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1a] 
欽定四庫全書
清河書畫舫卷十上
明 張丑 撰
南宋
高宗
御製徽宗文集序 賜岳飛手詔 行書杜少
陵題奉先劉少府新畫山水障歌 御製損齋
記 草書詩 黄庭經 女史箴 樂毅論
[010-1b]
蘇李詩 洛神賦 龍王勅
思陵鋭意學書多歴年所故其書楷法清逸行草渾
成無不臻妙吾家舊藏御書徽宗集序一卷前後雖
有殘缺而字宗虞禇實為希世竒寶 先府君博雅
好古目力過人生平寶愛三代九螭白玉玦及此卷
至仙游時以授長兄伯含永為傳家清玩伯含諱厚/德登鄉書
後更名德程/字以繩也
余自晉魏以來至六朝筆法無不臨摹或蕭散或枯痩
[010-2a]
或遒勁而不回或秀異而特立衆體備於筆下意間猶
存于取舍至若禊帖則測之益深擬之益嚴姿態横生
莫造其原詳觀㸃畫以至成誦不少去懷也法書中唐
人硬黄自可喜若其餘紙札俱不精乃託名取售然右
軍在時已苦小兒輩亂真流傳歴代之久贋本襍出固
不一幅鑒定不具眼目所以去真益逺唯識者久于其
道當能辨也 余每得右軍或數行或數字手之不置
初若食蜜喉閒少甘則已末則如食橄欖真味久愈在
[010-2b]
也故尤不忘于心手頃自束髮即喜攬筆作字雖屢易
典刑而心所嗜者固有在矣凡五十年閒非大利害相
妨未始一日捨筆墨故晚年得趣横斜平直隨意所適
至作尺餘大字肆筆皆成毎不介意至或膚腴瘦硬山
林丘壑之氣則酒後頗有佳處古人豈難到也 本朝
士人自國初至今殊乏以字畫名世縱有不過一二數
誠非有唐之比然一祖八宗皆喜翰墨特書大書飛白
分𨽻加賜臣下多矣余四十年閒毎作字因欲鼓動士
[010-3a]
類為一代操觚之盛以六朝居江左皆南中士大夫而
書名顯著非一豈謂今非昔比視書漠然畧不為意果
時移事異習尚亦與之汙隆不可力回也 前人多能
真書而後草書蓋二法不可不兼有真則端雅荘重結
密得體若大臣冠劍儼立廊廟草則騰蛟起鳳振迅筆
力頴脱豪舉終不失真所以齊髙帝與王僧䖍論書謂
我書何如卿僧䖍曰臣真書第一草書第三陛下草書
第二而真書第三是臣無第二陛下無第一帝大笑故
[010-3b]
知學書者必知真草二體不當闕一所以鍾王輩皆以
此榮名不可不務也 士人作字有真行草𨽻篆五體
往往篆𨽻各成一家真行草自成一家者以筆意本不
同每拘於㸃畫無放意自得之跡故别為户牖若通其
變則五者皆在筆端了無閡塞惟在得其道而已非風
神頴悟力學不倦至有筆塚研山者似未易語此 士
于書法必先學真書者以八法皆備不相附麗至側字
亦可正讀不渝本體蓋𨽻之餘風若楷法既到則肆筆
[010-4a]
行草閒自然于二法臻極煥乎妙體了無缺軼反是則
流於塵俗不入識者指目矣吾于次叙得之因筆其梗
概 草書之法昔人用以趨急速而務簡易删難省繁
損複為單誠非蒼史之跡但習書之餘以精神之運識
思超妙使㸃畫不失真為上故梁武謂赴急書不失蒼
公鳥跡之意顧豈皂𨽻所能為也又其叙草大畧雖趙
壹非之似未易重輕其體勢兼昔人自製草書筆悉用
長毫以利縱捨之便其為筆法必至于此 昔人論草
[010-4b]
書謂張伯英以一筆書之行斷則再連續蟠屈拏攫飛
動自然筋骨心手相應所以率情運用畧無留礙故譽
者云應指宣事如矢發機霆不暇激電不及飛皆造極
而言創始之意也後世或云忙不及草者豈草之本㫖
哉正須翰動若馳落紙雲烟方佳耳 士人於字法若
少加臨池之勤則㸃畫便有位置無面牆信手之愧前
人作字煥然可觀者以師古而無俗韻其不學臆斷悉
掃去之因念字之為用大矣哉于精筆佳紙遣數千言
[010-5a]
致意千里孰不改觀存嘆賞之心以至竹帛金石傳于
後世豈止不冺又為一代文物亦猶今之視昔可不務
乎偶試筆書以自識 余嘗謂甚哉字法之微妙功均
造物迹出窈冥未易以㸃畫工便為至極蒼史始意演
幽發為聖蹟勢合卦象德該神明開闔形制化成天下
至秦漢而下諸人悉胸次萬象布置模範想見神游八
表道冠一時或帝子神孫廊廟才器稽古入妙用智不
分經明行修操尚髙潔故能發為文字照映簡編至若
[010-5b]
虎視狼顧龍駭獸奔或草聖草賢或絶倫絶世冥合天
矩觸途造極非夫通儒上士詎可語此豈小智自私不
學無識者可言也並思陵/翰墨志
髙宗諱構徽宗第九子善真行草書天縱其能無不造
妙嘗言學書惟視筆法精神朕得王獻之洛神賦九行
置之几閒日閲數十過覺於書有所得又云學書必以
鍾王為法然後出入變化李心傳以謂思陵本斆黄庭
堅書後以偽豫遣能黄庭堅書者為閒改從右軍或云
[010-6a]
初學米芾又輔以六朝風骨自成一家書史/㑹要
跋御書樂毅論 臣伏讀髙宗皇帝翰墨志云魏晉以
來筆法無不臨摹又云每得右軍書手之不置初若食
蜜少甘則已末如橄欖真味久愈在也故尤不忘于心
手紹興三四年閒嘗臨羲之所書樂毅論以賜樞臣韓
公蕭冑之世傳髙氏石本閒節三十餘字得非御府别
藏真跡自不同邪後六十有三年樞臣之孫前韶州守
臣亞卿示臣使記歲月恭惟龍鸞飛動衆所共窺天日
[010-6b]
清明臣何敢繪慶元丙辰四月二十八日具位臣周必
大謹再拜稽首書其後真蹟/
文徵仲跋宋髙宗御製徽宗御集序云右宋髙宗御書
叙文一首前有斷簡後稱臣稱名蓋御製徽宗御集序
也按紹興二十四年九月己巳宰臣進呈徽宗皇帝御
集凡百卷上自序之權奉安于天章閣今序文無歲月
豈即當時所上耶後有龍舒故吏胡珵跋亦無歲月苐
云書于袁桷清容齋蓋元袁文清公伯長所藏伯長自
[010-7a]
跋亦缺其後按伯長生咸淳二年宋亡時才十有四歲
胡跋蓋作于易世之後故不書年觀其書龍舒故吏而
不稱臣可見已又云集藏敷文閣而史云天章按杭宋
内府寶文等十閣並貯諸帝御集而敷文實徽宗集所
在天章則屬真廟而史云權奉安者豈當時敷文未成
耶然前此侍臣已有帶敷文學士者而當時秦熺實為
奉安御集禮儀使鄭重如此不應閣尚未成此皆不可
曉也惟宋多右文之主自真宗而下皆有御集多至數
[010-7b]
百卷今皆不傳而其所以為世輕重實不在此髙宗翰
墨尤號名家此文既典雅而翰札尤精然胡袁題識皆
微致不滿之意誠以帝王之學自有所重也甫田/集
又聞宋髙宗賜岳武穆手詔舊藏崑山黄應龍家後
人題詠極多尋為妄人竊去今不知流落何所矣
不腆近購思陵行書子美題奉先劉少府新畫山水
障歌黄蠟箋真跡前後用乾卦御書内府之印及紹
興三璽筆精墨妙神采煥然閲之令人形神開爽其
[010-8a]
源蓋出李北海也後有吳郡朱仲毅七言古風題詠
一紙亦妙録附于左
宋思陵行書杜陵詩帖 堂上不合生楓樹怪底山川
俗本作/江山起烟霧聞君掃卻赤縣圖乘興遣畫滄洲趣畫
師亦無數好手不可遇對此融心神知君重豪素豈但
祁岳與鄭䖍筆力俗本/作跡逺過楊契丹得非𤣥圃裂無乃
瀟湘翻恍俗本/作悄然坐我天姥下耳邊已似聞清猿反思
前夜風雨急乃是蒲俗本/作滿城鬼神入元氣淋漓障猶濕
[010-8b]
真宰上訴天應泣野亭春還百俗本/作雜花逺漁翁冥踏孤
舟立滄浪水深青溟闊欹岸側島秋毫末不見湘妃鼔
瑟時至今斑竹臨江活劉侯天機精愛畫入骨髓自有
兩兒郎揮洒亦莫比大兒聰明到能添老樹巔崖裏小
兒心孔開貌得山僧及童子若耶溪雲門寺吾獨胡為
在泥滓青鞋布襪從此始 少陵詩才人莫及下筆便
有萬鈞力巍如巉巖千仞峰顛崖疊嶂森森立浩如長
江風濤驚魚鼈縱横蛟鱷出障子一歌謌更奇自是千
[010-9a]
古黄絹絲遂使天下學詩者望風佇立長嗟咨趙宋中
葉善揮翰筆底龍蛇紙中見嗟余老眼半昏花看字歌
詩不知倦長歌數過心目舒清風颯颯生坐隅晉宋不
嗚漢魏逺後世誰敢爭馳驅 吳郡朱仲毅 平生真
賞紙上龍蛇堪景仰魏晉鍾王世逺文訛不易詳 寸
心誰許只數唐初虞與禇展閲思陵逺接文皇譽日升
調寄減字木蘭花恭題宋髙宗書杜甫歌行後 張
丑 宋髙宗御書杜少陵七言古詩帖神品宸翰 其
[010-9b]
值叁拾金 明萬厯十載装池 項元汴敬秘手跡/
劉夫人字希號夫人建炎閒掌内翰文字及寫宸翰髙
宗甚眷之亦善畫畫上用奉華堂記印書史/㑹要
京師曹氏家藏阮步兵集一卷唐人所書與世傳本
