦
及王維送人赴越州詩風樵若邪路霜橘洞庭秋蘇子
[009-18a]
美姑蘇詩洞庭甘熟客分金為據而以洞庭湖為非其
實不然葢洞庭見於吳楚皆産柑橘第湖山為異耳觀
㐮陽記李叔平臨終敕其子曰龍陽洲裏有千頭木奴
及柑橘成歲得絹數十匹審此則龍陽洲正在洞庭矣
又況晉張華詩云橘在湘水側菲陋人莫傳劉瑾甘賦
云傾予節兮湖之區徐陵甘詩云江潭間修竹由古以
來洞庭湖之有橘舊矣故栁毅叩橘而書始傳至若洞
庭山之有橘不讀唐吳融序賦未必其名顯也
[009-18b]
赤甲
杜子美卜居於赤甲故有赤甲詩卜居赤甲遷居新又
入宅詩云奔峭背赤甲又黄草詩云赤甲山下行人稀
又自瀼西移居東屯茅屋詩云白鹽危嶠北赤甲古城
東按荆州圗記云魚復縣西北赤甲城東連白帝城西
臨大江然則赤甲葢屬魚復縣也
烏石岡柘岡鹽步門
烏石岡距臨川三十里荆公外家吳氏居其間故與外
[009-19a]
氏飲詩云不知烏石岡邊路到老相逢得幾回又遊草
堂寺詩云烏石岡邊繚繞山紫荆細逕水雲間又雜詠
云烏石岡頭躑躅紅江邊栁色漲春風吳氏所居又有
柘岡柘岡故多辛夷荆公詩云柘岡西路花如雪回首
春風最可憐又寄正之詩云試問春風何處好辛夷如
雪柘岡西又贈黄吉父詩云柘岡西路白雲深想子東
歸得重尋亦見舊時紅躑躅為言春至毎傷心又送吳
彦玠詩云柘岡定有辛夷發亦見東風使我知鹽步門
[009-19b]
乃撫州郡城之水門缷鹽之地公舊居在焉今為祠堂
公有詩云曲城丘墓心空折鹽步庭幃眼欲穿皆紀實
也故烏石岡柘岡鹽步門其名至今猶存韓子蒼寄居
臨川送鄉人陳亨仲詩云兒童共戲苦鹽岸老夫相
逢烏石岡
睢陽
應天府南京睢陽舊地也近世皆以睢為趄音非也按
左傳隠公元年九月及宋人盟于宿注云宋梁國睢陽
[009-20a]
縣又昭公二十一年齊師敗吳師於鴻口注梁國睢陽
縣有鴻口亭又僖公十九年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
次睢之社注睢水受汴東經陳留梁譙沛彭城縣入泗
以上三處陸徳明皆音雖
武林山
李翺來南録云元和四年二月戊子至杭州己丑如武
陵之山臨曲波觀輪春注曰即靈隠天竺寺予按杭州
無武陵山陵字當是筆誤恐是林字晉書地理志吳郡
[009-20b]
錢塘縣武林山武林水所出當是時錢塘屬吳郡又見
前漢地理志顔師古注
雲夢
沈存中筆談曰舊尚書曰雲夢土作乂本朝太宗時得
古本尚書作雲土夢作乂詔改禹貢從古本按孔安國
注雲夢之澤在江南不然也據左傳吳人入郢楚子涉
睢濟江入于雲中王寢盜攻之以戈擊王王奔鄖楚子
自郢西走涉睢則當出于江南後涉江入于雲中遂奔
[009-21a]
鄖鄖則今之安陸州涉江而後至雲入雲然後至鄖則
雲在江北也左傳曰鄭伯如楚子産相楚子享之既享
子産乃具田備王以田江南之夢杜預注曰楚之雲夢
跨江南北曰江南之夢則雲在江北明矣元豐中有郭
思者能言漢沔間地理亦以謂江南為夢江北為雲予
以左傳驗之思之説信然江南則今之公安石首建寧
等縣江北則玉沙監利景陵等縣乃水之所委其地最
下江南上淅水出稍髙方土而夢已作乂矣此古本之
[009-21b]
為允也以上皆筆談所記予按寰宇記曰雲夢澤半在
江南半在江北其水中平土丘半出寰宇記本樂史所
撰史太宗時人則沈郭未嘗見寰宇記也然沈辨未得
其詳且周禮荆州云其澤藪曰雲夢鄭康成注云雲夢
在華容禹貢云雲土夢作乂昭三年左傳楚子與鄭伯
田于江南之夢又定四年楚子涉睢濟江入于雲中杜
預云南郡枝江縣西有雲夢城江夏安陸縣東南亦有
夢城或曰南郡華容縣東南有已立湖江南之夢也雲
[009-22a]
夢一澤而毎處有名者司馬相如子虚賦云雲夢者方
九百里則此澤跨江南北亦可獨稱雲稱夢耶酈元水
經謂自江陵東界為雲夢北為雲夢之藪亦不明指一
處不可專以夢在江南雲在江北
紀南城
王觀國學林新編論楚都郢曰史記周成王封熊繹於
荆蠻為楚子居丹陽楚文王自丹陽徙郢楚頃㐮王自
郢徙陳楚考烈王自陳徙壽春命曰郢楚既徙而猶命
[009-22b]
曰郢亦猶南朝蕭氏出於蘭陵而其後又剏南蘭陵各
貴其所自出也今之郢州乃楚之别邑號郢亭非楚都
之郢以上皆王説予按杜佑通典云壽春郡羅城即考
烈王所築秦滅楚虜王負芻其地為九江郡又云江陵
故楚之郢地秦分郢置江陵縣今縣界有故郢城有枝
回洲有夏水口左傳所云沈尹戌奔命於夏汭也有荒
谷即莫敖所縊荒谷西北有野父城又有紀南城楚渚
宫漢津郷故城在今縣東也又按酈元水經注曰楚之
[009-23a]
先僻處荆山後遷紀郢即紀南城也十道志曰昭王十
年吳通漳水灌紀南城入赤湖郢城遂破杜預左傳注
曰今南郡江陵縣北紀南城故楚國也然則王觀國雖
知今之郢州非楚都之郢而尚未知定處也今以諸書
參考即江陵之紀南城是也筆談亦止謂楚都南郢
黄金瀨
藝文類聚載幽明録曰巴丘縣自金岡以上二十里名
黄金潭莫測其深上有瀨亦名黄金瀨古有釣於此潭
[009-23b]
獲一金鎖引之遂滿一船有金牛出聲奔壮釣人波駭
牛因奮勇躍而還潭鎖将盡釣人以刀斫得數尺潭瀨
因此取名予按巴丘縣以巴山得名縣有巴山故也巴
丘晉廬陵郡改置巴山郡隋以來稱崇仁以鄉得名今
撫州崇仁縣是也予世家巴丘考黄金瀨在邑之東二
十里其名迄今尚存其上有陂亦謂之黄金陂然鄉人
皆莫知得名之始第金岡止謂之岡頭
開封
