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1a] 
欽定四庫全書
清河書畫舫卷十一上
明 張丑 撰
元
髙克恭
秋山暮靄圖 山村隱居圖 夜山圖
古今寫山水者流𫝊幾及千人惟二米髙倪之蹟簡
淡超逸至使人不可摹真竒絶也近見項氏秘藏秋
[011-1b]
山暮靄圖卷幽淡自然掃盡畫工蹊逕的為彦敬絶
品得而藏之足可眼空一世矣何必王維李成哉
髙尚書秋山暮靄圖 傍溪草舎隔林中望際雲山翠
幾重長憶雨餘閒信馬輕鞭遥指兩三峰 鄧文原
蘆汀動江色山翠䕶雲衣如何千載後再有米元暉
孟頫 青山半晴雨色現行雲底佛髻欲爭妍政恐勤
梳洗 三代以來推盛世九州之外有斯人君看筆底
生秋色盡在瀟瀟楚水濵 丹丘柯九思賦 去年弭
[011-2a]
楫香爐下烟雨漫天失圖畫只今見畫似成癡紙上匡
廬美無價晴雲戀雨凝不飛蘆邊鴈影秋離離聫檣髙
下森列槊茅屋參差紛置棊冥蒙缺處忽見樹翠峰直
下疑無路栗里先生杳莫尋香山居士今何處桑落渚
五老峰勝境常存夢寐中慿誰喚起髙八座短棹枯笻
著此翁 檇李李國蕃 晴巒掩靄雲容薄逺樹微茫
水氣秋如此江山亦竒絶若為著我釣魚舟 文志仁
題 長江萬里流滔滔風平如席靜不濤老楓踈柳澹
[011-2b]
雲影欹岸側島明秋毫紅塵一㸃飛不到何人結屋江
之臯霜清水落沙嶼出蘆葉瑟瑟鴻南翺一峯崒嵂聳
峩髻俯視培塿如兒曹晴嵐朝爽滴空翠樹林露沐滋
流膏心融造化意慘淡筆挾風雨聲蕭騷淋漓元氣猶
帶濕收拾萬象無能逃扶輿清淑聚胸次固應獨擅人
間豪未容小米詫能事千古且説文昌髙世間神物不
易得牙籖玉軸歸時髦我來坐忩疲不遨展卷頓覺舒
鬱陶何煩蠟屐躋攀勞崦西小紅尋野桃 郭麟孫題
[011-3a]
層巒疊嶂堆青髻薄霧輕雲罨疎木髙侯胸次清絶
塵開卷令人觀不足 陳䢍 遠樹含空烟羣峰緘積
翠離離鴈外檣落日來天際髙侯丘壑心㸃墨悟三昧
我欲傲滄洲晝長枕篷睡 郭卑 房山髙尚書以清
介絶俗之標而和同光塵之内葢千載人也僦居餘杭
暇日策杖携酒壺詩冊坐錢塘江濵望越中諸山岡壠
之起伏雲烟之出沒若有得于中也其政事文章之餘
用以作畫亦以寫其胸次之磊磊者歟因閲允同文學
[011-3b]
所藏著色山水一卷後有黙菴賦詩展詠永日遂紀尚
書公之一二并次韻黙菴詩題畫上云倪瓚 白雲孤
鶴暮知還船泊錢塘看越山珍重今朝重展卷吟詩作
賦北忩間已亥六月十八日也 髙侯筆法妙天下貌
得江南雨後山都是乾坤清淑氣興來移入畫圖間
沈右 雲山海上千里烟雨江南幾村元氣渾淪誰化
尚書醉墨無㾗 辛酉嵗秋八月十有九日馬治 淮
南春夜風兼雨空堂蕭蕭雜人語户曹好客無與娯故
[011-4a]
展横圖慰羈旅大山矗矗如覆釡小山厯厯還聚黍人
家隔岸見衡茅艇子隨潮知浦溆眼昏莫辨雲中樹據
案呼童執髙炬千里悠悠亦逺遊卻喜意行無險阻闔
閭城中為我家俗事到門多峻拒平生惟有山水縁招
我登臨無不許憶昨離家始浹旬此物依然入東楚乃
知髙侯畫有神未讓道寕與僧巨願君從茲慎藏弆對
棋寕賭淮南墅 予北上道經淮南過宿故人邵文敬
公署承示房山此卷愛而題之成化十五年三月廿八
[011-4b]
日呉寛 春雲離離浮紙膚翠攢百疊山糢糊山空雲
斷得流水咫尺萬里開江湖依然灌莽帶茆屋亦復㫁
渚迷菰蒲岡巒出沒互隱見明晦隂晴日千變平生未
省識匡廬玉削芙蓉正當面宛轉香罏森紫烟依稀夢
澤分秋練未遂扁舟夢裏游酒醒獨展燈前卷問誰能
事奪天工前元畫法推髙公已應氣概吞北苑未合胸
次饒南宫南宫已矣北苑死百年惟有房山爾祗今遺
墨已無多忩前把卷重摩挲世間吮筆爭么麽掃滅畦
[011-5a]
徑奈爾髙公何 徴明為子儋題真跡/
髙彦敬山邨隱居圖 彦敬所作山水真杜子美所謂
元氣淋漓者耶仁近得之可謂平生壯觀也孟頫 大
徳初元九月十九日清河張淵甫貳車㑹髙彦敬御史
于月泉精舎酒半為予作山邨隱居圖頃刻而成元氣
淋漓天真爛漫脱去畫工筆墨畦町予方棲遲塵土無
山可耕展玩此圖為之悵然而已南陽仇遠仁近 我
家仇山陽昔有數椽屋誤落城市間讀書學干禄井枯
[011-5b]
竈烟絶况復問松菊如此五十年一出不可復髙侯
丘壑胸知我志幽獨為寫隱居圖寒溪入空谷蒼崖壓
危搆白雲養喬木向來仇池夢厯厯在我目何哉草堂
資政爾飯不足視吾舌尚存吾居有時卜 我昔游七
閩百嶺爭嶻嶪白雲漲川原深谷如積雪又游天姥岑
幽磴縁曲折長林翳寒日十里行落葉轉頭五十年遐
想正愁絶開圖意忽動戃怳生内熱何當駕松庄分我
翠一疊弁陽我所廬見謂山水穴漂零愧楸檟嵗月老
[011-6a]
薇蕨平生阮遥集足痺屐齒折何當賦歸田初志遂所
愜懷哉復懷哉清夢繞林樾 弁陽老人周密 南陽
先生列仙癯舊住仇山雲一隅平生廣文官既冷投老
故邨田已無唯留詩卷在天地清名正似孤山逋我時
總角山之徒每操杖几從宴娯百年豈獨前輩盡而我
今亦形容枯棲霞嶺空悲栱木泉月菴廢愁寒蕪忽披
遺墨重再拜想見五老風流俱人生有情况多感坐念
往昔睫欲濡白鷗浩蕩不復返黄鶴一舉安能呼髙侯
[011-6b]
筆力安能如前身朱方老於莵故能胸次吐巖壑但怪
滿紙風烟麤安得好手為一摹著我中間茅屋孤君其
寶之勿輕出便是米家驚倒圖 右山邨圖卷故尚書
髙克恭彦敬為御史時為仇先生作于月泉精舎精舎
乃故宋漳州僉判張逢原淵甫之墳菴淵甫即句曲外
史伯雨之大父也先生一為溧陽教授即不仕仇山在
餘杭溪上因號山邨民棲霞嶺在西湖北山先生墓焉
弁陽則草忩周公謹之别號弁山在武康溪上先生翥
[011-7a]
師也大徳初元年甫十有一常從先生出入諸公間今
逾再世矣景寕尚書得此卷以屬題傷年運之既邁感
事物之非昔愴然于懷以序卷末庶幾覽者知三四君
子文獻之可徴也至正昭陽赤奮若夏五之望河東張
翥謹書于京師所寓之虚游軒 古燕尚書山澤癯風
采照耀南天隅平生畫筆入神品千金匹練人間無當
時求者遍都邑冠葢填門如索逋仇池先生列仙徒握
手一見相懽娯醉磨濃墨寫丘壑老樹幻作蛟龍枯西
[011-7b]
湖北山莽空闊蒼烟白鳥迷秋蕪披圖感物念疇昔乾
坤孰與斯人俱弁陽讀書仍博古後來膏馥多沾濡蜕
菴虚游老京國峩冠不受山人呼詩窮半世聲赫赫西
馳白霄東𤣥莵呉興舊是宋宗室奚以丹墨論精麤嗟
哉諸公勿復作清賞未覺雲泉孤豈無好事掃空翠為
我添入廬山圖 右髙尚書所畫山邨圖卷蜕菴張承
㫖題識甚詳崆峒外史王溥得之擕以見示慟傷前輩
凋謝不能無感今懷昔之私蜕菴予故人也遂次其韻
[011-8a]
附于卷末不足言詩聊紀嵗月云耳洪武丙辰長至後
五日豫章蒲菴來復題 右髙文簡公畫趙文敏題識
仇山村周草忩詩皆絶無而僅有者河東張承㫖嘗為
賦詩吾友蒲菴復和之余欲效顰老病未能也姑書此
以識吾媿金華宋濓題 仇山有遺老白首慕林屋塵
途謝簪組雅志不為禄誰將西湖水去灌南陽菊舊藏
房山圖幽意時往復人皆受毫素此興渠所獨新聲世
亦少遺響在空谷蕭條異代閒不獨悲草木嗟予亦何
[011-8b]
心對此還駐目平生不識畫賞此一詩足茲山幸吾隣
老矣願終卜 舜臣殿講藏山水圖云髙尚書為仇山
村作者仇詩在焉予愛而和之予嘗為舜臣題畫有與
子坐結東西隣之句不一年果協隣卜殆亦非偶然者
故于此詩并致意云成化乙巳春三月既望翰林侍講
學士長沙李東陽書于懷麓堂 雲氣濛濛繞澗浮眼
明誰辨數峰頭深林茒屋依然見應是前村雨腳收
邨居隱隱卻通舟中有山人舊姓仇二百年來遺墨在
[011-9a]
令人欲作武林游 元仇仁近先生自號山村髙房山
尚書因為作此圖今吾僚友尹君舜臣得之以示予為
題其後而識之嵗癸卯七月廿二日長洲呉寛書 春
山擁春雲蓊然失茅屋下有幽貞士𡨕心謝榮禄卓哉
淵明志夫豈在叢菊李愿盤中居居深繚而復亦有杜
陵翁長鑱斸黄獨豈無終南逕不博王官谷仇山在何
許邨居迷灌木乃令千載下開圖見天目青山臥有餘
白雲看不足願言往從之不疑我何卜 仇仁近名遠
[011-9b]
錢塘人前元老儒也號山邨居士髙尚書為作山邨隱
居圖仁近自題其後頗示不遂隱居之意然易世之後
此圖遂𫝊為故事則亦何恨哉自大徳初元丁酉抵今
嘉靖壬寅二百四十五年矣企仰雅懷因追次其韻
長洲文徴明真蹟/
彦敬小幅近見秋山過雨紙本淺絳色烘鎖活脱林
木森竦竒絶竒絶
髙尚書彦敬畫宗董巨中嵗専師二米損益别自成
[011-10a]
家評者至有真逸品之目而其遺跡日少得者自當
重如拱璧世𫝊夜山圖小本為李公略作同時題詠
者三十人並稱國士允為藝林神逸嚴分宜當國勤
購始得之至籍沒時失其圖引僅存詩跋一卷丑意
此等名蹟皆有神物䕶持異日必為延津之合也記
此以俟夜山圖題詠詳載朱/性父鐡網珊瑚中
黄公望
富春山圖 鐡崖圖 溪山雨意圖 浮嵐暖
[011-10b]
翠圖 層巒峭壁圖 萬壑秋聲圖 芝蘭室
圖并記缺/九峰雪霽圖 小楷世説新語全部
大癡畫格有二一種作淺絳色者山頭多巖石筆勢
雄偉一種作水墨者皴紋極少筆意尤為簡逺近見
呉氏藏公富春山圖一卷清真秀抜煩簡得中其品
固當在松雪翁上也而雲林生云黄翁子久雖不能
夢見房山鷗波要亦非近世畫手可及豈元人所重
者顧在沉著痛快耶
[011-11a]
黄一峰畫卷自當以富春山圖壓卷江山勝覽次之
如三泖九峰圖雖有金問沈粲等題品又次之
鐡崖圖 大癡為亷夫畫 銕崖道人吹銕笛一聲吹
破雲烟色却將寫入畫圖中雲散青天明月白古汴趙
奕至正十年嵗次庚寅十月廿日書于清勝軒 鐡龍
聲吼干將笛毫端寫出蒼寒色老墨糊天古意多萬壑
千巖雲影白林世賢 老子風流似米顛戲拈筆墨亦
蕭然髙情不逐時人好何處當令識者𫝊潘純 井西
[011-11b]
道人誇絶筆愛寫雲烟出沒間玉女峰前落竒句老夫
親見武夷山嶧山漫游翁孟惟誠 一峰道人晚年學
畫山水便自精到數年來筆力又覺超絶與衆史不侔
矣今鐡崖先生出示此圖披玩不已當為之斂袵也至
正闕/ 十月十五日呉興唐棣子華題真蹟/
汪景淳藏一峰道人層巒積翠小幅筆墨秀潤髣髴
董源兼大癡二字奕奕軒翥可愛
黄大癡溪山雨意圖 此是僕數年前寓平江光孝寺
[011-12a]
陸明本將佳紙二幅用大陀石硯郭忠厚墨一時信手
作之此紙未畢己為好事者取去今復為世長所得至
正四年十月來溪上足其意時年七十有六是嵗十一
月哉生明識 青山不趂江流去數㸃翠收林際雨漁
屋逺糢糊烟村半有無 大癡飛醉墨秋與天爭碧淨
洗綺羅塵一巢棲亂雲 調寄菩薩蠻筠菴王國器題
黄翁子久雖不能夢見房山鷗波要亦非近世畫手
可及此卷尤為得意者甲寅春倪瓚題 一峰道人晚
[011-12b]
年學畫山水便以清遠名家此溪山雨意畫卷可使髙
趙歛衽跋尾至有不能夢見房山鷗波之目殆是攀安
提萬更欲盡其能事耳雲林此語是真相知皮相者謂
為兩賢相厄相去何啻千里辛丑仲夏寓長洲張丑題
于此真跡/
元人畫本妙絶古今如黄翁子久之山水在四名家
中宜為冠所作浮巒暖翠的屬第一陳仲醇尚以景
碎病之何耶 品題書畫較之銅玉窑器難易不啻
[011-13a]
倍屣故鑒家當具金剛眼力鞫盗心思自然萬不失
一吾黨乍見卷軸切須刻意玩索勿漫許可鑒賞既
定自當放膽收録毋惑人言執此以觀天下書畫亦
可也 黄子久絹本九峰雪霽圖至正九年春為班
彦功作筆法簡古理趣無窮足稱意在筆前筆盡意
在者也
東山小隱 呉門黄公望臨安王淵合作京兆杜本題
識汾亭石巖同觀沂陽董復家藏右畫紙本大直幅上/有張無為詩箋也
[011-13b]
畫系張此畫今在/松江 漆澤家
黄子久春林逺岫小幅在郡城湯氏全斆倪雲林清逸
可㤅上方題詠作蠅頭細楷生平罕覯其詞曰至正二
年十二月廿一日明叔持元鎮春林逺岫并示此紙索
拙筆以毗之老眼昏甚手不應心聊塞來意并題一絶
云春林遠岫雲林畫意態蕭然物外情老眼堪憐似張
籍看花𤣥圃欠分明大癡道人時年七十四畫真跡/
黄子久萬壑松風晴巒晚色二軸並在董𤣥宰太史
[011-14a]
家大幅竒絶與趙文敏公溪山仙舘誠伯仲也
一峰道人沙磧圖紙本低頭短卷行筆細潤布景清
嘉是袖卷中之不易得者後有饒介之等題詠品與
倪元鎮贈耕雲畫卷相後先的為名跡無疑耳惜本/身空
處錢鼐以惡札汙之/每閲未嘗不痛心也
黄子久山水真跡 大癡道人為雲林生畫層巒曉
色 霅上溪山也自佳黄翁摹寫慰幽懷若為賸載烏
程酒直到雲林叩野齋倪瓚題 大癡翁寫霅山圖以
[011-14b]
贈山甫盧君至正元年十月四日真蹟/
右真跡藏王文恪公家按是年黄翁七十有三倪迂
四十有一畫法蕭疎詩詞清雅足稱雙璧且收藏得
地紙墨如新與春林遠岫同趣完菴劉公嘗借摹之
増用廷美印章以懷素小草録其題咏亦妙跡也此
本今在余家
跋黄子久畫卷 本朝畫山水林石髙尚書之氣韻閒
遠趙榮禄之筆墨峻抜黄子久之逸邁不羣王叔明之
[011-15a]
秀雅清新其品第固自有甲乙之分然皆余歛衽無間
言者外此則非余所知矣此卷雖非黄傑思要亦自有
一種風氣也至正十二年三月七日與明道尊師謁張
先生因以示予遂得縱觀東海倪瓚題雲林/全集
黄子久好作小楷圓熟中饒古意别有一種韻度葢
自趙文敏公而下指不多屈定在俞和倪瓚以上今
觀所書世説新語如飛鳥依人翩翩可喜真賞者當
亟購也
[011-15b]
王蒙
南邨真逸圖 太白山圖 青弁圖 寫憶秦
娥詞意 琴鶴軒圖 松峰圖 𤣥武修真圖
聽雨樓圖 具區林屋圖 華溪漁隱圖
阜齋圖
品畫以元人為最而元人中尤以子昂子久叔明為
得其神如彦敬仲珪元鎮輩今世餅金懸購然余詳
觀熟玩有獨詣無全能也苐子昂子久之蹟流𫝊絶
[011-16a]
少所見指不多屈叔明約見廿餘本雖稱種種動人
求其落筆精微布景超妙設色古雅烘鎖活潑殆未
有過呉氏南邨真逸卷者也每一展閲恍疑身在畫
圖中與王陶二公相揖讓聽琴聫句䕃長林坐竒石
忘却人間名利韁鎖翩翩自得不啻元章之遇咸熙
矣
王叔明南邨真逸圖 南邨先生𫝊 江隂孫作次知
譔 先生名宗儀字九成姓陶氏其先由閩之長溪徙
[011-16b]
永嘉陶山再徙台之黄巖黄巖之族二曰赤山曰陶夏
陶夏諱泰和者宋皇祐裏溪都廵檢也復徙湫水是謂
先生之始祖曽大父居安太府寺簿大父應雷太學録
父煜贈承事郎福建江西等處行樞密院都事先生冲
襟粹質洒然不凡少舉進士第一不中即棄去務古學
無所不窺出游浙東西師潞國張公翥永嘉李孝光京
兆杜本問文章為事故其繩檢家法過人逺甚尤刻志
字學工舅氏趙集賢雍篆筆家甚貧抵淞教授弟子遇
[011-17a]
人無夷險佞直一接以誠平居寡言笑至論古今人物
上下數千年竟日不倦至正末浙帥泰不華南臺御史
丑閭辟舉行人校官皆不就未幾太尉淮東張士誠開
閫姑胥數郡之士畢至其部帥議以軍諮屈先生亦謝
不往入職方洪武辛亥詔取天下士癸丑命守令舉
人才又以病免或誚讓之曰黄金白璧重利也駟馬髙
葢榮勢也天下之士孰不靡然嚮風而子矯矯若是先
生歎曰捧檄而喜所以為親禄不逮養適増悲耳况今
[011-17b]
賢良輩出草莽之臣老死太平幸莫大矣踰分之榮其
敢覬乎藝圃一區菓蔬薯芋度給賔祭已餘悉種菊栽
接溉壅身自為之間遇勝日引觴獨酌歌所自為詩撫
掌大噱人莫測也先生﨑嶇亂離幾二十年喪𦵏祭禮
備盡其力人以孝稱由避兵家淞城之北泗水之南諸
生買地結廬遂居以老晚益閉門著書世所共𫝊説郛
一百卷輟耕録三十卷書史㑹要九卷四書備遺二卷
其未脱藁者不與焉 贊曰古云雖無老成人尚有典
[011-18a]
刑老成邈矣得見典型者斯可矣憶余㓜侍先君子採
宋故實至越詢之遺老年八九十者録而𫝊焉言及必
流涕太息曠四十餘年世無其人久矣不自意文獻之
徴猶有如輟耕録者在然不百年吾恐未知是書之為
寶也使知為寶則南邨心術之微雖無余文有不𫝊耶
贈南邨先生序 君子進退出處孰非其道者哉苟
非其道則有不可得而為之者矣世之人徒見夫癖烟
霞而山林也侣禽魚而江湖也遂以其薄富貴而専髙
[011-18b]
尚夫南陽臥龍一起而復漢為心若鹿門子孫遺之以
安不已足乎白衣山人屢出而佐唐為任若槃谷耕漁
以樂天命不已足乎易曰時行則行時止則止南邨先
生葢達于此者歟先生陶姓宗儀名台之黄巖巨族由
避亂家淞城之北泗水之南有田數畆屋數楹種藝暇
講授生徒其志愉愉也秋稼既登天曠日晶或跨青犍
步穩于馬縱其所之川原上下溽雨新霽汀樹樷翠或
跣白足濯于清波仰視飛鷗載笑載歌好事者每見之
[011-19a]
輙圖狀相𫝊莫不慕其髙致先生自是益韜真養素閉
户著述淹厯歳久其成書曰四書備遺曰説郛曰輟耕
録曰書史會要共若干卷當至正中浙帥泰不華辟行
人南臺御史丑閭舉校官太尉張士誠開藩中呉其部
將屈以軍諮皆不就自洪武屢年來取多士詔郡邑薦
賢良亦以病辭於戲先生果逃斯世者哉其進也其止
也亦必以其道也先生晳質而長身風神灑然嘗師潞
國張公翥永嘉李孝先京兆杜本務古學無所不覽尤
[011-19b]
工篆得舅氏趙集賢雍筆法其所以度越庸常者信所
由來也逺矣江隂王掖序 南邨草堂記 堂以草名
志儉也其曰南邨者何居邨之南也邨之南多田夫野
叟之舎而獨名其堂者何曰道不同也曷為而道不同
歟曰南陽之野非獨孔明之居而孔明之草廬獨稱浣
花之谿非獨少陵之卜而少陵之草堂獨著也武侯子
美之堂廬特表暴于後世今堂之自耀者何歟曰地以
人而勝烏知其後日之不名邪然則居斯堂可樂乎曰
[011-20a]
樂其樂奈何曰非樂斯堂也不以堂而廢其樂也不以
堂而廢其樂樂何居曰在埜之稼穡在几之琴書白石
清泉竹月松風皆可樂也皆可樂然則逸世之徒歟曰
非也將以逸其心也逸其心奈何不奔趨于塵勞不淪
胥于枯落靜而翕
而闢飽而嬉爾飽而嬉者何誦其
詩讀其書而不知老之至也不知老之至其亦有利乎
曰居其鄉而子弟化之也子弟化之孰與行義達道者
曰固不得以彼而少此也不得以彼而少此抑將樂夫
[011-20b]
天命者歟曰然然則有慕于歸田之叟歟曰未嘗出無
事于歸也未嘗出無事于歸或者南邨之處士歟曰庶
幾焉爾處士誰歟陶姓九成字天台人也洪武癸酉春
三月丙午豫章胡儼述 書南邨先生𫝊後 士君子
有譽于世以地稱而不名若北郭先生之于楚東郭先
生之于漢西郊草堂先生之于唐東坡西山北溪先生
之于宋不特一時所慕到于今稱之夫郊郭溪山衆地
也先生尊稱也郊郭之廣非一[門@里]溪山之勝非一人而
[011-21a]