多異今猶記其一篇云放世本/作於心懷寸陰羲和世本/作陽
将欲冥揮𬒮撫長劍仰觀浮雲行世本/作征雲閒有立鵠
世本作/𤣥鶴抗首世本/作志揚哀聲一飛沖青天疆世本/作曠世不
再鳴安世本/作豈與鶉鷃徒世本/作游翩翩世本/作運戲中庭古書
[010-10a]
轉録轉譌類如此
武林胡氏藏宋髙宗御書損齋二字并御製損齋記
左僕射沈該以下聯名親書表在後並屬真跡此卷
前元時在王子慶處亦見雲烟過眼録也
思陵草書一卷詩云隨宜飲酒聊充腹取次衣裘亦
暖身未必得年非痩薄無妨長福是單貧老龜豈羨
犧牲飽蟠木寧爭桃李春隨分自安心自斷是非何
必問閒人其墨跡藏項𤣥海家每行止二字字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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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押縫有御書之寶印識尾有御書瓢印收藏有王
濟之圖書及三槐堂印 思陵黄素黄庭經小楷俊
逸絶不類吾家御製徽宗文集序乃其晚年書也
宋髙宗手書龍王勅向在三塔寺寺僧信大源質項子
京家妮古/録
思陵洛神賦卷絹本大行草後署德壽宫書李嚴詩
題後
女史箴余見于吳門向來謂是顧愷之其實宋初筆箴
[010-11a]
乃髙宗書非獻之也妮古/録
坦齋筆衡稱思陵乃元載孔昇天帝下生誕育升遐
極異雖居帝位其惜福不在恒人下也
唐人畫卷多用碧綾剜背當時名士于闌道上題字自
經宣和紹興装飾盡用拆去古迹邈不可得矣畫鑒/
思陵字學固當逺勝徽廟苐丹青之妙似須讓一籌
耳然亦不多見也或曰人參地黄圖不減黄徐遺法
云
[010-11b]
憲聖慈烈皇后吳氏開封人吳宣靖王近之女髙宗后
博習書史妙于翰墨帝常書六經賜國子監刋石稍倦
即命后續書人莫能辨書史/㑹要
思陵行書蘇武李陵詩共七首姿媚可喜與吾家杜
陵詩帖正同今在黄氏
馬和之
風雅八圖 唐風十二篇圖 豳風圖 小雅
六篇圖 商魯二頌圖 范蠡五湖圖
[010-12a]
錢唐馬和之失其字號紹興中登第官至工部侍郎
或云畫院/待詔非是善畫山水清逸絶倫人物倣吳装筆法飄
逸極為思陵所睿賞世傳毛詩圖大抵皆摹本耳余
近購得吳原博尚書家傳風雅八圖乃宋末荘蓼塘
藏冊曾經石田翁鑒定雖蕭疎小筆而理趣無涯陳
仲醇稱其品格髙妙當與郭忠恕妙迹雁行正如方
外不食烟火人另具一骨相者亦善比況也荘蓼塘/名肅雲
閒人家藏書畫萬卷/見之南邨輟耕録中
[010-12b]
馬和之風雅圖八則 萬厯甲寅十月之望不腆丑得
宋馬和之風雅圖卷于故尚書吳原博四世孫所惜其
人不習毛詩装潢失次又念古畫不敢重背觀者自當
畧其驪黄賞其神駿竊喜妙迹來歸堪與李公麟九歌
圖卷作配為之通夕不寐因識于卷尾長洲後學張丑
青父篝燈謹跋
荘蓼塘肅所藏 張萱彈琴士女明昌御題并前後印
曾入賈氏元喬仲山物也 楊庭光畫觀音徽宗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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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政和印及廣運大定二印蓋未入明昌之前已散
在人閒也 孫太古上真其上作山水甚古怪木盤石
神坐石上其像甚佳側有捧劍天女絶佳下瞰海水有
龍神足躡巨鼇手捧琉璃方座上有龜蛇又有一龍神
捧爐炷香上有小樹數十株甚奇題云彭山孫知微筆
元楊澄之物後為和英之所得今歸荘蓼塘 董元溪
岸圖思陵題王井西得之霅川 董元著色山居圖思
陵題余家物也得之王璫後歸小許至正癸巳正月文
[010-13b]
璧與士文同觀于乃岳張松谷家 張南本勘書圖思
陵題 徐崇嗣花二幅 又絳色山居圖云是李伯時
唐人畫戈船二隻甚佳 陸滉畫庶人章 孫夢卿
松石問禪宣和題上有雙龍印下有宣和印所畫一僧
妙絶老游得之提舉 荆浩李成山水各一陸滉捕魚
單幅明昌題二漁人皆衣紅全類胡人 周昉揮扇士
女髙宗題元張受益文璧與士文同觀于張松谷家紙
上山水一幅極細云范寛又云燕文貴 顧閎中畫明
[010-14a]
皇擊梧桐一本甚長元仲山家物 周文矩寫李季蘭
真思陵題亦仲山家物癸巳仲冬 戴嵩戲牛圖宣和
御題元吳興孟氏物後歸季文彬宗元今歸荘 黄筌
紫葵花有一雀立花上 王晉卿長江逺岫著色山水
前一帶山水可喜中題杜詩云門泊東吳萬里船之句
前後皆蔡京書後有山東東路轉運使印安平府印甲
午九月 吳生過海騎馬天王髙宗題元喬仲山家物
關仝山水及李思訓巫山神女圖明昌題係榷塲物
[010-14b]
曾入賈氏 郭忠恕飛閣晴樓明昌題宫殿四角皆有
欵上有御題 又册葉共十二冊内有趙希逺趙千里
共一册馬和之一冊畫院十冊皆精雲烟過/眼録
文徵仲書馬和之畫卷後 右馬和之畫相傳為清谿
㸃易圖蓋寫唐人髙駢詩意按荆州記臨淮有清谿山
山東有泉泉側有道士舍所謂清谿道士也此圖一羽
人趺坐榻中一人褰裳回顧若有所指陳二從者郤立
一執卷一捧古鼎二鶴一飛一止初無所謂洞門碧窻
[010-15a]
滴露研硃之状疑自寫他事而後人目為清谿可若其
筆法之妙則非和之不能和之紹興閒人畫師吳道𤣥
好用掣筆所畫多經書故事思陵尤愛其畫每書毛詩
虛其後令和之為圖此或其遺簡不可知也甫田/集
馬和之作人物甚佳行筆飄逸時人目為小吳生更能
脱去習俗留意髙古人未易得也畫鑒/
項希憲家馬和之豳風圖一卷自七月至狼跋凡七段
皆髙宗補詩經文髙宗嘗云作書當寫經書不惟學字
[010-15b]
又得經書不忘或毎書毛詩虛其後命和之圖焉宋元/畫錄
馬和之著色唐風十二圖小雅六篇圖並在嚴分宜
家今藏韓太史處余屢見之按和之畫本工為平逺
其寫山頭者百無一二 毛詩圖衛協謝稚陸探微
皆有或謂始于馬和之殆非也協畫冠絶當代顧愷
之自以所畫為弗及斯其人可知矣
子昻與伯機柬云都下近見晉人謝稚三牛圖妙入神
非牛非麟古不可言赤牘/清裁
[010-16a]
米友仁
湖山烟雨圖 瀟湘妙趣圖 新昌戲筆圖
贈李振叔水墨雲山圖 大姚邨圖 苕溪春
曉圖 附方方壺/竒峯白雲
米元暉髙自稱許畫品凌跨而翁向見湖山烟雨圖
卷縱横變幻神化無窮有元暉自題黄松瀑戴九靈
詩跋原係袁戒卿藏本即寓意編所載也又聞元暉
瀟湘妙趣短卷宋元人題詠極多詳載鐵網珊瑚名
[010-16b]
畫部内蓋為左達功作云
湖山烟雨圖 先子只一同胞姊適大丞相文正李公
曾孫黎州使君吾第九女弟復以嫁姑之夫前室子李
坦何處得此澄心半匹古紙與女弟因覩與人作字管
城氏子在手請作戲墨愛此紙今未易得乃乘興為一
揮湖山烟雨當自秘之勿使他人豪奪老懶日趨于無
思無為清淨寂寞之域是為沖適妙存自得可樂處豈
復更有童心也哉紹興改元十一月九日流寓建康府
[010-17a]
溧陽縣新昌村書海岳後人時予除守莆陽言者輒以
資淺為説憶自改官後已六經堂除矣其資尚淺乎兩
歴貳車與大名少尹又書學書局也 江南舊物澄心
紙百數十年誰得此揮毫無復老元章付與承家大兒
子展開素幅作湖山㸃染興入蒼烟閒偶然墨雲起霮
䨴風雨偃林生莫寒筆端奮迅有疾急雨氣淋漓紙猶
濕世人藏畫尚精微到此精微下風立流寓東南誰與
鄰傾懷付與李家親忽因繳駁論資格紙上數峰微笑
[010-17b]
人 湖山烟雨圖初装即作此詩久而未寫病後眵昏
聊試目力歲攝提格秋暮廬山黄石翁 米元暉眼中
閣烟雨胸次有丘壑故含毫和墨即澄心堂紙為此圖
四明袁文清公居館閣時所嘗收蓄者也後為郡人夏
叔宜家所得叔宜兄弟爭相寶秘每袖以相誇秦割十
五城以求璧而荆山之人則用之而抵鵲豈非物以罕
見為貴世固無定情邪文清久游京國厭飫富貴之餘
思欲一覩家山而不可得見夫畫笥所有而收蓄之宜
[010-18a]