[009-24a]
京師開封縣其城本鄭莊公所築昔衛之水有浚浚之
地有儀封人掌儀地之封疆鄭人得而城焉以為開封
此其始也髙帝紀秦二世三年酈商為將將陳留兵與
偕攻開封未拔
金隄
金隄在今東京酸棗縣按漢溝洫志漢興三十有九年
孝文時河決酸棗東潰金隄於是東郡大興卒塞之注
金隄河隄名也在東郡白馬界
[009-24b]
陳橋
陳橋距舊城二十里即古之板橋太祖北征次陳橋軍
士推戴即其地也白居易板橋路詩曰梁苑城西二十
里一渠春水栁千條若為此路應重過十五年前舊板
橋曽共玉顔橋上别不知消息到今朝李義山板橋曉
别云迴望髙城落曉河長亭窗户壓微波水仙欲上鯉
魚去一夜芙蓉紅淚多王荆公陳橋詩云走馬黄昏渡
河水夜爭歸路春風裏指㸃韋城太白髙投鞭日午陳
[009-25a]
橋市楊栁初回陌上塵胭脂洗出杏花勻紛紛塞路堪
追惜失却新年一半春
北西塞
張志和歌曰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按武
昌記曰西陵縣對黄公九磯謂之西塞
閩江南臺
閩中記晉郭璞遷城時言南䑓沙合必出宰輔元和中
閩人潘有實為省郎自負王佐之才毎遇鄉人必問南
[009-25b]
䑓江可褰裳過否或云未則色不悦迨章郇公入樞府
之明年沙始交遂大拜尋而吳丞相育曽侍中公亮陳
丞相升之吳樞密充皆相繼輔弼惟曽公泉人也他皆
建人吳章又皆浦城人其後如章子厚諸公繼踵而起
盛哉南䑓今屬福州故宋景文公撰章郇公墓志亦云
閩江南䑓古傳沙合者出相比年遂僨為洲葢名世賚
弼殆天啓然或云福州無預建州殊不知閩中記云南
䑓者在閩縣南五里江畔有越王釣龍䑓故曰南䑓其
[009-26a]
源出於建溪東流四百里至䑓又東南流三十里與東
西峽江合流入海
北苑茶
丁晉公有北苑茶録三卷世多指建州茶焙為北苑故
姚寛叢語謂建州龍焙面北遂謂之北苑此説非也以
予觀之宫苑非人主不可稱何以言之按建茶供御自
江南李氏始故楊文公談苑云建州陸羽茶經尚未知
之但言福建等十二州未詳徃徃得之其味極佳江左
[009-26b]
近日方有蠟面之號李氏别令取其乳作片或號曰京
挺的乳及骨子等毎歲不過五六萬斤迄今歲出三十
餘萬斤以文公之言考之其曰京挺的乳則茶以京挺
為名又稱北苑亦以供奉得名可知矣李氏都于建鄴
其苑在北故得稱北苑水心有清輝殿張洎為清輝殿
學士别置一殿於内謂之澄心堂故李氏有澄心堂紙
其曰北苑茶者是猶澄心堂紙耳李氏集有翰林學士
陳喬作北苑侍宴賦詩序曰北苑皇居之勝槩也掩映
[009-27a]
丹闕縈回緑波珍禽異獸充其中修竹茂林森其後北
山蒼翠遥臨複道之隂南内深嚴近在帷宫之外陋周
王之平圃小漢武之上林云云而李氏亦有御製北苑
侍宴賦詩序其畧云偷閒養髙亦有其所城之北有故
苑焉遇林因藪未媿於離宫均樂同歡尚慙於靈沼云
云以二序觀之因知李氏有北苑而建州造挺茶又始
之因取此名無可疑者
琵琶洲
[009-27b]
饒州餘干水口有洲形如琵琶謂之琵琶洲洲有亭在岸謂
之琵琶亭過客留詩非一人也予按洽聞記吳太平二年長
沙大飢殺人不可勝數孫權使趙達占之云天地川澤
相通如人四體鼻衂灸脚而愈今餘干水口常暴起一
洲形如鼈食彼郡風氣可祠而掘之權乃遣人祭以太
牢斷其背故老傳云飢遂止其洲在饒州餘干縣予乃
知洲形如鼈轉以為琵琶葢肇於吳也
脩水
[009-28a]
脩水在分寧縣北東南經縣治又經武寧縣東北流六
百里至海昏又東流一百里入彭蠡湖世傳郭璞記曰
有魚名脩有水名滫天下大亂此地無憂言可避亂也
予按隂陽書云水宜東流葢巽居東方其次則北北乃
艮方耳所以分寧雖深僻險絶然代出偉人至若贑水
皆西流所以自南朝以至今日人物殊少然則璞記滫
字從水何耶按史記徐廣以滫音先紏反或恐通用
利䕫路置帥維蜀之險
[009-28b]
熙寧九年原州臨涇縣令鮮于師中言蜀有劒門棧道
之險瞿唐三峽之隘今朝廷命帥舉利益二路以付之
萬一中國多事姦雄恃險無以分利乞於利夔兩路置
帥以維西蜀之勢於是詔自今中書選官知興元府樞
密院選官知夔州
慨口
豫章大江之口距海昏縣十三里地名慨口今徃來者
不究其義以海口稱之如云江海之口也予按豫章記
[009-29a]
曰海昏侯國在昌邑今建/昌縣城東十三里縣列江邊名慨
口出豫章大江之口也昌邑王毎乗流東望輒憤慨而
還故謂之慨口
五松山
李太白詩要須回舞袖拂盡五松山按五松山在今池
州銅陵縣有寳雲寺舊曰五松院南唐江延義有記
閤皁山
玉堂閒話云南中有閤皁山山形如閤山色如皁故號
[009-29b]
閤皁山乃葛仙翁得道之所七十二福地予按陶弼詩
云萬仞天然閨閤形隂隂不似衆山青洪駒父詩云爰
有福地直斗牛厥名閤皁形色收葢以閒話所謂形色
而言也今屬臨江軍為福地之一
天姥山
㑹稽剡縣自晉宋以來人始稱傳故沃州天姥號稱山
水奇絶處自異僧帛道猷來自西天竺賦詩云連峯數
十里脩竹帶平津茅茨隠不見鷄鳴知有人其後支道
[009-30a]
林之徒相繼而居凡十八僧而名流如戴逵王羲之者
又十八人大槩樂天記之為詳葢道經云兩火一刀可
以逃以其名山之多可以避世故晉宋之世隠逸之士
為多亦為陽明洞天也
蓬萊何似水晶宫
東坡謂麗山温湯以妃子之故後世恥言之予以是知
物之輕重顯晦必以其人也李太白以青陽九子山為