數君子者獨得専美而尊稱焉非徳業聞望著于一鄉
一國者不能况天下後世稱道之乎九成陶先生辟地
淞北之南邨築草堂以居人稱之曰南邨先生前司業
大雅孫公為之𫝊士大夫又表章之聫為大軸多則分
為别卷其有譽于世見慕于人可知矣南邨性冲澹端
靜和易與物無忤平居恂恂似不能言至廣坐正論則
辭氣有餘淮東張士誠據中呉以軍諮屈先生不往閉
門著書教授弟子員將終身焉大明一海内選用儒
[011-21b]
雅迨至公車以例免歸家甚貧力田藝圃以自給時乗
小舟往來山水間雖老耄童䜿識與不識皆知尊慕之
一則曰南邨先生二則曰南邨先生此豈與古人異耶
雖然北郭不受楚聘過為髙潔東郭履行雪中流于滑
稽一國之士也姑舎是西郊忠義感憤以詩鳴東坡西
山北溪以文章道學鳴天下之士也尚友古人當益其
徳業俾後世稱慕如西郊東坡西山北溪數君子斯可
矣南邨以為然乎曰然遂書之九山歸樵金聲 右元
[011-22a]
髙士王蒙叔明南邨真逸圖一卷萬厯戊午春日觀于
長洲呉氏原博太史故物也卷中原博太/史三印具存後有孫王胡
金四公𫝊記序跋並出名手乃是投贈天台陶九成者
九成名宗儀勝國老宿博雅有文嘗著輟耕録卅卷説
郛百卷行世而南邨則其晚年棲息之地因以自號云
維時叔明與九成為中表兄弟素善畫得外家趙文敏
公遺法而縱逸過之然不求妍于時惟筆意以寓其天
機之趣故倪瓚元鎮有詩題其畫云筆精墨妙王右軍
[011-22b]
澄懷臥游宗少文叔明絶力能扛鼎五百年來無此君
持論如此斯其畫品從可知矣叔明每過九成隱居動
輒流連日月遇興酣落筆以寫所為南邨者穠郁深至
又能一掃丹青故習有非松峯聽雨樓琴鶴軒諸卷所
可彷彿焉真絶詣也憶在髫稚此卷屢經賞閲尚有南
邨真逸篆署引于卷端亦為叔明手書不知何時失去
豈前人䕶衛不謹弊帚視之而使至寶永失其𫝊歟良
足慨已嗚呼九原如可作也自當喚起叔明走筆續此
[011-23a]
一叚竒趣爰述贊曰猗南邨比璵璠在丘園叔明子叶/
暨四老贈國寶三百年墨尚鮮永流𫝊清河張丑記真/蹟
次温飛卿更漏子韻題王叔明南邨真逸圖卷 鳥
驚心花濺淚偏助王陶愁思罹霧露訴凋殘鳴琴朱
夏寒 山根水松上雨畫出良工獨苦堂習聽谷𫝊
聲丹青照眼明 張丑書于米菴之西序王叔明鐡/網珊瑚小
幅一時題詠極多/畫品瀟疎可喜
王叔明自題畫卷 余觀邵氏聞見録宋南渡後汴京
[011-23b]
故老呼妓于廢囿中飲歌太白秦樓月一闋坐中皆悲
感其能仰視良由此詞乃北方懷古故遺老易垂泣也
余亦嘗填憶秦娥一闋以道南方懷古之意花如雪東
風夜埽蘇堤月蘇堤月香銷南國幾廻圓缺錢塘江上
潮聲歇江邊楊柳誰攀折誰攀折西陵渡口古今離别
自太白創此曲之後繼踵者甚衆不過花間月下男女
悲歡之情就中能道者惟有花蹊側秦樓夜訪金釵客
金釵客江梅風韻海棠顔色尊前醉倒君休惜馬蹄去
[011-24a]
後空相憶空相憶山長水逺幾時來得自南渡後皆淫
哇喋□之音能歌憶秦娥者甚少有能歌者求余畫故
為畫此詞之意王蒙真跡價此卷近獲展閲樂甚奈具/人索 太髙卷還之為之太息者
累日無不腆性極䝉鄙見竒文奥典輙忘飡廢寢以思/之家 擔石遇法書名畫至解衣縮食以購之足稱二
反題王蒙畫本更有叔/銘 名者葢蚤嵗筆也 王叔明琴鶴軒圖 琴鶴
中書舎人四明楊尹銘篆 琴鶴軒圖 叔明為以良
畫 琴鶴軒記 音樂之至古者莫如琴羽族之至清
者莫如鶴之二物者形質不相似也動植不相侔也而
[011-24b]
其聲音之感嘗流通乎上下者何哉是故虞廷摶拊而
鳥獸率舞瓠巴鼓瑟而游魚出聽伯牙鼓琴而六馬仰
秣此琴所以為聖人之雅樂鶴所以為神仙之騏驥信
乎聲音感通之妙有如是焉予嘗假館于錢塘城東之
湯鎮彼有學者錢以良人品清修好讀書能臨晉人帖
又善鼓琴其父仲仁氏匾其軒曰琴鶴嘗令其子求文
為記予嘗諾之而老懶不能即應其請一日與以良同
客城府時初秋餘暑未退復同舟還舘所行未數里雷
[011-25a]
雨大作稍焉風止雨休隂雲解駁明月在天清風襲人
灑然有秋意舟至岸下以良邀予入室張燈啜茶取琴
彈之初操宫羽曲鍧然若奔湍之落髙岡也再操商角
調飄然若柳絮之御微風也餘響未終有鶴戞然長鳴
若自海南而來者嘹嘹然若奏鈞天于帝所焉鏘鏘焉
若舞霓裳于桂宫焉吾琴彈于下鶴聲應于上將翺將
翔將止將起若雄倡而雌從也母呼而子應也盤旋乎
吾屋之上久之而不去時夜將二鼓燭亦將滅鶴聲漸
[011-25b]
遠吾琴亦歇以良請作歌以返之歌曰大音寥寥兮聴
者其誰新聲哇淫兮我心傷悲琴兮琴兮微斯人吾誰
與歸再歌曰有鶴兮髙飛聲泠泠兮來海湄感琴聲而
來下嗟吾人兮曽不如一羽之微歌畢以良乃下榻西
齋扶予入偃息予乃陶然一覺不知東方明矣以良給
筆札請書之為琴鶴軒記 時洪武十五年嵗在壬戌
秋七月下澣呉興華溪沈夢麟𤣥昭甫識 仙鶴久不
見披圖成慨慷清音發指端霜翮驚翺翔古松不改色
[011-26a]
嵗寒寕蒼蒼 丁卯年十一月廿二日承以良髙士
出黄鶴老人手跡因閲而有感賦之 北禪舊住山福
震 錢塘城東之安溪曰錢以良氏好讀書博古大夫
士喜與之游命其軒曰琴鶴累徴鄙詩予嘉其志之不
凡為賦唐律一首若求文章吾不能也呉興沈夢麟
喬梓隂隂緑滿林每縁琴鶴叙朋簪五音誰和南風曲
一羽猶懷萬里心柳絮雲浮春澹澹仙衣露濕夜沉沉
西忩剪燭相期久一洗哇淫為子吟 琴鶴軒亭事事
[011-26b]
幽塵氛遠隔松隂稠髙風邁古豈易及清氣逼人殊未
休緑綺梅花三㺯月玉田芝草九臯秋焚香供客更煮
茗汎此野航溪上頭 野齋道人董存 一軒松障靜
琴鶴最相宜月下擕將處風前撫弄時清彈發宫徴妙
舞按歌辭好是神仙宅幽深世絶竒 上虞沙門永隆
秋宵月色朗照在軒宇中階前宛如畫長松颯颯生
清風風清月朗有餘興焚香斂衽盤雙脛對月長歌撫
雅琴琴聲美善來仙禽霜翮翩翻倐然舞七弦鏗鏘時再
[011-27a]
鼓宫音相宣徴音度商音嘹亮羽音苦林深竊聴老妖
精辟易遠遁潛其形抽弦促凖變古調太始音希真要
妙香銷月落興亦闌松梢露濕鶴羽寒戞戞長鳴欲髙
舉雄雌相應還相與物情感應自何如瓠巴鼓瑟聞游
魚古來物理有如此琴鶴依然意豈殊 山隂陸溥源
披襟厰南軒少選檐楹月白鶴海上來毛衣妬蘭雪
抽琴命善手願寫中懷結三疊寄徽音澄虚自怡悦
費良弼 幽居琴鶴以怡情童子何知預我清羽翼如
[011-27b]
𫝊兩階舞徽絃為和九臯鳴山林在昔多迂士畫史何
人有重名好託丹青留後日莫忘清獻舊家聲 廬陵
張光弼 三尺孤琴鶴一隻幽居絶似畫圖中朱絃度
曲徽音逺雪羽承歡舞袖空長夏薫風香蕙草清秋凉
月影梧桐何當掛錫蒼松上旦夕相過樂事同 括蒼
僧宗珂 幽人賦白駒卜築超山岡髙軒月初昇抱琴
坐其旁一彈舞𤣥鶴再彈相低昂性靜物亦純彼此形
相忘永懷南風操浩浩情何長撫卷三嘆息此道昭遐
[011-28a]
荒 吳興沙門至顯 公子㺯瑶軫仙禽振雪翎舞
時風過席彈處月當庭叔夜𫝊無譜浮丘相有經髙懷
似清獻千古足儀刑 方泉金彦禎真跡/
得琴鶴軒名卷志喜休文字句推敲穩摩詰丹青投
贈新山色江光寄深逺琴聲鶴韻總清真 更小軒
曰琴鶴解嘲真晉齋居已六齡軒名琴鶴足千春奪
胎換骨我何有借景生情師古人沈蘭菴得叔明聴/雨樓卷剏臨水樓
居因取為名/故有此結玉峯張丑青甫書
[011-28b]
王䝉畫宗李昇品在子昂子久之間近見顧氏著色
𤣥武修真一軸欵云黄鶴山/中王蒙畫落筆精微林深石潤足
稱用意之作與絹本天香書屋紙/本仙山修道一律遠勝雲道人藏松
峯圖也道人尚有水墨山水一幀雖草草勾斫而天
趣滿紙題云黄鶴山中樵者王蒙為聽雪舟主者畫
其篆文兩行亦瀟灑可喜耳 又聞王子蒙黄鶴山
居圖真跡落筆竒偉層疊無窮青城山人王璲題以
長謌亦甚可喜不讓雲林小隱圖也此本今在項氏
[011-29a]
北宋四名家李成為冠董源巨然范寛次之南宋則
劉松年為冠李唐馬逺夏珪次之勝國則趙孟頫為
冠黄公望王蒙呉鎮次之而董源黄公望尤為品外
之竒如馬遠夏珪呉鎮鄙性不甚見喜特以前人尊
崇之極故並列之篇中耳敢以就正真賞者 輓近
世談畫例推元人為第一流殊不知元人畫學無不
從唐宋名賢發源者但唐宋畫本真跡罕存好事家
多見臨本往往從而輕易之殊非尚友真賞之道也
[011-29b]
試舉一隅言之如王蒙山水其人物草樹烟雲烘鎖一
一傚倣李昇止皴法為稍異耳項氏藏昇髙賢圖卷
具在熟觀細閲足可印正舉世忽而不察有愧昔人
祭水先河後海之義矣 顧氏藏叔明松谿髙逸松
下温琴二幀紙本淺絳極佳苐前幀水亭中人物雜
㳫後幀山頭似屬平平畫難全美如此
聴雨樓圖卷 聴雨樓 玉雪坡 至正廿五年四月
廿七日黄鶴山人王叔明于盧生聴雨樓中畫生名恒
[011-30a]
字士恒時東海雲林生同在此樓 聽雨樓 雨中市
井迷烟霧樓底雨聲無著處不知雨到耳根來還是耳
根隨雨去好將此語問風幡聞見何時得暫閒鐘動雞
鳴雨還作依然布被擁春寒樵人張雨為廬山甫題至
正八年二月十一日 河濶樓低雨如洗祗疑聲在孤
篷底清晨倚檻看新晴依舊山光青滿几聴雨憐君隱
市中我憂徭役苦為農田間那得風波險朝朝愁雨又
愁風荆蠻民倪瓚 虚牖濛濛含宿霧瀑流磵響來何
[011-30b]
處江潮近向枕邊鳴林風又向簷前去挾水隨雲自往
還根塵不染性安閒多情一種嬌兒女淚滴天明翠被
寒至正廿五年嵗在乙巳盧士恒擕至緑綺軒見示輙
走筆次貞居外史詩韻以寄意云陶篷寄亭中人暨諸
名勝當不黙然也後十又八年四月九日瓚記 擬張
外史倪隱君聽雨樓詩韻 湘簾蹙浪縈香霧幽人髙
臥雲深處月明叢桂小山空疎烟白鳥滄江去浮沉里
社樂蕭閒大隱何妨市井間抛郤喧啾清洗耳草樓六
[011-31a]
月雨聲寒 塵生兩耳何由洗喜聽雨聲茅屋底灑然
心地自清凉靜對爐熏時隱几乾坤納納懸壺中硯田
霑潤稱書農也勝江湖風浪惡客舟飄泊怨秋風西澗
老樵蘇大年𨽻/古 倪隱君索和張外史聽雨樓詩走筆
二首答之 海氣雜嵐霧聽雨宜髙處風雨無時無倐
來又倐去摇摇心懸幡胡為不自閒老人曽聽雪無被
不知寒 頭白嘗不洗聽雨重屋底兩耳任喧聒坐隱
烏皮几筆耕墨畦中自適如老農二仙隔今古神交在
[011-31b]
閬風 堅白老人書于素行精舎 一榻春聲雨滿樓
杏梢微濕五更頭東風更緑江南岸賣劍家家盡買牛
荷氣香飄竹外樓雨聲滴碎采菱舟南風一夜生新
漲魚鳥還知此樂不 積雨生凉轉蓐收梧桐初霣滿
城秋鄰家不識余心樂也愛書聲在小樓 天地嚴凝
萬壑冰不堪寒雨洒孤燈一樓清氣尤宜雪紙帳生春
睡未能 曲江錢惟善 城市不著耳江湖留此心樓
髙人更靜惟有夜懷深醉翁 春雲靄江郭鳴鳩朝夢
[011-32a]
餘樓中風颯至煩抱淡云除厯厯樹頭亂蕭蕭忩影虚
如何門外水泥潦沒行車渤海髙啟題 山忩聽春雨
冷氣襲病膚鋪床閉齋閣衣被薰香爐風燈苦屢挑夜
茗更相呼煩囂悉屏逐妙理在跏趺憶子草樓底茲情
還有無齊郡張紳 承平時貞居張道師與雲林倪徴
君並以翰墨風致齊名呉中二人者亦雅相引重先君
子與貞居游最早予時以童子侍坐隅尚能領其風采
今先君久已棄諸孤貞居亦化去天下多故而予始得
[011-32b]
從雲林君游至正乙巳季夏之九日予謁君于盧士恒
氏之聽雨樓獲觀近製詩若畫冲淡雅古令人塵慮洒
然既而士恒出此卷徴題二君之作具在因賦存歿口
號附于卷末以寓感慨之思云 華陽洞裏烟霞秘靈
石山中草樹荒惟有小樓曽宿處年年春雨滿滄浪
黄冠野服神逾王畫筆詩篇老更竒白首故人無在者
小樓殘燭雨忩時 潯陽張附鳳 江雨飛來夜氣澄
小樓髙處冷于冰聲留蕉葉頻欹枕影亂簷花獨對燈
[011-33a]
遠客異鄉生白髪故人今夕擁青綾致君堯舜慚無術
思入湖天睡未能淮南馬玉麟 草樓聽夜雨春燈隔
重簾缾中新茗煮奩裏舊香添風佩潛歸浦雲璈亂綴
簷乍驚來湛湛更覺去纎纎頗被風相妬還疑雪與兼
喜隨漁艇泊愁怕客忩淹頭白盧徴士髙情苦未厭雲
門山人張紳重題 山風滿樓來雨脚耳底蕭蕭生遠
情還丹化鶴去句曲破屋無人住洛城酒停深夜蒼燈
在簾近餘寒濕葉鳴板上漆書空爪跡繞簷依舊落春
[011-33b]
聲觀張外史所題山甫盧隱君聽雨樓詩詞翰瀟洒令
人有超然之想噫故物也士恒其慎藏之四月三十日
王謙寫于客居 更深樓外何蕭瑟半帶滄江逺樹風
疑是千林霜葉下坐殘一穗燭花紅斯人雅致今安在
此夕幽懷孰與同老我題詩成感慨雨聲有盡思無窮
呉郡盧君山甫舊有聽雨樓山甫歿殆二十年而斯樓
尚存予抵呉惜不得見其人今其子士恒擕張外史所
題詩來示予覽之不勝感慨遂為賦此至正廿五年四
[011-34a]
月一日檇李鮑恂書 奉題聽雨樓 飛樓何凝隂雨
氣正含霧瀟灑集羣霤淅瀝散髙樹聲懸長風外坐想
當瀑布習喧久漸息靜聽乃真趣隂晴造化意年芳暗
中度白髪如散絲憑君寫幽素開封鄭元 雲林夜澄
寂有雨彌更佳漠漠著樹穩霏霏度簷斜入靜意所便
爭喧競浮誇弛張任槖籥細大無根芽妙運出元造至
理忘紛拏變化本因妄聲聞耳生瑕不如且置之攝心
靜無譁危坐不須寐呼童剪燈花臥龍山民王宥 層
[011-34b]
簷集飛霤深砌走鳴瀑餘聲殷天籟清氣入林屋風波
任喧洶燕坐瞑雙目寘身得蕭爽洗耳絶塵俗香穟鬱
水沉簾花映湘竹篝燈動春酌剪韭留夜宿與客對床
眠清談未云足金陵嚴瑄 幽人愛樓居燕坐風雨夕
髙簷瀉飛湍空除墮殘滴傾耳疑枕流屏喧時岸幘江
聲晚蕭蕭樹葉寒
境絶迹更佳趣澹情自適霽曉
愜凭欄春深杏花色浚儀趙淑 一年過京口帆飛疾
如走半江疎雨隔篷聽瀉下驪珠三百斗一年過漢陽
[011-35a]
雪山翻怒瀧黄鶴磯頭泊船住醉聽秋雨眠西江一年
過東海急雨亂洒船忩外洞庭帝子鳴鈞天蓬萊仙人
鏘玉佩今年過長洲故人邀宿聽雨樓玉山顛倒恍然
醉一笑使我消離愁公本拏雲夫我亦聽雨客明朝天
晴當奮飛萬里天風振鵬翼淞上釣鼇生書于百花洲
上 勝國之季兵變之餘前輩翰墨存者無幾閒獲一
見如遇蜼彛兕敦不由不使人忻艶也聽雨樓詩句曲
外史及一時名流所作詞翰兼美亦希世之寶也呉中
[011-35b]
盧士恒父一日出示于余卷中作者多予故友茲覩其
翰墨儼若覿彼風度士恒宜珍藏之勿輕示于人焉洪
武二年春二月二日呉僧道衍 少年聽雨歌樓上銀
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天濶雲低㫁鴈呌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髩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
空堦㸃滴到天明 右竹山先生所賦之詞予偶獲觀
此卷因舉是詞誠甫俾書之卷末夫聽雨一也而詞中
所云不同如此葢同者耳也不同者心也心之所發情
[011-36a]
也情之遇于景接于物其感有不同者誠甫中年人有
樓聽雨吾意其與在僧廬之下者同其情誠甫乃曰吾
聽雨吾知在吾之樓而已遂書竹山姓蔣名㨗字勝慾
義興人卷中諸先輩之先輩詞之腔虞美人也韓奕
聽雨樓卷諸賢記 張雨字伯雨號句曲外史武林人
學道三茅峰而才名滿天下若虞文靖公黄文獻公咸
稱重焉先生妙于書人得片紙咸以為寶至今好事之
家多蓄之客至則相與為玩先生詩法黄太史清新髙
[011-36b]
邁不流于衆雖元氏翰林諸公亦自以為不逮也 倪
瓚字元鎮號雲林生無錫人家最饒而先生脱畧紈綺
一事于翰墨作為詩章妙絶一世人欲不服自不能不
服也虞文靖公張外史伯雨深相契焉然先生性癖傲
物多忤于時元末棄家業泛舟五湖三泖間興至則捉
筆冩烟林小景或竹枝偶流于市好事者爭貿之雖千
金不靳也 王蒙字叔明呉興人號黄鶴山人趙松雪
之外孫也素好畫得外氏法然不求妍于時惟任筆意
[011-37a]
以寓其天機之趣為文章不尚矩度頃刻數千言可就
君子咸以豪士目之 蘇大年號昌齡揚州人元翰林
編修天下亂寓姑蘇為文章有氣不喜衰颯江海襟懷
亦人中之豪也 饒介之號醉翁江西人元氏衰寓姑
蘇以跌宕自任攻于書君子評之者謂渠不减懷素至
今人家有之 周伯温號玉雪坡饒州人為人慎重為
元氏左丞天下亂流寓胥臺而無所就然妙于古篆得
趙文敏公遺意字頗肥而玉潤可愛士君子至今寶之
[011-37b]
錢惟善字思復松江人元末進士精于詩得杜子美
法不苟作作必致其妙 張紳字仲紳濟南人慷慨激
烈不瑣瑣于世事作為詩文雖不經意而自成一家能
議論終日亹亹不休葢北方豪傑之士也歟為本朝浙
江布政而歿 馬玉麟髙郵人元氏為長洲縣尹有政
聲括蒼鄭明徳先生有碑卒于偽呉 鮑恂字仲孚嘉
禾人元氏乙亥科易經進士為本朝文淵閣學士為人
慎重不可狎而學行名天下有學易舉隅行于世後以
[011-38a]
事累卒于外 趙淑字本初紹興人元氏乙亥科書經
進士撰龍馬賦為時所稱許先生性耿介不易與人交
交必久為本朝太學博士而歿 張羽字來儀一名附
鳳與髙啟行輩也治易工于文文學歐陽子甚縝密宛
轉可愛雖前輩自謂不及也君本潯陽人元氏亂寓湖
州為本朝太學博士而歿 道衍字斯道姓姚氏姑蘇
人宏才茂思為時所稱與張來儀髙季迪輩為文辭相
頡頏而澡思浴徳則非諸君所能及故天下皆以參寥
[011-38b]
子潛目之皇上龍興以贊佐功封少師賜名廣孝葢又
與元之劉秉忠並稱云 髙啟字季迪姑胥人身長七
尺而好于詩得唐人體裁語精而意圓句穩而情暢雖
前輩有所不及焉為本朝編修官後歸家卒 王謙字
鳴吉姑胥人以春秋學為府學教授 王宥字敬助與
髙啟游能為文 陶振呉江人有詩才然性不羈人或
易之 韓奕字公望呉之良醫也好與名僧游所云蔣
竹山者則義興蔣氏也以宋詞名世其清新雅麗雖周
[011-39a]
美成張玉田不能過焉 右聽雨樓詩卷其間所載皆
一時名士誠可寶也然予觀此卷而人品有三其至髙
者聞而知之其次者事而知之其至次者交而知之若
伯雨張公元鎮倪公其殆最髙聞而知之者歟自叔明
先生以下予髫年曽事之自來儀以下予少年時曽交
之總若干人皆能以文章名世者也然自衍公外多乾
沒無聞至如伯雨元鎮二先生若精金美玉不可冺滅
况其負超邁之才遺世獨立髙潔無累周覽六合盡大
[011-39b]
觀而無遺乎予㓜在鄉里時嘗聞呉城盧士恒家存此
卷欲一見而不可得見者無不愛惜今吾友沈誠甫偶
得之誠可賀也誠甫寄至京命予題始得一覽焚香展
卷清風凛然使人毛骨頓爽予復何言姑述卷中作者