矣叔宜兄弟居江山勝處一開户牖則千崖萬壑不呼
而登几格其于是圖亦收蓄而寶秘之何乃兼人之所
好哉九靈山人題真蹟/
瀟湘妙趣圖卷題詠極多不能全載僅録元暉兩跋於
此 夜雨欲霽曉烟既泮則其状類此余蓋戲為瀟湘
寫千變萬化不可名神竒之趣非古今畫家者流畫也
惟是京口翟伯壽余生平至友昨豪奪余自秘著色袖
卷盟于天而後不復力取歸往歲掛冠神武門居京口
[010-18b]
舊廬以白雪詞寄之世所謂念奴嬌也洞天晝永正中
和時候涼飈初起羽扇綸巾雩詠處水繞山重雲委好
雨新晴綺霞明麗全是丹青戲豪攘横卷誓天應解深
秘 留滯字學書林折腰緣為米無機涉世投組歸來
欣自肆目仰雲霄醒醉論少卑之家聲接武月旦評吾
子憑髙臨望桂輪徒共千里 昨與吳傅朋蜀冷金箋
上戲作一幅比與達功相遇知亦為此郎奪因追省此
詞跋于小卷後舊曾寫寄蔡天任以白雪易其名舊名
[010-19a]
可謂惡甚懶拙道人元暉 昔陶隱居詩云山中何所
有嶺上多白雲但可自怡悦不堪持寄君余深愛此詩
屢用其韻跋與人袖卷漫書一二於此其一山氣最佳
處卷舒晴晦雲心潛帝鄉者願作乘彼君其一與翟伯
壽横披書其上云山中宰相有仙骨獨愛嶺頭生白雲
壁張此畫定驚倒先請唤人扶著君紹興辛酉歲孟秋
初八日過嘉禾獲再觀懶拙老人米元暉書並真/蹟
丙申禊日有客攜示米敷文畫一卷其自題云子雲以
[010-19b]
字為心畫非窮理者其語不能至是畫之為説亦心畫
也上古莫非一世之英乃悉為此豈市井庸工所能曉
開闢以來漢與六朝作山水者不復見于世惟右丞王
摩詰古今獨步僕舊秘藏甚多既自悟丹青妙處觀其
筆意但付一笑耳霄壤閒所有瀟湘竒觀蓋如是也自
古文人才士無不為世所恕擠毁下石無足怪者百世
之下方自有公論僕己酉歲避兵火於金壇繼至新昌
隱君子蒋仲友館僕於邨舍者七閲月此畫非大貴人
[010-20a]
可得亦非大貴者可求實一世之所共知因戲作小詩
於畫云亂山深處是烟霞雨暗晴暉日夕佳要識先生
曽到此故留戲筆在君家庚戌仲秋建炎紀歲初七日
元暉 後有元國初人跋弗及録亦項氏物也
題米元暉山水 臥游渺萬里楚天清曉狄初日江上
出白雲山際浮莽蒼迷烟樹隠約見孤舟丹青不可作
思子徒離憂松雪/齋集
子昻題米元暉山水云澄江漾旭日青嶂擁晴雲孤舟
[010-20b]
彼誰子應得離人羣松雪/齋集
贈李振叔水墨雲山圖 紹與乙卯初夏十九日自溧
陽來游苕川忽見此卷於李振叔家實余兒戲得意作
也世人知余善畫競欲得之尠有曉余所以為畫者非
具頂門上慧眼者不足以識不可以古今畫家者流畫
求之老境於世海中一毛髮事泊然無著染每靜室僧
趺忘懷萬慮與碧虚寥廓同其流蕩焚生事折腰為米
大非得已此卷慎勿與人元暉 雲山烟樹總模糊此
[010-21a]
是南宫鶻突圖自笑頂門無慧眼臨窻墨迹淡如無
右米氏此圖初藏於苕川李振叔後入嚴尚書府今宫
保閔公得之蓋嚴與李同郡而宫保為尚書外孫流傳
有自而收蓄得所此老亦無所恨矣𢎞治癸亥長洲吳
寛書真蹟/
米友仁一名尹仁陶九成書史㑹要並列之以友仁
為尹仁兄蓋悞 小米大姚邨圖真本舊藏村中陳
氏今在顧仲方中翰家亦見嚴氏書畫記云此卷白
[010-21b]
石翁嘗臨摹之赭石甚紅蓋異製也
宋米元暉大姚邨圖 廣文當日官雖冷可奈才名振
世何他日君家須炙手而今聊復雀堪羅 老年尚喜
管城子更愛好山江上青武林秋髙曉欲雨正若此畫
雲冥冥 三茅别有洞中天我欲山居屏世縁累行積
功多蜕舉玉宸欣有地行仙 紹興戊午季春書于大
姚五湖田舍元暉 大姚去姑蘇城東南三十里臨諸
江湖江則吳淞江姚城江白蜆江小龍江湖則有陳湖
[010-22a]
葉宅湖車坊漾獨墅淹是也大姚地可百畝浮諸水之
閒有小山髙不滿數丈上有古刹依山之巔曰文殊院
正殿有文殊坐獅子像甚竒古周圍有深渠數匝乃誦
經行道之跡也唐宋名公留題甚多皆刻諸石以寘于
壁閒米南宫弟兄嘗居于其地舊址猶可考予别業數
椽在笠澤姚城江之北與大姚隔小龍江相望咫尺時
復往來焉至正甲申予在燕京忽得此卷因拾以歸吳
丙申予避地入閩丁酉歸家業一空而此卷僅存戊申
[010-22b]
中吳復兵燹予亦流離濠梁己酉復歸田里故居焚蕩
荒榛瓦礫不堪舉目又復得此卷于野人家事物之遇
豈偶然哉辛亥秋七月暇日展卷太息因識于後以記
歲月云耳雲浦道人 喟然㸃也宜吾與不利虞兮奈
若何鴻雁欲來風嫋嫋庭前樹子落桫羅 吳淞江只
蒲萄緑金井峰仍縹緲青説與弋人何慕我高飛鴻鵠
杳冥冥 大姚湖水生白烟長物都除絶世緣笙鶴不
為歸鶴怨王仙真是勝丁仙 雲浦老人亂後復得此
[010-23a]
卷感慨今昔觀其題字可見辛亥八月十五日來謁雲
浦出以見示戲筆追和米公三詩以寫懷云倪瓚 米
敷文既游清都遺跡之在人間者日少至若貌江山之
勝概發詞藻之精英翰墨淋漓同為卷軸者則又加少
矣此卷其易得邪王雲浦再失而再獲之所以為至喜
耳然萬物有無常竟又歸諸沈氏沈氏代為良醫而日
章尤知玩古常締予交今亡矣子𤣥出以徵題見之令
人凄斷洪武庚午二月澹如王行真蹟/
[010-23b]
元章實出友仁友智友仁蓋字元暉雲浦跋云南宫
弟兄謬甚矣
宋髙宗每搜訪至書畫必命米友仁鑒定題跋往往有
一時附㑹迎合上意者嘗見畫數卷頗未佳而題識甚
真鑒者不可不知也畫鑒/
米友仁元章之子也幼年山谷贈詩曰我有元暉古印
章印刓不忍與諸郎虎兒筆力能扛鼎教字元暉繼阿
章遂字元暉元章當置畫學之初召為博士便殿賜對
[010-24a]
因上友仁楚山清曉圖既退賜御書畫各一軸友仁宣
和中為大名少尹天機超逸不耐繩墨其所作山水㸃
綴烟雲草草而成不失天真風氣肖乃翁也每自題其
畫曰墨戲被遇光堯官至工部侍郎敷文閣直學士日
奉清閑之燕方其未遇時士夫往往可得其筆既貴甚
自秘重雖親舊閒亦無緣得之衆嘲謔曰解作無根樹
能描濛
雲如今供御也不肯與閑人後享年八十神
明如少壮時無疾而逝畫繼/
[010-24b]
米友仁字元暉小字虎兒芾之子官至兵部侍郎博學
嗜古善書黄庭堅嘗戲之詩云虎兒筆力能扛鼎教字
元暉繼阿章心畫之妙得於家傳不可盡述識者謂宋
之有元章元暉猶晉之有羲之獻之或謂作斜弩之筆
一字皆成横欹之勢欲自成家而用心大過耳書史/㑹要
小米山水横幅在陳湖陳大理家上題云霄壤千千萬
萬山東南勝地熟躋攀古人作語詠不得我寓無聲縑
楮閒紹興己未除守瑯琊待次平江寓居大姚邨妹家
[010-25a]
戲作嬾拙翁元暉城中沈氏嘗有大姚江圖亦小米筆
成化壬寅為中官取去按米氏襄陽人而宋史以為吳
人觀海岳撰樂圃墓表云予昔居郡與先生游今觀畫
跋則米老父子皆嘗居吳故其女嫁大姚其實非吳産
也寓意/編
古今畫流不相及處其布景用筆不必言即如傅色
積墨之法後人亦不能到細檢唐宋大著色畫髙米
水墨雲山皆是數十百次積累而成故能丹碧緋映
[010-25b]
墨彩晶瑩鑒家自當窮究底裏方見良工苦心慎毋
與率易㸃染淡粧濃抹者同類而視之也
方方壺名從義字無隅勝國羽士也畫師髙米大有
逸趣湯氏所藏奇峰白雲小幀上有𨽻書圖額四字
并年月欵識兩行筆意疎宕蕭然有出塵之致絶勝
尊生齋藏赤岸古松所惜紙頗塵垢色澤剝蝕耳終
不失為名跡也
道士方從義字無隅號方壺貴溪人工詩文張羽來儀
[010-26a]
畫師二米品在方方壺上而不為世所共知善古𨽻章
草世不多故也書史/㑹要
沈周題方方壺畫 琵琶嶺上丹經熟海岳菴頭墨法
真草樹依然黄鶴逺江南思殺未歸人
向見張羽摹小米逺岫晴雲卷奇甚方壺竒峰白雲
蓋從米筆翻出者故妙絶
趙松雪孟頫梅道人吳鎮仲圭大癡老人黄公望子久
黄鶴山樵王蒙叔明元四大家也髙彥敬倪元鎮方方
[010-26b]
壺品之逸者也盛懋錢選其次也松雪尚工人物樓臺
花樹描寫精絶至彥敬等直寫意取氣韻而已今時人
極重之宋體為之一變彦敬似米老父子而别有韻子
久師董源晚稍變之最為清逺叔明師王維穠郁深至
元鎮極簡雅似嫩而蒼或謂宋人易摹元人難摹元人
猶可學獨元鎮不可學也予心頗不以為然而未有以
奪之藝苑/巵言
趙伯駒
[010-27a]
明皇幸蜀圖 東坡樂水圖 訪戴圖 三生