九華山以武昌南湖為郎官湖元微之在越州賦詩云
[009-30b]
我是玉皇香案吏謫居猶得小蓬萊其後州治有閣名
蓬萊楊漢公守湖州賦詩云溪上玉樓樓上月清光合
作水晶宫其後遂以湖州為水晶宫古今皆因之由是
言之豈不以人哉范文正守越滕元發守湖滕寄詩云
江山千里接仁風都在東南秀氣中為問玉皇香案吏
蓬萊何似水晶官
弋陽縣山
信州弋陽縣距縣三十里有山亭亭聳立如几如笏李
[009-31a]
翺來南録云至信州甲午望君陽山怪峯直聳似華山
君字誤也按通典弋陽縣舊葛溪縣隋改為弋陽有弋
水
唐宋三河改𨽻
三河者河東河内河南也貨殖傳曰唐人都河東商人
都河内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
所更居也李唐以蒲州為河東郡河東縣為理所漢蒲/坂縣
本朝𨽻陜西路為河中府河東郡李唐以懐州為河内
[009-31b]
郡河内縣為理所漢野/王縣本朝𨽻河北西路為懐州河内
郡李唐以洛州為河南府河南縣為理所古郟/鄏地本朝𨽻
西京為河南府河南郡葢本朝建都汴州所以與唐屏
翰不同故三河亦從而改𨽻
梁園
詩事録云近世武人如節度使柴宗慶作詩云曽觀大
海難為水除去梁園總是村梁園戰國時魏惠王徙治
大梁即其地今京師之東城是也予以為非是汴州與
[009-32a]
宋州接境漢梁孝王有兔園平䑓鴈鶩池在焉故梁園
之稱以此
白礬樓
京師東華門外景明坊有酒樓人謂之礬樓或者以為
樓主之姓非也本商賈鬻礬於此後為酒樓本名白礬
樓
兩蘭溪縣
蘭溪在唐為兩縣名一屬蘄州沛水改/為蘭溪一屬婺州杜牧
[009-32b]
之詩蘭溪春盡水泱泱葢蘄州之蘭溪也杜守黄州作
此詩黄承蘭溪下流故耳
水中髙土名曰洲
或曰州疇也疇其土而生之也予按説文曰堯遭洪水
民居水中髙土故名曰洲所以今之近水之灘岸皆曰
洲
魯澹臺墓
洪州東湖總持院之側有一舊墳極髙大無銘誌無敢
[009-33a]
樵採者好事者以巨碑鐫徑尺字曰嗚呼有魯澹䑓子
羽之墓予按汴州記及九域志開封有澹䑓子羽墓其
廟亦存以理推之或可信焉葢子羽魯人去梁宋不逺
若洪州之墓恐失於稽考也
爛柯亭
李宗諤云達州爛柯亭在州治之西四里古有樵者觀
仙弈棊不去至斧柯爛於腰間即此地也乃知觀棊爛
柯不止衢州
[009-33b]
姑射山
新唐書地里志姑射山竇革音訓云一名平山又名壺
口山射音亦予按列子莊子音釋射皆音夜不音亦
連州以山名
劉禹錫云連之為州以山得名葢未指其所出按州西
南百五十里有黄連嶺隋文帝取以名州今連州所纂
湟川集不載所始止云唐武徳四年平蕭銑置連州葢
亦不善考者也
[009-34a]
灤河縣
竇革新唐書音訓本紀灤河云灤力官切灤水出溪國
都山諸書山海經並無此字唯見於切韻又忠義列傳
灤河云音欒今大遼平州東臨灤河是也予按北鄙須
知大遼有灤州西至燕京五百里有灤河縣西至灤州
四十里平州西至燕京八百里以此見灤河縣在平州
之西竇以為在東非也
[009-34b]
能改齋漫録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能改齋漫録卷九
宋 吳曽 撰
地理
石頭之名有二
韓退之有次石頭驛寄江西王十中丞閣老詩故今洪
州石頭驛皆以為證大觀三年汪藻彦章為江西提學
作石頭驛記云自豫章絶江而西有山屹然並江而出
[009-1b]
曰石頭渚世以為殷洪喬投書之地晉史及世説稱洪
喬為豫章太守去都日得書百餘函次石頭悉投之江
中逮今且千歲而洪喬之名與此山俱傳石頭於他書
無所見以圗志考之唯唐武徳中嘗以豫章之西境為
西昌縣俾縣令治其地葢今石頭是也及觀韓退之次
石頭驛寄江西王中丞詩則自晉以來知其為石頭至
退之時又知其嘗為驛也其大畧如此後又云自洪喬
而知有此山至退之而驛之名始傳然則石頭之名汪
[009-2a]
彦章徇流俗之失竟以為洪喬投書之地失之矣予嘗
考之葢江南有兩石頭鍾山龍蟠石頭虎踞與夫王敦
蘇峻之所據者此隷乎金陵者也佘孝頃與蕭勃即石
頭作兩城二子各據其一此豫章之石頭也洪喬為豫
章太守都下人士因其行致書百餘函次石頭皆投之
葢金陵晉室所都都下人士以羨出守故因書以附之
投之石頭謂羨去都而投而非抵豫章而投也後人以
羨嘗守豫章而豫章適有石頭故因石頭之名號投書
[009-2b]
渚矣意者将記洪喬之剛介以増重石頭殊不知豫章
之石頭非金陵之石頭按梁廣州刺史蕭勃舉兵踰嶺
聲揺江西新吳洞主余孝頃應之遣其子守郡城自出
豫章勃之别将歐陽頠軍苦竹灘陳武帝遣周文育總
師唾手而禽頠勃時尚居南康麾下聞之斬其首以獻
於是孝頃退走新吳帝遣文育黄法氍討之文育率衆
軍入象牙江捨舟進據三陂卒為豫章内史熊曇朗所
賣無成功南康今䖍州也新吳今奉新縣也三陂今海
[009-3a]
昏之墟落也象牙江今𨽻南昌苦竹灘今隷豐城江西
之江兆源於庾嶺而豫章承其下流南康苦竹灘象牙
江葢通一貫者也文育自象牙而趨三陂以今觀之正
得間道葢是時孝頃居新吳其子猶據石頭之舊柵法
氍雖受詔見助而尚駐軍新淦文育若欲徘徊江滸縱
能擒舊柵之豎子曽未擣新吳之巢穴且令屯營於三
陂庶幾法氍順流而應之則首尾薄戰孝頃父子無遺
噍矣不幸姦人得而賣焉予家江西徃來洪撫之間又