諸先輩出處大畧以為諸賢記誠甫姓沈名睿號存耕
有才識善吟詩好與賢士大夫游予之布衣交然則觀
斯卷者當仰其清風素範益勵其徳哉勿以吾言為謬
矣時永樂五年嵗丁亥二月初吉翰林侍讀學士奉訓
[011-40a]
大夫錫山後學王達善識 右聽雨樓詩畫一卷元季
及國初諸名公為吾蘇盧山甫父子之所作也永樂間
流落錫山沈誠甫嘗求王内翰達善記卷中諸公出處
之大畧藏之以為至寶中念淳熬擣珍非遇易牙不足
以知其味之美雲門韶濩非遇師曠不足以知其音之
妙使後或非其人其不視為篋中之故紙而覆諸醤瓿
者鮮矣聞吾相城沈翁孟淵博雅好古其子若孫多賢
而且才必能賞鑒乎此可以寶藏于永久不逺百里特
[011-40b]
來奉翁翁一見之喜乃以厚禮答之既而即瀕溪小樓
扁以聽雨置卷坐右暇日輙游玩諷詠怳若接諸公之
光儀而聆其謦欬也一時名人勝士登斯樓披斯卷未
嘗不心醉神怡斯樓之名遂擅勝于東南是雖翁之髙
致所就然亦豈不以斯卷之所在乎或曰諸公無恙日
翁多親炙之者惜乎斯卷不為翁作而為盧氏故物也
予謂不然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豈為魯國之制耶
魯之先公所得分器子孫世守之以為至寶也斯卷也
[011-41a]
其璜也其繁弱也翁之子孫寶而守之又奚知其為盧
氏物耶翁之孫啟南出以示予僭贅于左方云成化庚
子清明日長洲陳頎識真跡/
王叔明惠麓小隱圖卷是晚嵗筆後人中分為兩其
前半圖上有叔明字欵及重題詩畫法極古惜後名
人題詠並一手𨽻古録附于後其名人原寫詩篇郤
在後半圖卷二本雖屬真筆而各有缺䧟詳觀題識
葢為孟叔敬作也今前半圖卷尚藏太原王氏予曽
[011-41b]
再閲苐後半圖卷不知流落何所當留心細訪以㑹
其全亦勝事也
王叔明小畫一幀首題巖居髙士次題黄鶴山人王
蒙為雅宜山中陳惟寅畫筆法秀雅積墨清潤㸃染
之間咫尺千里自非胸襟灑落心手和調斷斷不能
以成斯圖益知名下無虚士觀此真跡殊覺偽者甚
可笑也同時倪鄭二公各有詩題額云㓜輿丘壑未
忘情萬疊青山照眼明儗向畫圖深處住一簷鼂日
[011-42a]
聽松聲遂昌尚左生筆精墨妙王右軍澄懷臥游宗
少文叔明絶力能扛鼎五百年來無此君倪瓚其後
叔明自題選體一首斷續不可以句惜無王集參補
附此今圖尚藏陳公雲仍處苐恨紙弊墨殘粗存梗
槩正猶隔霧看花惟想像神妙耳信乎畫法之工也
叔明又有南邨草堂圖一軸亦為陶九成作紙本
淺絳色脱盡畫家蹊徑純以逸趣發之品在林泉清
賞之上今在項氏 又見瑯琊王氏舊藏叔明阜齋
[011-42b]
圖卷計兩幅布景一正一背皴法簡淡落筆尤古沈
啟南題以長歌元美翁故物也今在陳仲醇家
古今畫題逓相創始至我明而大備兩漢不可見矣
晉尚故實如顧愷之清夜/游西園之類唐飾新題如李思訓仙/山樓閣之類宋
圖經籍如李公麟九歌馬/和之毛詩之類元寫軒亭如趙孟頫鷗波/亭王蒙琴鶴軒
之/類明製别號如唐寅守耕文璧菊圃瓶/山仇英東林玉峯之類五等皆可覽
觀惟軒亭最為風雅向見倪瓚耕漁軒卷一本作王/䝉聴雨樓
卷/名賢往矣堂構墟矣而徐一本/作盧氏昔年佳勝恍然
[011-43a]
在目誰謂書畫一小技于道未為尊耶
王叔明洪武初為泰安知州泰安㕔事後有樓三間正
對泰山叔明畫泰山之勝張絹素于壁每興至輙一舉
筆凡三年而畫成傅色都了時陳惟允為濟南經厯與
叔明皆妙于畫且相契厚一日胥會值大雪山景愈妙
叔明謂惟允曰改此畫為雪景可乎惟允曰如傅色何
叔明曰我姑試之以筆塗粉色殊不活惟允沉思良久
曰我得之矣為小弓夾粉筆張滿彈之粉落絹上儼如
[011-43b]
飛舞之勢皆相顧以為神竒叔明就題其上曰岱宗密
雪圖自誇以為無一俗筆後惟允固欲得之叔明因輟
以贈陳氏寶此圖百年非賞鑒家不出松江張學政廷
采好竒之士亦善丹青聞陳氏蓄是圖往觀之臥其下
兩日不去以為斯世不復有是筆也徐武功尤愛之嘗
謂客曰予昔親登泰山是以知斯圖之妙諸君未嘗登
其妙處不盡知也後以三十千歸嘉興姚御史公綬未
幾姚氏火作此畫亦付煨燼惜哉都元敬/談纂
[011-44a]
吾家周砥銅官秋色畫卷後元人題詠極多今為嚴
道普氏購去矣
[011-44b]
清河書畫舫卷十一上
[011-45a]
欽定四庫全書
清河書畫舫卷十一下
明 張丑 撰
元
倪瓚
師子林圖 黄鶴山居圖 山隂丘壑圖 龍
門獨眺圖 髙進道水竹居圖 惠山圖 春
山嵐靄圖 春林逺岫圖 鶴林圖 隔江山
[011-45b]
色圖 逺樹石岫圖 溪山仙館圖 雅宜山
齋圖 樹石平逺圖
倪雲林先生一生不畫人物惟師子林圖有之亦罕
著色者自髙進道水竹居圖外似聞徐太常藏山隂
丘壑圖一軸絶細而有風韻然未之見也 倪髙氏
鶴林圖卷為周𤣥真作舊藏華文伯家今在董𤣥宰
處欵云鶴林圖為元初畫瓚後有元鎮靈鶴詞并鄭
洪來見心胡若思文徴仲等詩贊而董𤣥宰跋之甚
[011-46a]
詳前後凡十有八人云其畫前作逺山一帶中作疎
林七株復有方壇一鶴一雖蕭疎小筆而逸趣無涯
真仙品也靈鶴辭後題名書/倪作郳亦屬創見
倪迂師子林圖自跋 余與趙君善長以意商確作師
子林圖真得荆闗遺意非王蒙所夢見也如海因公宜
寶之懶瓚記癸丑十二月真跡及後有董元宰太史跋/尾弗 録云趙善長名元别
號丹林畫師董源其遺跡流傳葢寡世極貴之誦又/見倪迂天香深處短卷畫法尤精題識娓娓可
倪元鎮師子林圖一卷書法娟秀跋語清真所畫柴
[011-46b]
門梵殿長廊髙閣叢篁嘉樹曲徑小山以及老僧古
佛無不種種絶倫止墻角一株梅似屬累筆春秋責
備賢者予為作此品題正使瑜不掩瑕方是迂翁真
相知耳此卷題詠幾及百人今皆佚去矣其/朱性父手録副本一帙幸尚存云
又見倪髙士山水小册一幀拍塞滿紙筆墨清竒右
方題欵兩行詞曰雲林子畫丁未八月别有文徴仲
太史一詩寫作對題可覓元鎮詩帖改裝袖卷展玩
也
[011-47a]
傳聞倪迂尚有贈王耕雲山居圖卷極為詳整在新
安士人家渇欲一見而未能至今尚在夢想記此以
俟
倪雲林山隂丘壑圖跋 雲林生平不作青緑山水僅
二幅留江南此其最精者也若近若逺若濃若淡若無意
若有意殆是西施輕粧臨緑水不勝其態倉卒見之靡
不心折據題初寫寄趙士瞻後入鄒惟一家惟一所託
以歿者書法亦遒婉雅勝其生平時王世貞題弇州山/人四部
[011-47b]
稿/
雲林著色山水當以山隂丘壑為最城東水竹居次
之如春江暮靄等製直是贋鼎未可以甲乙論也
雲林水竹居圖 至正三年癸未嵗八月望日髙進道
過余林下為言僦居蘇州城東有水竹之勝因想像圖
此并賦詩其上云僦得城東二畆居水光山色照琴書
晨起開軒驚宿鳥詩成寫硯沒游魚倪瓚題 好在雲
林一老迂畫圖寄到玉山居自來王謝原同調宜向城
[011-48a]
東共讀書龍門良琦 不見倪迂二百年風流文雅至
今𫝊東城水竹知何處撫卷令人思惘然徴明真跡良/右方
琦詩題本身上徴明詩參箋書/也下有沈恒吉項元汴收藏印
王廷珸擕示雲林僦居城東圖小幀青緑滿幅全師
董源其上小楷詩題極精無能識者張丑廣徳特定
為天下倪畫第一即舉世非之不顧也乃述贊云
晚閲倪筆百千抜一余方盛夸舉世共譁作者固難
知亦不易僦居擅塲鑒定斯至 峕萬厯丁巳三月
[011-48b]
廿日書 余初收蓄啟南仙山樓閣袖卷人多致疑
焉賴久而論自定既又識抜海岳寶章世皆駭異之
未幾而品日髙乃今賞鑒元鎮僦居城東矮幅雖家
喻户曉弗信也鮮有不非笑之者然不笑不足以為
道嗚呼安能起三公于九原與之面相印可耶 元
鎮書法本自遒勁旋就清婉畫品原初詳整漸趨簡
淡世人但尚老筆紛披而不知其蚤嵗之精細陋矣
哉 至正癸未元鎮時年四十有三為進道寫青緑
[011-49a]
細山水筆意倣傚荆闗兼有董巨遺意而上方小楷
題詠全師歐陽率更自非尋常卷軸之可比擬古語
云其造愈微其知愈寡信然哉
倪真君惠山圖 至正五年三月八日元素先生來林
下瓚乃賦詩曰呉淞江水春映空波浪沄沄霞影紅畊
田鑿井居其左令我長懷甫里翁夢見維舟江畔柳剥
啄敲門散杯酒整冠起接平生歡石逕蘭芳重擕手雨
後共行林下正見惠山先生命瓚寫之畫訖因書此詩
[011-49b]
于上張外史陳先生見之必大笑也倪瓚記 佳樹隂
森欲礙空畫成夜落燈花紅絶憐帶經自鋤者未忍竟
别天隨翁汾湖春雲散髙柳湖水微茫緑于酒翁歸天
末見青山臨風莫負揮絃手陳方用元鎮詩韻題其畫
上真跡/
雲林倪瓚蚤年書法精美其在至正初元者妙有大
令遺風苐指頂已上大字便不能工是亦尺有所短
也
[011-50a]
春山嵐靄圖 東海倪瓚寫春山嵐靄贈仲章沈君至
正九年三月一日 秀色雲林畫未乾一峯天柱倚蒼
寒玉人只隔輕烟靄三尺圖中正面看 元鎮此幅又
入巨然之室謂二米所不逮也張雨閲 九龍峯上雨
雲乾影落棲神澗水寒不是天機飛墨妙何由寫入畫
圖看 畫固妙矣謂二米所不逮然乎鄭元祐 露草
雨苔青不乾牀頭澗水夏生寒𫝊經長史揮毫處只作
當時舊宅看南澗實張君/舊業故云倪瓚真跡/
[011-50b]
厯觀雲林畫蹟求其氣韻生動者當以春山嵐靄為
冠其拍塞滿幅不必言而烘鎖潑染尤異世以清逸
見賞何足以盡倪君耶
倪元暎春林逺岫圖 我别故人無十日衝烟艇子又
重來門前積雨生幽草牆上春雲覆緑苔 斷送一生
棋局裏破除萬事酒杯中清虚事業無人解聽雨移時
又聽風 沒逕春泥不出門山烟江霧晝長昏糟床聲
雜茅簷雨破卻隂寒酒自温 郯子論詩冀北空晤言
[011-51a]
千里意常同待晴紫陌堪縈手行咏山光水影中 至
正十四年二月廿五日雨郯君九成賦絶句四首云杏
花簾幙看春雨深巷無人騎馬來獨有倪寛能憶我黄
昏躡屐到蒼苔 春色三分都有幾二分已在雨聲中
牆東兩箇桃花樹恨殺朝來一番風 十日春寒早閉
門風風雨雨怕黄昏小齋坐對黄金鴨寂寞沉香火自
温 春寒時節病頭風惆悵年華逝水同世事總如春
夢裏雨聲渾在杏花中倪瓚留宿髙齋篝燈為寫春林
[011-51b]
遠岫圖并次韻四詩題畫上時夜漏下三刻矣佩韋齋
中書倪雲林集朱𫝊聞此畫在/浙西石門 家未及見
倪元鎮畫隔江山色小幀 至正辛丑十二月廿四日
徳常明公自呉城將還嘉定道出甫里捩柁相就語俯
仰十霜怳若隔世為留信宿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
者甚似為僕發也明日微雪作寒户無來蹟獨與明公
逍遥渚際隔江遥望天平靈巖諸山在荒烟遠靄中濃
纎出沒依約如畫渚上疎林枯柳似我容髪蕭蕭可憐
[011-52a]
生不能滿百其所以異于草木者獨情好耳年逾五十
日覺死生忙能不為撫舊事而縱遠情乎明公復命畫
江濵寂寞之意并書相與乖離感慨之情悰徳常今為
嘉定同知于民有惠政即昔日之良常山人也朱陽館
主蕭閒仙卿倪瓚言真跡/
倪元鎮遠樹石岫圖 正月十四日舟過呉江第四橋
大風浪中貯水一瓢而去乃賦小詩曰松陵第四橋前
水風急猶須貯一瓢敲火煮茶歌白苧怒濤飜雪小停
[011-52b]
橈是夜泊舟呉江城外人家水月皓然與希言理詠久
之明日題壁詩曰人家住近江城外月色波光上下天
風景自佳時俗異泊舟閒詠白雲篇十五日與希言謁
三髙祠望江上諸山為寫隔江山色圖并賦詩贈别白
鷗飛處夕陽明山色隔江眉黛横試看三髙祠下水悠
悠中有别離情十九日雨留陶篷戲寫逺樹石岫并録
三詩用發一笑倪瓚真跡/
雲林手寫顧仲瑛小像白描師李伯時左方有雲林
[011-53a]
題識仲瑛亦自題其上此幀向藏秀水項氏今不知
落誰家矣
倪雲林溪山仙館小幅絹本水墨神品全師荆浩遺
法以成之其上小楷詩題極佳定在汀樹遥岑之上
新都徐晉逸酷嗜倪畫所收不下廿圖當以此幅為
其秘篋之冠苐公紀年云嵗辛亥作峕年七十有一
不應書法如此精謹耳 又見元鎮髙士幽澗寒松
圖詠按題乃是寫贈周遜學者詳其風格葢晚嵗筆
[011-53b]
也此圖收藏得地紙質如新筆墨精好神采煥然舊
為何元朗故物今在溪南呉氏江南人家以倪畫有
無為其清濁政為此等尤物品定耳 倪元鎮林亭
秋霽直幅在震澤王氏筆墨生動奕奕有神兼得元
鎮四題品上上 倪迂元文館圖竒峯古木圖桐里
夕凉圖並在王氏竒跡上上
雅宜山齋圖 靈巖對植雅宜山穹林巨石臨蒼灣若
翁遁跡在其麓有子讀書常閉闗松根茯苓拾可煑林
[011-54a]
下慈烏去復還寫圖愛此錦步障白雲紅杏春䦨斑至
正乙巳五月廿三日句呉郳瓚畫雅宜山齋圖賦詩以
紀嵗月真跡/
雲林子雅宜山齋圖為陳徴君惟寅作巨幅妙絶層
累無窮非晚年減筆可比不腆常語同志曰雲林最
號古淡非層疊則神不暢石田素稱蒼勁非細潤則
妙不顯余品兩公畫筆左右其袒以此
元倪迂樹石逺岫圖 余嘗見常粲佛因地圖山石林
[011-54b]
木皆草草而成逈有出塵之格而意態畢備及見髙仲
器郎中家張符水牛圖枯柳岸石亦率意為之韻亦殊
勝石室先生東坡居士所作樹石政得此也近世惟髙
尚書能領畧之耳余雖不敏願彷象其髙勝不能盤旋
于能妙之間也因新齋髙士持仲傑周君紙素來索寫
樹石逺岫故云至正己亥六月廿四日瓚真跡府此畫/茂實 君所
購後歸之王氏小府君又有倪/迂霜林湍石圖 幅清逸不凡
倪元鎮贈徐耕漁詩卷 八月七日偕耕雲叟訪耕
[011-55a]
漁隠者風雨寂寥中為留三日日有圖書筆硯之樂
九日耕隱賦詩見贈輙次韻奉答 瓚再拜 耕雲同
一笑也 雲臥雨聲集庭樹颯以秋身同孤飛鶴心若
不繫舟燕爼登松菌匏尊㪺澗流蘭芳日凋悴吾生行
歸休不作螻蟻夢游神鳳麟洲青山澹相對白髪忽滿
頭仙去雲冉冉鳳鳴竹脩脩諒哉伐木詩鳥嚶尚相求
居呉二十載未及茲山游君才如鮑謝摛辭亦云優懽
然敬愛客能不為爾留桑土夙所徹户牖何綢繆地無
[011-55b]
車馬塵路轉巖穴幽既晴引飛屩回望林間樓 嵗癸
丑中秋日寫 題耕漁軒 溪水東西合山家髙下居
琴書忘産業蹤跡隱耕漁積雨客留宿新晴人趂墟厭
喧來洗耳清泚遶前除 僕來軒中自七日至此凡四
日矣風雨乍晴神情開朗而又與耕雲耕漁笑言娯樂
如行玉山中文采自足照暎人也喜而復賦此詩十日
瓚真跡/
東岡草堂圖者倪清閟蚤年筆也作于戊寅七月時
[011-56a]
年三十有八耳其題語凡三十字絶不類盛年之筆
故楷法尚未成就乃是寫贈希賢髙士者草亭中人
物有二面部衣紋極細自非秋林野興之比本身上
有張天雨題咏參箋上有杜瓊呉寛楊循吉三詩原
係周原已故物轉入劉廷美齋中樹石髙古人物秀
雅真劇跡也近歸溪南呉氏聞其家尚有汀樹遐岑
小幅呉淞山色大軸並是元鎮極品未及見之至今
尚在夢想
[011-56b]
倪元鎮秋林野興圖詠 余既與小山作秋林野興圖
九月中小山擕以索題憶八月望日經鋤齋木犀盛開
因賦下韻今年自春徂秋無一日有好興味僅賦此一
長句録左方 政喜秋生研席凉卷簾微露凈琴張林
扉洞户發新興翠雨黄雲籠遠床竹粉因風晴靡靡杉
幢承月夜蒼蒼焚香底用添金鴨落蕋仍宜副枕囊己
卯秋九月十四日雲林生倪瓚 今年嵗在甲午冬十
一月余旅泊甫里南渚陸益徳自呉松歸擕以相示葢
[011-57a]
藏于其友人黄君允中家余一時戲寫此圖距今十有
六年矣對之悵然如隔世事也瓚重題其左而還十九
日 晻靄生清暉空𡨕照秋影遐眺修亭虚一覽心已
領陸繼善真跡/
右畫草亭中作人物二亦自佳所惜紙敝墨渝不稱
神明煥然耳或云倪迂生平不畫人僅龍門僧荆蠻
民二幅有之恐未必然 按此圖與東岡草堂僅隔
一嵗何得書法相懸若此
[011-57b]
越石舟中瞻對著色僦居城東圖是雲林絶品為之
喜而不寐追憶昔年曽于王百谷半偈菴中獲觀李
易安一翦梅詞真跡係清閟閣舊物欣然㑹心敬步
元韻填成一闋以志之玉峯張丑廣徳書 生怕寒
蟬碧樹秋遠訪雲林天際歸舟城東山色畫無儔僦/得
城中二畆居雲林詩也時髙進道寓玉/山之真義與顧阿瑛為隣寫圖奉贈云坐對心飛故
國樓畫圖寄到玉山居良琦詩也丑本玉/山人浮居婁水讀詩感歎故有此結 還羡雙
谿解北流泛覽山隂山隂丘壑圖亦/為雲林生筆銷釋牢愁凌雲
[011-58a]
健筆果清幽二士題頭十倍龍頭蓻林舊有畫狀元/之目故以龍頭為
喻/峕庚申人日
雲林作畫惜墨如金至無一筆不從口出故能色澤
膩潤後人刻意摹擬雖形體畧同其精神終不及也
張伯雨題倪迂畫云無畫史縱横習氣予家有此幀又
其自題師子林圖云予此畫真得荆闗遺意非王蒙輩
所能夢見也其髙自標置如此又顧謹中題倪迂畫云
初以董源為宗及乎晚年畫益精詣而書法漫矣葢迂
[011-58b]
書絶工緻晚乃失之而聚精于畫一變古法以天真幽
淡為宗要亦所謂漸老漸熟者若不從北苑築基不容
易到耳縱横習氣即黄子久未㫁幽淡兩言則趙呉興
猶遜迂翁其胸次自别也畫説/
張雲門古木顧定之疎篁小幅而楊鐡崖題之足稱
三絶向後倪元鎮駢紙右方為添秀石連絡樹頭竹
葉兼題識淋漓大竒
越石又示雲林雨後空林生白烟大幅戊申三月五
[011-59a]
日為周拙逸作縱横滿紙層疊無窮且設色脱化較
城東水竹居小景尤覺漸近自然當為迂翁晚年第
一名品本身後有張雨袁華陸顒周南老題詠其錢
仲益顧禄王達張樞等絹素詩頭亦楚楚可愛生平
所見倪畫此其指不多屈者矣越石為人有才無行/生平専以説諞為事
詐偽百出而頗有真見余故誤/與之游亦雞鳴狗盗之流亞也
倪迂畫在勝國時可稱逸品昔人以逸品置神品之上
厯代惟張志和盧鴻一可無愧色宋人内米襄陽在蹊
[011-59b]
逕之外馬和之超格律之中餘皆從陶鑄而來元之能
者雖多然率承宋法稍加蕭散耳呉仲珪大有神氣黄
子久特妙風格王叔明奄有前規而三家未洗縱横習
氣獨雲林古淡天然米癡後一人而已秘笈/
倪雲林清閟閣所藏 王大令洛神十三行 陶隱居
畫版帖 僧智永月儀帖 禇河南楷書千文 張長
史秋深帖 米南宫寶章待訪録 趙承㫖小楷過秦
論 張僧繇星宿圖 呉道子釋迦降生像 常粲佛
[011-60a]
因地圖 荆浩秋山 李成茂林逺岫 董北苑河
伯娶婦 李公麟三清圖 米南宫海岳菴圖 馬和
之小雅六篇圖 右方一册十五卷乃公朝夕展玩者
也清閟/目録
賞鑒書畫要訣古今不𫝊之秘大都有四特為拈出
書法以筋骨為神不當但求形似畫品以理趣為主
奚可徒尚氣色此其一夷考宣和紹興明昌之睿賞
弗及寶晉鷗波清閟之品題舉一例百在今猶昔此
[011-60b]
其二只有千年紙曽無千嵗絹收藏家輕重攸分易
