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1a]
欽定四庫全書
吕氏春秋卷十
漢 髙誘 注
孟冬紀第十
十月紀
一曰孟冬之月日在尾孟冬夏之十月尾東方宿/燕之分野是月日躔此宿昏危
中旦七星中危北方宿齊之分野七星南方宿周/之分野是月昏旦時皆中於南方其日
壬癸壬癸/水日其帝顓頊其神𤣥㝠顓頊黄帝之孫昌意之/子以水徳王天下號湯
[010-1b]
氏死祀為北方水徳之帝𤣥㝠官也少/皥氏之子曰修為𤣥㝠師死祀為水神其蟲介其音羽
介甲也象冬閉固皮漫/胡也羽水也位在北方律中應鐘其數六應鐘隂律也/竹管音與應
鐘和也隂應於陽轉成其功萬物聚藏故曰律/中應鐘其數六五行數五水第一故曰
其臭朽水之臭味也凡鹹朽者皆屬/焉氣之若有若無者為朽也其祀行祭先腎行/門
内地也各守在内故祀之行或作井水給人冬水/王故祀之也祭祀之肉先進腎屬水自用其藏也水始
冰地始凍秋分後三十日霜降後十五日/立冬水冰地凍也故曰始也雉入大水為
蜃虹藏不見蜃蛤也大水淮也傳曰雉入于淮為蜃/虹隂陽交氣也是月隂壯故藏不見天
子居𤣥堂左个𤣥堂北向堂也/左个西頭室也乘𤣥輅駕鐵驪𤣥輅黒/輅鐵驪
[010-2a]
亦黒象/北方也載𤣥旂衣黑衣服𤣥玉𤣥黑順/水色食黍與彘彘水/屬也
其器宏以弇宏大弇深象/冬閉藏也是月也以立冬先立冬三日
太史謁之天子秋分四十六日而立冬/故多在是月也謁告也曰某日立冬盛
徳在水天子乃齋盛徳在水/王北方也立冬之日天子親率三公
九卿大夫以
有死於王事以安社稷者/賞其子孫有孤寡者恤之是月也命太卜禱祠龜䇿占
兆審卦吉凶周禮太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又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二
曰歸藏三曰周易龜曰兆筮曰卦故命/太卜禱祠龜䇿占兆審卦以知吉凶於是察阿上亂
[010-2b]
法者則罪之無有揜蔽阿意曲從取容於上以亂法度/必察知之則行其罪罰無敢彊
匿/也是月也天子始裘始猶先也裘温服/優尊者故先服之命有司曰天氣
上騰地氣下降天地不通閉而成冬天地閉冰霜/凜冽成冬也令百
官謹蓋藏命司徒循行積聚無有不斂坿城郭坿益也/令髙固
也/戒門閭修
閉慎關籥固封璽璽讀曰移徙之徙門/閭里門關籥固堅璽印封/也備邊境完要塞謹關梁塞蹊徑要塞
塞絶蹊徑/為其敗田飭喪紀辨衣裳審棺椁之厚薄紀數也正二/十五月服之
數遣送衣裳棺椁尊者厚卑者/薄各有等差故别之審慎也營丘壟之小大髙卑薄
[010-3a]
厚之度貴賤之等級營度也丘墳壟塚也度其制度貴/者髙大賤者卑小故曰等級也
是月也工師效功陳祭器按度程程法/也無或作為淫巧
以蕩上心蕩動/也必功致為上物勒工名以考其誠物器/也勒
銘工姓名著於器使不/得詐巧故曰以考其誠工有不當必行其罪以窮其情
不當不功致也故行其/罪以窮斷其詐巧之情是月也大飲蒸天子乃祈來年
于天宗是月農功畢矣天子諸侯與其羣臣大飲酒班/列齒也蒸爼實解節折謂肴蒸也祈求也求明
年之神於天宗宗尊也凡天地四時皆為天宗萬物非/天不生非地不載非春不動非夏
不藏書曰禋于/六宗此之謂也大割牲祠于公社及門閭饗禱祖五祀
[010-3b]
勞農夫以休息之大割殺牲也祠于公社國社后土也/生為上公死祀為貴神也先祠公社
乃及門閭先社先公後私之義也五祀木正句芒其祀/户火正祝融其祀竈土正后土其祀中霤后土為社金
正蓐收其祀門水正𤣥冥其祀井故曰五祀社為土官/稷為木官俱在五祀中以其功大故别言社稷耳是月