[009-3b]
以法氍之為郷人也因史冊所書考石頭之誤俯江山
之形勝想古人之所以倚伏徃來者則石頭之險葢有
在矣而終不得與金陵並馳豈非所託非人哉
豫章之名
豫章之名舊矣在江左者有其地而非郡在江南者建
郡而非春秋之時吳王闔閭六年魯定公之二年也楚
嚢瓦伐吳師于豫章吳人見舟于豫章而潜師于巢冬
十月尅楚取居巢又明年吳将入郢其謀臣請因唐蔡
[009-4a]
而西冬十一月蔡侯吳子唐侯俱舍舟于淮汭自豫章
與楚夾漢嚢瓦濟漢而陳自小别而至大别吳逆擊敗
之五戰而及郢嘗觀吳都具區今平江之吳縣也楚都
郢今富水也漢水自歸峽接流而為今漢陽軍葢視吳
為東九江自庾嶺兆源而洪州奠其南葢視楚為西居
巢今無為軍也闔閭之六年吳人見舟于豫章而潜師
于巢以明豫章瀕楚而巢邇於吳故得而潜師也小别
大别今鄂州之山漢水視之為東者也八年吳人舍淮
[009-4b]
汭而即豫章杜氏以為漢東江北地嚢瓦方且濟漢而
陳於小大之别則春秋之豫章為瀕楚在江夏之間審
矣或者以六年之師因豫章以建州則其地必㳂流之
所而洪之為州葢㳂流者也八年捨舟而即豫章且堅
杜氏之説因以漢東之地為平陸惟有㳂流平陸之異
故以見舟者江南之豫章也殊不知吳視楚為西視江
夏為小西而視洪則南矣見舟所以張軍容也安能逺
託大江之南而不近趨小西之地然則江南之豫章決
[009-5a]
無與乎春秋之時明矣
春秋豫章與今不相干
予江西人嘗考今之豫章非春秋之豫章然皆未得其
定説已具於前矣最後予讀杜預孔頴達注疏而後知
予之寡見也按左氏昭公十三年楚師還自徐吳人敗
諸豫章獲其五帥杜預注曰定二年楚人伐吳師于豫
章吳人見舟于豫章而潜師于巢以軍楚師於豫章又
伯舉之役吳人舍舟于淮汭而自豫章與楚夾漢此皆
[009-5b]
當在江北淮水南葢後徙在江南豫章又左氏傳定公
四年蔡侯吳子唐侯伐楚舍舟于淮汭自豫章與楚夾
漢杜預曰豫章漢東江北地名孔頴達曰漢書地理志
豫章郡名在江南此則在北者土地名云定公二年楚
人伐吳師于豫章吳人見舟于豫章而潜師于巢吳軍
楚師于豫章又柏舉之役吳人舍舟于淮汭而自豫章
與楚師夾漢此皆在江北淮南葢後徙在江南之豫章
以上皆經傳與注疏所載予以杜孔注疏證江南之豫
[009-6a]
章無與於春秋之豫章審矣漢志雖曰髙帝置但年代
闊逺文字殘闕無從考見所徙之年月耳按宋武帝討
劉毅遣王鎮惡先襲至豫章口豫章口去江陵城二十
里乃知春秋之豫章去江陵甚近與今洪州全不相干
戲下有兩音
王觀國學林新編云戲下有兩音前漢髙祖紀沛公已
定關中羽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關遂至戲下又曰
諸侯罷戲下各就國師古注曰戲音許宜切亦讀曰麾
[009-6b]
衛青傳韓説為戲下轉戰灌夫傳馳入吳軍至戲下師
古曰戲大将之旗也讀與麾同又引髙祖紀曰周章西
入關至戲師古曰在新豐縣東今有戲水驛後漢郡國
志京兆新豐東有戲亭以上皆王説余按左氏國語里
草曰幽滅于戲韋氏注曰幽王為西戎所殺戲山在西
周孔頴達曰戲驪山之北水名也皇甫謐曰今京兆新
豐東二十里戲亭是也汲冡書紀年云平王奔西申而
立伯盤以為太子與幽王俱死于戲然則戲之得名春
[009-7a]
秋時已著不始於秦漢間也據韋孔所引雖山水不同
要之以戲而兼名山水古來誠多有之不可以一為是
也至觀國謂師古不當以旗戲與地名同音此不足咎
第班固不當稱戲而以下繼之
巴字山水
宋之問送田道士使蜀投龍詩云蜀門風勢斷巴字水
形連又唐人詩云杜宇呼名切巴江學字流然則巴州
因水得名矣予按杜佑通典硤州巴山縣古扞關楚肅
[009-7b]
王拒蜀處今縣北有山曲折似巴字因以為名此又以
山似巴字何耶然三巴記閬水東南流曲折三回如巴
字唐人有巴字江賦云初驚蠧蝕龍舟鱗次於波中乍
若螢從漁火星分於渡口乃知山形似巴者非
孟諸
髙適封丘行云我本漁樵孟諸野又平䑓云孟諸薄暮
涼風起又曰朝臨孟諸野按春秋左氏傳僖公二十八
年楚子玉夢河神謂己曰畀余余賜汝孟諸之麋杜預
[009-8a]
云孟諸宋藪澤水草之交曰麋予按釋地云十藪宋有
孟諸郭璞曰今在梁國睢陽縣東北周禮職方氏正東
曰青州其澤藪曰望諸禹貢豫州導荷澤被孟豬孔安
國曰孟豬澤名在菏東北水流溢覆被之宋則今梁國
也睢陽是已故鄭氏注亦云望諸在睢陽麋湄通用
有二中牟
中牟有二在河南北之間不可不辨爾雅曰鄭有圃田
郭璞注云今滎陽中牟縣西圃田澤是也趙世家曰獻
[009-8b]
侯即位治中牟漢書地理志曰河南郡有中牟縣趙獻
侯自耿徙此又曰三家分晉河南之中牟魏分也通典
曰滎陽郡中牟縣注云漢舊縣有圃田澤荆河州藪也
趙獻侯自耿徙此又趙㐮子時佛肸以中牟叛即此也
北十二里有中牟䑓春秋定公九年左傳曰晉車千乗
在中牟杜預注曰今滎陽有中牟縣迴逺疑非也予按
左氏所謂車在中牟非滎陽之中牟明甚杜預疑之甚
當且晉世方分河南為滎陽郡中牟屬之此地乃在河
[009-9a]
南計非晉境所及及三家分晉中牟屬魏則非趙所得
都葢趙獻侯治中牟亦非河南之中牟也考春秋哀五
年趙鞅伐衛圍中牟論語佛肸為中牟宰與定九年晉
車在中牟或别是一中牟當在河北耳臣瓉漢書音義
曰臣瓉按河南中牟春秋之時在鄭之疆内及三卿分
晉則為魏之邦土趙界自漳水以北不及此也春秋衛