求古淨紙難覔舊素絹展玩時真偽當辨此其三名
流韻士競以倣傚見竒取重通人端在于此俗子鄙
夫専以臨摹藏拙遺譏有識豈不由茲此其四是故
善鑒者毋為重名所駭毋為秘藏所惑毋為古紙所
欺毋為搨本所誤則于此道稱庶幾矣
丑按元鎮卒于洪武甲寅冬叔明卒于洪武乙丑秋
在其後十有一年而畫本流𫝊者元鎮較叔明稍夥
[011-61a]
良由筆法煩簡不同故也近閲張無為天師所贈周
鍊師鶴林之圖用洪武壬午秋署名乍對似屬後人
偽題而不知永樂正位詔以建文四年通為洪武之
嵗葢實當時追叙豈為
欵耶
補遺
髙克恭
髙士安字彦敬回鶻人居官公暇登山賞覽故湖山
秀麗雲烟變滅藴於胸中發於毫端自然髙絶其峯
[011-61b]
巒皴法師董源雲樹學米元章品格渾厚元朝第一
名畫也
髙尚書夜山圖 萬松嶺畔中秋夜况是樓居最上方
一叚江山果竒絶卻看明月似尋常髙克恭為公畧作
敬題彦敬郎中為公畧年兄所作夜山圖 髙侯胸
中有秋月能照山川盡毫髮戲拈小筆寫微茫咫尺分
明見呉越樓中美人列仙臞愛之自言天下無西忩雨
暗政愁絶燈前還展夜山圖呉興趙孟頫 呉越蒼茫
[011-62a]
咫尺間尚書能畫夜看山塵銷海市露初下雪積江沙
潮始還坐上賦詩誰絶唱夢中化鶴或臨闗髙情久逐
年華盡秋樹寒波愧妙顔虞集 善畫尚書髙彦敬能
詩學士趙子昂兩翁秋興江海動一尺夜山呉越蒼霜
松霧㙮參差見野水寒沙𣺌漭長山忩撫卷應惆悵却
憶東坡賦雪堂林泉生張樞 靜夜江山呉越中髙侯
筆力壓晴空雲開海闊波濤壯月照城池氣象雄髙閣
有人通北極平林落木下西風誰知墨妙留塵世二老
[011-62b]
風流萬古同臨川漕山雄覺 彦敬郎中髙君讀書窮
理外留心繪事所謂呉裝山水者尤得意焉左右司秩
滿之後閒居武林不求仕䆠日從事于畫心愈好而技
愈進雖専門名家有弗逮也行省照磨李君公畧性冲
澹樂山水寓居呉山之巔南嚮開小閣俯瞰錢塘江及
浙東諸山厯厯可數如几案間物彦敬每相過未嘗不
留連徙倚以展清眺公畧謂夜起登此閣月下看山尤
覺殊勝彦敬聞之躍躍以喜遂援筆而為是圖公畧持
[011-63a]
以示予且請著語因賦錢塘夜山圖歌一篇書之左方
聊為道其梗概云 常人畫山皆畫山青天白日摹何
難中郎畫山作夜景沆瀣滿空生筆端雲散月皎皎山
長江漫漫近山龍虎踞逺山眉黛彎江南與江北碧玉
紛孱顔千崕無人萬壑靜只有謫仙之裔獨坐臨飛欄
幅巾不畏風露冷得句杳在蒼茫間㑹稽秦望道途近
雁蕩金華天地寛穹林羅叢祠曲暗鬼所寰涴涴燈火
收唯見烟中竿佛塔如巨靈被甲峩寶冠巍然柱天立
[011-63b]
威猛恭而安相對兀不語色並星茫寒似憐騷人孤詎
為非類千日入慝將作特來衛詩壇遂覺嵌嵓魑魅魍
魎走皆盡攝衣縱歩危巢更可栖鶻攀不知中郎何從
得是本祗因曽向呉山小閣忍睡觀更闌天下江山有
如此杭州城中人得看人得看知者少競利爭名昏復
曉豪家翕翕恣歌歡下户營營急温飽萬象横陳棄若
遺東門爼豆鶢鶋鳥若非髙李相與拈出付後來暴殄
天物誠堪哀 至元甲午陽月望日徐琰子方父跋於
[011-64a]
武林官舎之芳潤堂號容/齋 世人看山在山下李侯看
山向絶頂世人畫山畫白日髙侯畫山摹夜景絶頂看
山山更竒夜景摹出人少知逺山蒼蒼近山黒巖樹厯
厯汀樹微天髙露下暮潮息月明一片江寒遲藏深樂
淵潛驚定安林棲耳絶城市喧心息聲利機古人無因
駐清景髙侯有筆能奪移容翁復作有聲畫冥搜天巧
為補遺後來知有李侯之徳髙侯畫千年人誦容公詩
鮮于樞漁陽人至元渡江始學/書字伯機號困學齋 錢塘城中呉山髙右
[011-64b]
背湖水前江濤江南江北山週遭隱若廢堞縁空壕山
椒樓居湖海豪晝趨省垣坐郎曹夜歸凭欄呼濁醪維
時江月明秋毫羣動一息沉譁囂山如聚米樹如蒿刹
竿離離如桔橰江流無聲夜滔滔風帆何處藏千艘下
窺萬垤埋腥臊政夢膏火相煎熬攝身便擬虚空逃東
將入海臨鯨鼇昔年采石披錦袍蕩兀未免隨輕舠近
者觀潮蹋江臯却恨管籥重門牢何如坐忩寂不遨一
覽不費躋攀勞兔蟾西飛首重搔寫留尚賴中山毛鉅
[011-65a]
公賦詠追風騷江山動色矜袞褒野客嗜山逾老饕展
卷物色分殘膏快剪已具并州刀不須汗漫期盧敖虎
林盛彪嘗教授官館于伯機/太常家清介可重 人知麗日江山竒月中
更竒人不知古今畫手不能畫髙侯能畫兼能詩風流
文采乃如此筆意所到神莫窺琉璃宇宙入萬象清寒
周匝天四垂羣鴉已息漙露下一鴈不度行雲遲龍飛
鳳舞又千里一起一伏相追隨潮來不見江吸海但見
夜壑寂寂舟無遺廢宫隱約認孤塔長竿髙下標叢祠
[011-65b]
俯觀下界萬屋如鱗次其間醉夢覺者誰金城樹老嵗
月往昆明刼盡天地移匆匆呉越已陳迹丹青解寫興
亡悲虞山禹穴㑹稽路蒼蒼凉凉隔烟霧平生慣向圖
中游老我臥遊無勝具昏花疑是雪欲晴剡溪直在無
山處何人説與李將軍太清豈必留微雲毫端巽二肻
一掃清光應更餘幾分天然人境兩相值樓頭白也思
不羣胸中雲夢可八九呼吸沆瀣歸雄文虎頭著我坐
巖壑書忩半席一詣君舟中不須覔謝尚詩成三誦君
[011-66a]
當聞北村民湯炳龍頓首淮人居杭授同/知以文學名 越山蒼蒼
秋月白江水無聲羣動息此時此景天下無縹緲飛樓
人獨立昔人清賞政爾同苦道丹青摹不得請看此紙
定何如卷取素縑三百尺呉興姚式題 李侯登樓見
明月清景曽持向人説髙侯忻然為作圖剡藤半紙吞
呉越西風八月天氣凉白露亂下濃如霜萬井鱗鱗閟
蟻穴羣峯㸃㸃陳雁行鳳凰翺翔貙虎踞斗牛光射潛
蛟怒方驚晝色辯羽毛尚覺逺林帶烟霧嵯峨孤塔撐
[011-66b]
雲霄坐令王氣東南銷玉宇璚樓在何許髙低草樹寒
蕭蕭隂陽剖割太樸散天地悠悠昏復旦江山千古月
千古中秋看月人幾換丹青之筆何代無此夜此山應
難摹侯能胸次發新意傾泄造化皆無餘二公生來不
同地燕魯相望各千里偶然一笑呉山巔城中明日𫝊
清事清事城中人得知造化妙處人莫窺唐人兼重廣
文畫輞川况有摩詰詩李侯李侯君寶之錢塘屠約再
拜字存博號月汀杭人/常作教授以詩名 郎潛暇日多㝠搜夜深獨上
[011-67a]
千尺樓天回海立月政濕風起雲湧山疑浮縈青繚白
互變滅浮嵐飛露寒颼飀潛虬栖鶻聲磔磔山鬼木客
鳴
城中癡兒方囈語有夢不到千山幽遥岑寸碧
目力遠欲遡汗漫凌風游髙侯落筆萬象泣寫出千古
蒼茫愁無聲詩與有聲畫一夕異事𫝊南州玉琴在膝
酒在手欲寫天籟無莊周慿誰為問華表鶴城郭人民
今是不弁陽周密頓首山東傖父字公謹/號草忩樞密之子 樓據呉山
背倚髙寒塵飛不到越山相對老月騰輝羣動息獨坐
[011-67b]
清分沆
更滿聽潮聲澎湃醉裏詩成神鬼泣景蒼凉
又在新詩外渾忘却功名債 慿誰妙筆能圖繪羡中
郎前身摩詰宛然心㑹拈出清宵無限意半幅溪藤光
怪方信有人間仙界雲淡天低竒絶處笑僧殊未識丹
青在留此軸誇千載廬陵李震敬題 呉山面滄江中
秋氣颯爽樓居謫仙後公退謝塵鞅孤月出海上髙懷
一俯仰佳哉髙侯畫得意超象罔我來秋向晚月色寒
莽蒼山遠落木凈風髙怒潮響奔騰萬雲氣忽駕蒼虬
[011-68a]
上平湖雨翻江𣺌𣺌波蕩槳回思圖畫時嵗月倐已往
山川更晦明隂陽遞消長人生何獨勞局促老穹壤我
將乗倒景千載縱清賞松喬遺世人一笑凌烟像巴西
鄧文原題 絶愛樓居臥看山照人秋月入樓寒秪今
此景那能得時展新圖對月看大梁趙孟籲書字子俊/松雪親
弟官至/提舉 等閒呉越在毫端疊巘微茫月影寒一曲危
欄人獨倚江山渾作夢中看山隂脩竹王英孫前宋端/明殿學
士之子仕/至監簿 畫山晝易工畫山夜難狀髙侯江海姿落
[011-68b]
筆勢雄放毫芒見神功超忽移物象越岡遞起伏浙水
尤滉瀁初看浪如山卻訝山似浪簸蕩烟月間未數溟
島壯茲圖歘流𫝊披展神為王何當就謫仙一醉秋閣
上南譙張復亨張剛父先生仕教授/趙松雪之友居呉興 月底江山如畫
好樓中几席與秋清剡藤不到髙人手一叚風流可得
成 江行山立月盤桓有客無言樓上看清興肻隨城
漏盡夜深風露恐髙寒漢東孟淳 風露百尺樓湖海
兩竒士山空宵月滿寥落非城市明明浙河西宛宛豪
[011-69a]
素裏徳人與天游恢廓應如此㑹稽戴錫戴祖禹山長/居杭負俊聲
與余友甚密丙寅生丁/未嵗卒時四十有二 地位清髙眼界寛盡收風景
入毫端廢宫臺殿和烟鎖隔岸江山對月看一水中分
呉越近層樓低接斗牛寒有聲畫意吟難了更把瑶琴
膝上彈錢塘張逢原張月泉府判海/昌人伯雨之祖 萬籟無聲夜氣
清江山一片月華明倚樓誰在髙寒處一笑披圖白髪
生大徳改元嵗在丁酉四月中澣信筆題於新居之淺
山濟南張謙頓首張受益先生時仕江浙行/省檢校號古齋博學鑒古 僕異時
[011-69b]
嘗中秋夜醉坐呉山絶頂觀月四無人蹤飄飄然江湖
髙爽處也去之三十年想念此樂如新李公畧坐中示
髙郎中畫圖援筆為賦 君不見浙江中秋中夜潮凌
空斗起如銀橋又不見西湖中秋中夜月滿眼玲瓏散
冰雪紅塵車馬曉爭門畫船歌鼓晚相聞誰知須臾人
事息秘玩棄在荒凉村呉山山人氣清放窮居縱游隨
所往千門夜沉少人行獨上山椒看莽蒼蒼鸞彩鳳從
何來凉風簸鼓天闗開空光水影相晃眩坐見千里無
[011-70a]
塵埃當時少年輕世故兩腋飄飄欲生羽浮槎已似水
中仙吹簫更尋雲外侣陳迹荒來三十年逢人再説無
由縁開編忽得中郎畫意趣皆是心茫然山中李侯亦
瀟灑却燭捲簾風露下更深百怪弄清妍一一尊前供
㸃寫髙林低岫來抨抨浮圖窣堵參差生想當含毫意
將怯山精海若同經營袁宏扁舟何足道庾亮南樓只
秋草何似如今緗素中明月長圓意長好月明山空誰
往還沙鷗野鶴亦歡顔還有飄零舊時客白頭夜夜夢
[011-70b]
呉山剡源戴表元再拜帥初杭人前宋國學登第厯監/官慶元奉化入至元間信州路
教/授 凭髙宜晚更宜秋下馬歸來即倚樓納納乾坤雙
老眼滔滔江海一扁舟滿城明月空呉苑隔岸青山認
越州李白酒豪髙適筆當時人物總風流考城仇逺山/村
先生杭人仕教授官杭州/知事致仕當時以詩得名 髙李風流仕西浙共倚危
樓望呉越呉越江山千萬重髙侯畫對中秋月生紙經
營入董源朦朧烟樹迷宫闕玉露沉沉四泬寥潮聲已
息簫聲咽不寫思陵全盛時空遺白塔堪愁絶君不見
[011-71a]
王子猷亦向山隂弄雪舟誰拈秃筆掃清游古今佳致
總悠悠上清外史薛羲古 君不見謝公臨江佳興發
牛渚磯頭汎秋月舫中乃有臨汝郎詠史清音振林樾
又不見子猷夜吟招隱闋開尊四望山隂雪彷彿忽作
安道思郊邑寒光正飄瞥江山勝蹟何代無往往因人
見竒崛錢塘信美東南㑹山勢從衡紛嵽嵲李侯開軒
當上方坐駕蒼螭了呉越是時月上三秋中飛鏡懸空
萬塵沒海門縹緲江吞天宛在三山白銀闕落木寒生
[011-71b]
烏鵲枝回潮光射蛟鼉窟西陵襟帶連三開秦望遥岑
青一髪慿虚金氣騰星躔白露林端灑髙潔鷫鸘裘上
霑清華鸚鵡杯中湛芳冽參横斗轉天鷄鳴城鼔填填
角幽咽夜來風景非人間圖畫天開為君設平明跨馬
趨省垣公退往就髙侯説髙侯前身定摩詰此畫此詩
俱妙絶看君能久淹此留乗𫝊行當擁三節呉山越水
尺素間舒卷還如向西浙呉興陳康祖 髙侯妙筆生
夜光李侯正倚牛斗傍淒凉看盡呉山月玉鏡臺前翠
[011-72a]
鳳凰山隂王易簡 我昔絶江看呉山朝光政落山水
間金波逺自海門入翠嵐髙插扶桑殷安知璚樓有夜
景明月蒼茫墮清影李侯勝賞髙侯筆展卷一時如夢
醒濟南李同老 觚稜昔枕萬松嶺金碧青紅縹緲間
萬象環之密如櫛只見樓臺不見山九街車馬何填咽
隱隱轟轟夜不絶市聲未散朝馬嘶只見燈火不見月
祗今山上居民稀岡巒盡露青逶移昏鼓鼕鼕人跡絶
山空月明景更竒謫仙把酒看不足摩詰收之入横幅
[011-72b]
要令赤日黄埃中翠色冷光常在目就中何處最愁余
刹竿髙矗白塔孤綵筆昔曽干氣象短髪搔㫁空踟蹰
世間萬事何不有雍門悲凉百年後惟有明月與青山
古往今來鎮如舊陵陽牟應龍成甫先生西蜀龍川人/前宋登第存齋參政之
孫獻之提刑之子/仕至上元主簿 危樓遥夜倚髙冥落木蒼烟認逺
汀潮上海門連月白山來浦溆徹雲青畫中絶筆空秋
思句裏羣賢已曉星勝概只今誰復寫卜居應愧草堂
靈 昔在童子時得以筆硯侍諸先生俛仰五十年彦
[011-73a]
方出示夜山圖卷中作者皆翥所嚴事風流盡矣典型
故在慨然久之不敏小子輒題以志嵗月所未識者李
震也張翥 予自丙寅嵗來相城識信齋萬户衆仲陳
先生在西席至正丁亥奉省檄來省謁彦方總管又識
復禮李先生因出示髙尚書此圖追憶少時受學于容
齋公時主憲事在西浙一時南北名士大夫皆得朝夕
相與瞻奉今于卷中翰墨使予慨歎不已復禮珍秘之
予復書其邑里爵位標其上云金華呉福孫書真蹟/
[011-73b]
髙尚書夜山圖并趙松雲以下詩跋呉寛嘗閲于射瀆
徐氏戊戌嵗九日家藏/集
髙房山巢雲圖 巢雲圖髙克恭為伯幾尊兄作 逺
山吞天碧危峯抜地青何由雲樹底揮麈坐茅亭丁鶴
年題 至正改元九月十日句呉倪瓚敬閲 房山墨
法邁元章絶代堪為雙鳳凰夢想十年嗟未遇巢雲合
喜屬蘇張彦敬雲山率畧蕳易其原本出大小米而清
逈過之此巢雲圖卷信筆寫意耳然逸態横生政如張
[011-74a]
顛草聖奕奕如有神力豈尋行數墨者所可比方邪非
深得畫趣那至此時萬厯甲辰上元日崑山張丑青父
重裝志此卷今/在王氏
祝氏家藏髙尚書松隂落澗圖迄今猶在呉中購之
弗獲尚記希哲一律云倚壑髙松一萬株拂巖飛瀑
㲲巾鋪白龍隱映蒼龍舞山氣虚兼水氣濡凈壁沉
沉懸瑀珮空堂隱隱奏笙竽平生負得匡廬約幸拜
尚書賜不孤每誦此詩未嘗不想像其神妙耳
[011-74b]
子昂題彦敬越山圖 越山隔濤江風起不可渡時向
圖中看居然在烟霧本集/
題彦敬畫 踈踈淡淡竹林間烟雨㝠濛見逺山記得
西湖新霽後與公擕杖聽潺湲 萬木紛然摇落後惟
餘碧色見松林尚書雅有冰霜操筆底時時寄此心松/雪
齋/集
題髙尚書畫竹 石室風流繼老蘇黄華父子亦敷腴
呉興筆法鍾山裔只有髙髯不讓渠雲林/詩集
[011-75a]
呉寛為毛貞甫題髙房山山水 燕南蹙翠維房山髙
公昔者生其間戲拈畫筆少明豁玉女峯亞垂烟鬟積
雨初收隔春樹望見人家隖邊住亦知中有王維詩行
到水窮無覔處家藏/集
僕品畫以精細為先故于宋元雲山不甚留意閲書
必求上古所無蓄無唐人書者有志欲購亡髙貲也
黄公望
黄子久富春山圖水墨紙本袖卷今在宜興呉氏後
[011-75b]
有李貞伯沈啟南二跋極稱許之在吾家溪山雨意
圖上或以簡淡少之過矣
一峯道人春山欲雨圖筆法不類平時清逸之極與
王叔明巖居髙士同品此等妙跡難為不知者道也
聞震澤王氏藏子久虎林秋晚叔明具區林屋仲圭
夏山欲雨三圖皆巨幅妙絶惜余未及見之
大癡溪山小景 僕留雲間三四載每常落魄凡親識
朋舊出絹楮以徴惡畫往往不能奉命而亦不我責也
[011-76a]
此本不知為誰所作意趣頗合而為伯新所得裝池而
見示且俾題某切諦之非筆之工乃墨之佳而滉之善
耳至正四年嵗八月廿有九日大癡道人題時年七袠
有六真蹟/
大癡松亭秋爽小軸為元初真士作在相城沈氏啟南
翁故物也今録原題於後 茂林石磴小亭邊遥望雲
山隔澹烟卻憶舊遊何處似翠蛟橋下看流泉大癡
畫并題 山木蒼蒼飛瀑流白雲深處臥青牛大癡胸
[011-76b]
次有丘壑貌得松亭一片秋雲林散人真跡/
黄大癡江山勝覽圖跋 近來呉子軰爭先覓勝國趙
承㫖黄子久王叔明倪元鎮畫幾令宋人無處生活余
甚為扼腕今觀子久江山圖僅尋丈耳而有萬里之勢
且用筆極簡而意恒有餘真西施洗鉛粉立苧蘿時狀
我見猶憐况老奴乎因題而寶藏之戊辰夏五月極熱
於蘺薋園書 王右丞詩云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
是詩家極俊語卻入畫三昧黄子久江山勝覽圖是畫
[011-77a]
家極秀筆卻入詩三昧吾嘗挾短笻登北固於輕隂薄
暮時置眼黯澹閒遠樹若薺人家若唇市怳然此卷之
在目歸從青箱中拈出列之几案亦似此身復在北固
取右丞二語髙詠之都非人間世物也弇州山人/四部稿
倪雲林題黄子久畫 白鷗飛處碧山明思入雲松第
幾層能畫大癡黄老子與人無愛亦無憎本集/
沈周題黄大癡山水小幅 大癡寫山用籀法千樹萬
石縱横書此圖紙短意則逺令我對面思匡廬癡子癡
[011-77b]
子已仙去人間可惜無金鑄天如許借還下來小五百
年一游戲本集/
王蒙
晉唐名蹟流𫝊於世者絶無品題等項宣和紹興間
稍稍以標記即跋語不過寥寥數言而已獨元人最
尚題詠而於畫本尤甚有多至三四十人者故雅士
云畫被元人題壞此殆有激之論也余謂果出名手
如水村聽雨樓畊漁軒諸作不妨多多益善長元按/此條在
[011-78a]
聽雨樓/卷後
新都徐晉逸購得王蒙琴鶴軒圖卷為錢以良髙士
作運筆古朴設色淳厚種種皆可寶藏惜後詩記不
甚稱故未為世所知乃耳食者謂出臨摹人手持論
似此甚矣士俗不可醫也卷前有楊尹銘篆署後有
沈夢麟記釋法震董存等十詩皆真蹟長元按此條/在琴鶴軒卷
前/
項氏别藏王叔明南村草堂圖紙本淺絳色行筆清
[011-78b]
逸布景周詳兼收藏得地楮墨如新品在林泉清賞
之上真神品也長元按此條與前所/刻小異重刻于此
王蒙太白山圖長卷精細之極亦復瀟灑大類王右
丞筆後有宗泐道衍等跋又水墨青弁圖巨幅全學
董北苑雄渾可愛相去如出二人也
黄鶴山樵臥雲軒圖為王右丞作後有陳基記文又
松風閣圖為恬上人作後有宋濓姚廣孝等題詠堪
與聽雨樓芝蘭室卷相應發也
[011-79a]
治平寺僧藏黄鶴山樵松雲小隱圖一卷紙本淺絳色
紛披老筆絶勝盛年之作有俞立菴記文釋道衍宗泐
詩跋讀之知天民為方外名流也全文/不録 洪武二十七
年嵗甲戌秋九月九日包山樵人俞真木記真跡/
倪瓚寄王叔明 幾夢山隂王右軍筆精墨妙最能文
毎將竹影橅秋月更愛山居寫白雲秘笈封題饒古蹟
雅懷蕭散逸人羣今年七夕聞多事曝畫繙書到夕曛
倪雲林/詩集
[011-79b]
呉寛題王叔明山水圖 黄鶴髙樓已槌碎空有江南
黄鶴山山深有客持樵斧終日置身林木間臨風髙歌
白石爛隔水或看秋雲還老夫亦有幽居興對此徑欲
移柴闗
又題王叔明遺沈蘭坡畫 黄鶴山人樵古松踏月夜
訪蘭坡翁浴鵞溪邊放杯酒尺素頓發青芙蓉百年坐
臥松雪中似舅宛有王孫風誰教彦逺名畫記姓名也
合收王蒙清霜不管蘭坡叢蘭芽仍茁呉門東山人倒
[011-80a]
騎黄鶴去黄鶴一去青山空並家/藏集
[011-80b]