圖 煉丹圖 山峽圖 驪山圖 附龔開中/山出游圖
江陰葛維善舊藏趙千里明皇幸蜀圖絹本重著色
雖小幅甚妙秀雅超羣絶無皴法都𤣥敬先輩載之
寓意編今轉屬太原王氏矣近改作髙頭短卷或云
此圖千里摹思訓之作固是甲觀
趙千里畫東坡樂水圖 趙伯駒畫東坡先生樂水圖
實惟越公舊藏曽孫袁桷賦之以永其傳 東坡先
[010-27b]
生脱逺游之履衣紫絲之衣與黄冠師危生息機臨清
冷之淵憇巨樾之陰意消言忘其得在心飛泉琮琤寒
源杳深悲塵寰之隘險抱竒璞而莫陳将以善夫濟世
之極樂研至理以自新維兹水之無倪非智者莫能以
鑒彼河伯之好夸終望洋而浩歎繄西海之沈羽竟其
説以怪誕小大不同其病則通駭于所聞者忽於所見
誠哀夫舉世之盲聾余嘗披神禹之地圖考先生之轍
跡而誦之方其發軔于瞿塘千里一瀉省宴安之酖媒
[010-28a]
悟孤孽之非禍雖盛氣之飄忽已足窮物理之化迨其
中年倦趨分符東土慨河流之奔駛城不没者三板
先生胼胝以先激而返之有以遏其性之狂悍伊文登
之貝宫空百幻以自獻實精誠之冥通異燃犀之獲譴
至于羣妖肆憎百懾相乗先生怡然而行試正命于
巨浸儼波濤之不驚耿耿明夜乗桴南歸海若息波憑
夷效竒混六鑿于一噫信天地之不私匪深于水者其
能若斯邪玩王孫之好修弄五采於素絲聴之而無聲
[010-28b]
即之而若遺欲以求先生之樂無異畫餅之充飢 右
手按膝左手長㦸㡌不著豪氣溢此公豈是尋常人睂
山秀出文章伯擘開青峽噴玉泉石罅百折猶轟然山
中自當一部樂何用嘈嘈鳴管絃惠州飽飯渾無事羅
浮之西山崛起白水留題屬此公萬里來游天所使離
坐黄衣戴小冠水樂同為杜牧看圖中不是程正輔方
外當為鄧守安延陵吳寛真蹟/
虞集題趙千里出峽圖 巨舟臨峽口衆工志如一各
[010-29a]
以所操濟雖危萬無失所憂在平曠玩肆生縱逸毋俾
持釣翁倚岸三嘆息道園學/古録
倪瓚題趙千里扇上寫山用鄭山人元韻云誰見解衣
作盤礴捲懷雲烟歸掌握春雨冥冥江水波竹閒日暮
衣裳薄零落王孫翰墨餘越王臺殿久荒蕪要知人好
畫亦好愛比當年屋上烏
趙伯駒字千里弟伯驌字希逺髙宗嘗命二人合畫集
賢殿壁稱旨賞賚特厚妮古/錄
[010-29b]
趙千里訪戴圖絹本青緑山水極精今在太原王氏
有乾卦圖書紹興小璽復古殿印亦見雲烟過眼錄
中此卷筆意全出吾家李思訓御苑採蓮小本駸駸
欲度驊騮真劇跡也
又千里三生圖小本在韓存良太史家吳原博有跋
見家藏集中賈生攜售趙千里煉丹圖一小本大著
色山頭作金碧皴其源蓋出大小李也生自云此圖
得之秘府樹石極細人物尤古歴歲半千絹素完好
[010-30a]
較人閒流傳本不啻天淵矣
趙千里畫丁香鬼其品甚竒淮陰龔開番局作中山
出游圖用濃墨描寫怪怪竒竒筆趣又復過之兼八
分詩題極勝亦非淺士所能及也後有元人跋極多
倪元鎮題趙千里青緑驪山圖 校獵上林苑洗馬昆
明池霜威肅笳鼔雲氣畫車旗馬班陳賦詠衛霍綏蠻
夷王風既未逺文明方在兹逶迤霄漢上鳳皇尚來儀
己酉冬倪瓚真蹟/
[010-30b]
龔開字聖予其號翠巖淮陰人工詩文尤長於書畫所
製中山出游圖後有親書八分詩跋極自負也 髯君
家本住中山駕言出游安所適謂為小獵無鷹犬以為
意行有家室阿妹韶容見靚粧五色胭脂最宜黑道逢
驛舍須少憇古屋無人供酒食赤幘烏衫固可嘉美人
清血終難得不如歸飲中山釀一醉三年萬縁息卻愁
有物覷髙明八姨豪買他人宅待得君醒為掃除馬嵬
金䭾去無迹 人言墨鬼為戲筆是大不然此乃書家
[010-31a]
之草聖也豈有不善真書而能作草者在昔善畫墨鬼
有姒頤真趙千里千里丁香鬼誠為竒特所惜去人物
科太逺故人得以戲筆目之頤真鬼雖甚工然其用意
猥近甚者作髯君野溷一豪猪即之妹子持杖披襟趕
逐此何為者邪僕今作中山出游圖蓋欲一洗頤真之
陋庶不廢翰墨清玩譬之書猶真行之閒也鍾馗事絶
少僕前後為詩未免重用今即他事成篇聊出新意焉
耳淮陰龔開記真蹟/
[010-31b]
左方元人跋極多不及悉錄今藏韓太史家或以畫
符比之過矣
劉松年
聴琴圖 老子出關圖 西湖春曉圖 畫扇
御前待詔劉松年畫師張敦禮工為人物山水種種
臻妙名過于師黄氏藏其著色聴琴圖一秀潤清雅
墨法精竒後有復齋楊維禎等七詩杜東原鑒定真
跡也
[010-32a]
劉松年聴琴圖卷 聴琴圖 劉松年真筆東原鑒定
仙壇地老丹井渴塵世心死寒潭空先生不語對松
竹陶寫天地歸絲桐復齋 夷游夷游夷且愉滿堂哄
耳洗箏竽游絲著地墮復起秋水涵珠有若無華屋風
微春語燕荒城月落夜啼烏倩君莫鼓荆卿操自是秦
姬善鹿盧 此余聴大染劉嘯客琴詩也句曲外史以
為此詩聴頴師長篇弗能過之性初出此圖求題務要
得識琴妙句故為書之㑹稽楊維禎 裊烟石壁對孤
[010-32b]
桐與和長松瑟瑟風不為野夫清兩耳為君留月送飛
鴻方外張雨 琴師傳得太古意聴琴之趣畫師傳昔
聞善聴鍾期氏今見妙品劉松年東原杜瓊 空看畫
裏人不識琴中意何許度飛鴻秋聲滿天地有貞 絃
絙繭絲徽黄金一彈一曲清人心心涵太古長不死松
風竹韻皆知音仁和夏時正 耳聽不如心聽聰欲于
弦上見飛鴻鐵崖仙子神游逺寫得無聲在有中嘉禾
周鼎真蹟/
[010-33a]
誠之叔祖時世傳劉松年老子出關圖絹本青綠短
卷樹石瀟灑人物古雅品在聽琴圖上後題五七言
絶各一首乃吾家舊物也近日不知何緣流落為妄
人拆去原題别搆啟南原博二偽跋至定為龍眠之
筆良可嘆也夫
誠之父維慶維慶父元素元素父思明思明父真關
真關思𤣥慕道購藏劉松年老子出關卷相傳五世
矣
[010-33b]
劉松年老子出關圖 不馳駿馬駕青牛西度函關紫
氣浮文字五千傳道德僅同釋教讓儒流曾孫意拜書
真蹟/
蔡駰子駿家收老子度關山水樹石車從關令尹喜皆
竒古老子乃作端正塑像戴翠色蓮花冠手持碧玉如
意此蓋唐為之祖故不敢畫其真容漢畫老子於蜀郡
石室有聖人氣象想去古近當是也米氏/畫史
吳寛為陸全卿題劉松年香山九老圖 髙松大竹生
[010-34a]
翠寒密林隱隱攢峰巒杳然流水出深谷新鑿山中八
節灘江州司馬不愛官笑領諸客來盤桓棋枰詩卷各
有適適意豈在陳杯盤酒酣耳熱忽起舞戲折名花斜
插冠趍朝疲薾足非病在野輕健心偏安權門赫赫誇
牛李門下黨人分彼此直氣騰騰逼石樓甘作香山老
居士劉侯此圖超俗塵能與九老俱傳神衣冠雖作山
林様狀貌終為臺閣人孰為胡杲與吉敀孰為鄭據并
劉真二盧張狄總預集居士樂易皆相親獨憐舊友今
[010-34b]
何處禹錫微之嗟失身家藏/集
張敦禮汴梁人畫人物師六朝筆意哲宗聓也嘗見其
論畫曰畫之為藝雖小至于使人鑒善勸惡聳人觀聽
為補夫豈可儕於衆工哉敦禮畫人物貴賤美惡容貌
可見筆法𦂳細神采如生江南見陳元達鎖樹諌圖其
忠義之氣突出縑素在京師見阮孚蠟屐圖人物樹石
並倣顧陸後有敦禮所受追贈太師告命是其家藏之
物子孫就以告命附其後真竒品也畫鑒/
[010-35a]
嚴氏藏劉松年西湖春曉圖筆法秀美設色古雅堪
與趙千里桃源問津卷相伯仲
髙宗御題劉松年畫扇二 南山晴翠入波光一𣲖溪
聲繞路長最愛早春沙岸暖衮風輕浪拍鴛鴦 荷葉
如錢三月時幅巾藜杖一追隨爾來勝事知多少惟有
風標公子知真跡/ 皆紈扇璽曰/御書之寶
李唐
長夏江寺圖 晉文公復國圖 桃林縱牧圖
[010-35b]
采薇圖 附蕭照中/興禎應圖
李唐字晞古河陽三城人建炎閒與馬遠夏珪同為
畫院待詔賜金帶善畫人物山水筆意不凡尤工畫
牛得戴嵩遺法所製長夏江寺圖卷古雅雄偉今在
吳郡朱氏前有髙宗御題後有開封趙與懃印真筆
妙品上上如馬逺松泉圖夏珪溪山無盡圖名跡然
皆不能及之固宜前人稱許云又見尊生齋收桃林
縱牧小幅亦晞古作不知者謂為戴嵩殊可笑也
[010-36a]
宋南渡士人多有善畫者如朱敦儒希真畢良史少董
江參貫道皆能畫山水窠石如畫院諸人得名者若李
唐周曾馬賁下至馬遠夏珪李迪李安忠樓觀梁楷之
徒僕於李唐差加賞閲其餘亦不能盡别也畫鑒/
李唐晉文公復國圖上卷一名晉公子奔狄圖趙松雪
有詩附錄於此晉公子奔狄圖邀端父御史同賦一首