農夫空閑故勞犒/休息之不役使也天子乃命將率講武肄射御角力肄/習
也角/猶試是月也乃命水虞漁師收水泉池澤之賦虞官也/師長也
賦稅/也無或敢侵削衆庶兆民削刻也天子曰/兆民兆大數也以為天子
取怨于下稅歛重則民怨/故取怨于下其有若此者行罪無赦此為/天子
取怨于下者故行/其罪罰無赦貸也孟冬行春令則凍閉不密地氣發泄
[010-4a]
民多流亡春陽散越故凍不密地氣/發泄使民流亡象陽布散行夏令
風方冬不寒蟄蟲復出冬法當閉藏反行夏盛陽之令/故多暴疾之風陽氣炎温故盛
冬不寒蟄伏之蟲復出也於/洪範五行豫恒懊若之徴也行秋令則雪霜不時小兵
時起土地侵削秋金氣干水不當霜而霜不當雪而雪/故曰不時小兵數起鄰國來伐侵削土
地於洪範五行急/恒寒若之徴也
節喪
二曰審知生聖人之要也審知死聖人之極也知生也
者不以害生養生之謂也知死也者不以害死安死之
[010-4b]
謂也此二者聖人之所獨决也决/知凡生於天地之間其
必有死所不免也莊子曰生寄也死/歸也故曰所不免孝子之重其親也
重/尊慈親之愛其子也愛心不/能亡也痛於肌骨性
死而棄之溝壑人之情不忍為也故有葬死之義言情/不忍
棄之溝壑故/有葬送之義葬也者藏也慈親孝子之所慎也慎重/也慎
之者以生人之心慮慮訃/也以生人之心為死者慮也莫
如無動莫如無發無發無動莫如無有可利則此之謂
重閉無有可利若楊王孫倮葬人不/發掘不見動搖謂之重閉也古之人有藏於廣
[010-5a]
野深山而安者矣非珠玉國寶之謂也葬不可不藏也
葬淺則狐貍相之抇讀/曰掘深則及於水泉故凡葬必於髙
陵之上以避狐貍之患水泉之濕此則善矣而忘姦邪
盜賊寇亂之難豈不惑哉厚葬人利之必有/此難故謂之惑也譬之若瞽
師之避柱也避
亂之患此杙之大者也慈親孝子避一作/備之者得葬之
情矣得薄葬/之情也善棺椁所以避一作/備螻蟻蛇蟲也今世俗
大亂之主愈侈其葬則心非為乎死者慮也生者以相
[010-5b]
矜尚也慮計也以厚葬奢侈相髙大不為葬者/必發掘之計也故曰生者以相矜尚也侈靡者
以為榮榮譽/也儉節者以為陋不以便死為故故/事而徒以
生者之誹譽為務此非慈親孝子之心也父雖死孝子
之重之不怠重尊/怠懈子雖死慈親之愛之不懈夫葬所愛
所重而以生者之所甚欲其以安之也若之何哉甚欲/欲厚
葬也厚葬必見發掘故曰其以/安之也若之何哉言不安也民之於利也
白刃涉血
肝以求之古/抽字野人之無聞者忍親戚兄弟知交以求利無聞/禮義今無此之危無此之醜醜/恥其為利
[010-6a]
甚厚乘車食肉澤及子孫雖聖人猶不能禁而况於亂
國彌大彌猶/益也家彌富葬彌厚含珠鱗施含珠口實也鱗/施施玉於死者
之體如/魚鱗也夫玩好貨寳鐘鼎壺濫以冰置水漿於其/中為濫取其冷也轝馬
衣被戈劍不可勝其數諸養生之具無不從者諸養生/之具無
不從從送也/以送死人題湊之室室椁藏也/題湊複累棺椁數襲襲/重積石積炭
以環其外石以其堅炭以/禦濕環繞也姦人聞之傳以相告告語/也上雖
以嚴威重罪禁之猶不可止不能止/其發掘且死者彌乆生者彌
疏生者彌
[010-6b]
其勢固不安矣世俗之行喪載之以大輴大輴/車也羽旄旌
旗如雲僂翣以督之珠玉以備之黼黻文章以飭之喪/車
有羽旄旌旗之飭有雲氣之畫僂蓋也翣棺飭也畫/黼黻之狀如扇翣於僂邊天子八諸侯六大夫四也引
紼者左右萬人以行之紼引棺索也禮/送葬皆執紼以軍制立之然
後可制/法以此觀世觀世猶/示人也則美矣侈矣以此為死則不
可也於死人/不可也茍便於死則雖貧國勞民一作/身若慈親孝
子者之所不辭為也
安死
[010-7a]
三曰世之為丘壟也其髙大若山其樹之若林木聚
其設闕庭為宫室造賔阼也若都邑賔阼阼階也若/為都邑之制以