清河書畫舫卷十一下
欽定四庫全書
清河書畫舫卷十一上
明 張丑 撰
元
髙克恭
秋山暮靄圖 山村隱居圖 夜山圖
古今寫山水者流𫝊幾及千人惟二米髙倪之蹟簡
淡超逸至使人不可摹真竒絶也近見項氏秘藏秋
[011-1b]
山暮靄圖卷幽淡自然掃盡畫工蹊逕的為彦敬絶
品得而藏之足可眼空一世矣何必王維李成哉
髙尚書秋山暮靄圖 傍溪草舎隔林中望際雲山翠
幾重長憶雨餘閒信馬輕鞭遥指兩三峰 鄧文原
蘆汀動江色山翠䕶雲衣如何千載後再有米元暉
孟頫 青山半晴雨色現行雲底佛髻欲爭妍政恐勤
梳洗 三代以來推盛世九州之外有斯人君看筆底
生秋色盡在瀟瀟楚水濵 丹丘柯九思賦 去年弭
[011-2a]
楫香爐下烟雨漫天失圖畫只今見畫似成癡紙上匡
廬美無價晴雲戀雨凝不飛蘆邊鴈影秋離離聫檣髙
下森列槊茅屋參差紛置棊冥蒙缺處忽見樹翠峰直
下疑無路栗里先生杳莫尋香山居士今何處桑落渚
五老峰勝境常存夢寐中慿誰喚起髙八座短棹枯笻
著此翁 檇李李國蕃 晴巒掩靄雲容薄逺樹微茫
水氣秋如此江山亦竒絶若為著我釣魚舟 文志仁
題 長江萬里流滔滔風平如席靜不濤老楓踈柳澹
[011-2b]
雲影欹岸側島明秋毫紅塵一㸃飛不到何人結屋江
之臯霜清水落沙嶼出蘆葉瑟瑟鴻南翺一峯崒嵂聳
峩髻俯視培塿如兒曹晴嵐朝爽滴空翠樹林露沐滋
流膏心融造化意慘淡筆挾風雨聲蕭騷淋漓元氣猶
帶濕收拾萬象無能逃扶輿清淑聚胸次固應獨擅人
間豪未容小米詫能事千古且説文昌髙世間神物不
易得牙籖玉軸歸時髦我來坐忩疲不遨展卷頓覺舒
鬱陶何煩蠟屐躋攀勞崦西小紅尋野桃 郭麟孫題
[011-3a]
層巒疊嶂堆青髻薄霧輕雲罨疎木髙侯胸次清絶
塵開卷令人觀不足 陳䢍 遠樹含空烟羣峰緘積
翠離離鴈外檣落日來天際髙侯丘壑心㸃墨悟三昧
我欲傲滄洲晝長枕篷睡 郭卑 房山髙尚書以清
介絶俗之標而和同光塵之内葢千載人也僦居餘杭
暇日策杖携酒壺詩冊坐錢塘江濵望越中諸山岡壠
之起伏雲烟之出沒若有得于中也其政事文章之餘
用以作畫亦以寫其胸次之磊磊者歟因閲允同文學
[011-3b]
所藏著色山水一卷後有黙菴賦詩展詠永日遂紀尚
書公之一二并次韻黙菴詩題畫上云倪瓚 白雲孤
鶴暮知還船泊錢塘看越山珍重今朝重展卷吟詩作
賦北忩間已亥六月十八日也 髙侯筆法妙天下貌
得江南雨後山都是乾坤清淑氣興來移入畫圖間
沈右 雲山海上千里烟雨江南幾村元氣渾淪誰化
尚書醉墨無㾗 辛酉嵗秋八月十有九日馬治 淮
南春夜風兼雨空堂蕭蕭雜人語户曹好客無與娯故
[011-4a]
展横圖慰羈旅大山矗矗如覆釡小山厯厯還聚黍人
家隔岸見衡茅艇子隨潮知浦溆眼昏莫辨雲中樹據
案呼童執髙炬千里悠悠亦逺遊卻喜意行無險阻闔
閭城中為我家俗事到門多峻拒平生惟有山水縁招
我登臨無不許憶昨離家始浹旬此物依然入東楚乃
知髙侯畫有神未讓道寕與僧巨願君從茲慎藏弆對
棋寕賭淮南墅 予北上道經淮南過宿故人邵文敬
公署承示房山此卷愛而題之成化十五年三月廿八
[011-4b]
日呉寛 春雲離離浮紙膚翠攢百疊山糢糊山空雲
斷得流水咫尺萬里開江湖依然灌莽帶茆屋亦復㫁
渚迷菰蒲岡巒出沒互隱見明晦隂晴日千變平生未
省識匡廬玉削芙蓉正當面宛轉香罏森紫烟依稀夢
澤分秋練未遂扁舟夢裏游酒醒獨展燈前卷問誰能
事奪天工前元畫法推髙公已應氣概吞北苑未合胸
次饒南宫南宫已矣北苑死百年惟有房山爾祗今遺
墨已無多忩前把卷重摩挲世間吮筆爭么麽掃滅畦
[011-5a]
徑奈爾髙公何 徴明為子儋題真跡/
髙彦敬山邨隱居圖 彦敬所作山水真杜子美所謂
元氣淋漓者耶仁近得之可謂平生壯觀也孟頫 大
徳初元九月十九日清河張淵甫貳車㑹髙彦敬御史
于月泉精舎酒半為予作山邨隱居圖頃刻而成元氣
淋漓天真爛漫脱去畫工筆墨畦町予方棲遲塵土無
山可耕展玩此圖為之悵然而已南陽仇遠仁近 我
家仇山陽昔有數椽屋誤落城市間讀書學干禄井枯
[011-5b]
竈烟絶况復問松菊如此五十年一出不可復髙侯
丘壑胸知我志幽獨為寫隱居圖寒溪入空谷蒼崖壓
危搆白雲養喬木向來仇池夢厯厯在我目何哉草堂
資政爾飯不足視吾舌尚存吾居有時卜 我昔游七
閩百嶺爭嶻嶪白雲漲川原深谷如積雪又游天姥岑
幽磴縁曲折長林翳寒日十里行落葉轉頭五十年遐
想正愁絶開圖意忽動戃怳生内熱何當駕松庄分我
翠一疊弁陽我所廬見謂山水穴漂零愧楸檟嵗月老
[011-6a]
薇蕨平生阮遥集足痺屐齒折何當賦歸田初志遂所
愜懷哉復懷哉清夢繞林樾 弁陽老人周密 南陽
先生列仙癯舊住仇山雲一隅平生廣文官既冷投老
故邨田已無唯留詩卷在天地清名正似孤山逋我時
總角山之徒每操杖几從宴娯百年豈獨前輩盡而我
今亦形容枯棲霞嶺空悲栱木泉月菴廢愁寒蕪忽披
遺墨重再拜想見五老風流俱人生有情况多感坐念
往昔睫欲濡白鷗浩蕩不復返黄鶴一舉安能呼髙侯
[011-6b]
筆力安能如前身朱方老於莵故能胸次吐巖壑但怪
滿紙風烟麤安得好手為一摹著我中間茅屋孤君其
寶之勿輕出便是米家驚倒圖 右山邨圖卷故尚書
髙克恭彦敬為御史時為仇先生作于月泉精舎精舎
乃故宋漳州僉判張逢原淵甫之墳菴淵甫即句曲外
史伯雨之大父也先生一為溧陽教授即不仕仇山在
餘杭溪上因號山邨民棲霞嶺在西湖北山先生墓焉
弁陽則草忩周公謹之别號弁山在武康溪上先生翥
[011-7a]
師也大徳初元年甫十有一常從先生出入諸公間今
逾再世矣景寕尚書得此卷以屬題傷年運之既邁感
事物之非昔愴然于懷以序卷末庶幾覽者知三四君
子文獻之可徴也至正昭陽赤奮若夏五之望河東張
翥謹書于京師所寓之虚游軒 古燕尚書山澤癯風
采照耀南天隅平生畫筆入神品千金匹練人間無當
時求者遍都邑冠葢填門如索逋仇池先生列仙徒握
手一見相懽娯醉磨濃墨寫丘壑老樹幻作蛟龍枯西
[011-7b]
湖北山莽空闊蒼烟白鳥迷秋蕪披圖感物念疇昔乾
坤孰與斯人俱弁陽讀書仍博古後來膏馥多沾濡蜕
菴虚游老京國峩冠不受山人呼詩窮半世聲赫赫西
馳白霄東𤣥莵呉興舊是宋宗室奚以丹墨論精麤嗟
哉諸公勿復作清賞未覺雲泉孤豈無好事掃空翠為
我添入廬山圖 右髙尚書所畫山邨圖卷蜕菴張承
㫖題識甚詳崆峒外史王溥得之擕以見示慟傷前輩
凋謝不能無感今懷昔之私蜕菴予故人也遂次其韻
[011-8a]
附于卷末不足言詩聊紀嵗月云耳洪武丙辰長至後
五日豫章蒲菴來復題 右髙文簡公畫趙文敏題識
仇山村周草忩詩皆絶無而僅有者河東張承㫖嘗為
賦詩吾友蒲菴復和之余欲效顰老病未能也姑書此
以識吾媿金華宋濓題 仇山有遺老白首慕林屋塵
途謝簪組雅志不為禄誰將西湖水去灌南陽菊舊藏
房山圖幽意時往復人皆受毫素此興渠所獨新聲世
亦少遺響在空谷蕭條異代閒不獨悲草木嗟予亦何
[011-8b]
心對此還駐目平生不識畫賞此一詩足茲山幸吾隣
老矣願終卜 舜臣殿講藏山水圖云髙尚書為仇山
村作者仇詩在焉予愛而和之予嘗為舜臣題畫有與
子坐結東西隣之句不一年果協隣卜殆亦非偶然者
故于此詩并致意云成化乙巳春三月既望翰林侍講
學士長沙李東陽書于懷麓堂 雲氣濛濛繞澗浮眼
明誰辨數峰頭深林茒屋依然見應是前村雨腳收
邨居隱隱卻通舟中有山人舊姓仇二百年來遺墨在
[011-9a]
令人欲作武林游 元仇仁近先生自號山村髙房山
尚書因為作此圖今吾僚友尹君舜臣得之以示予為
題其後而識之嵗癸卯七月廿二日長洲呉寛書 春
山擁春雲蓊然失茅屋下有幽貞士𡨕心謝榮禄卓哉
淵明志夫豈在叢菊李愿盤中居居深繚而復亦有杜
陵翁長鑱斸黄獨豈無終南逕不博王官谷仇山在何
許邨居迷灌木乃令千載下開圖見天目青山臥有餘
白雲看不足願言往從之不疑我何卜 仇仁近名遠
[011-9b]
錢塘人前元老儒也號山邨居士髙尚書為作山邨隱
居圖仁近自題其後頗示不遂隱居之意然易世之後
此圖遂𫝊為故事則亦何恨哉自大徳初元丁酉抵今
嘉靖壬寅二百四十五年矣企仰雅懷因追次其韻
長洲文徴明真蹟/
彦敬小幅近見秋山過雨紙本淺絳色烘鎖活脱林
木森竦竒絶竒絶
髙尚書彦敬畫宗董巨中嵗専師二米損益别自成
[011-10a]
家評者至有真逸品之目而其遺跡日少得者自當
重如拱璧世𫝊夜山圖小本為李公略作同時題詠
者三十人並稱國士允為藝林神逸嚴分宜當國勤
購始得之至籍沒時失其圖引僅存詩跋一卷丑意
此等名蹟皆有神物䕶持異日必為延津之合也記
此以俟夜山圖題詠詳載朱/性父鐡網珊瑚中
黄公望
富春山圖 鐡崖圖 溪山雨意圖 浮嵐暖
[011-10b]
翠圖 層巒峭壁圖 萬壑秋聲圖 芝蘭室
圖并記缺/九峰雪霽圖 小楷世説新語全部
大癡畫格有二一種作淺絳色者山頭多巖石筆勢
雄偉一種作水墨者皴紋極少筆意尤為簡逺近見
呉氏藏公富春山圖一卷清真秀抜煩簡得中其品
固當在松雪翁上也而雲林生云黄翁子久雖不能
夢見房山鷗波要亦非近世畫手可及豈元人所重
者顧在沉著痛快耶
[011-11a]
黄一峰畫卷自當以富春山圖壓卷江山勝覽次之
如三泖九峰圖雖有金問沈粲等題品又次之
鐡崖圖 大癡為亷夫畫 銕崖道人吹銕笛一聲吹
破雲烟色却將寫入畫圖中雲散青天明月白古汴趙
奕至正十年嵗次庚寅十月廿日書于清勝軒 鐡龍
聲吼干將笛毫端寫出蒼寒色老墨糊天古意多萬壑
千巖雲影白林世賢 老子風流似米顛戲拈筆墨亦
蕭然髙情不逐時人好何處當令識者𫝊潘純 井西
[011-11b]
道人誇絶筆愛寫雲烟出沒間玉女峰前落竒句老夫
親見武夷山嶧山漫游翁孟惟誠 一峰道人晚年學
畫山水便自精到數年來筆力又覺超絶與衆史不侔
矣今鐡崖先生出示此圖披玩不已當為之斂袵也至
正闕/ 十月十五日呉興唐棣子華題真蹟/
汪景淳藏一峰道人層巒積翠小幅筆墨秀潤髣髴
董源兼大癡二字奕奕軒翥可愛
黄大癡溪山雨意圖 此是僕數年前寓平江光孝寺
[011-12a]
陸明本將佳紙二幅用大陀石硯郭忠厚墨一時信手
作之此紙未畢己為好事者取去今復為世長所得至
正四年十月來溪上足其意時年七十有六是嵗十一
月哉生明識 青山不趂江流去數㸃翠收林際雨漁
屋逺糢糊烟村半有無 大癡飛醉墨秋與天爭碧淨
洗綺羅塵一巢棲亂雲 調寄菩薩蠻筠菴王國器題
黄翁子久雖不能夢見房山鷗波要亦非近世畫手
可及此卷尤為得意者甲寅春倪瓚題 一峰道人晚
[011-12b]
年學畫山水便以清遠名家此溪山雨意畫卷可使髙
趙歛衽跋尾至有不能夢見房山鷗波之目殆是攀安
提萬更欲盡其能事耳雲林此語是真相知皮相者謂
為兩賢相厄相去何啻千里辛丑仲夏寓長洲張丑題
于此真跡/
元人畫本妙絶古今如黄翁子久之山水在四名家
中宜為冠所作浮巒暖翠的屬第一陳仲醇尚以景
碎病之何耶 品題書畫較之銅玉窑器難易不啻
[011-13a]
倍屣故鑒家當具金剛眼力鞫盗心思自然萬不失
一吾黨乍見卷軸切須刻意玩索勿漫許可鑒賞既
定自當放膽收録毋惑人言執此以觀天下書畫亦
可也 黄子久絹本九峰雪霽圖至正九年春為班
彦功作筆法簡古理趣無窮足稱意在筆前筆盡意
在者也
東山小隱 呉門黄公望臨安王淵合作京兆杜本題
識汾亭石巖同觀沂陽董復家藏右畫紙本大直幅上/有張無為詩箋也
[011-13b]
畫系張此畫今在/松江 漆澤家
黄子久春林逺岫小幅在郡城湯氏全斆倪雲林清逸
可㤅上方題詠作蠅頭細楷生平罕覯其詞曰至正二
年十二月廿一日明叔持元鎮春林逺岫并示此紙索
拙筆以毗之老眼昏甚手不應心聊塞來意并題一絶
云春林遠岫雲林畫意態蕭然物外情老眼堪憐似張
籍看花𤣥圃欠分明大癡道人時年七十四畫真跡/
黄子久萬壑松風晴巒晚色二軸並在董𤣥宰太史
[011-14a]
家大幅竒絶與趙文敏公溪山仙舘誠伯仲也
一峰道人沙磧圖紙本低頭短卷行筆細潤布景清
嘉是袖卷中之不易得者後有饒介之等題詠品與
倪元鎮贈耕雲畫卷相後先的為名跡無疑耳惜本/身空
處錢鼐以惡札汙之/每閲未嘗不痛心也
黄子久山水真跡 大癡道人為雲林生畫層巒曉
色 霅上溪山也自佳黄翁摹寫慰幽懷若為賸載烏
程酒直到雲林叩野齋倪瓚題 大癡翁寫霅山圖以
[011-14b]
贈山甫盧君至正元年十月四日真蹟/
右真跡藏王文恪公家按是年黄翁七十有三倪迂
四十有一畫法蕭疎詩詞清雅足稱雙璧且收藏得
地紙墨如新與春林遠岫同趣完菴劉公嘗借摹之
増用廷美印章以懷素小草録其題咏亦妙跡也此
本今在余家
跋黄子久畫卷 本朝畫山水林石髙尚書之氣韻閒
遠趙榮禄之筆墨峻抜黄子久之逸邁不羣王叔明之
[011-15a]
秀雅清新其品第固自有甲乙之分然皆余歛衽無間
言者外此則非余所知矣此卷雖非黄傑思要亦自有
一種風氣也至正十二年三月七日與明道尊師謁張
先生因以示予遂得縱觀東海倪瓚題雲林/全集
黄子久好作小楷圓熟中饒古意别有一種韻度葢
自趙文敏公而下指不多屈定在俞和倪瓚以上今
觀所書世説新語如飛鳥依人翩翩可喜真賞者當
亟購也
[011-15b]
王蒙
南邨真逸圖 太白山圖 青弁圖 寫憶秦
娥詞意 琴鶴軒圖 松峰圖 𤣥武修真圖
聽雨樓圖 具區林屋圖 華溪漁隱圖
阜齋圖
品畫以元人為最而元人中尤以子昂子久叔明為
得其神如彦敬仲珪元鎮輩今世餅金懸購然余詳
觀熟玩有獨詣無全能也苐子昂子久之蹟流𫝊絶
[011-16a]
少所見指不多屈叔明約見廿餘本雖稱種種動人
求其落筆精微布景超妙設色古雅烘鎖活潑殆未
有過呉氏南邨真逸卷者也每一展閲恍疑身在畫
圖中與王陶二公相揖讓聽琴聫句䕃長林坐竒石
忘却人間名利韁鎖翩翩自得不啻元章之遇咸熙
矣
王叔明南邨真逸圖 南邨先生𫝊 江隂孫作次知
譔 先生名宗儀字九成姓陶氏其先由閩之長溪徙
[011-16b]
永嘉陶山再徙台之黄巖黄巖之族二曰赤山曰陶夏
陶夏諱泰和者宋皇祐裏溪都廵檢也復徙湫水是謂
先生之始祖曽大父居安太府寺簿大父應雷太學録
父煜贈承事郎福建江西等處行樞密院都事先生冲
襟粹質洒然不凡少舉進士第一不中即棄去務古學
無所不窺出游浙東西師潞國張公翥永嘉李孝光京
兆杜本問文章為事故其繩檢家法過人逺甚尤刻志
字學工舅氏趙集賢雍篆筆家甚貧抵淞教授弟子遇
[011-17a]
人無夷險佞直一接以誠平居寡言笑至論古今人物
上下數千年竟日不倦至正末浙帥泰不華南臺御史
丑閭辟舉行人校官皆不就未幾太尉淮東張士誠開
閫姑胥數郡之士畢至其部帥議以軍諮屈先生亦謝
不往入職方洪武辛亥詔取天下士癸丑命守令舉
人才又以病免或誚讓之曰黄金白璧重利也駟馬髙
葢榮勢也天下之士孰不靡然嚮風而子矯矯若是先
生歎曰捧檄而喜所以為親禄不逮養適増悲耳况今
[011-17b]
賢良輩出草莽之臣老死太平幸莫大矣踰分之榮其
敢覬乎藝圃一區菓蔬薯芋度給賔祭已餘悉種菊栽
接溉壅身自為之間遇勝日引觴獨酌歌所自為詩撫
掌大噱人莫測也先生﨑嶇亂離幾二十年喪𦵏祭禮
備盡其力人以孝稱由避兵家淞城之北泗水之南諸
生買地結廬遂居以老晚益閉門著書世所共𫝊説郛
一百卷輟耕録三十卷書史㑹要九卷四書備遺二卷
其未脱藁者不與焉 贊曰古云雖無老成人尚有典
[011-18a]
刑老成邈矣得見典型者斯可矣憶余㓜侍先君子採
宋故實至越詢之遺老年八九十者録而𫝊焉言及必
流涕太息曠四十餘年世無其人久矣不自意文獻之
徴猶有如輟耕録者在然不百年吾恐未知是書之為
寶也使知為寶則南邨心術之微雖無余文有不𫝊耶
贈南邨先生序 君子進退出處孰非其道者哉苟
非其道則有不可得而為之者矣世之人徒見夫癖烟
霞而山林也侣禽魚而江湖也遂以其薄富貴而専髙
[011-18b]
尚夫南陽臥龍一起而復漢為心若鹿門子孫遺之以
安不已足乎白衣山人屢出而佐唐為任若槃谷耕漁
以樂天命不已足乎易曰時行則行時止則止南邨先
生葢達于此者歟先生陶姓宗儀名台之黄巖巨族由
避亂家淞城之北泗水之南有田數畆屋數楹種藝暇
講授生徒其志愉愉也秋稼既登天曠日晶或跨青犍
步穩于馬縱其所之川原上下溽雨新霽汀樹樷翠或
跣白足濯于清波仰視飛鷗載笑載歌好事者每見之
[011-19a]
輙圖狀相𫝊莫不慕其髙致先生自是益韜真養素閉
户著述淹厯歳久其成書曰四書備遺曰説郛曰輟耕
録曰書史會要共若干卷當至正中浙帥泰不華辟行
人南臺御史丑閭舉校官太尉張士誠開藩中呉其部
將屈以軍諮皆不就自洪武屢年來取多士詔郡邑薦
賢良亦以病辭於戲先生果逃斯世者哉其進也其止
也亦必以其道也先生晳質而長身風神灑然嘗師潞
國張公翥永嘉李孝先京兆杜本務古學無所不覽尤
[011-19b]
工篆得舅氏趙集賢雍筆法其所以度越庸常者信所
由來也逺矣江隂王掖序 南邨草堂記 堂以草名
志儉也其曰南邨者何居邨之南也邨之南多田夫野
叟之舎而獨名其堂者何曰道不同也曷為而道不同
歟曰南陽之野非獨孔明之居而孔明之草廬獨稱浣
花之谿非獨少陵之卜而少陵之草堂獨著也武侯子
美之堂廬特表暴于後世今堂之自耀者何歟曰地以
人而勝烏知其後日之不名邪然則居斯堂可樂乎曰
[011-20a]
樂其樂奈何曰非樂斯堂也不以堂而廢其樂也不以
堂而廢其樂樂何居曰在埜之稼穡在几之琴書白石
清泉竹月松風皆可樂也皆可樂然則逸世之徒歟曰
非也將以逸其心也逸其心奈何不奔趨于塵勞不淪
胥于枯落靜而翕
而闢飽而嬉爾飽而嬉者何誦其詩讀其書而不知老之至也不知老之至其亦有利乎
曰居其鄉而子弟化之也子弟化之孰與行義達道者
曰固不得以彼而少此也不得以彼而少此抑將樂夫
[011-20b]
天命者歟曰然然則有慕于歸田之叟歟曰未嘗出無
事于歸也未嘗出無事于歸或者南邨之處士歟曰庶
幾焉爾處士誰歟陶姓九成字天台人也洪武癸酉春
三月丙午豫章胡儼述 書南邨先生𫝊後 士君子
有譽于世以地稱而不名若北郭先生之于楚東郭先
生之于漢西郊草堂先生之于唐東坡西山北溪先生
之于宋不特一時所慕到于今稱之夫郊郭溪山衆地
也先生尊稱也郊郭之廣非一[門@里]溪山之勝非一人而
[011-21a]
數君子者獨得専美而尊稱焉非徳業聞望著于一鄉
一國者不能况天下後世稱道之乎九成陶先生辟地
淞北之南邨築草堂以居人稱之曰南邨先生前司業