侯如晉過中牟案此之中牟不在趙之東也案中牟當
温水之上然則臣瓉亦以河南中牟非此中牟矣今漢
[009-9b]
書地理志與通典雜舉而不辨焉使後學不能不疑也
石城
王彦輔石城辨疑曰左太沖謂戎車盈于石城即金陵
之石頭城也世徒知於此而不知郢州之得名亦同也
故酈善長曰沔水南逕石城西城因山以為固者是也
葢晉羊叔子鎮荆州日所立惠帝元康九年分江夏西
部就置竟陵郡至唐武徳四年置郢州於長壽縣是則
今之郢州昔之竟陵郡也以上皆王説予按唐杜佑通
[009-10a]
典云郢州今治長壽縣歴代所屬與竟陵郡同二漢屬
江夏郡晉宋以來竟陵郡地梁南司北新二州之境西
魏分屬安州後周分置石城郡後於石城置郢州隋煬
帝初州廢置竟陵安陸二郡唐併二郡為温州後為郢
州或為富水郡然則彦輔所謂武徳四年置郢州於長
壽縣是不察杜佑所謂後周置石城郡後於石城置郢
州耶考治云隋初廢州置郡至唐又併為温州又為郢
州則彦輔止據後來不究其本耳唐書樂志曰石城樂
[009-10b]
者宋臧質所作也石城在竟陵質嘗為竟陵郡於城
上眺矚見羣少年歌謡通暢因作此曲古今樂録曰石
城樂舊舞十六人其曲一云生長石城下開窗對城樓
城中諸少年出入見依投葢竟陵之石城其名甚著又
通典云莫愁樂者出於石城樂石城女子名莫愁善歌
謡且石城中有忘愁聲故歌云莫愁在何處莫愁石城
西艇子打兩槳催送莫愁來
辯朐䏰
[009-11a]
韓退之作韋處厚盛山十二詩序曰不知其出於巴東
以屬朐䏰也洪慶善辨曰地理志云山南西道聞州盛
山郡本萬世郡義寧二年析巴東之盛山新浦通川郡
之萬世西流置天寳元年更名朐䏰音潤蠢地下濕多
䏰蟲劉禹錫嘉話云䏰蚯蚓也常至夜江畔出其身半跳於空中而鳴上音屈下音忍集韻云
䏰在漢中俗作朐非是以上皆洪説予按西漢地理志巴郡有
朐忍縣顔師古曰朐音劬後漢郡國志巴郡朐忍縣亦
[009-11b]
只作此忍字葢古文借用也又按杜佑通典開州大唐
置或為盛山郡盛山縣漢朐䏰縣地以三書考之葢開
州在唐為盛山在漢為朐䏰也漢書不著其意惟劉禹
錫以其地出
䏰之蟲因以得名禹錫之説亦本許慎説文云
䏰蟲名漢中有䏰縣地下多此蟲因以為名從肉旬聲黄朝英云考其意當作潤蠢
如順切䏰尺允切與洪氏禹錫所音不同然朝英禹錫慶善三人
偶忘考西漢地理志耳葢師古以朐音劬此不可不辨
[009-12a]
辨豪州字誤
洪慶善辨韓退之徐泗豪三州節度掌書記㕔石記曰
豪今誤作濠唐地理志云濠初作豪元和三年刺史崔
公表請其事由是改為濠取水名也退之作記在貞元
十五年尚為豪諸本作濠誤矣以上皆洪説予按杜佑
通典濠州春秋末鍾離子之國至晉僑置徐州安帝時
置鍾離郡宋齊因之兼置徐州梁因之北齊改為西楚
州隋改曰濠州因濠水為名濠音豪煬帝復置鍾離郡
[009-12b]
唐武徳八年為濠州或為鍾離郡然則據佑所言初不
見豪字兼亦不本於唐自隋改曰濠州矣況佑所上通
典在貞元十年及稱因濠水為名濠音豪其誤甚明以
此知韓文作濠為是而所以致洪之辨者地理志之失
耳
辨
陵字音開封府
陵縣距東京一百六十里今音烟非是按春秋左氏傳㐮公二十六年鄢陵之役陸徳明音義曰
[009-13a]
鄢音偃然春秋魏唐曰鄢漢曰傿後漢晉隋曰
音焉亦音偃然則二字通用耳
蔣廟鍾山孫陵曲衍
唐徐堅其學甚博所撰初學記載揚雄九州箴内潤州
箴云洋洋潤州江山秀逺蔣廟鍾山孫陵曲衍江寧之
邑楚曰金陵吳齊梁晉六代都興按丹陽記蔣子文為
秣陵尉破賊為賊所殺故吏忽見子文乗白馬如平生
孫權發使封子文為都中侯立廟鍾山因改為蔣山此
[009-13b]
箴之所謂蔣廟鍾山也丹陽記云蔣陵因山以為名吳
大帝陵也輿地志以為䑓當孫陵曲衍之傍故蔣陵亭
亦名孫陵亭此箴之所謂孫陵曲衍也然雄死於西漢
之末去此二百餘年矣何以知之又况於六代乎予故
以潤州箴非雄所作甚明
鏡湖
㑹稽鑑湖今避廟諱本謂鏡湖耳輿地志曰山隂南湖
縈帶郊郭白水翠岩互相映發若鏡若圗故正逸少云
[009-14a]
山隂路上行如在鏡中遊名始羲之耳李太白登半月
䑓詩亦云水色緑且靜令人思鏡湖終當過江去愛此
暫踟蹰則知湖以如鏡得名無可疑者而梁任昉述異
記以為鏡湖世傳軒轅氏鑄鏡湖邊因得名今有軒轅
磨鏡石尚存石畔常潔不生蔓草恐或不然也陸贄月
照鑑湖賦曰光無不臨故麗天並耀清可以鑑因取鏡
表名乃知湖以如鏡得名審矣
蜀石牛
[009-14b]
禹貢華陽黒水惟梁州岷嶓既藝沱潜既道蔡蒙旅平
和夷底績則蜀道與中國通久矣蜀主本紀載秦惠王
謀伐蜀刻五石牛置金其後紿蜀人云能糞金蜀主信
之發卒千人使五丁力士開道致牛於成都秦因遣張
儀等隨石牛以入遂奪蜀焉此事尤近誣蜀人吳師孟
醇翁題金牛驛辨之以詩云唱奇騰怪可刪修爭奈常
情信繆悠禹貢已書開蜀道秦人安得糞金牛萬重山
勢隨坤順一勺天波到海流自哂據經違世俗庶幾同
[009-15a]
志未相尤醇翁以通議大夫致仕享年九十
三曲江
曲江有三枚乗七發云觀于廣陵之曲江今蘇州也廣
東有曲江今韶州也司馬相如弔二世賦云臨曲江之
隑州即長安也按唐劉餗傳記云京師芙蓉園本名曲
江園隋文帝以名不正改之故杜子美詩云曲江翠幕
排銀牓又云春日潜行曲江曲七發所謂曲江有弭節
五子之山今胥山在蘇州
[009-15b]
澧水
酈元水經曰澧水逕安南縣又東與赤沙湖㑹湖水北