此觀世示富則可矣以此為死則不可也夫死其視萬
歲猶一瞚也瞚者穎川人相視曰瞚也/一曰瞚者謂人卧始覺也人之壽乆之不
過百中壽不過六十以百與六十為無窮者之慮慮謀/也
其情必不相當矣以無窮為死者之慮則得之矣今有
人於此為石銘置之壟上曰此其中之物具珠玉玩好
財物寳器甚多不可不抇抇發/也抇之必大富世世乘車
[010-7b]
食肉謂抇墓富而得爵禄故/乘車食肉世世相傳也人必相與笑之以為大惑
惑悖/也世之厚葬也有似於此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
也無不亡之國者是無不
荆燕嘗亡矣宋中山已亡矣趙魏韓皆亡矣其皆故國
矣自此以上者亡國不可勝數上猶前也不可/勝數亡國多也是故大
墓無不抇也而世皆爭為之豈不悲哉君之不令民令/善
父之不孝子兄之不悌弟皆鄉里之所釜
者而逐之以釡
食之人/皆欲討逐之憚耕稼採薪之勞不肯官人事既憚耕/稼又不[010-8a]
肯居官循/治人事也而祈美衣侈食之樂祈/求智巧窮屈無以為之
窮極/屈盡於是乎聚羣多之徒以深山廣澤林藪扑擊遏奪
又視名丘大墓葬之厚者求舍便居以微抇之日夜不
休必得所利相與分之夫有所愛所重而令姦邪盜賊
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益車馬始用殉重器備椁有/四阿棺有翰檜君子謂華元樂吕於是不臣臣治煩去
惑者也是以伏死而爭今二子者君生則縱其惑死/也又益其侈是棄君於惡也何臣之為此之謂也堯
葬於穀林通樹之通林以為樹也傳曰堯葬成陽/此云穀林成陽山下有穀林舜葬
[010-8b]
於紀市不變其肆市肆如故言不煩民也傳曰舜葬蒼/梧九疑之山此云於紀市九疑山下
亦有/紀邑禹葬於會稽不變人徒變動也言無所興造不擾/民也㑹稽山在㑹稽山隂
縣/南是故先王以儉節葬死也非愛其費也費財/也非惡其
勞也惡猶/患也以為死者慮也先王之所惡惟死者之辱也
發則必辱儉則不發故先王之葬必儉必合必同何謂
合何謂同葬於山林則合乎
乎阪隰此之謂愛人夫愛人者衆知愛人者寡謂凡愛/死人之
者衆多厚葬之知所以愛/之者寡言能儉葬者少也故宋未亡而東冢抇東冢文/公冢也
[010-9a]
文公厚葬故冢被發也/冢在城東因謂之東冢齊未亡而莊公冢抇莊公名□/僖公之父
以葬厚/冡見發國安寧而猶若此又况百世之後而國已亡乎
故孝子忠臣親父交友不可不察於此也夫愛之而反
危之其此之謂乎使見發/掘之謂詩曰不敢暴虎不敢馮河人
知其一莫知其他此言不知鄰類也詩小雅小旻之卒/章也無兵摶虎曰
暴無舟渡河曰馮喻小人而為政不可以不敬不敬之/則危猶暴虎馮河之必死也人知其一莫知其他一非
也人皆知小人之為非不知不敬/小人之危死故曰不知鄰類也故反以相非反以相
是
[010-9b]
定而喜怒鬬爭反為用矣吾不非鬬不非爭非猶/罪也而非
所以鬬非所以爭故凡鬬爭者是非已定之用也今多
不先定其是非而先疾鬬爭此惑之大者也魯季孫有
喪孔子往弔之入門而左從客也主人以璵璠收喪季/平子
意如之喪也桓子斯在喪位孔子弔之入門而/左行故曰從客位也主人以璵璠收收斂者也孔子徑
庭而趨歴級而上上/堂曰以寳玉收譬之猶暴骸中原也
璵璠君佩玉也昭公在外平子行君事入宗廟佩璵璠/故用之孔子以平子逐昭公出之其行惡不當以歛而
反用之肆行非度人又利之/必見發掘故猶暴骸中原也徑庭歴級非禮也雖然以
[010-10a]
救過也孔子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衆吾從/下
異寳
四曰古之人非無寳也其所寳者異也孫叔敖疾將死