大雅孫公為之𫝊士大夫又表章之聫為大軸多則分
為别卷其有譽于世見慕于人可知矣南邨性冲澹端
靜和易與物無忤平居恂恂似不能言至廣坐正論則
辭氣有餘淮東張士誠據中呉以軍諮屈先生不往閉
門著書教授弟子員將終身焉大明一海内選用儒
[011-21b]
雅迨至公車以例免歸家甚貧力田藝圃以自給時乗
小舟往來山水間雖老耄童䜿識與不識皆知尊慕之
一則曰南邨先生二則曰南邨先生此豈與古人異耶
雖然北郭不受楚聘過為髙潔東郭履行雪中流于滑
稽一國之士也姑舎是西郊忠義感憤以詩鳴東坡西
山北溪以文章道學鳴天下之士也尚友古人當益其
徳業俾後世稱慕如西郊東坡西山北溪數君子斯可
矣南邨以為然乎曰然遂書之九山歸樵金聲 右元
[011-22a]
髙士王蒙叔明南邨真逸圖一卷萬厯戊午春日觀于
長洲呉氏原博太史故物也卷中原博太/史三印具存後有孫王胡
金四公𫝊記序跋並出名手乃是投贈天台陶九成者
九成名宗儀勝國老宿博雅有文嘗著輟耕録卅卷説
郛百卷行世而南邨則其晚年棲息之地因以自號云
維時叔明與九成為中表兄弟素善畫得外家趙文敏
公遺法而縱逸過之然不求妍于時惟筆意以寓其天
機之趣故倪瓚元鎮有詩題其畫云筆精墨妙王右軍
[011-22b]
澄懷臥游宗少文叔明絶力能扛鼎五百年來無此君
持論如此斯其畫品從可知矣叔明每過九成隱居動
輒流連日月遇興酣落筆以寫所為南邨者穠郁深至
又能一掃丹青故習有非松峯聽雨樓琴鶴軒諸卷所
可彷彿焉真絶詣也憶在髫稚此卷屢經賞閲尚有南
邨真逸篆署引于卷端亦為叔明手書不知何時失去
豈前人䕶衛不謹弊帚視之而使至寶永失其𫝊歟良
足慨已嗚呼九原如可作也自當喚起叔明走筆續此
[011-23a]
一叚竒趣爰述贊曰猗南邨比璵璠在丘園叔明子叶/
暨四老贈國寶三百年墨尚鮮永流𫝊清河張丑記真/蹟
次温飛卿更漏子韻題王叔明南邨真逸圖卷 鳥
驚心花濺淚偏助王陶愁思罹霧露訴凋殘鳴琴朱
夏寒 山根水松上雨畫出良工獨苦堂習聽谷𫝊
聲丹青照眼明 張丑書于米菴之西序王叔明鐡/網珊瑚小
幅一時題詠極多/畫品瀟疎可喜
王叔明自題畫卷 余觀邵氏聞見録宋南渡後汴京
[011-23b]
故老呼妓于廢囿中飲歌太白秦樓月一闋坐中皆悲
感其能仰視良由此詞乃北方懷古故遺老易垂泣也
余亦嘗填憶秦娥一闋以道南方懷古之意花如雪東
風夜埽蘇堤月蘇堤月香銷南國幾廻圓缺錢塘江上
潮聲歇江邊楊柳誰攀折誰攀折西陵渡口古今離别
自太白創此曲之後繼踵者甚衆不過花間月下男女
悲歡之情就中能道者惟有花蹊側秦樓夜訪金釵客
金釵客江梅風韻海棠顔色尊前醉倒君休惜馬蹄去
[011-24a]
後空相憶空相憶山長水逺幾時來得自南渡後皆淫
哇喋□之音能歌憶秦娥者甚少有能歌者求余畫故
為畫此詞之意王蒙真跡價此卷近獲展閲樂甚奈具/人索 太髙卷還之為之太息者
累日無不腆性極䝉鄙見竒文奥典輙忘飡廢寢以思/之家 擔石遇法書名畫至解衣縮食以購之足稱二
反題王蒙畫本更有叔/銘 名者葢蚤嵗筆也 王叔明琴鶴軒圖 琴鶴
中書舎人四明楊尹銘篆 琴鶴軒圖 叔明為以良
畫 琴鶴軒記 音樂之至古者莫如琴羽族之至清
者莫如鶴之二物者形質不相似也動植不相侔也而
[011-24b]
其聲音之感嘗流通乎上下者何哉是故虞廷摶拊而
鳥獸率舞瓠巴鼓瑟而游魚出聽伯牙鼓琴而六馬仰
秣此琴所以為聖人之雅樂鶴所以為神仙之騏驥信
乎聲音感通之妙有如是焉予嘗假館于錢塘城東之
湯鎮彼有學者錢以良人品清修好讀書能臨晉人帖
又善鼓琴其父仲仁氏匾其軒曰琴鶴嘗令其子求文
為記予嘗諾之而老懶不能即應其請一日與以良同
客城府時初秋餘暑未退復同舟還舘所行未數里雷
[011-25a]
雨大作稍焉風止雨休隂雲解駁明月在天清風襲人
灑然有秋意舟至岸下以良邀予入室張燈啜茶取琴
彈之初操宫羽曲鍧然若奔湍之落髙岡也再操商角
調飄然若柳絮之御微風也餘響未終有鶴戞然長鳴
若自海南而來者嘹嘹然若奏鈞天于帝所焉鏘鏘焉
若舞霓裳于桂宫焉吾琴彈于下鶴聲應于上將翺將
翔將止將起若雄倡而雌從也母呼而子應也盤旋乎
吾屋之上久之而不去時夜將二鼓燭亦將滅鶴聲漸
[011-25b]
遠吾琴亦歇以良請作歌以返之歌曰大音寥寥兮聴
者其誰新聲哇淫兮我心傷悲琴兮琴兮微斯人吾誰
與歸再歌曰有鶴兮髙飛聲泠泠兮來海湄感琴聲而
來下嗟吾人兮曽不如一羽之微歌畢以良乃下榻西
齋扶予入偃息予乃陶然一覺不知東方明矣以良給
筆札請書之為琴鶴軒記 時洪武十五年嵗在壬戌
秋七月下澣呉興華溪沈夢麟𤣥昭甫識 仙鶴久不
見披圖成慨慷清音發指端霜翮驚翺翔古松不改色
[011-26a]
嵗寒寕蒼蒼 丁卯年十一月廿二日承以良髙士
出黄鶴老人手跡因閲而有感賦之 北禪舊住山福
震 錢塘城東之安溪曰錢以良氏好讀書博古大夫
士喜與之游命其軒曰琴鶴累徴鄙詩予嘉其志之不
凡為賦唐律一首若求文章吾不能也呉興沈夢麟
喬梓隂隂緑滿林每縁琴鶴叙朋簪五音誰和南風曲
一羽猶懷萬里心柳絮雲浮春澹澹仙衣露濕夜沉沉
西忩剪燭相期久一洗哇淫為子吟 琴鶴軒亭事事
[011-26b]
幽塵氛遠隔松隂稠髙風邁古豈易及清氣逼人殊未
休緑綺梅花三㺯月玉田芝草九臯秋焚香供客更煮
茗汎此野航溪上頭 野齋道人董存 一軒松障靜
琴鶴最相宜月下擕將處風前撫弄時清彈發宫徴妙
舞按歌辭好是神仙宅幽深世絶竒 上虞沙門永隆
秋宵月色朗照在軒宇中階前宛如畫長松颯颯生
清風風清月朗有餘興焚香斂衽盤雙脛對月長歌撫
雅琴琴聲美善來仙禽霜翮翩翻倐然舞七弦鏗鏘時再
[011-27a]
鼓宫音相宣徴音度商音嘹亮羽音苦林深竊聴老妖
精辟易遠遁潛其形抽弦促凖變古調太始音希真要
妙香銷月落興亦闌松梢露濕鶴羽寒戞戞長鳴欲髙
舉雄雌相應還相與物情感應自何如瓠巴鼓瑟聞游
魚古來物理有如此琴鶴依然意豈殊 山隂陸溥源
披襟厰南軒少選檐楹月白鶴海上來毛衣妬蘭雪
抽琴命善手願寫中懷結三疊寄徽音澄虚自怡悦
費良弼 幽居琴鶴以怡情童子何知預我清羽翼如
[011-27b]
𫝊兩階舞徽絃為和九臯鳴山林在昔多迂士畫史何
人有重名好託丹青留後日莫忘清獻舊家聲 廬陵
張光弼 三尺孤琴鶴一隻幽居絶似畫圖中朱絃度
曲徽音逺雪羽承歡舞袖空長夏薫風香蕙草清秋凉
月影梧桐何當掛錫蒼松上旦夕相過樂事同 括蒼
僧宗珂 幽人賦白駒卜築超山岡髙軒月初昇抱琴
坐其旁一彈舞𤣥鶴再彈相低昂性靜物亦純彼此形
相忘永懷南風操浩浩情何長撫卷三嘆息此道昭遐
[011-28a]
荒 吳興沙門至顯 公子㺯瑶軫仙禽振雪翎舞
時風過席彈處月當庭叔夜𫝊無譜浮丘相有經髙懷
似清獻千古足儀刑 方泉金彦禎真跡/
得琴鶴軒名卷志喜休文字句推敲穩摩詰丹青投
贈新山色江光寄深逺琴聲鶴韻總清真 更小軒
曰琴鶴解嘲真晉齋居已六齡軒名琴鶴足千春奪
胎換骨我何有借景生情師古人沈蘭菴得叔明聴/雨樓卷剏臨水樓
居因取為名/故有此結玉峯張丑青甫書
[011-28b]
王䝉畫宗李昇品在子昂子久之間近見顧氏著色
𤣥武修真一軸欵云黄鶴山/中王蒙畫落筆精微林深石潤足
稱用意之作與絹本天香書屋紙/本仙山修道一律遠勝雲道人藏松
峯圖也道人尚有水墨山水一幀雖草草勾斫而天
趣滿紙題云黄鶴山中樵者王蒙為聽雪舟主者畫
其篆文兩行亦瀟灑可喜耳 又聞王子蒙黄鶴山
居圖真跡落筆竒偉層疊無窮青城山人王璲題以
長謌亦甚可喜不讓雲林小隱圖也此本今在項氏
[011-29a]
北宋四名家李成為冠董源巨然范寛次之南宋則
劉松年為冠李唐馬逺夏珪次之勝國則趙孟頫為
冠黄公望王蒙呉鎮次之而董源黄公望尤為品外
之竒如馬遠夏珪呉鎮鄙性不甚見喜特以前人尊
崇之極故並列之篇中耳敢以就正真賞者 輓近
世談畫例推元人為第一流殊不知元人畫學無不
從唐宋名賢發源者但唐宋畫本真跡罕存好事家
多見臨本往往從而輕易之殊非尚友真賞之道也
[011-29b]
試舉一隅言之如王蒙山水其人物草樹烟雲烘鎖一
一傚倣李昇止皴法為稍異耳項氏藏昇髙賢圖卷
具在熟觀細閲足可印正舉世忽而不察有愧昔人
祭水先河後海之義矣 顧氏藏叔明松谿髙逸松
下温琴二幀紙本淺絳極佳苐前幀水亭中人物雜
㳫後幀山頭似屬平平畫難全美如此
聴雨樓圖卷 聴雨樓 玉雪坡 至正廿五年四月
廿七日黄鶴山人王叔明于盧生聴雨樓中畫生名恒
[011-30a]
字士恒時東海雲林生同在此樓 聽雨樓 雨中市
井迷烟霧樓底雨聲無著處不知雨到耳根來還是耳
根隨雨去好將此語問風幡聞見何時得暫閒鐘動雞
鳴雨還作依然布被擁春寒樵人張雨為廬山甫題至
正八年二月十一日 河濶樓低雨如洗祗疑聲在孤
篷底清晨倚檻看新晴依舊山光青滿几聴雨憐君隱
市中我憂徭役苦為農田間那得風波險朝朝愁雨又
愁風荆蠻民倪瓚 虚牖濛濛含宿霧瀑流磵響來何
[011-30b]
處江潮近向枕邊鳴林風又向簷前去挾水隨雲自往
還根塵不染性安閒多情一種嬌兒女淚滴天明翠被
寒至正廿五年嵗在乙巳盧士恒擕至緑綺軒見示輙
走筆次貞居外史詩韻以寄意云陶篷寄亭中人暨諸
名勝當不黙然也後十又八年四月九日瓚記 擬張
外史倪隱君聽雨樓詩韻 湘簾蹙浪縈香霧幽人髙
臥雲深處月明叢桂小山空疎烟白鳥滄江去浮沉里
社樂蕭閒大隱何妨市井間抛郤喧啾清洗耳草樓六
[011-31a]
月雨聲寒 塵生兩耳何由洗喜聽雨聲茅屋底灑然
心地自清凉靜對爐熏時隱几乾坤納納懸壺中硯田
霑潤稱書農也勝江湖風浪惡客舟飄泊怨秋風西澗
老樵蘇大年𨽻/古 倪隱君索和張外史聽雨樓詩走筆
二首答之 海氣雜嵐霧聽雨宜髙處風雨無時無倐
來又倐去摇摇心懸幡胡為不自閒老人曽聽雪無被
不知寒 頭白嘗不洗聽雨重屋底兩耳任喧聒坐隱
烏皮几筆耕墨畦中自適如老農二仙隔今古神交在
[011-31b]
閬風 堅白老人書于素行精舎 一榻春聲雨滿樓
杏梢微濕五更頭東風更緑江南岸賣劍家家盡買牛
荷氣香飄竹外樓雨聲滴碎采菱舟南風一夜生新
漲魚鳥還知此樂不 積雨生凉轉蓐收梧桐初霣滿
城秋鄰家不識余心樂也愛書聲在小樓 天地嚴凝
萬壑冰不堪寒雨洒孤燈一樓清氣尤宜雪紙帳生春
睡未能 曲江錢惟善 城市不著耳江湖留此心樓
髙人更靜惟有夜懷深醉翁 春雲靄江郭鳴鳩朝夢
[011-32a]
餘樓中風颯至煩抱淡云除厯厯樹頭亂蕭蕭忩影虚
如何門外水泥潦沒行車渤海髙啟題 山忩聽春雨
冷氣襲病膚鋪床閉齋閣衣被薰香爐風燈苦屢挑夜
茗更相呼煩囂悉屏逐妙理在跏趺憶子草樓底茲情
還有無齊郡張紳 承平時貞居張道師與雲林倪徴
君並以翰墨風致齊名呉中二人者亦雅相引重先君
子與貞居游最早予時以童子侍坐隅尚能領其風采
今先君久已棄諸孤貞居亦化去天下多故而予始得
[011-32b]
從雲林君游至正乙巳季夏之九日予謁君于盧士恒
氏之聽雨樓獲觀近製詩若畫冲淡雅古令人塵慮洒
然既而士恒出此卷徴題二君之作具在因賦存歿口
號附于卷末以寓感慨之思云 華陽洞裏烟霞秘靈
石山中草樹荒惟有小樓曽宿處年年春雨滿滄浪
黄冠野服神逾王畫筆詩篇老更竒白首故人無在者
小樓殘燭雨忩時 潯陽張附鳳 江雨飛來夜氣澄
小樓髙處冷于冰聲留蕉葉頻欹枕影亂簷花獨對燈
[011-33a]
遠客異鄉生白髪故人今夕擁青綾致君堯舜慚無術
思入湖天睡未能淮南馬玉麟 草樓聽夜雨春燈隔
重簾缾中新茗煮奩裏舊香添風佩潛歸浦雲璈亂綴
簷乍驚來湛湛更覺去纎纎頗被風相妬還疑雪與兼
喜隨漁艇泊愁怕客忩淹頭白盧徴士髙情苦未厭雲
門山人張紳重題 山風滿樓來雨脚耳底蕭蕭生遠
情還丹化鶴去句曲破屋無人住洛城酒停深夜蒼燈
在簾近餘寒濕葉鳴板上漆書空爪跡繞簷依舊落春
[011-33b]
聲觀張外史所題山甫盧隱君聽雨樓詩詞翰瀟洒令
人有超然之想噫故物也士恒其慎藏之四月三十日
王謙寫于客居 更深樓外何蕭瑟半帶滄江逺樹風
疑是千林霜葉下坐殘一穗燭花紅斯人雅致今安在
此夕幽懷孰與同老我題詩成感慨雨聲有盡思無窮
呉郡盧君山甫舊有聽雨樓山甫歿殆二十年而斯樓
尚存予抵呉惜不得見其人今其子士恒擕張外史所
題詩來示予覽之不勝感慨遂為賦此至正廿五年四
[011-34a]
月一日檇李鮑恂書 奉題聽雨樓 飛樓何凝隂雨
氣正含霧瀟灑集羣霤淅瀝散髙樹聲懸長風外坐想
當瀑布習喧久漸息靜聽乃真趣隂晴造化意年芳暗
中度白髪如散絲憑君寫幽素開封鄭元 雲林夜澄
寂有雨彌更佳漠漠著樹穩霏霏度簷斜入靜意所便
爭喧競浮誇弛張任槖籥細大無根芽妙運出元造至
理忘紛拏變化本因妄聲聞耳生瑕不如且置之攝心
靜無譁危坐不須寐呼童剪燈花臥龍山民王宥 層
[011-34b]
簷集飛霤深砌走鳴瀑餘聲殷天籟清氣入林屋風波
任喧洶燕坐瞑雙目寘身得蕭爽洗耳絶塵俗香穟鬱
水沉簾花映湘竹篝燈動春酌剪韭留夜宿與客對床
眠清談未云足金陵嚴瑄 幽人愛樓居燕坐風雨夕
髙簷瀉飛湍空除墮殘滴傾耳疑枕流屏喧時岸幘江
聲晚蕭蕭樹葉寒
境絶迹更佳趣澹情自適霽曉愜凭欄春深杏花色浚儀趙淑 一年過京口帆飛疾
如走半江疎雨隔篷聽瀉下驪珠三百斗一年過漢陽
[011-35a]
雪山翻怒瀧黄鶴磯頭泊船住醉聽秋雨眠西江一年
過東海急雨亂洒船忩外洞庭帝子鳴鈞天蓬萊仙人
鏘玉佩今年過長洲故人邀宿聽雨樓玉山顛倒恍然
醉一笑使我消離愁公本拏雲夫我亦聽雨客明朝天
晴當奮飛萬里天風振鵬翼淞上釣鼇生書于百花洲
上 勝國之季兵變之餘前輩翰墨存者無幾閒獲一
見如遇蜼彛兕敦不由不使人忻艶也聽雨樓詩句曲
外史及一時名流所作詞翰兼美亦希世之寶也呉中
[011-35b]
盧士恒父一日出示于余卷中作者多予故友茲覩其
翰墨儼若覿彼風度士恒宜珍藏之勿輕示于人焉洪
武二年春二月二日呉僧道衍 少年聽雨歌樓上銀
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天濶雲低㫁鴈呌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髩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
空堦㸃滴到天明 右竹山先生所賦之詞予偶獲觀
此卷因舉是詞誠甫俾書之卷末夫聽雨一也而詞中
所云不同如此葢同者耳也不同者心也心之所發情
[011-36a]
也情之遇于景接于物其感有不同者誠甫中年人有
樓聽雨吾意其與在僧廬之下者同其情誠甫乃曰吾
聽雨吾知在吾之樓而已遂書竹山姓蔣名㨗字勝慾
義興人卷中諸先輩之先輩詞之腔虞美人也韓奕
聽雨樓卷諸賢記 張雨字伯雨號句曲外史武林人
學道三茅峰而才名滿天下若虞文靖公黄文獻公咸
稱重焉先生妙于書人得片紙咸以為寶至今好事之
家多蓄之客至則相與為玩先生詩法黄太史清新髙
[011-36b]
邁不流于衆雖元氏翰林諸公亦自以為不逮也 倪
瓚字元鎮號雲林生無錫人家最饒而先生脱畧紈綺
一事于翰墨作為詩章妙絶一世人欲不服自不能不
服也虞文靖公張外史伯雨深相契焉然先生性癖傲
物多忤于時元末棄家業泛舟五湖三泖間興至則捉
筆冩烟林小景或竹枝偶流于市好事者爭貿之雖千
金不靳也 王蒙字叔明呉興人號黄鶴山人趙松雪
之外孫也素好畫得外氏法然不求妍于時惟任筆意
[011-37a]
以寓其天機之趣為文章不尚矩度頃刻數千言可就
君子咸以豪士目之 蘇大年號昌齡揚州人元翰林
編修天下亂寓姑蘇為文章有氣不喜衰颯江海襟懷
亦人中之豪也 饒介之號醉翁江西人元氏衰寓姑
蘇以跌宕自任攻于書君子評之者謂渠不减懷素至
今人家有之 周伯温號玉雪坡饒州人為人慎重為
元氏左丞天下亂流寓胥臺而無所就然妙于古篆得
趙文敏公遺意字頗肥而玉潤可愛士君子至今寶之
[011-37b]
錢惟善字思復松江人元末進士精于詩得杜子美
法不苟作作必致其妙 張紳字仲紳濟南人慷慨激
烈不瑣瑣于世事作為詩文雖不經意而自成一家能
議論終日亹亹不休葢北方豪傑之士也歟為本朝浙
江布政而歿 馬玉麟髙郵人元氏為長洲縣尹有政
聲括蒼鄭明徳先生有碑卒于偽呉 鮑恂字仲孚嘉
禾人元氏乙亥科易經進士為本朝文淵閣學士為人
慎重不可狎而學行名天下有學易舉隅行于世後以
[011-38a]
事累卒于外 趙淑字本初紹興人元氏乙亥科書經
進士撰龍馬賦為時所稱許先生性耿介不易與人交
交必久為本朝太學博士而歿 張羽字來儀一名附
鳳與髙啟行輩也治易工于文文學歐陽子甚縝密宛
轉可愛雖前輩自謂不及也君本潯陽人元氏亂寓湖
州為本朝太學博士而歿 道衍字斯道姓姚氏姑蘇
人宏才茂思為時所稱與張來儀髙季迪輩為文辭相
頡頏而澡思浴徳則非諸君所能及故天下皆以參寥
[011-38b]
子潛目之皇上龍興以贊佐功封少師賜名廣孝葢又
與元之劉秉忠並稱云 髙啟字季迪姑胥人身長七
尺而好于詩得唐人體裁語精而意圓句穩而情暢雖
前輩有所不及焉為本朝編修官後歸家卒 王謙字
鳴吉姑胥人以春秋學為府學教授 王宥字敬助與
髙啟游能為文 陶振呉江人有詩才然性不羈人或
易之 韓奕字公望呉之良醫也好與名僧游所云蔣
竹山者則義興蔣氏也以宋詞名世其清新雅麗雖周
[011-39a]
美成張玉田不能過焉 右聽雨樓詩卷其間所載皆
一時名士誠可寶也然予觀此卷而人品有三其至髙
者聞而知之其次者事而知之其至次者交而知之若
伯雨張公元鎮倪公其殆最髙聞而知之者歟自叔明
先生以下予髫年曽事之自來儀以下予少年時曽交
之總若干人皆能以文章名世者也然自衍公外多乾
沒無聞至如伯雨元鎮二先生若精金美玉不可冺滅
况其負超邁之才遺世獨立髙潔無累周覽六合盡大
[011-39b]
觀而無遺乎予㓜在鄉里時嘗聞呉城盧士恒家存此
卷欲一見而不可得見者無不愛惜今吾友沈誠甫偶
得之誠可賀也誠甫寄至京命予題始得一覽焚香展
卷清風凛然使人毛骨頓爽予復何言姑述卷中作者
諸先輩出處大畧以為諸賢記誠甫姓沈名睿號存耕
有才識善吟詩好與賢士大夫游予之布衣交然則觀
斯卷者當仰其清風素範益勵其徳哉勿以吾言為謬