阢隉居蒲日艱難奔狄時天方興伯者數子實從之歲
久丹青暗人賢簡册悲至今綿上路猶憶介之推本集/
[010-36b]
李唐善山水初法李思訓其後變化愈覺清新多喜作
長圖大障其石大斧劈皴水不用魚鱗縠紋有盤渦動
蕩之勢觀者神驚目眩此其妙也格古/要論
李唐晉文公復國圖卷在嚴氏即文休承所謂無名
氏畫晉文春秋者也按雲烟過眼錄云喬達之簣成
號中山所藏李唐畫晉文公復國圖一卷欠下卷其
上有思陵題并三御璽所作人物樹石絶類伯時尋
常以李唐為院畫忽之乃知名下無虚士也公謹叙
[010-37a]
次如此而休承云云豈亦未見前書邪
人物自顧陸展鄭以至僧繇道𤣥一變也山水大小李
一變也荆關董巨又一變也李成范寛又一變也劉李
馬夏又一變也大癡黄鶴又一變也趙子昻近宋人人
物為勝沈啟南近元人山水為優二子之于古可謂具
體而微大小米髙彥敬以簡畧取韻倪瓚以稚弱取姿
宜登逸品未是當家藝苑/巵言
元章在漣水時客鬻戴嵩牛圖米留數日以摹本易之
[010-37b]
不得客謂原本牛目中有牧童此則無也米襄陽/志林
項氏藏蕭照中興稹應圖前後共六段筆法原出李
唐而沈著過之品在晉文春秋上余近見仇英臨本
亦足名世也按匏菴家藏集中跋尾苐云宋畫稹應
圖凡十二段段各有贊而不言蕭照制至孫鳴岐法
書名畫録直云宋髙宗瑞應圖曹闕/贊李嵩畫與休
承嚴氏書畫記所載異也 蕭照畫本酷似其師李
晞古以墨氣厚重者為照家法然人物山水舟車屋
[010-38a]
宇種種皆精妙
[010-38b]
清河書畫舫卷十上
[010-39a]
欽定四庫全書
清河書畫舫卷十下
明 張丑 撰
南宋
江參
江山不盡圖 臨巨然江山晚興圖 百牛圖
附李潼川/下蜀圖
董𤣥宰買龔氏江貫道江山不盡圖全法董巨是絹
[010-39b]
素本其卷約有三丈後具周密林希逸跋極為陳仲
醇所嘆賞也貫道生長霅川深得湖天之趣平遠曠
蕩盡歸方寸故作畫造景筆下得意外意非他人之
比同時有李潼川者工畫山水筆意彷彿貫道殆是
同一師承者耶
江參字貫道江南人長於山水形貌清癯嗜茶香以為
生初以葉少藴左丞薦於宇文湖州季蒙矜其能有飛
泉怪石五幅圖一本筆墨學董源而豪放過之季蒙欲
[010-40a]
多取其畫而貫道忽被召去止得此圖居以為慊後劉
季髙侍郎义寄江居圖一卷作無盡景始少慰當貫道
被召時尚書張如營知臨安貫道到臨安日即有㫖館
於府治明當引見是夕殂信有命也畫繼/
吳寛跋江貫道江山長卷 予方病齒臥陳太僕明之
使小僮持畫卷入迫觀之就枕展尺許即知為宋人筆
不覺蹶然起稱賞至圖窮未已蓋宋江貫道所作曾入
元御府柯博士敬仲所鑒定者也貫道之筆少見況其
[010-40b]
後有葉石林陳簡齋林希逸諸公題識益可貴重明之
好古博雅此卷得所歸矣家藏/集
巨然師董源短筆麻皴江參師巨然泥裏拔釘皴畫系/
貫道江山晚興圖在劉氏大元秘府藏本甚佳
又文徵仲題其畫卷一篇記錄入此在初本上帙中
江貫道百牛圖一卷祐陵題後有姚廣孝長歌在其後
歌載逃虚子集中畫系/
江貫道百牛圖海野老人家藏墨牛圖因請示僕形勢
[010-41a]
百状奔鳴起臥逼真自是三昧手之所作而畫工毛穎
不可得而及也雲月荘叟書 我本山陽田舍叟家有
淮田數千畝江南倦客老不歸此田都為勢家有猶記
少年學牧時去時日出歸日西我生衣食仰此輩愛之
過于百里奚祗今辛苦耕硯席無處賣文長絶食卷中
邂逅黑牡丹相逢喜是曾相識負郭何須二頃田一雙
栗角能幾錢數口之家便可飽要如此圖知何年平生
富貴非吾願城府近來尤可厭何時倒乘牛背眠東風
[010-41b]
勝如仰看宣明面 北邨八十二歲病叟湯炳龍 東
阡西陌烟雨青烏犍百尾臥且行引脛呞草仰鼻鳴嗟
爾多牛便多事一蓑一笠足歸耕晉張翥 桃林日夕
霽烟浮百箇烏犍得自由鞭索已無人已去不知誰放
復誰收無所住釋善慶漫題 百牛圖不見典故豈黑
牡丹之遺習或江貫道百爵百鹿為之邪後有紹
興二字必經裕陵乙覽中興創殘之餘生意未復九
重邃居不以聲色自娛乃以原隰耕稼物情態度細入
[010-42a]
睿思不忘田野真中興英主也延祐改元七月初三南
山遺老元熙題 幾年放散桃林後餘四百蹄猶可騎
攬鏡挂書多事在能騎惟有一凝之白珽 逺賈連車
曉色昏傳聲叱叱渡溪渾一麾六百閒蹄角可是江南
烟雨村伯生題 山中人以百牛圖相示予謂宣王考
牧於阿於池九十其犉已詫其牛之多況濕濕之耳滿
二百邪田舍翁每以多牛為富安得一黄犢歸耕南山
予所愛者一牛耳掩卷一粲山村老農書 濕濕羣行
[010-42b]
四百蹄畊犂初罷樂相隨春風綠遍川原草回首牧人
知是誰鄧文原 江君畫百牛變態詎能測嵩筆工是
師獻墨誤非式金籠驅可怪桃林放堪則幻乃有生意
妙豈在顔色羣猶奚販售夥或頓滋殖毛攢蝟毶毶角
聚鹿觺觺便金計代蜀尾火陣全墨九十犉無騂八百
里多犆濕濕樹能化昻昻氣難食罷耕釋犁楎出囤縱
髮纆喘月夕亂歸眠雲午才息止橑鼻擔衡禦觸角横
楅奪行步參差捄鬭進扶服吐舌相罔功枵腹牧廢職
[010-43a]
犢童未駁黄㹀老漸翻黑腯堪宗廟享瘠俾田翁䀌坎
坑任驣驤坡陀恣超陟後先小隨大行次斜復直迅逺
千里蹄任重九夫力牴厓疑礪砆傍樹猶繫杙逢谿浴
清漪遇草啖香艻隻鳴或求偶並立似相翼首垂氣欲
喪尾掉行不亟轉如逐磨旋奔若加鞭逼䖟咂耳摑項
疥痒角揩肋駟或學安徐虎反畏剛愎鬬野為爭雄同
闌豈相得懶散童莫拘怒奮儔能抑夜飢飯思芻暑渴
飲尋湜過嶺驚跳梁倒地訝僵踣春陰雨乍歇東事日
[010-43b]
已即非爾勞畎畝何以斂稼穡邦興藉后土天產助神
稷斯圖殊有靈後世詎無識祐陵錫璽書翰苑進文飾
願師勿容易子孫共珍匿吳僧道衍真蹟/
李潼川下蜀圖一名長/江萬里岷山導江瀦為彭蠡竒峰怪石
險灘惡水皆余所熟游潼川李君輒出新意寫而成圖
黄牛白馬山鷓髙唐之影巫山十二峰䕫門百八槃纖
悉無遺使足未及者見之莫不心驚目駭疑非人世所
有也自君山東至于海風檣陣馬水村烟郭好景尚多
[010-44a]
安得唤起李君為我續數千里版圖之勝云戊午春暮
零陵放臣廣漢張浚書于龍興寺之西軒真蹟/
馬遠
松泉圖 孝經圖 柳塘聚禽圖
文待詔徵仲家藏馬遠松泉圖卷絹本淺絳色上作
五松甚竒古一髙士步行翩然一童子攜阮具隨後
其閒烟雲泉石㸃綴有法如覩異境也卷後題詠出
勝國鄭元髙啟王彝諸先輩書學精美足稱聨璧耳
[010-44b]
馬遠興祖子而賁之孫也賁以畜獸/雜畫有名元祐紹聖閒見之畫繼云
國初修元史者前後凡三十二人皆極天下之選而出
于吳者五人高啓季迪傅著則明王彝常宗謝徽元懿
杜寅彥正而陳基髙遜志皆嘗寓吳考禮者十人楊基
孟載鄭元長卿錢逵伯行皆吳人而張紳余堯臣姜漸
亦皆寓吳此可見吾吳文物之盛也都公/談纂
題馬遠柳塘聚禽圖 柳塘水漫禽鳥翔集咫尺中似
來親人晉簡文帝云㑹心處不在遠其言妙矣長洲吳
[010-45a]
寛真蹟/
馬遠師李唐下筆嚴整用焦墨作樹石樹葉夾筆石皆
方硬以大劈斧帶水墨皴其作全境不多小幅或峭峰
直上而不見其頂或絶壁直下而不見其腳或近樹參
天而遠山低或孤舟泛月而一人獨此邊角之境也格/古
要/論
董𤣥宰太史生平不喜馬夏畫本及觀松泉圖卷則
又賞其清勁為之斂袵贊賞不能已已 嚴氏書畫
[010-45b]
記别載馬逺孝經圖後有髙宗書甚精蓋當時畫院
待詔每進一圖各以御書繫其後耳
夏珪
溪山無盡圖 千巖萬壑圖
夏珪溪山無盡圖匹紙所畫其長四丈有咫筆墨皆
佳精彩煥發神物也舊藏石田先生家後歸陳道復
氏復在金昌徐黙川家蓋禹玉劇跡也 此卷又入
嚴分宜家今藏于錫山顧氏
[010-46a]
夏珪善畫山水布置皴法與馬遠同但其意尚蒼古而
簡淡喜用禿筆樹葉閒夾筆樓閣不用尺界畫信手畫
成突兀竒怪氣韻尤髙格古/要論
又聞夏珪千巖萬壑圖在楊氏精細之極非殘山剰
水之比昔王履安道評馬夏山水謂其麤也而不失
于俗細也而不流于媚有清曠超凡之逺韻無猥闇
蒙塵之鄙格其推尊之也至矣崑山王履國初人有
文學通于醫説累百卷行世太倉武氏藏其華山圖
[010-46b]