通江南注澧水也故杜子美岳麓山道林二寺行云寺
門南開洞庭野殿脚插入赤沙湖
橘洲
輿地志曰潭州橘洲在郡南對南津常㸔如在下及至
夏水壊山渚洲皆没橘洲獨在故杜子美岳麓山道林
二寺行云橘洲田土仍膏腴然橘洲有二處其一在龍
[009-16a]
陽子美之詩所本乃長沙之橘洲距州十里
衡山
東皋雜録云余嘗至泰山見其峯巒巋然獨出而衡山
七十二峯皆平謂之衡葢取此此説大誤晉天文志北斗
魁四星為璇璣杓三星為玉衡湖南衡山葢上承玉衡
分野以得名耳故荆州記云南嶽衡山朱陵之靈䑓太
虚之寳洞上承冥宿銓徳鈞物故名衡山下據離官攝
位火鄉赤帝館其嶺祝融託其陽故號南嶽以此推之
[009-16b]
南嶽當玉衡分野可知矣亦猶長沙婺女之類故今山
下有銓徳觀
羊城
髙適送柴司户之嶺外詩云海對羊城濶山連象郡髙
按南郡新書云吳修為廣州刺史未至州有五仙人騎
五色羊負五穀而來今州㕔梁上畫五仙人騎五色羊
為瑞故廣南謂之五羊城又廣州記云六國時廣州屬
楚髙固為楚相五羊銜榖至其庭以為瑞因以五羊名
[009-17a]
其地又鄭熊撰番禺雜記云廣州者有五仙騎羊而至
遂名五羊新書與熊所記同惟廣州記為異當有辨其
非是者
赤縣
史記鄒衍著書曰中國於天下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
中國名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敘九州
是也不得為州數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有九乃所謂
九州者也晉書載記賛曰自兩京殄覆九土分崩赤縣
[009-17b]
成蛇豕之區紫宸遷鼃黽之穴唐有赤尉謂畿縣尉也
杜子美奉先劉少府山水障歌云聞君掃却赤縣圗乗
興遣畫滄洲趣投簡成華兩縣諸子詩云赤縣官曹擁
材傑橋陵詩居然赤縣立䑓榭居苕亭
洞庭橘
世以韋蘇州詩書後欲題三百顆洞庭猶得滿林霜以
韋嘗守蘇遂謂太湖洞庭山産柑橘并以唐吳融序賦
及王維送人赴越州詩風樵若邪路霜橘洞庭秋蘇子
[009-18a]
美姑蘇詩洞庭甘熟客分金為據而以洞庭湖為非其
實不然葢洞庭見於吳楚皆産柑橘第湖山為異耳觀
㐮陽記李叔平臨終敕其子曰龍陽洲裏有千頭木奴
及柑橘成歲得絹數十匹審此則龍陽洲正在洞庭矣
又況晉張華詩云橘在湘水側菲陋人莫傳劉瑾甘賦
云傾予節兮湖之區徐陵甘詩云江潭間修竹由古以
來洞庭湖之有橘舊矣故栁毅叩橘而書始傳至若洞
庭山之有橘不讀唐吳融序賦未必其名顯也
[009-18b]
赤甲
杜子美卜居於赤甲故有赤甲詩卜居赤甲遷居新又
入宅詩云奔峭背赤甲又黄草詩云赤甲山下行人稀
又自瀼西移居東屯茅屋詩云白鹽危嶠北赤甲古城
東按荆州圗記云魚復縣西北赤甲城東連白帝城西
臨大江然則赤甲葢屬魚復縣也
烏石岡柘岡鹽步門
烏石岡距臨川三十里荆公外家吳氏居其間故與外
[009-19a]
氏飲詩云不知烏石岡邊路到老相逢得幾回又遊草
堂寺詩云烏石岡邊繚繞山紫荆細逕水雲間又雜詠
云烏石岡頭躑躅紅江邊栁色漲春風吳氏所居又有
柘岡柘岡故多辛夷荆公詩云柘岡西路花如雪回首
春風最可憐又寄正之詩云試問春風何處好辛夷如
雪柘岡西又贈黄吉父詩云柘岡西路白雲深想子東
歸得重尋亦見舊時紅躑躅為言春至毎傷心又送吳
彦玠詩云柘岡定有辛夷發亦見東風使我知鹽步門
[009-19b]
乃撫州郡城之水門缷鹽之地公舊居在焉今為祠堂
公有詩云曲城丘墓心空折鹽步庭幃眼欲穿皆紀實
也故烏石岡柘岡鹽步門其名至今猶存韓子蒼寄居
臨川送鄉人陳亨仲詩云兒童共戲苦鹽岸老夫相
逢烏石岡
睢陽
應天府南京睢陽舊地也近世皆以睢為趄音非也按
左傳隠公元年九月及宋人盟于宿注云宋梁國睢陽
[009-20a]
縣又昭公二十一年齊師敗吳師於鴻口注梁國睢陽
縣有鴻口亭又僖公十九年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
次睢之社注睢水受汴東經陳留梁譙沛彭城縣入泗
以上三處陸徳明皆音雖
武林山
李翺來南録云元和四年二月戊子至杭州己丑如武
陵之山臨曲波觀輪春注曰即靈隠天竺寺予按杭州
無武陵山陵字當是筆誤恐是林字晉書地理志吳郡
[009-20b]
錢塘縣武林山武林水所出當是時錢塘屬吳郡又見
前漢地理志顔師古注
雲夢
沈存中筆談曰舊尚書曰雲夢土作乂本朝太宗時得
古本尚書作雲土夢作乂詔改禹貢從古本按孔安國
注雲夢之澤在江南不然也據左傳吳人入郢楚子涉
睢濟江入于雲中王寢盜攻之以戈擊王王奔鄖楚子
自郢西走涉睢則當出于江南後涉江入于雲中遂奔
[009-21a]
鄖鄖則今之安陸州涉江而後至雲入雲然後至鄖則
雲在江北也左傳曰鄭伯如楚子産相楚子享之既享
子産乃具田備王以田江南之夢杜預注曰楚之雲夢
跨江南北曰江南之夢則雲在江北明矣元豐中有郭
思者能言漢沔間地理亦以謂江南為夢江北為雲予
以左傳驗之思之説信然江南則今之公安石首建寧
等縣江北則玉沙監利景陵等縣乃水之所委其地最
下江南上淅水出稍髙方土而夢已作乂矣此古本之
[009-21b]
為允也以上皆筆談所記予按寰宇記曰雲夢澤半在