戒其子曰王數封我矣吾不受也孫叔敖楚大夫蒍賈/之子莊王之令尹也
為我死王則封汝必無受利地人所貪/利之地楚越之間有寢
之丘者此其地不利人不/利之而名甚惡惡謂丘/名也荆人畏鬼
而越人信機言荆人畏鬼神越人信吉凶之機/祥此地名丘畏惡之名終不利也可長有
者其唯此也唯獨/也孫叔敖死王果以美地封其子而子
[010-10b]
辭請寢之丘故至今不失孫叔敖之知知不以利為利
矣知以人之所惡為己之所喜此
俗也衆人利利孫叔敖病利/故曰所以異乎俗也伍員亡荆急求之登太行
而望鄭曰蓋是國也地險而民多知登升也太行山名/處則未聞多知將
問所以/自竄也其主俗主也不足與舉舉猶謀也俗/主不肖凡君去鄭而之
許見許公而問所之許公不應東南嚮而唾欲令之/吴也伍
員載拜受賜曰知所之矣因如吳過於荆至江上欲涉
涉/渡見一丈人丈人長/老稱也刺小船方將漁從而請焉丈人度
[010-11a]
之絶江絶/過問其名族族/姓則不肯告丈人不/肯告觧其劍以予
一作/獻丈人曰此千金之劍也願獻之獻上/也丈人丈人不
肯受曰荆國之法得伍員者爵執圭禄萬擔金千鎰昔
者子胥
二十兩為一鎰不取子胥以受賞/也故曰我何以欲子之千金劍今我何一作/曷以子之
千金劍為乎伍員過於吳過猶/至也使人求之江上則不能
得也每食必祭之祝曰江上之丈人天地至大矣至衆
矣將奚不有為也而無以為為矣何不有為言無不為/也江上丈人無以為
[010-11b]
矣無以為乃大有於伍/員也故曰而無以為也而無以為之名不可得而聞聞/知
也/身不可得而見求之江上/不能得也其惟江上之丈人乎宋之
野人耕而得玉獻之司城子罕子罕不受司城/官名野人請
曰此野人之寳也願相公為之賜而受之也子罕曰子
以玉為寳我以不受為寳故宋國之
寳也所寳者異也今以百金與搏黍以示兒子兒子/小兒兒
子必取搏黍矣以和氏之璧與百金以示鄙人鄙人必
取百金矣以和氏之璧道徳之至言以示賢者賢者必
[010-12a]
取至言矣其知彌精其所取彌精其知彌觕其所取彌
觕精微妙也/觕麤疏也
異用
五曰萬物不同而用之於人異也此治亂存亡死生之
原原/本故國廣巨兵彊富一作/充富未必安也尊貴髙大未必
顯也在於用之桀紂用其材而以成其亡湯武用其材
而以成其王湯見祝網者置四面置/設其祝曰
墜隕/也從地出者從四方來者皆離吾網湯曰嘻盡之矣
[010-12b]
非桀其孰為此也孰誰/也湯收其三面收一/作放置其一面更
教祝曰昔蛛螯作網罟今之人學紓紓/緩欲左者左欲右
者右欲髙者髙欲下者下吾取其犯命者漢南之國聞
之曰湯之徳及禽獸矣漢南漢/水之南四十國歸之人置四面
未必得鳥湯去其三面置其一面以網其四十國非徒
網鳥也徒猶/但也周文王使人抇池得死人之骸吏以聞於
文王文王曰更葬之吏曰此無主矣文王曰有天下者
天下之主也有一國者一國之主也今我非其主也遂
[010-13a]
令吏以衣棺更葬
骨有肉曰/髊無曰骼又况於人乎或得寶以危其國文王得朽骨
以喻其意喻說說/民意也故聖人於物也無不材材用/也孔子之
弟子從逺方來者孔子荷杖而問之曰子之公不有恙
乎搏杖而揖之問曰子之父母不有恙乎置杖而問曰
子之兄弟不有恙乎杙步而倍之問曰子之妻子不有
恙乎故孔子以六尺之杖諭貴賤之等辨疏親之義又
况於以尊位厚禄乎古之人貴能射也以長幼養老也
[010-13b]
禮射中飲不中故/所以長幼養老也今之人貴能射也以攻戰侵奪也其
細者以刼弱暴寡也以遏奪為務也仁人之得
養疾侍老也侍亦/養也跖與企足得飴以開閉取
也跖盜/跖企足莊蹻也皆大盜人名也以飴取/人
牡開人府藏竊人財物者也吕氏春秋卷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