一册詩文書畫皆精詣有法亦奇品也
元
趙孟頫
小楷過秦論 洞玉經 小楷金剛經 小楷
道德經 小楷尚書洪範并圖 楷書百字令
行書秋興賦 歸田賦 絶交書 大江東
去依魯直書與質夫本/四字不同 興龍寺碑 題史記
古本 鵲華秋色圖 水邨圖 重江疊嶂圖
[010-47a]
幼輿丘壑圖 鷗波秋曉圖 秋江待渡圖
江山蕭寺圖 溪山仙館圖 東西兩洞庭
圖 松石老子圖 袁安卧雪圖 古木散馬圖
人馬圖 白鼻騧 附管道昇/漁父圖
趙孟頫字子昻號松雪道人宋太祖子秦王德芳之後
五世祖秀安僖王子偁實生孝宗賜第居湖州公為湖
州人在宋試中國子監國朝混一程文憲以行省治書
侍御史奉詔訪江南遺佚得廿餘人公居首選又獨引
[010-47b]
公入見神采秀異照耀殿庭世祖稱之為神仙中人特
授兵部郎中歴仕成武仁英五朝累遷至翰林學士承
㫖贈江浙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追封魏國公謚文
敏性通敏持重未嘗妄言笑書一目輒成誦詩賦文詞
清邃髙古善鑒定古器物名畫畫山水竹石人物花鳥
悉造其微尤善書為國朝第一篆法石鼓詛楚𨽻法梁
鍾草法羲獻或得其片文遺帖亦誇以為榮然公之才
名頗為書畫所掩人知其書畫而不知其文章知其文
[010-48a]
章而不知其經濟之才也弟孟籲字子俊亦工書殊得
公之家傳書史/㑹要
解大紳云學書之法非口傳心授不得其精故自羲獻
而下世無善書者惟智永能悟家法書學中興至唐而
盛宋室三百年惟蘇米庶幾元惟子昻一人耳書系/
昔人謂書絶于元賴子昻承㫖振起之斯道不至大
寂寞然子昻好迹傳者十不得一余録其目覩其精
美者而品第之自當以過秦論為小楷之冠云
[010-48b]
趙榮禄小楷過秦論真蹟 至元辛卯秋民瞻自江左
來謁選時時相過慰余寂寥風雨中持黄素四幅求作
小楷適案上有賈生過秦論三篇乃為書之八月晦日
集賢濫直趙孟頫書 子昻篆𨽻真行顛草俱為當代
第一小楷又為子昻諸書第一此卷筆力柔媚備極楷
則後之覽者豈知下筆神速如風雨邪斯又古今之一
竒也至元辛卯十二月七日鮮于樞伯幾父記 子昻
百技過人就中楷書尤妙絶民瞻自京師攜此卷來錢
[010-49a]
塘見之歎賞不足辛卯十二月初七日金城郭天錫題
僕昔在京師於子昻有文從之舊心甚敬之别來數
年于民瞻所見其翰墨不啻見子昻也淇州盧克柔敬
觀 古之帝王德莫過于堯舜功莫髙于禹湯文武仲
尼兼之孟子祖述仲尼為傳道之正故自楊墨而下皆
為異端矣書法自篆籀而下楷法稱鍾繇草法稱張芝
右軍兼而有之隋唐以來善書者宗之為法書之祖子
昻之書全法右軍為得正傳不流入異端者也元貞丙
[010-49b]
申春正月七日薊丘李衎仲賓題 子昻善書名世求
者紛至輒搔首稱苦然卒不能不為之書民瞻蓋所樂
與者固應結字匀停首尾如一自爾有和平之氣吳興
姚式題 子昻書名天下今觀小楷過秦論三篇如花
舞風中雲生眼底又得伯機息齋二君子發明盡矣民
瞻珍之元貞丙申二月中澣題于燕山客舍濟南張謙
頓首 嗣真嘗見晉黄素黄庭經吳興公定為上清真
人楊羲和作七言詩識於後此卷楷法大類楊書惜世
[010-50a]
罕知者句曲外史張嗣真拜題 予十數年前游白石
披雲菴南谷杜先生出示子昻所書黄素黄庭經楷法
端勁今復見過秦論于民瞻字畫比黄素尤縝密實為
二妙邇來子昻小楷與前微不同年事筆力日進日益
真予之畏友也大德辛丑長至日南陽仇遠書 延祐
七年八月廿六日彭城錢良右平原陸輔之志雅齋同
觀 吳興公為民瞻書此卷時年三十八惜伯機諸公
不及見其暮年書矣後公卒之五十日與民瞻同在吳
[010-50b]
郡載玩之餘不覺悵惘至治壬戌八月四日蜀郡虞集
書 吳興公在寂寥風雨中能為民瞻父引墨所謂空
谷聞人足音云胡不喜故此卷結體精密無一筆苟作
豈但無一字無來處耶藉使古人復生亦應為之心服
今之作小楷者民瞻父試與過目自當起望洋之嘆也
後八年致和改元復以見示敬題卷尾良右 元貞乙
未予游句曲見梁中砥藏松雪翁黄素小楷五千文蓋
翁居集賢時所書予今三十餘年又得見民瞻公過秦
[010-51a]
論三篇皆一時妙筆後人罕及之者憶翁是年秋序余
拙藳及為書篆翠寒齋扁惜不獲小楷一紙為家寶翼
之攜此卷見示令人嘅然有不足之嘆廣平宋旡 天
厯改元建子月之十日京口袁子方安岳曹克明共觀
於民瞻雙清堂湘中劉致時中拜手書 隴西李瓚敬
觀于泰宇書房 此卷余舊得之石民瞻元度見而愛
之輒以相贈其結體妍麗用筆遒勁真無愧隋唐閒人
至正二年壬午歲九月望日元度自錢唐暫還山中笈
[010-51b]
以自隨因得重觀是日潘子素同在密庸齋展玩久之
勾吳倪瓚題 字心畫也松雪齋此書要是全法右軍
者風格整暇意度清和可以觀公之心矣張敬夫謂王
丞相作字不知有許多忙時斯言雖戲大有深意況吾
儕于此可不知所鑒哉至正已丑端陽後一日四明姚
安道謹題 右黄素過秦論趙吳興楷書第一神情蕭
散結搆嚴整誠希世珍也晚生甘立書 至正十四年
歲次甲午夏四月初五日從華彥忠氏借觀趙魏公過
[010-52a]
秦論親書真跡李衍真蹟/
題趙松雪書大洞玉經 真誥言大洞玉經讀萬遍當
白日上昇楊許二掾妙迹不復可得得吳興松雪公書
此經足矣陽德觀察出示貞焚香靜閲數過覺右軍北
海出入結搆中拂拂有天際真人想異日觀察于清虚
小有紫微雲林謁諸帝真以此卷為贄乃跋尾有王生
姓名不亦大愉快哉吳郡王世貞題
趙子昻小楷洞玉經一卷紙高五寸字大如黍後有虞
[010-52b]
伯生題王南原家物後歸松江曹氏為故翰林孔目何
柘湖得之余所見松雪小楷惟永嘉趙氏馬蹄篇及此
然馬蹄絹本多渴筆此用澄心紙精𦂳筆墨精妙毫髮
無遺恨矣石刻字大如黄庭經與吾家道德經無異又
陸儼山亦有道德經一卷然遠不及吾家者嚴氏書/畫記
趙松雪小楷洞玉經全文/不録右趙松雪小楷洞玉經後題
云大德九年十月八日書按元成宗大德九年歲在乙
巳公時年五十二歲先是公被召金書藏經許舉能書
[010-53a]
者自隨書畢所舉廿餘人皆受賜得官執政将留公入
翰苑公力請歸己亥改集賢直學士行江浙等處儒學
提舉正其時所書也但其體專宗元常與公平時書微
有不同而用筆之精轉摺之妙則無毫髪少異蓋公于
古人書法之佳者無不倣學如元魏常侍沈馥所書魏
定鼎碑亦常傚之謂其得鍾法可愛則其于元常固惓
惓矣至其晚年乃專法二王自右軍黄庭子敬十三行
之外不雜他人一筆所以深造自得為一代書學之祖
[010-53b]
也嘉禾子京項君以重價購得此卷持來求跋遂為書
此然予又嘗見翰林孔目何君元朗所藏一卷乃金陵
王南原舊物字小如黍紙髙五寸餘精妙不可言今已
歸之天府不可得而見矣猶幸得見此卷而明窻淨
几時一展玩不惟塵眼為開而沖襟遐抱亦為之暢適
古物日少子京其寶之萬厯三年四月十一日茂苑文
嘉書于歸來堂真蹟/
小楷尚書洪範并圖 洪範 惟十有三祀王訪于箕
[010-54a]
子王乃言日至/五曰惡六曰弱 吳興趙孟頫畫并書
觀此圖武王謙沖虚受之心箕子諄複指授之意宛
然見于睂目顔面之閒可謂善寫聖賢授受之際之氣
象矣其字畫又精妙蓋松雪翁平生得意之筆也 鏊
題 右趙文敏公書尚書洪範并畫箕子武王授受之
意為圖畫既古雅而小楷精絶殆無遺恨但無歲月可
考嘗見公所書荘子馬蹄篇乃初被召為兵部郎中時
書其筆法與此正同疑此亦當時之作維公以宋之公
[010-54b]
族仕于維新之朝議者每以為恨然武王伐紂箕子為
至親既受其封而復授之以道千載之下不以為非然
則公獨不得引以自蓋乎公素精尚書嘗為之集注今
皆不書而獨書此篇不可謂無意也因崦西徐公出示
為著此語以備折衷不知公以為何如嘉靖乙未八月
文徵明書
項氏又藏子昻秋興賦一卷筆勢婉媚姿態動人左
方有張東海跋尾佳甚然遠不及茂實府君所收小
[010-55a]
字歸田賦卷雖㸃去一行而筆墨縝密不減李泰和
遺法兼包首宋繡復作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無