矣時永樂五年嵗丁亥二月初吉翰林侍讀學士奉訓
[011-40a]
大夫錫山後學王達善識 右聽雨樓詩畫一卷元季
及國初諸名公為吾蘇盧山甫父子之所作也永樂間
流落錫山沈誠甫嘗求王内翰達善記卷中諸公出處
之大畧藏之以為至寶中念淳熬擣珍非遇易牙不足
以知其味之美雲門韶濩非遇師曠不足以知其音之
妙使後或非其人其不視為篋中之故紙而覆諸醤瓿
者鮮矣聞吾相城沈翁孟淵博雅好古其子若孫多賢
而且才必能賞鑒乎此可以寶藏于永久不逺百里特
[011-40b]
來奉翁翁一見之喜乃以厚禮答之既而即瀕溪小樓
扁以聽雨置卷坐右暇日輙游玩諷詠怳若接諸公之
光儀而聆其謦欬也一時名人勝士登斯樓披斯卷未
嘗不心醉神怡斯樓之名遂擅勝于東南是雖翁之髙
致所就然亦豈不以斯卷之所在乎或曰諸公無恙日
翁多親炙之者惜乎斯卷不為翁作而為盧氏故物也
予謂不然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豈為魯國之制耶
魯之先公所得分器子孫世守之以為至寶也斯卷也
[011-41a]
其璜也其繁弱也翁之子孫寶而守之又奚知其為盧
氏物耶翁之孫啟南出以示予僭贅于左方云成化庚
子清明日長洲陳頎識真跡/
王叔明惠麓小隱圖卷是晚嵗筆後人中分為兩其
前半圖上有叔明字欵及重題詩畫法極古惜後名
人題詠並一手𨽻古録附于後其名人原寫詩篇郤
在後半圖卷二本雖屬真筆而各有缺䧟詳觀題識
葢為孟叔敬作也今前半圖卷尚藏太原王氏予曽
[011-41b]
再閲苐後半圖卷不知流落何所當留心細訪以㑹
其全亦勝事也
王叔明小畫一幀首題巖居髙士次題黄鶴山人王
蒙為雅宜山中陳惟寅畫筆法秀雅積墨清潤㸃染
之間咫尺千里自非胸襟灑落心手和調斷斷不能
以成斯圖益知名下無虚士觀此真跡殊覺偽者甚
可笑也同時倪鄭二公各有詩題額云㓜輿丘壑未
忘情萬疊青山照眼明儗向畫圖深處住一簷鼂日
[011-42a]
聽松聲遂昌尚左生筆精墨妙王右軍澄懷臥游宗
少文叔明絶力能扛鼎五百年來無此君倪瓚其後
叔明自題選體一首斷續不可以句惜無王集參補
附此今圖尚藏陳公雲仍處苐恨紙弊墨殘粗存梗
槩正猶隔霧看花惟想像神妙耳信乎畫法之工也
叔明又有南邨草堂圖一軸亦為陶九成作紙本
淺絳色脱盡畫家蹊徑純以逸趣發之品在林泉清
賞之上今在項氏 又見瑯琊王氏舊藏叔明阜齋
[011-42b]
圖卷計兩幅布景一正一背皴法簡淡落筆尤古沈
啟南題以長歌元美翁故物也今在陳仲醇家
古今畫題逓相創始至我明而大備兩漢不可見矣
晉尚故實如顧愷之清夜/游西園之類唐飾新題如李思訓仙/山樓閣之類宋
圖經籍如李公麟九歌馬/和之毛詩之類元寫軒亭如趙孟頫鷗波/亭王蒙琴鶴軒
之/類明製别號如唐寅守耕文璧菊圃瓶/山仇英東林玉峯之類五等皆可覽
觀惟軒亭最為風雅向見倪瓚耕漁軒卷一本作王/䝉聴雨樓
卷/名賢往矣堂構墟矣而徐一本/作盧氏昔年佳勝恍然
[011-43a]
在目誰謂書畫一小技于道未為尊耶
王叔明洪武初為泰安知州泰安㕔事後有樓三間正
對泰山叔明畫泰山之勝張絹素于壁每興至輙一舉
筆凡三年而畫成傅色都了時陳惟允為濟南經厯與
叔明皆妙于畫且相契厚一日胥會值大雪山景愈妙
叔明謂惟允曰改此畫為雪景可乎惟允曰如傅色何
叔明曰我姑試之以筆塗粉色殊不活惟允沉思良久
曰我得之矣為小弓夾粉筆張滿彈之粉落絹上儼如
[011-43b]
飛舞之勢皆相顧以為神竒叔明就題其上曰岱宗密
雪圖自誇以為無一俗筆後惟允固欲得之叔明因輟
以贈陳氏寶此圖百年非賞鑒家不出松江張學政廷
采好竒之士亦善丹青聞陳氏蓄是圖往觀之臥其下
兩日不去以為斯世不復有是筆也徐武功尤愛之嘗
謂客曰予昔親登泰山是以知斯圖之妙諸君未嘗登
其妙處不盡知也後以三十千歸嘉興姚御史公綬未
幾姚氏火作此畫亦付煨燼惜哉都元敬/談纂
[011-44a]
吾家周砥銅官秋色畫卷後元人題詠極多今為嚴
道普氏購去矣
[011-44b]
清河書畫舫卷十一上
[011-45a]
欽定四庫全書
清河書畫舫卷十一下
明 張丑 撰
元
倪瓚
師子林圖 黄鶴山居圖 山隂丘壑圖 龍
門獨眺圖 髙進道水竹居圖 惠山圖 春
山嵐靄圖 春林逺岫圖 鶴林圖 隔江山
[011-45b]
色圖 逺樹石岫圖 溪山仙館圖 雅宜山
齋圖 樹石平逺圖
倪雲林先生一生不畫人物惟師子林圖有之亦罕
著色者自髙進道水竹居圖外似聞徐太常藏山隂
丘壑圖一軸絶細而有風韻然未之見也 倪髙氏
鶴林圖卷為周𤣥真作舊藏華文伯家今在董𤣥宰
處欵云鶴林圖為元初畫瓚後有元鎮靈鶴詞并鄭
洪來見心胡若思文徴仲等詩贊而董𤣥宰跋之甚
[011-46a]
詳前後凡十有八人云其畫前作逺山一帶中作疎
林七株復有方壇一鶴一雖蕭疎小筆而逸趣無涯
真仙品也靈鶴辭後題名書/倪作郳亦屬創見
倪迂師子林圖自跋 余與趙君善長以意商確作師
子林圖真得荆闗遺意非王蒙所夢見也如海因公宜
寶之懶瓚記癸丑十二月真跡及後有董元宰太史跋/尾弗 録云趙善長名元别
號丹林畫師董源其遺跡流傳葢寡世極貴之誦又/見倪迂天香深處短卷畫法尤精題識娓娓可
倪元鎮師子林圖一卷書法娟秀跋語清真所畫柴
[011-46b]
門梵殿長廊髙閣叢篁嘉樹曲徑小山以及老僧古
佛無不種種絶倫止墻角一株梅似屬累筆春秋責
備賢者予為作此品題正使瑜不掩瑕方是迂翁真
相知耳此卷題詠幾及百人今皆佚去矣其/朱性父手録副本一帙幸尚存云
又見倪髙士山水小册一幀拍塞滿紙筆墨清竒右
方題欵兩行詞曰雲林子畫丁未八月别有文徴仲
太史一詩寫作對題可覓元鎮詩帖改裝袖卷展玩
也
[011-47a]
傳聞倪迂尚有贈王耕雲山居圖卷極為詳整在新
安士人家渇欲一見而未能至今尚在夢想記此以
俟
倪雲林山隂丘壑圖跋 雲林生平不作青緑山水僅
二幅留江南此其最精者也若近若逺若濃若淡若無意
若有意殆是西施輕粧臨緑水不勝其態倉卒見之靡
不心折據題初寫寄趙士瞻後入鄒惟一家惟一所託
以歿者書法亦遒婉雅勝其生平時王世貞題弇州山/人四部
[011-47b]
稿/
雲林著色山水當以山隂丘壑為最城東水竹居次
之如春江暮靄等製直是贋鼎未可以甲乙論也
雲林水竹居圖 至正三年癸未嵗八月望日髙進道
過余林下為言僦居蘇州城東有水竹之勝因想像圖
此并賦詩其上云僦得城東二畆居水光山色照琴書
晨起開軒驚宿鳥詩成寫硯沒游魚倪瓚題 好在雲
林一老迂畫圖寄到玉山居自來王謝原同調宜向城
[011-48a]
東共讀書龍門良琦 不見倪迂二百年風流文雅至
今𫝊東城水竹知何處撫卷令人思惘然徴明真跡良/右方
琦詩題本身上徴明詩參箋書/也下有沈恒吉項元汴收藏印
王廷珸擕示雲林僦居城東圖小幀青緑滿幅全師
董源其上小楷詩題極精無能識者張丑廣徳特定
為天下倪畫第一即舉世非之不顧也乃述贊云
晚閲倪筆百千抜一余方盛夸舉世共譁作者固難
知亦不易僦居擅塲鑒定斯至 峕萬厯丁巳三月
[011-48b]
廿日書 余初收蓄啟南仙山樓閣袖卷人多致疑
焉賴久而論自定既又識抜海岳寶章世皆駭異之
未幾而品日髙乃今賞鑒元鎮僦居城東矮幅雖家
喻户曉弗信也鮮有不非笑之者然不笑不足以為
道嗚呼安能起三公于九原與之面相印可耶 元
鎮書法本自遒勁旋就清婉畫品原初詳整漸趨簡
淡世人但尚老筆紛披而不知其蚤嵗之精細陋矣
哉 至正癸未元鎮時年四十有三為進道寫青緑
[011-49a]
細山水筆意倣傚荆闗兼有董巨遺意而上方小楷
題詠全師歐陽率更自非尋常卷軸之可比擬古語
云其造愈微其知愈寡信然哉
倪真君惠山圖 至正五年三月八日元素先生來林
下瓚乃賦詩曰呉淞江水春映空波浪沄沄霞影紅畊
田鑿井居其左令我長懷甫里翁夢見維舟江畔柳剥
啄敲門散杯酒整冠起接平生歡石逕蘭芳重擕手雨
後共行林下正見惠山先生命瓚寫之畫訖因書此詩
[011-49b]
于上張外史陳先生見之必大笑也倪瓚記 佳樹隂
森欲礙空畫成夜落燈花紅絶憐帶經自鋤者未忍竟
别天隨翁汾湖春雲散髙柳湖水微茫緑于酒翁歸天
末見青山臨風莫負揮絃手陳方用元鎮詩韻題其畫
上真跡/
雲林倪瓚蚤年書法精美其在至正初元者妙有大
令遺風苐指頂已上大字便不能工是亦尺有所短
也
[011-50a]
春山嵐靄圖 東海倪瓚寫春山嵐靄贈仲章沈君至
正九年三月一日 秀色雲林畫未乾一峯天柱倚蒼
寒玉人只隔輕烟靄三尺圖中正面看 元鎮此幅又
入巨然之室謂二米所不逮也張雨閲 九龍峯上雨
雲乾影落棲神澗水寒不是天機飛墨妙何由寫入畫
圖看 畫固妙矣謂二米所不逮然乎鄭元祐 露草
雨苔青不乾牀頭澗水夏生寒𫝊經長史揮毫處只作
當時舊宅看南澗實張君/舊業故云倪瓚真跡/
[011-50b]
厯觀雲林畫蹟求其氣韻生動者當以春山嵐靄為
冠其拍塞滿幅不必言而烘鎖潑染尤異世以清逸
見賞何足以盡倪君耶
倪元暎春林逺岫圖 我别故人無十日衝烟艇子又
重來門前積雨生幽草牆上春雲覆緑苔 斷送一生
棋局裏破除萬事酒杯中清虚事業無人解聽雨移時
又聽風 沒逕春泥不出門山烟江霧晝長昏糟床聲
雜茅簷雨破卻隂寒酒自温 郯子論詩冀北空晤言
[011-51a]
千里意常同待晴紫陌堪縈手行咏山光水影中 至
正十四年二月廿五日雨郯君九成賦絶句四首云杏
花簾幙看春雨深巷無人騎馬來獨有倪寛能憶我黄
昏躡屐到蒼苔 春色三分都有幾二分已在雨聲中
牆東兩箇桃花樹恨殺朝來一番風 十日春寒早閉
門風風雨雨怕黄昏小齋坐對黄金鴨寂寞沉香火自
温 春寒時節病頭風惆悵年華逝水同世事總如春
夢裏雨聲渾在杏花中倪瓚留宿髙齋篝燈為寫春林
[011-51b]
遠岫圖并次韻四詩題畫上時夜漏下三刻矣佩韋齋
中書倪雲林集朱𫝊聞此畫在/浙西石門 家未及見
倪元鎮畫隔江山色小幀 至正辛丑十二月廿四日
徳常明公自呉城將還嘉定道出甫里捩柁相就語俯
仰十霜怳若隔世為留信宿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
者甚似為僕發也明日微雪作寒户無來蹟獨與明公
逍遥渚際隔江遥望天平靈巖諸山在荒烟遠靄中濃
纎出沒依約如畫渚上疎林枯柳似我容髪蕭蕭可憐
[011-52a]
生不能滿百其所以異于草木者獨情好耳年逾五十
日覺死生忙能不為撫舊事而縱遠情乎明公復命畫
江濵寂寞之意并書相與乖離感慨之情悰徳常今為
嘉定同知于民有惠政即昔日之良常山人也朱陽館
主蕭閒仙卿倪瓚言真跡/
倪元鎮遠樹石岫圖 正月十四日舟過呉江第四橋
大風浪中貯水一瓢而去乃賦小詩曰松陵第四橋前
水風急猶須貯一瓢敲火煮茶歌白苧怒濤飜雪小停
[011-52b]
橈是夜泊舟呉江城外人家水月皓然與希言理詠久
之明日題壁詩曰人家住近江城外月色波光上下天
風景自佳時俗異泊舟閒詠白雲篇十五日與希言謁
三髙祠望江上諸山為寫隔江山色圖并賦詩贈别白
鷗飛處夕陽明山色隔江眉黛横試看三髙祠下水悠
悠中有别離情十九日雨留陶篷戲寫逺樹石岫并録
三詩用發一笑倪瓚真跡/
雲林手寫顧仲瑛小像白描師李伯時左方有雲林
[011-53a]
題識仲瑛亦自題其上此幀向藏秀水項氏今不知
落誰家矣
倪雲林溪山仙館小幅絹本水墨神品全師荆浩遺
法以成之其上小楷詩題極佳定在汀樹遥岑之上
新都徐晉逸酷嗜倪畫所收不下廿圖當以此幅為
其秘篋之冠苐公紀年云嵗辛亥作峕年七十有一
不應書法如此精謹耳 又見元鎮髙士幽澗寒松
圖詠按題乃是寫贈周遜學者詳其風格葢晚嵗筆
[011-53b]
也此圖收藏得地紙質如新筆墨精好神采煥然舊
為何元朗故物今在溪南呉氏江南人家以倪畫有
無為其清濁政為此等尤物品定耳 倪元鎮林亭
秋霽直幅在震澤王氏筆墨生動奕奕有神兼得元
鎮四題品上上 倪迂元文館圖竒峯古木圖桐里
夕凉圖並在王氏竒跡上上
雅宜山齋圖 靈巖對植雅宜山穹林巨石臨蒼灣若
翁遁跡在其麓有子讀書常閉闗松根茯苓拾可煑林
[011-54a]
下慈烏去復還寫圖愛此錦步障白雲紅杏春䦨斑至
正乙巳五月廿三日句呉郳瓚畫雅宜山齋圖賦詩以
紀嵗月真跡/
雲林子雅宜山齋圖為陳徴君惟寅作巨幅妙絶層
累無窮非晚年減筆可比不腆常語同志曰雲林最
號古淡非層疊則神不暢石田素稱蒼勁非細潤則
妙不顯余品兩公畫筆左右其袒以此
元倪迂樹石逺岫圖 余嘗見常粲佛因地圖山石林
[011-54b]
木皆草草而成逈有出塵之格而意態畢備及見髙仲
器郎中家張符水牛圖枯柳岸石亦率意為之韻亦殊
勝石室先生東坡居士所作樹石政得此也近世惟髙
尚書能領畧之耳余雖不敏願彷象其髙勝不能盤旋
于能妙之間也因新齋髙士持仲傑周君紙素來索寫
樹石逺岫故云至正己亥六月廿四日瓚真跡府此畫/茂實 君所
購後歸之王氏小府君又有倪/迂霜林湍石圖 幅清逸不凡
倪元鎮贈徐耕漁詩卷 八月七日偕耕雲叟訪耕
[011-55a]
漁隠者風雨寂寥中為留三日日有圖書筆硯之樂
九日耕隱賦詩見贈輙次韻奉答 瓚再拜 耕雲同
一笑也 雲臥雨聲集庭樹颯以秋身同孤飛鶴心若
不繫舟燕爼登松菌匏尊㪺澗流蘭芳日凋悴吾生行
歸休不作螻蟻夢游神鳳麟洲青山澹相對白髪忽滿
頭仙去雲冉冉鳳鳴竹脩脩諒哉伐木詩鳥嚶尚相求
居呉二十載未及茲山游君才如鮑謝摛辭亦云優懽
然敬愛客能不為爾留桑土夙所徹户牖何綢繆地無
[011-55b]
車馬塵路轉巖穴幽既晴引飛屩回望林間樓 嵗癸
丑中秋日寫 題耕漁軒 溪水東西合山家髙下居
琴書忘産業蹤跡隱耕漁積雨客留宿新晴人趂墟厭
喧來洗耳清泚遶前除 僕來軒中自七日至此凡四
日矣風雨乍晴神情開朗而又與耕雲耕漁笑言娯樂
如行玉山中文采自足照暎人也喜而復賦此詩十日
瓚真跡/
東岡草堂圖者倪清閟蚤年筆也作于戊寅七月時
[011-56a]
年三十有八耳其題語凡三十字絶不類盛年之筆
故楷法尚未成就乃是寫贈希賢髙士者草亭中人
物有二面部衣紋極細自非秋林野興之比本身上
有張天雨題咏參箋上有杜瓊呉寛楊循吉三詩原
係周原已故物轉入劉廷美齋中樹石髙古人物秀
雅真劇跡也近歸溪南呉氏聞其家尚有汀樹遐岑
小幅呉淞山色大軸並是元鎮極品未及見之至今
尚在夢想
[011-56b]
倪元鎮秋林野興圖詠 余既與小山作秋林野興圖
九月中小山擕以索題憶八月望日經鋤齋木犀盛開
因賦下韻今年自春徂秋無一日有好興味僅賦此一
長句録左方 政喜秋生研席凉卷簾微露凈琴張林
扉洞户發新興翠雨黄雲籠遠床竹粉因風晴靡靡杉
幢承月夜蒼蒼焚香底用添金鴨落蕋仍宜副枕囊己
卯秋九月十四日雲林生倪瓚 今年嵗在甲午冬十
一月余旅泊甫里南渚陸益徳自呉松歸擕以相示葢
[011-57a]
藏于其友人黄君允中家余一時戲寫此圖距今十有
六年矣對之悵然如隔世事也瓚重題其左而還十九
日 晻靄生清暉空𡨕照秋影遐眺修亭虚一覽心已
領陸繼善真跡/
右畫草亭中作人物二亦自佳所惜紙敝墨渝不稱
神明煥然耳或云倪迂生平不畫人僅龍門僧荆蠻
民二幅有之恐未必然 按此圖與東岡草堂僅隔
一嵗何得書法相懸若此
[011-57b]
越石舟中瞻對著色僦居城東圖是雲林絶品為之
喜而不寐追憶昔年曽于王百谷半偈菴中獲觀李
易安一翦梅詞真跡係清閟閣舊物欣然㑹心敬步
元韻填成一闋以志之玉峯張丑廣徳書 生怕寒
蟬碧樹秋遠訪雲林天際歸舟城東山色畫無儔僦/得
城中二畆居雲林詩也時髙進道寓玉/山之真義與顧阿瑛為隣寫圖奉贈云坐對心飛故
國樓畫圖寄到玉山居良琦詩也丑本玉/山人浮居婁水讀詩感歎故有此結 還羡雙
谿解北流泛覽山隂山隂丘壑圖亦/為雲林生筆銷釋牢愁凌雲
[011-58a]
健筆果清幽二士題頭十倍龍頭蓻林舊有畫狀元/之目故以龍頭為
喻/峕庚申人日
雲林作畫惜墨如金至無一筆不從口出故能色澤
膩潤後人刻意摹擬雖形體畧同其精神終不及也
張伯雨題倪迂畫云無畫史縱横習氣予家有此幀又
其自題師子林圖云予此畫真得荆闗遺意非王蒙輩
所能夢見也其髙自標置如此又顧謹中題倪迂畫云
初以董源為宗及乎晚年畫益精詣而書法漫矣葢迂
[011-58b]
書絶工緻晚乃失之而聚精于畫一變古法以天真幽
淡為宗要亦所謂漸老漸熟者若不從北苑築基不容
易到耳縱横習氣即黄子久未㫁幽淡兩言則趙呉興
猶遜迂翁其胸次自别也畫説/
張雲門古木顧定之疎篁小幅而楊鐡崖題之足稱
三絶向後倪元鎮駢紙右方為添秀石連絡樹頭竹
葉兼題識淋漓大竒
越石又示雲林雨後空林生白烟大幅戊申三月五
[011-59a]
日為周拙逸作縱横滿紙層疊無窮且設色脱化較
城東水竹居小景尤覺漸近自然當為迂翁晚年第
一名品本身後有張雨袁華陸顒周南老題詠其錢
仲益顧禄王達張樞等絹素詩頭亦楚楚可愛生平
所見倪畫此其指不多屈者矣越石為人有才無行/生平専以説諞為事
詐偽百出而頗有真見余故誤/與之游亦雞鳴狗盗之流亞也
倪迂畫在勝國時可稱逸品昔人以逸品置神品之上
厯代惟張志和盧鴻一可無愧色宋人内米襄陽在蹊
[011-59b]
逕之外馬和之超格律之中餘皆從陶鑄而來元之能
者雖多然率承宋法稍加蕭散耳呉仲珪大有神氣黄
子久特妙風格王叔明奄有前規而三家未洗縱横習
氣獨雲林古淡天然米癡後一人而已秘笈/
倪雲林清閟閣所藏 王大令洛神十三行 陶隱居
畫版帖 僧智永月儀帖 禇河南楷書千文 張長
史秋深帖 米南宫寶章待訪録 趙承㫖小楷過秦
論 張僧繇星宿圖 呉道子釋迦降生像 常粲佛
[011-60a]
因地圖 荆浩秋山 李成茂林逺岫 董北苑河
伯娶婦 李公麟三清圖 米南宫海岳菴圖 馬和
之小雅六篇圖 右方一册十五卷乃公朝夕展玩者
也清閟/目録
賞鑒書畫要訣古今不𫝊之秘大都有四特為拈出
書法以筋骨為神不當但求形似畫品以理趣為主
奚可徒尚氣色此其一夷考宣和紹興明昌之睿賞
弗及寶晉鷗波清閟之品題舉一例百在今猶昔此
[011-60b]
其二只有千年紙曽無千嵗絹收藏家輕重攸分易
求古淨紙難覔舊素絹展玩時真偽當辨此其三名
流韻士競以倣傚見竒取重通人端在于此俗子鄙
夫専以臨摹藏拙遺譏有識豈不由茲此其四是故