江南半在江北其水中平土丘半出寰宇記本樂史所
撰史太宗時人則沈郭未嘗見寰宇記也然沈辨未得
其詳且周禮荆州云其澤藪曰雲夢鄭康成注云雲夢
在華容禹貢云雲土夢作乂昭三年左傳楚子與鄭伯
田于江南之夢又定四年楚子涉睢濟江入于雲中杜
預云南郡枝江縣西有雲夢城江夏安陸縣東南亦有
夢城或曰南郡華容縣東南有已立湖江南之夢也雲
[009-22a]
夢一澤而毎處有名者司馬相如子虚賦云雲夢者方
九百里則此澤跨江南北亦可獨稱雲稱夢耶酈元水
經謂自江陵東界為雲夢北為雲夢之藪亦不明指一
處不可專以夢在江南雲在江北
紀南城
王觀國學林新編論楚都郢曰史記周成王封熊繹於
荆蠻為楚子居丹陽楚文王自丹陽徙郢楚頃㐮王自
郢徙陳楚考烈王自陳徙壽春命曰郢楚既徙而猶命
[009-22b]
曰郢亦猶南朝蕭氏出於蘭陵而其後又剏南蘭陵各
貴其所自出也今之郢州乃楚之别邑號郢亭非楚都
之郢以上皆王説予按杜佑通典云壽春郡羅城即考
烈王所築秦滅楚虜王負芻其地為九江郡又云江陵
故楚之郢地秦分郢置江陵縣今縣界有故郢城有枝
回洲有夏水口左傳所云沈尹戌奔命於夏汭也有荒
谷即莫敖所縊荒谷西北有野父城又有紀南城楚渚
宫漢津郷故城在今縣東也又按酈元水經注曰楚之
[009-23a]
先僻處荆山後遷紀郢即紀南城也十道志曰昭王十
年吳通漳水灌紀南城入赤湖郢城遂破杜預左傳注
曰今南郡江陵縣北紀南城故楚國也然則王觀國雖
知今之郢州非楚都之郢而尚未知定處也今以諸書
參考即江陵之紀南城是也筆談亦止謂楚都南郢
黄金瀨
藝文類聚載幽明録曰巴丘縣自金岡以上二十里名
黄金潭莫測其深上有瀨亦名黄金瀨古有釣於此潭
[009-23b]
獲一金鎖引之遂滿一船有金牛出聲奔壮釣人波駭
牛因奮勇躍而還潭鎖将盡釣人以刀斫得數尺潭瀨
因此取名予按巴丘縣以巴山得名縣有巴山故也巴
丘晉廬陵郡改置巴山郡隋以來稱崇仁以鄉得名今
撫州崇仁縣是也予世家巴丘考黄金瀨在邑之東二
十里其名迄今尚存其上有陂亦謂之黄金陂然鄉人
皆莫知得名之始第金岡止謂之岡頭
開封
[009-24a]
京師開封縣其城本鄭莊公所築昔衛之水有浚浚之
地有儀封人掌儀地之封疆鄭人得而城焉以為開封
此其始也髙帝紀秦二世三年酈商為將將陳留兵與
偕攻開封未拔
金隄
金隄在今東京酸棗縣按漢溝洫志漢興三十有九年
孝文時河決酸棗東潰金隄於是東郡大興卒塞之注
金隄河隄名也在東郡白馬界
[009-24b]
陳橋
陳橋距舊城二十里即古之板橋太祖北征次陳橋軍
士推戴即其地也白居易板橋路詩曰梁苑城西二十
里一渠春水栁千條若為此路應重過十五年前舊板
橋曽共玉顔橋上别不知消息到今朝李義山板橋曉
别云迴望髙城落曉河長亭窗户壓微波水仙欲上鯉
魚去一夜芙蓉紅淚多王荆公陳橋詩云走馬黄昏渡
河水夜爭歸路春風裏指㸃韋城太白髙投鞭日午陳
[009-25a]
橋市楊栁初回陌上塵胭脂洗出杏花勻紛紛塞路堪
追惜失却新年一半春
北西塞
張志和歌曰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按武
昌記曰西陵縣對黄公九磯謂之西塞
閩江南臺
閩中記晉郭璞遷城時言南䑓沙合必出宰輔元和中
閩人潘有實為省郎自負王佐之才毎遇鄉人必問南
[009-25b]
䑓江可褰裳過否或云未則色不悦迨章郇公入樞府
之明年沙始交遂大拜尋而吳丞相育曽侍中公亮陳
丞相升之吳樞密充皆相繼輔弼惟曽公泉人也他皆
建人吳章又皆浦城人其後如章子厚諸公繼踵而起
盛哉南䑓今屬福州故宋景文公撰章郇公墓志亦云
閩江南䑓古傳沙合者出相比年遂僨為洲葢名世賚
弼殆天啓然或云福州無預建州殊不知閩中記云南
䑓者在閩縣南五里江畔有越王釣龍䑓故曰南䑓其
[009-26a]
源出於建溪東流四百里至䑓又東南流三十里與東
西峽江合流入海
北苑茶
丁晉公有北苑茶録三卷世多指建州茶焙為北苑故
姚寛叢語謂建州龍焙面北遂謂之北苑此説非也以
予觀之宫苑非人主不可稱何以言之按建茶供御自
江南李氏始故楊文公談苑云建州陸羽茶經尚未知
之但言福建等十二州未詳徃徃得之其味極佳江左
[009-26b]
近日方有蠟面之號李氏别令取其乳作片或號曰京
挺的乳及骨子等毎歲不過五六萬斤迄今歲出三十
餘萬斤以文公之言考之其曰京挺的乳則茶以京挺
為名又稱北苑亦以供奉得名可知矣李氏都于建鄴
其苑在北故得稱北苑水心有清輝殿張洎為清輝殿
學士别置一殿於内謂之澄心堂故李氏有澄心堂紙
其曰北苑茶者是猶澄心堂紙耳李氏集有翰林學士
陳喬作北苑侍宴賦詩序曰北苑皇居之勝槩也掩映
[009-27a]
丹闕縈回緑波珍禽異獸充其中修竹茂林森其後北
山蒼翠遥臨複道之隂南内深嚴近在帷宫之外陋周
王之平圃小漢武之上林云云而李氏亦有御製北苑
侍宴賦詩序其畧云偷閒養髙亦有其所城之北有故
苑焉遇林因藪未媿於離宫均樂同歡尚慙於靈沼云
云以二序觀之因知李氏有北苑而建州造挺茶又始
之因取此名無可疑者
琵琶洲
[009-27b]
饒州餘干水口有洲形如琵琶謂之琵琶洲洲有亭在岸謂
之琵琶亭過客留詩非一人也予按洽聞記吳太平二年長
沙大飢殺人不可勝數孫權使趙達占之云天地川澤