異劉松年筆也欵云某年月日/雲閒朱氏製
錫山華氏藏松雪翁行書歸去來辭係晚年書筆法
圓熟墨氣淋漓足稱毫髪無遺恨波瀾獨老成者矣
後有李貞伯吳原博文徵仲等五跋乃吾郡王文恪
公之故物也
趙榮禄寫絶交書真蹟范半醒藏本後有文徵仲跋
[010-55b]
尾妙絶可愛趙書傳世頗多此其第一帖也
王氏舊藏宋人小楷史記真本一部原是松雪翁物
計十帙紙髙四寸字類半黍不惟筆精墨妙中閒絶
無譌謬宋紙於明望之無簾痕每帙用舊學史氏/及碧沚二印帖尾有趙松雪楷書題跋予
鐫史記時悉取以證今本之誤乃知昔人所記匏史
之異良非虚語也 碧沚字印宋通直郎史定之所
用定之越國公浩孫禮部侍郎彌大子衛王彌逺之
姪仕終朝奉大夫中年避勢逺嫌退處月湖與慈湖
[010-56a]
諸公講肄為樂寧宗御書碧沚二字賜之蓋清修好
古之士也
史記真本跋尾 太史公文冠千古非蘭臺令史所可
企及顧後世之讀史者爭言漢書誤矣此宋人寫本十
帙不知的出誰手而筆法精勁校讎不苟殆典午氏之
忠臣歟余為購而藏之以當識荆若夫紙墨之精收藏
之善特餘事耳時大德改元嘉平八日吳興趙孟頫題
真跡/
[010-56b]
子昻書畫並優然畫實勝書允為前元絶品予向見
其鵲華秋色一卷按題蓋為周公謹作山頭皆著青
綠全師王維遺法雖尺許小圖而具無窮之趣昔人
論書云小心布置大膽落筆又云意在筆先筆盡意
在此畫有焉今藏宜興吳氏 吳興公自序鵲華秋
色卷云公謹父齊人也余通守齊州罷官來歸為公
謹説齊之山川獨華不注最知名見于左氏而其状
又峻峭特立有足竒者乃為作此圖其東則鵲山也
[010-57a]
命曰鵲華秋色云張雨賦詩于左
弁陽老人公謹父周之子孫猶懷土南來寄食弁山陽
夢作齊東野人語濟南别駕平原君為貌家山入囊楮
鵲華秋色翠可餐耕稼陶漁在其下吳儂白頭不歸去
不如掩卷聴春雨鐵網/珊瑚
松雪翁水村圖詠一卷大德六年為錢德鈞作翁前
後凡再題德鈞亦著一賦二記其他題詠者自鄧楀
至末計四十有八人皆知名之士昔為王敬美所藏
[010-57b]
今轉屬董𤣥宰氏矣 趙文敏重江疊嶂與王敬美
家水村圖形模悉異機趣各别固知而翁胸中富丘
壑筆底足烟霞有非衆史所可企及者邪
趙子昻重江疊嶂圖王氏/真賞 昔者長江險能生白髮哀
百年經濟盡一日畫圖開僧寺依稀在漁舟浩蕩迴蕭
條數株樹時有海潮來虞集 藝事推三絶交情到八
哀衣冠太平出筆硯好懷開虹月從延佇鷗波𣺌去迴
同為帝都客揮洒得看來石巖次韻 君不見帝壻王
[010-58a]
家寶繪堂山川潑墨開鴻荒重江疊嶂詩作畫東坡留
題雲錦光又不見後身松雪齋中叟伸紙臨摹筆鋒走
樓臺縹緲出林坳蘆葦蕭騷藏澤藪白雲飛不盡青冥
百丈牽江入樊口墨光照几射我眸我為搴芳歌逺游
胸中是物有元氣世上何所無滄洲我疑此叟猶未化
瞬息御風行九州五山四溟一觴豆𤨏細弗遺囊楮收
故能援毫發天藻不與俗工爭醜好楚山雲歸楚水流
萬里秋光如電掃拈來關董散花禪别出曹劉斵輪巧
[010-58b]
披圖我作如是觀毛穎陶泓共聞道嗚呼相馬猶相人
駑駘豈得同翔麟舍夫毛骨論形似如此鑒賞焉能真
後來有問延祐腳意索舉似吾方歅至順四年夏四月
廿四日東陽栁貫道傳鑒定并題 曠望不可極江山
圖畫中晴空開浩蕩元氣闢鴻濛遠樹崑崙外扶桑滄
海東黄河來萬里弱水出三峰帆影秋波棹湖音曉寺
鐘雨收龍入壑烟暝鶴歸松妙墨真名筆神機奪化工
古來精絶者誰似水晶宫 右趙文敏公重江疊嶂圖
[010-59a]
今為李昶啓明家藏昶姑熟士文子也士文以善醫名
于時昶克世其家業且好讀書能吟詩善楷法言温氣
和進退有度可嘉也以予嘗交其先子因持是圖求予
題之所謂水晶宫文敏公號也宣德九年三月既望四
明陳敬宗題 松雪仙人秉巨扛一時揮洒世無雙後
山雲起嶂西嶂隔浦帆過江外江潮退淺沙寒雁集聲
來逺寺曉鐘撞畫圖咫尺殊千里諸老風流久已降
右松雪重江疊嶂圖一卷為李舍人家藏舊物閒以示
[010-59b]
予予見翁之畫多矣此紙尤覺入神一時如虞伯生石
民瞻柳道傳諸大老題詠殆遍而予復置喙其間非敢
為畫之重輕亦以附一名于不朽焉耳後學古吳陳鑑
志 長江滔滔向東瀉憶昔扁舟順流下慈悲閣前浪
花白兩岸青山似奔馬蒹葭楊柳風颼颼江行六月疑
深秋歸來已是十年事看畫偶然思舊游水聲樹色非
邪是仍見山腰隱髙寺赤岸滄洲杳靄閒咫尺悠然起
愁思苕溪影落鷗波亭王孫弄筆何曾停北來戎馬暗
[010-60a]
江滸千古遺恨歸東溟延陵吳寛觀李兵曹所藏題真/跡
沈周題子昻重江疊嶂卷 王孫無運開英雄聊拾江
山藏畫中還從慘淡見舊物似有涕淚含孤忠長篇禹
貢與作稿一圖萬里連提封張韓劉岳果何功入關蕭
相将無同王孫本號松雪翁能事錯認營丘公丹青隱
墨墨隱水其妙貴淡不數濃縈灘曲瀨導巴蜀沓巘長
巒連華嵩空濛野馬軋雲日浩蕩碧縠吹秋風王孫隔
此不可從水晶雙闕金芙蓉招之千年或一出黄鶴豈
[010-60b]
不思江東沈周皇明/風雅
嚴氏藏趙魏公幼輿丘壑圖卷後有趙雍趙麟跋尾宇
文公諒楊維楨題詠不及悉録尚記魏公自跋云 予
自少小愛畫得寸縑尺楮未嘗不命筆模寫此圖是初
傅色時所作雖筆力未至而粗有古意邇來鬚髮盡白
畫乃加進然百事皆懶欲如昔者作一二圖亦不可得
右之要予再跋故重書以識之孟頫 右之邇來苦心
學道不蓄長物故此卷亦復棄置姑蘇金實之收而藏
[010-61a]
之誠好事哉子昂真蹟/
趙榮禄秋江待渡圖青緑長幅旁細書云大德十一年
正月闕/日集賢學士朝列大夫趙孟頫為叔固摹秋江
待渡圖 郁木坑頭蕭侍郎負薪歸去趂溪航解包席
地彼誰子日暮途窮話尚長樵人張雨真蹟/
俞氏又藏趙文敏公小畫一幀紙本淺絳色行筆蒼
古題云江山蕭寺圖子昻其畫全法董巨大饒元人
風趣且尺山尋水寸木分人而有巉嵓浩渺之勢蓊
[010-61b]
鬱生動之形品在秋江待渡以上乃公盛年用意作
也
趙子昻軒轅問道圖絹本大幅却佳
子昻題西谿圖贈鮮于伯幾 山林忽然在我眼攬袂
欲游嗟已逺長松謖謖含蒼烟平川茫茫際層巘大梁
繁華天下稀走馬鬭雞夜忘歸君獨胡為甘寂寞坐對
山水娛清暉西谿先生竒崛士正可著之巖石裏數閒
茅屋破不脩中有神光發竒字緑蘋齊葉白芷生送君
[010-62a]
江南空復情相思萬里不可見時對此圖雙眼明松雪/齋集
子昻自題蒼林疊嶂圖 桑苧未成鴻漸隱丹青聊作
虎頭癡久知圖畫非兒戲到處雲山是我師 溪上先
人之敝廬南山秀色照庭除何時共買扁舟去看釣寒
波縮項魚
又以畫寄髙仁卿 碧山清曉䕶晴嵐綠樹經秋醉色
酣誰是丹青三昧手為君滿意畫江南松雪/齋集
趙子昻扣角圖小幅絶妙人物山水皆可愛上有鮮
[010-62b]
于伯幾題識並真蹟也
子昻自跋畫卷云作畫貴有古意若無古意雖工無益
今人但知用筆纎細傅色濃艶便自為能手殊不知古
意既虧百病横生豈可觀也吾所作畫似乎簡率然識
者知其近古故以為佳此可為知者道不為不知者説
也大德五年三月十日趙孟頫跋
子昻題自畫山水卷云霜後疎林葉盡乾雨餘流水玉
聲寒世閒多少閑庭榭要向溪山好處安
[010-63a]
趙松雪畫羅漢像 大德八年暮春之初吳興趙孟頫
子昻畫 余嘗見盧楞伽羅漢像最得西域人情態故
優入聖域蓋唐時京師多有西域人耳目所接語言相
通故也至五代王齊翰輩雖畫要與漢僧何異余仕京
師久頗嘗與天竺僧游故于羅漢像自謂有得此卷余
十七年前所作粗有古意未知觀者何如也庚申歲四
月一日孟頫書
趙子昻畫羲獻像絹本自題失錄 晉代風流數二王
[010-63b]
名家書法過中郎吳興墨妙尤奇絶貌得神游到醉鄉
葉砥題真蹟/
古人云畫無筆跡如書之藏鋒嘗見趙魏公自題已畫
云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應須八法通正所謂書畫一
法也格古/要論
傅季生題趙子昻自畫小像云 天人風度故王孫不
見珠明玉潤温想得松窻看鏡影月斜清霅瑩無痕文/翰
類/選
[010-64a]
題葛震父小像卷後有序/趙榮禄寫葛震父扶老像筆
法全法唐人有非李檢法僧元靄所可企及計其後當