善鑒者毋為重名所駭毋為秘藏所惑毋為古紙所
欺毋為搨本所誤則于此道稱庶幾矣
丑按元鎮卒于洪武甲寅冬叔明卒于洪武乙丑秋
在其後十有一年而畫本流𫝊者元鎮較叔明稍夥
[011-61a]
良由筆法煩簡不同故也近閲張無為天師所贈周
鍊師鶴林之圖用洪武壬午秋署名乍對似屬後人
偽題而不知永樂正位詔以建文四年通為洪武之
嵗葢實當時追叙豈為
欵耶補遺
髙克恭
髙士安字彦敬回鶻人居官公暇登山賞覽故湖山
秀麗雲烟變滅藴於胸中發於毫端自然髙絶其峯
[011-61b]
巒皴法師董源雲樹學米元章品格渾厚元朝第一
名畫也
髙尚書夜山圖 萬松嶺畔中秋夜况是樓居最上方
一叚江山果竒絶卻看明月似尋常髙克恭為公畧作
敬題彦敬郎中為公畧年兄所作夜山圖 髙侯胸
中有秋月能照山川盡毫髮戲拈小筆寫微茫咫尺分
明見呉越樓中美人列仙臞愛之自言天下無西忩雨
暗政愁絶燈前還展夜山圖呉興趙孟頫 呉越蒼茫
[011-62a]
咫尺間尚書能畫夜看山塵銷海市露初下雪積江沙
潮始還坐上賦詩誰絶唱夢中化鶴或臨闗髙情久逐
年華盡秋樹寒波愧妙顔虞集 善畫尚書髙彦敬能
詩學士趙子昂兩翁秋興江海動一尺夜山呉越蒼霜
松霧㙮參差見野水寒沙𣺌漭長山忩撫卷應惆悵却
憶東坡賦雪堂林泉生張樞 靜夜江山呉越中髙侯
筆力壓晴空雲開海闊波濤壯月照城池氣象雄髙閣
有人通北極平林落木下西風誰知墨妙留塵世二老
[011-62b]
風流萬古同臨川漕山雄覺 彦敬郎中髙君讀書窮
理外留心繪事所謂呉裝山水者尤得意焉左右司秩
滿之後閒居武林不求仕䆠日從事于畫心愈好而技
愈進雖専門名家有弗逮也行省照磨李君公畧性冲
澹樂山水寓居呉山之巔南嚮開小閣俯瞰錢塘江及
浙東諸山厯厯可數如几案間物彦敬每相過未嘗不
留連徙倚以展清眺公畧謂夜起登此閣月下看山尤
覺殊勝彦敬聞之躍躍以喜遂援筆而為是圖公畧持
[011-63a]
以示予且請著語因賦錢塘夜山圖歌一篇書之左方
聊為道其梗概云 常人畫山皆畫山青天白日摹何
難中郎畫山作夜景沆瀣滿空生筆端雲散月皎皎山
長江漫漫近山龍虎踞逺山眉黛彎江南與江北碧玉
紛孱顔千崕無人萬壑靜只有謫仙之裔獨坐臨飛欄
幅巾不畏風露冷得句杳在蒼茫間㑹稽秦望道途近
雁蕩金華天地寛穹林羅叢祠曲暗鬼所寰涴涴燈火
收唯見烟中竿佛塔如巨靈被甲峩寶冠巍然柱天立
[011-63b]
威猛恭而安相對兀不語色並星茫寒似憐騷人孤詎
為非類千日入慝將作特來衛詩壇遂覺嵌嵓魑魅魍
魎走皆盡攝衣縱歩危巢更可栖鶻攀不知中郎何從
得是本祗因曽向呉山小閣忍睡觀更闌天下江山有
如此杭州城中人得看人得看知者少競利爭名昏復
曉豪家翕翕恣歌歡下户營營急温飽萬象横陳棄若
遺東門爼豆鶢鶋鳥若非髙李相與拈出付後來暴殄
天物誠堪哀 至元甲午陽月望日徐琰子方父跋於
[011-64a]
武林官舎之芳潤堂號容/齋 世人看山在山下李侯看
山向絶頂世人畫山畫白日髙侯畫山摹夜景絶頂看
山山更竒夜景摹出人少知逺山蒼蒼近山黒巖樹厯
厯汀樹微天髙露下暮潮息月明一片江寒遲藏深樂
淵潛驚定安林棲耳絶城市喧心息聲利機古人無因
駐清景髙侯有筆能奪移容翁復作有聲畫冥搜天巧
為補遺後來知有李侯之徳髙侯畫千年人誦容公詩
鮮于樞漁陽人至元渡江始學/書字伯機號困學齋 錢塘城中呉山髙右
[011-64b]
背湖水前江濤江南江北山週遭隱若廢堞縁空壕山
椒樓居湖海豪晝趨省垣坐郎曹夜歸凭欄呼濁醪維
時江月明秋毫羣動一息沉譁囂山如聚米樹如蒿刹
竿離離如桔橰江流無聲夜滔滔風帆何處藏千艘下
窺萬垤埋腥臊政夢膏火相煎熬攝身便擬虚空逃東
將入海臨鯨鼇昔年采石披錦袍蕩兀未免隨輕舠近
者觀潮蹋江臯却恨管籥重門牢何如坐忩寂不遨一
覽不費躋攀勞兔蟾西飛首重搔寫留尚賴中山毛鉅
[011-65a]
公賦詠追風騷江山動色矜袞褒野客嗜山逾老饕展
卷物色分殘膏快剪已具并州刀不須汗漫期盧敖虎
林盛彪嘗教授官館于伯機/太常家清介可重 人知麗日江山竒月中
更竒人不知古今畫手不能畫髙侯能畫兼能詩風流
文采乃如此筆意所到神莫窺琉璃宇宙入萬象清寒
周匝天四垂羣鴉已息漙露下一鴈不度行雲遲龍飛
鳳舞又千里一起一伏相追隨潮來不見江吸海但見
夜壑寂寂舟無遺廢宫隱約認孤塔長竿髙下標叢祠
[011-65b]
俯觀下界萬屋如鱗次其間醉夢覺者誰金城樹老嵗
月往昆明刼盡天地移匆匆呉越已陳迹丹青解寫興
亡悲虞山禹穴㑹稽路蒼蒼凉凉隔烟霧平生慣向圖
中游老我臥遊無勝具昏花疑是雪欲晴剡溪直在無
山處何人説與李將軍太清豈必留微雲毫端巽二肻
一掃清光應更餘幾分天然人境兩相值樓頭白也思
不羣胸中雲夢可八九呼吸沆瀣歸雄文虎頭著我坐
巖壑書忩半席一詣君舟中不須覔謝尚詩成三誦君
[011-66a]
當聞北村民湯炳龍頓首淮人居杭授同/知以文學名 越山蒼蒼
秋月白江水無聲羣動息此時此景天下無縹緲飛樓
人獨立昔人清賞政爾同苦道丹青摹不得請看此紙
定何如卷取素縑三百尺呉興姚式題 李侯登樓見
明月清景曽持向人説髙侯忻然為作圖剡藤半紙吞
呉越西風八月天氣凉白露亂下濃如霜萬井鱗鱗閟
蟻穴羣峯㸃㸃陳雁行鳳凰翺翔貙虎踞斗牛光射潛
蛟怒方驚晝色辯羽毛尚覺逺林帶烟霧嵯峨孤塔撐
[011-66b]
雲霄坐令王氣東南銷玉宇璚樓在何許髙低草樹寒
蕭蕭隂陽剖割太樸散天地悠悠昏復旦江山千古月
千古中秋看月人幾換丹青之筆何代無此夜此山應
難摹侯能胸次發新意傾泄造化皆無餘二公生來不
同地燕魯相望各千里偶然一笑呉山巔城中明日𫝊
清事清事城中人得知造化妙處人莫窺唐人兼重廣
文畫輞川况有摩詰詩李侯李侯君寶之錢塘屠約再
拜字存博號月汀杭人/常作教授以詩名 郎潛暇日多㝠搜夜深獨上
[011-67a]
千尺樓天回海立月政濕風起雲湧山疑浮縈青繚白
互變滅浮嵐飛露寒颼飀潛虬栖鶻聲磔磔山鬼木客
鳴
城中癡兒方囈語有夢不到千山幽遥岑寸碧目力遠欲遡汗漫凌風游髙侯落筆萬象泣寫出千古
蒼茫愁無聲詩與有聲畫一夕異事𫝊南州玉琴在膝
酒在手欲寫天籟無莊周慿誰為問華表鶴城郭人民
今是不弁陽周密頓首山東傖父字公謹/號草忩樞密之子 樓據呉山
背倚髙寒塵飛不到越山相對老月騰輝羣動息獨坐
[011-67b]
清分沆
更滿聽潮聲澎湃醉裏詩成神鬼泣景蒼凉又在新詩外渾忘却功名債 慿誰妙筆能圖繪羡中
郎前身摩詰宛然心㑹拈出清宵無限意半幅溪藤光
怪方信有人間仙界雲淡天低竒絶處笑僧殊未識丹
青在留此軸誇千載廬陵李震敬題 呉山面滄江中
秋氣颯爽樓居謫仙後公退謝塵鞅孤月出海上髙懷
一俯仰佳哉髙侯畫得意超象罔我來秋向晚月色寒
莽蒼山遠落木凈風髙怒潮響奔騰萬雲氣忽駕蒼虬
[011-68a]
上平湖雨翻江𣺌𣺌波蕩槳回思圖畫時嵗月倐已往
山川更晦明隂陽遞消長人生何獨勞局促老穹壤我
將乗倒景千載縱清賞松喬遺世人一笑凌烟像巴西
鄧文原題 絶愛樓居臥看山照人秋月入樓寒秪今
此景那能得時展新圖對月看大梁趙孟籲書字子俊/松雪親
弟官至/提舉 等閒呉越在毫端疊巘微茫月影寒一曲危
欄人獨倚江山渾作夢中看山隂脩竹王英孫前宋端/明殿學
士之子仕/至監簿 畫山晝易工畫山夜難狀髙侯江海姿落
[011-68b]
筆勢雄放毫芒見神功超忽移物象越岡遞起伏浙水
尤滉瀁初看浪如山卻訝山似浪簸蕩烟月間未數溟
島壯茲圖歘流𫝊披展神為王何當就謫仙一醉秋閣
上南譙張復亨張剛父先生仕教授/趙松雪之友居呉興 月底江山如畫
好樓中几席與秋清剡藤不到髙人手一叚風流可得
成 江行山立月盤桓有客無言樓上看清興肻隨城
漏盡夜深風露恐髙寒漢東孟淳 風露百尺樓湖海
兩竒士山空宵月滿寥落非城市明明浙河西宛宛豪
[011-69a]
素裏徳人與天游恢廓應如此㑹稽戴錫戴祖禹山長/居杭負俊聲
與余友甚密丙寅生丁/未嵗卒時四十有二 地位清髙眼界寛盡收風景
入毫端廢宫臺殿和烟鎖隔岸江山對月看一水中分
呉越近層樓低接斗牛寒有聲畫意吟難了更把瑶琴
膝上彈錢塘張逢原張月泉府判海/昌人伯雨之祖 萬籟無聲夜氣
清江山一片月華明倚樓誰在髙寒處一笑披圖白髪
生大徳改元嵗在丁酉四月中澣信筆題於新居之淺
山濟南張謙頓首張受益先生時仕江浙行/省檢校號古齋博學鑒古 僕異時
[011-69b]
嘗中秋夜醉坐呉山絶頂觀月四無人蹤飄飄然江湖
髙爽處也去之三十年想念此樂如新李公畧坐中示
髙郎中畫圖援筆為賦 君不見浙江中秋中夜潮凌
空斗起如銀橋又不見西湖中秋中夜月滿眼玲瓏散
冰雪紅塵車馬曉爭門畫船歌鼓晚相聞誰知須臾人
事息秘玩棄在荒凉村呉山山人氣清放窮居縱游隨
所往千門夜沉少人行獨上山椒看莽蒼蒼鸞彩鳳從
何來凉風簸鼓天闗開空光水影相晃眩坐見千里無
[011-70a]
塵埃當時少年輕世故兩腋飄飄欲生羽浮槎已似水
中仙吹簫更尋雲外侣陳迹荒來三十年逢人再説無
由縁開編忽得中郎畫意趣皆是心茫然山中李侯亦
瀟灑却燭捲簾風露下更深百怪弄清妍一一尊前供
㸃寫髙林低岫來抨抨浮圖窣堵參差生想當含毫意
將怯山精海若同經營袁宏扁舟何足道庾亮南樓只
秋草何似如今緗素中明月長圓意長好月明山空誰
往還沙鷗野鶴亦歡顔還有飄零舊時客白頭夜夜夢
[011-70b]
呉山剡源戴表元再拜帥初杭人前宋國學登第厯監/官慶元奉化入至元間信州路
教/授 凭髙宜晚更宜秋下馬歸來即倚樓納納乾坤雙
老眼滔滔江海一扁舟滿城明月空呉苑隔岸青山認
越州李白酒豪髙適筆當時人物總風流考城仇逺山/村
先生杭人仕教授官杭州/知事致仕當時以詩得名 髙李風流仕西浙共倚危
樓望呉越呉越江山千萬重髙侯畫對中秋月生紙經
營入董源朦朧烟樹迷宫闕玉露沉沉四泬寥潮聲已
息簫聲咽不寫思陵全盛時空遺白塔堪愁絶君不見
[011-71a]
王子猷亦向山隂弄雪舟誰拈秃筆掃清游古今佳致
總悠悠上清外史薛羲古 君不見謝公臨江佳興發
牛渚磯頭汎秋月舫中乃有臨汝郎詠史清音振林樾
又不見子猷夜吟招隱闋開尊四望山隂雪彷彿忽作
安道思郊邑寒光正飄瞥江山勝蹟何代無往往因人
見竒崛錢塘信美東南㑹山勢從衡紛嵽嵲李侯開軒
當上方坐駕蒼螭了呉越是時月上三秋中飛鏡懸空
萬塵沒海門縹緲江吞天宛在三山白銀闕落木寒生
[011-71b]
烏鵲枝回潮光射蛟鼉窟西陵襟帶連三開秦望遥岑
青一髪慿虚金氣騰星躔白露林端灑髙潔鷫鸘裘上
霑清華鸚鵡杯中湛芳冽參横斗轉天鷄鳴城鼔填填
角幽咽夜來風景非人間圖畫天開為君設平明跨馬
趨省垣公退往就髙侯説髙侯前身定摩詰此畫此詩
俱妙絶看君能久淹此留乗𫝊行當擁三節呉山越水
尺素間舒卷還如向西浙呉興陳康祖 髙侯妙筆生
夜光李侯正倚牛斗傍淒凉看盡呉山月玉鏡臺前翠
[011-72a]
鳳凰山隂王易簡 我昔絶江看呉山朝光政落山水
間金波逺自海門入翠嵐髙插扶桑殷安知璚樓有夜
景明月蒼茫墮清影李侯勝賞髙侯筆展卷一時如夢
醒濟南李同老 觚稜昔枕萬松嶺金碧青紅縹緲間
萬象環之密如櫛只見樓臺不見山九街車馬何填咽
隱隱轟轟夜不絶市聲未散朝馬嘶只見燈火不見月
祗今山上居民稀岡巒盡露青逶移昏鼓鼕鼕人跡絶
山空月明景更竒謫仙把酒看不足摩詰收之入横幅
[011-72b]
要令赤日黄埃中翠色冷光常在目就中何處最愁余
刹竿髙矗白塔孤綵筆昔曽干氣象短髪搔㫁空踟蹰
世間萬事何不有雍門悲凉百年後惟有明月與青山
古往今來鎮如舊陵陽牟應龍成甫先生西蜀龍川人/前宋登第存齋參政之
孫獻之提刑之子/仕至上元主簿 危樓遥夜倚髙冥落木蒼烟認逺
汀潮上海門連月白山來浦溆徹雲青畫中絶筆空秋
思句裏羣賢已曉星勝概只今誰復寫卜居應愧草堂
靈 昔在童子時得以筆硯侍諸先生俛仰五十年彦
[011-73a]
方出示夜山圖卷中作者皆翥所嚴事風流盡矣典型
故在慨然久之不敏小子輒題以志嵗月所未識者李
震也張翥 予自丙寅嵗來相城識信齋萬户衆仲陳
先生在西席至正丁亥奉省檄來省謁彦方總管又識
復禮李先生因出示髙尚書此圖追憶少時受學于容
齋公時主憲事在西浙一時南北名士大夫皆得朝夕
相與瞻奉今于卷中翰墨使予慨歎不已復禮珍秘之
予復書其邑里爵位標其上云金華呉福孫書真蹟/
[011-73b]
髙尚書夜山圖并趙松雲以下詩跋呉寛嘗閲于射瀆
徐氏戊戌嵗九日家藏/集
髙房山巢雲圖 巢雲圖髙克恭為伯幾尊兄作 逺
山吞天碧危峯抜地青何由雲樹底揮麈坐茅亭丁鶴
年題 至正改元九月十日句呉倪瓚敬閲 房山墨
法邁元章絶代堪為雙鳳凰夢想十年嗟未遇巢雲合
喜屬蘇張彦敬雲山率畧蕳易其原本出大小米而清
逈過之此巢雲圖卷信筆寫意耳然逸態横生政如張
[011-74a]
顛草聖奕奕如有神力豈尋行數墨者所可比方邪非
深得畫趣那至此時萬厯甲辰上元日崑山張丑青父
重裝志此卷今/在王氏
祝氏家藏髙尚書松隂落澗圖迄今猶在呉中購之
弗獲尚記希哲一律云倚壑髙松一萬株拂巖飛瀑
㲲巾鋪白龍隱映蒼龍舞山氣虚兼水氣濡凈壁沉
沉懸瑀珮空堂隱隱奏笙竽平生負得匡廬約幸拜
尚書賜不孤每誦此詩未嘗不想像其神妙耳
[011-74b]
子昂題彦敬越山圖 越山隔濤江風起不可渡時向
圖中看居然在烟霧本集/
題彦敬畫 踈踈淡淡竹林間烟雨㝠濛見逺山記得
西湖新霽後與公擕杖聽潺湲 萬木紛然摇落後惟
餘碧色見松林尚書雅有冰霜操筆底時時寄此心松/雪
齋/集
題髙尚書畫竹 石室風流繼老蘇黄華父子亦敷腴
呉興筆法鍾山裔只有髙髯不讓渠雲林/詩集
[011-75a]
呉寛為毛貞甫題髙房山山水 燕南蹙翠維房山髙
公昔者生其間戲拈畫筆少明豁玉女峯亞垂烟鬟積
雨初收隔春樹望見人家隖邊住亦知中有王維詩行
到水窮無覔處家藏/集
僕品畫以精細為先故于宋元雲山不甚留意閲書
必求上古所無蓄無唐人書者有志欲購亡髙貲也
黄公望
黄子久富春山圖水墨紙本袖卷今在宜興呉氏後
[011-75b]
有李貞伯沈啟南二跋極稱許之在吾家溪山雨意
圖上或以簡淡少之過矣
一峯道人春山欲雨圖筆法不類平時清逸之極與
王叔明巖居髙士同品此等妙跡難為不知者道也
聞震澤王氏藏子久虎林秋晚叔明具區林屋仲圭
夏山欲雨三圖皆巨幅妙絶惜余未及見之
大癡溪山小景 僕留雲間三四載每常落魄凡親識
朋舊出絹楮以徴惡畫往往不能奉命而亦不我責也
[011-76a]
此本不知為誰所作意趣頗合而為伯新所得裝池而
見示且俾題某切諦之非筆之工乃墨之佳而滉之善
耳至正四年嵗八月廿有九日大癡道人題時年七袠
有六真蹟/
大癡松亭秋爽小軸為元初真士作在相城沈氏啟南
翁故物也今録原題於後 茂林石磴小亭邊遥望雲
山隔澹烟卻憶舊遊何處似翠蛟橋下看流泉大癡
畫并題 山木蒼蒼飛瀑流白雲深處臥青牛大癡胸
[011-76b]
次有丘壑貌得松亭一片秋雲林散人真跡/
黄大癡江山勝覽圖跋 近來呉子軰爭先覓勝國趙
承㫖黄子久王叔明倪元鎮畫幾令宋人無處生活余
甚為扼腕今觀子久江山圖僅尋丈耳而有萬里之勢
且用筆極簡而意恒有餘真西施洗鉛粉立苧蘿時狀
我見猶憐况老奴乎因題而寶藏之戊辰夏五月極熱
於蘺薋園書 王右丞詩云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
是詩家極俊語卻入畫三昧黄子久江山勝覽圖是畫
[011-77a]
家極秀筆卻入詩三昧吾嘗挾短笻登北固於輕隂薄
暮時置眼黯澹閒遠樹若薺人家若唇市怳然此卷之
在目歸從青箱中拈出列之几案亦似此身復在北固
取右丞二語髙詠之都非人間世物也弇州山人/四部稿
倪雲林題黄子久畫 白鷗飛處碧山明思入雲松第
幾層能畫大癡黄老子與人無愛亦無憎本集/
沈周題黄大癡山水小幅 大癡寫山用籀法千樹萬
石縱横書此圖紙短意則逺令我對面思匡廬癡子癡
[011-77b]
子已仙去人間可惜無金鑄天如許借還下來小五百
年一游戲本集/
王蒙
晉唐名蹟流𫝊於世者絶無品題等項宣和紹興間
稍稍以標記即跋語不過寥寥數言而已獨元人最
尚題詠而於畫本尤甚有多至三四十人者故雅士
云畫被元人題壞此殆有激之論也余謂果出名手
如水村聽雨樓畊漁軒諸作不妨多多益善長元按/此條在
[011-78a]
聽雨樓/卷後
新都徐晉逸購得王蒙琴鶴軒圖卷為錢以良髙士
作運筆古朴設色淳厚種種皆可寶藏惜後詩記不
甚稱故未為世所知乃耳食者謂出臨摹人手持論
似此甚矣士俗不可醫也卷前有楊尹銘篆署後有
沈夢麟記釋法震董存等十詩皆真蹟長元按此條/在琴鶴軒卷
前/
項氏别藏王叔明南村草堂圖紙本淺絳色行筆清
[011-78b]
逸布景周詳兼收藏得地楮墨如新品在林泉清賞
之上真神品也長元按此條與前所/刻小異重刻于此
王蒙太白山圖長卷精細之極亦復瀟灑大類王右
丞筆後有宗泐道衍等跋又水墨青弁圖巨幅全學
董北苑雄渾可愛相去如出二人也
黄鶴山樵臥雲軒圖為王右丞作後有陳基記文又
松風閣圖為恬上人作後有宋濓姚廣孝等題詠堪
與聽雨樓芝蘭室卷相應發也
[011-79a]
治平寺僧藏黄鶴山樵松雲小隱圖一卷紙本淺絳色
紛披老筆絶勝盛年之作有俞立菴記文釋道衍宗泐
詩跋讀之知天民為方外名流也全文/不録 洪武二十七
年嵗甲戌秋九月九日包山樵人俞真木記真跡/
倪瓚寄王叔明 幾夢山隂王右軍筆精墨妙最能文
毎將竹影橅秋月更愛山居寫白雲秘笈封題饒古蹟
雅懷蕭散逸人羣今年七夕聞多事曝畫繙書到夕曛
倪雲林/詩集
[011-79b]
呉寛題王叔明山水圖 黄鶴髙樓已槌碎空有江南
黄鶴山山深有客持樵斧終日置身林木間臨風髙歌
白石爛隔水或看秋雲還老夫亦有幽居興對此徑欲
移柴闗
又題王叔明遺沈蘭坡畫 黄鶴山人樵古松踏月夜
訪蘭坡翁浴鵞溪邊放杯酒尺素頓發青芙蓉百年坐
臥松雪中似舅宛有王孫風誰教彦逺名畫記姓名也
合收王蒙清霜不管蘭坡叢蘭芽仍茁呉門東山人倒
[011-80a]
騎黄鶴去黄鶴一去青山空並家/藏集
[011-80b]
清河書畫舫卷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