相通如人四體鼻衂灸脚而愈今餘干水口常暴起一
洲形如鼈食彼郡風氣可祠而掘之權乃遣人祭以太
牢斷其背故老傳云飢遂止其洲在饒州餘干縣予乃
知洲形如鼈轉以為琵琶葢肇於吳也
脩水
[009-28a]
脩水在分寧縣北東南經縣治又經武寧縣東北流六
百里至海昏又東流一百里入彭蠡湖世傳郭璞記曰
有魚名脩有水名滫天下大亂此地無憂言可避亂也
予按隂陽書云水宜東流葢巽居東方其次則北北乃
艮方耳所以分寧雖深僻險絶然代出偉人至若贑水
皆西流所以自南朝以至今日人物殊少然則璞記滫
字從水何耶按史記徐廣以滫音先紏反或恐通用
利䕫路置帥維蜀之險
[009-28b]
熙寧九年原州臨涇縣令鮮于師中言蜀有劒門棧道
之險瞿唐三峽之隘今朝廷命帥舉利益二路以付之
萬一中國多事姦雄恃險無以分利乞於利夔兩路置
帥以維西蜀之勢於是詔自今中書選官知興元府樞
密院選官知夔州
慨口
豫章大江之口距海昏縣十三里地名慨口今徃來者
不究其義以海口稱之如云江海之口也予按豫章記
[009-29a]
曰海昏侯國在昌邑今建/昌縣城東十三里縣列江邊名慨
口出豫章大江之口也昌邑王毎乗流東望輒憤慨而
還故謂之慨口
五松山
李太白詩要須回舞袖拂盡五松山按五松山在今池
州銅陵縣有寳雲寺舊曰五松院南唐江延義有記
閤皁山
玉堂閒話云南中有閤皁山山形如閤山色如皁故號
[009-29b]
閤皁山乃葛仙翁得道之所七十二福地予按陶弼詩
云萬仞天然閨閤形隂隂不似衆山青洪駒父詩云爰
有福地直斗牛厥名閤皁形色收葢以閒話所謂形色
而言也今屬臨江軍為福地之一
天姥山
㑹稽剡縣自晉宋以來人始稱傳故沃州天姥號稱山
水奇絶處自異僧帛道猷來自西天竺賦詩云連峯數
十里脩竹帶平津茅茨隠不見鷄鳴知有人其後支道
[009-30a]
林之徒相繼而居凡十八僧而名流如戴逵王羲之者
又十八人大槩樂天記之為詳葢道經云兩火一刀可
以逃以其名山之多可以避世故晉宋之世隠逸之士
為多亦為陽明洞天也
蓬萊何似水晶宫
東坡謂麗山温湯以妃子之故後世恥言之予以是知
物之輕重顯晦必以其人也李太白以青陽九子山為
九華山以武昌南湖為郎官湖元微之在越州賦詩云
[009-30b]
我是玉皇香案吏謫居猶得小蓬萊其後州治有閣名
蓬萊楊漢公守湖州賦詩云溪上玉樓樓上月清光合
作水晶宫其後遂以湖州為水晶宫古今皆因之由是
言之豈不以人哉范文正守越滕元發守湖滕寄詩云
江山千里接仁風都在東南秀氣中為問玉皇香案吏
蓬萊何似水晶官
弋陽縣山
信州弋陽縣距縣三十里有山亭亭聳立如几如笏李
[009-31a]
翺來南録云至信州甲午望君陽山怪峯直聳似華山
君字誤也按通典弋陽縣舊葛溪縣隋改為弋陽有弋
水
唐宋三河改𨽻
三河者河東河内河南也貨殖傳曰唐人都河東商人
都河内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
所更居也李唐以蒲州為河東郡河東縣為理所漢蒲/坂縣
本朝𨽻陜西路為河中府河東郡李唐以懐州為河内
[009-31b]
郡河内縣為理所漢野/王縣本朝𨽻河北西路為懐州河内
郡李唐以洛州為河南府河南縣為理所古郟/鄏地本朝𨽻
西京為河南府河南郡葢本朝建都汴州所以與唐屏
翰不同故三河亦從而改𨽻
梁園
詩事録云近世武人如節度使柴宗慶作詩云曽觀大
海難為水除去梁園總是村梁園戰國時魏惠王徙治
大梁即其地今京師之東城是也予以為非是汴州與
[009-32a]
宋州接境漢梁孝王有兔園平䑓鴈鶩池在焉故梁園
之稱以此
白礬樓
京師東華門外景明坊有酒樓人謂之礬樓或者以為
樓主之姓非也本商賈鬻礬於此後為酒樓本名白礬
樓
兩蘭溪縣
蘭溪在唐為兩縣名一屬蘄州沛水改/為蘭溪一屬婺州杜牧
[009-32b]
之詩蘭溪春盡水泱泱葢蘄州之蘭溪也杜守黄州作
此詩黄承蘭溪下流故耳
水中髙土名曰洲
或曰州疇也疇其土而生之也予按説文曰堯遭洪水
民居水中髙土故名曰洲所以今之近水之灘岸皆曰
洲
魯澹臺墓
洪州東湖總持院之側有一舊墳極髙大無銘誌無敢
[009-33a]
樵採者好事者以巨碑鐫徑尺字曰嗚呼有魯澹䑓子
羽之墓予按汴州記及九域志開封有澹䑓子羽墓其
廟亦存以理推之或可信焉葢子羽魯人去梁宋不逺
若洪州之墓恐失於稽考也
爛柯亭
李宗諤云達州爛柯亭在州治之西四里古有樵者觀
仙弈棊不去至斧柯爛於腰間即此地也乃知觀棊爛
柯不止衢州
[009-33b]
姑射山
新唐書地里志姑射山竇革音訓云一名平山又名壺
口山射音亦予按列子莊子音釋射皆音夜不音亦
連州以山名
劉禹錫云連之為州以山得名葢未指其所出按州西
南百五十里有黄連嶺隋文帝取以名州今連州所纂
湟川集不載所始止云唐武徳四年平蕭銑置連州葢
亦不善考者也
[009-34a]
灤河縣
竇革新唐書音訓本紀灤河云灤力官切灤水出溪國
都山諸書山海經並無此字唯見於切韻又忠義列傳
灤河云音欒今大遼平州東臨灤河是也予按北鄙須
知大遼有灤州西至燕京五百里有灤河縣西至灤州
四十里平州西至燕京八百里以此見灤河縣在平州
之西竇以為在東非也
[009-34b]
能改齋漫録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