有贊辭不知何縁脱落𢎞治中其裔孫汝敬敦請文内
翰𨽻古黄文獻墓誌銘係其後真名跡也近從拾遺人
購得之展玩快心恭題二絶句以慶嘉遇時癸卯春廿
六日學人張丑詩不/録
古木散馬圖 大德四年十二月廿八日為彥遠作古
木散馬圖子昻 詩人有言入為君王駕鼓車出與将
[010-64b]
軍靜邊野此馬之遭竒遇馬之獲勝騰驤馬之光輝也
趙文敏戲筆乃馳馳散行于蕭疎古木之下從平原而
息力就野草以自秣鞭䇿之弗加控勒之無施文敏之
意殆有所喻而然邪士大夫鞅掌之餘寧無休逸之思
邪錫鸞和鈴韅靷鞅靽充飫乎菽粟而雍容于康莊之
上視此知物各有其時又奚可齊邪長樂王賓題
白鼻騧 大德四年七月廿八日子昻畫 曲江洗刷
墨滿身雄姿逸態何超羣眼中但覺肉勝骨幹也合讓
[010-65a]
曹將軍嗟哉今人畫唐馬藝精亦出曹韓下玉堂學士
重名譽一紙千金不當價山窻擁雪觀畫圖據鞍便欲
擒於菟天廐真龍有時有杜老歌行絶代無 松雪趙
承㫖用生紙畫人馬圖居然生動之態使龍眠無恙當
與並驅也因賦一詩時泰定二年七月廿二日書于維
揚寓室海粟 趙文敏公人馬圖徐遜敏甫觀於毘陵
寓舍之靜學齋 平生我亦有馬癖曾向畫圖求象龍
曹韓已矣伯時遠昻公筆底寫追風郭卑題真跡/
[010-65b]
魏國趙文敏公孟頫以書法稱雄一世畫入神品其書
人但知自魏晉中來晚年則稍入李北海耳嘗見千字
文一卷以為唐人字絶無一㸃一畫似公法度閲至後
方知為公書公自題云僕廿年來寫千文以百數此卷
殆數年前所書當時學禇河南孟法師碑故結字規模
八分今日觀之不知孰為勝也田君良卿于駱駝橋市
中買得此卷持來求跋為書其後因思自五歲入小學
學書不過如世人漫爾學之耳不意時人持去可以粥
[010-66a]
錢而吾良卿又捐錢若干緡以購之皆可笑也元貞二
年正月十八日子昻題則知公之書所以妙者無帖不
習也又嘗見公題所畫馬云吾自幼好畫馬自謂頗盡
物之性友人郭祐之嘗贈余詩云世人但解比龍眠那
知已出曹韓上曹韓固是過許使龍眠無恙當與之並
驅耳然往往閲公所畫馬及人物山水花竹禽鳥等圖
無慮數十百軸又豈止龍眠並驅而已哉又聞公偶得
米海岳書壯懷賦一卷中闕數行因取刻本摹搨以補
[010-66b]
其缺凡易五七紙終不如意乃嘆曰今不逮古多矣遂
以刻本完之公之翰墨為國朝第一猶且服善如此近
有一等人僅能㸃畫如意便自誇大者于公寧不愧乎
輟耕/録
吳原博跋趙魏公臨智永千文 古今人書千文甚多
如趙魏公此卷尤秀潤可貴者按方正學跋語宋舍人
仲珩嘗評此以為公中年得意書仲珩為國初第一手
其論如此豈待他人哉此卷初為臨海葉夷仲惠仲之
[010-67a]
物今文太僕宗儒得之太僕之子璧好文而能書必有
以識其妙矣家藏/集
文徵明跋家藏趙魏公二體千文 右趙魏公二體千
文後有跋語而無名氏驗印章為方公孝孺永樂初禁
藏其書故當時人刮去名字以避禍耳最後則高公遜
志二公皆題為葉夷仲所藏夷仲臨海人名見泰博學
善草書仕國朝為刑部主事此書或疑其筆弱予殆亦
以為然而出規入矩有非餘人所能舒卷數日見其波
[010-67b]
發轉摺皆傚智永因取永石本比觀了無差别遂定為
臨永書按柳文肅稱公蚤年喜臨智永千文與之俱化
入朝後乃自成家不區區泥古而無一毫窘束之意此
帖正少時書也宋中書謂中年筆恐未必然甫田/集
文徵仲跋趙松雪四帖 右魏公四帖中一帖與鮮于
太常有南來㑹晤之語蓋至元丁亥為兵部郎中奉使
還家時所發是歲公年三十有三常聞故老云公早年
學思陵書及入仕後與鮮于公往還始專法二王此帖
[010-68a]
殆初學晉人時邪若與進之三帖皆率易而作莫不精
妙雖無歲月要為晚年書無疑且其中有鄧善之簽浙
之語鄧公簽浙在延祐閒公時六十餘矣觀者或疑此
書如出兩手故為詳疏其事甫田/集
子昻快雪時晴四大字乃是題張伯雨臨右軍帖者
後有徐幼文畫亦佳 子昂行書韓昌黎送孟東野
序柳柳州梓人傳共一卷亦藏太原王氏文休承極
稱賞之
[010-68b]
趙松雪臨洛神賦跋 余臨王獻之洛神賦凡數百本
閒有得意處亦自寶之顧善夫余之愛友其家所藏者
皆得意筆也揚州何進士每以髙價求予書可謂好事
者遂書此賦一通贈之至治二年秋孟子昂記
子昂論書云右軍瀟洒更清真落筆奔騰思入神裹鮓
若能長住世子鸞未必可驚人蒼藤古木千年意野草
閒花幾日春書法不傳今已久楮君毛穎向誰陳本集/
子昂絶句 古墨輕磨滿凡香研池新浴粲生光北窻
[010-69a]
時有涼風至閒寫黄庭一兩章松雪/齋集
子昂書法温潤閑雅遠接右軍正脉之傳苐過為妍
媚纎柔殊乏大節不奪之氣似反不若文信國天祥
書體清疎挺竦其傳世六歌等帖令人起敬起愛也
邪 又信國手書過小青口詩一卷後有原博濟之
二跋乃徵仲故物也今摹刻停雲館中
吾家舊藏陳深手書寧極齋稿計四十葉筆意不減子
昂今歸荻溪王氏内有題梁中砥詩趙子昂畫古體一
[010-69b]
篇附此其序曰中砥有送存書記詩云一聲兩聲松子
落一片兩片楓葉飛夕陽在山新月上道人相伴一僧
歸趙公子昂畫而為圖中砥索詩漫賦一首山昏歸雲
斂葉落夕飇驟疎松漏微月清光照巖竇烟中二仙師
一笑欣邂逅行行撲空翠杖履相先後清景適與期得
句若天授畫成詩逾絶開卷消鄙陋如飲中泠泉可嚥
不可嗽我懷陶貞白日夕夢三秀何年卓茆菴餌术衍
遐壽真蹟/
[010-70a]
昔人之計久遠者莫如金石刻文止矣乃趙文敏公
親書𤣥妙觀三清殿等記石而紙墨若新物之係于
收藏良非細故云此記乃蘇州一大故實其真跡當
善藏之
自歐虞顔柳旭素以至蘇黄米蔡各用古法損益自成
一家若趙承㫖則各體俱有師承不必已撰評者有奴
書之誚則太過然謂直接右軍吾未之敢信也小楷法
黄庭洛神于精工之内時有俗筆碑刻出李北海北海
[010-70b]
雖佻而勁承㫖稍厚而軟惟于行書極得二王筆意然
中閒逗漏處不少不堪並觀承㫖可謂宋人上比之唐
人尚隔一舍藝苑/巵言
林子山趙文敏公甥有隱操沈周題林子山濯足圖
宦塵不染山人足却寫滄浪濯足圖果是滄浪能濯足
可能流到渭陽無
元畫自趙魏公而下陳琳差近古陸廣號清妍王淵
步趨乎子昂盛懋誦法夫仲美皆不及也 盛懋班
[010-71a]
彪訓女圖樹石蒼古不似平時精細之作亦名品也
子昂資性既髙學識尤富故能書畫入神而成一代
冠冕今録收蓄一條以見淵源之自
趙子昂孟頫乙未自燕京回出所收書畫 王詵連山
絶壑髙宗/題 易元吉竹石獐猿髙宗/題 王齊翰巖居僧
甚古徽宗題一胡僧筅耳凡口鼻皆傾邪隨耳所向作
快適之状 董元山水一卷長丈四五山水絶佳乃作
著色小人物為娶婦故事今歸荘肅余向藏董元亦作
[010-71b]
弄虎人物 趙希遠盤松雙兎 董羽龍水石佳髙宗/題
黄筌脱籜新篁翦金雛雀雙鵪 徐熙戴勝棃花
宣和御畫古木寒鴉嫩竹有御璽押 崔白兎一二軸
作紫棘小叢佳/ 黄筌唐詩 郭熙牛一卷 韓幹畫
五陵遊俠圖髙宗/題 聞近又收吳生觀音剔青地乃趙
蘭坡家物 子昻云北方好事者收三代古器各圖其
物或青緑或紅各模其欵于右亦各考證如宣和博古
圖而加詳近世諸公所收者多在焉雲烟過/眼録
[010-72a]
管夫人諱道昇字仲姬吳興人趙魏公室封魏國夫人
有才畧聰明過人為詞章作墨竹筆意精絶亦能書仁
宗嘗取夫人書後世知我朝有一家夫婦父子皆善書
也書史/㑹要
張雨魏國趙夫人管君輓詩子雍書/壙志曾謁西池閟殿春
賜加大國寵疏頻擇壻當年郗太傅能書今日衛夫人
玉鏡離臺空掩月寶衣堆桁暗凝塵千秋鄉中名不没
墓有通兒書老銀歐陽率更子通書母夫人墓銘/夫人諱老銀 句曲外史集
[010-72b]
管夫人漁父圖水墨短卷全學董巨/或云畫屬承㫖容考遥想山堂數樹梅
凌寒玉蕋發南枝山月照曉風吹只為清香苦欲歸
南望吳興路四千幾時回去霅溪邊名與利付之天笑
把漁竿上畫船 身在燕山近帝居歸心日夜憶東吳
斟美酒膾新魚除却清閒總不如 人生貴極是王侯
浮利浮名不自由爭得似一扁舟弄月吟風歸去休
右漁父詞仲姬書 子昂漁父詞其二 儂在東南震
澤州烟波日日釣魚舟山似翠酒如油醉眼看山百自
[010-73a]
由 吳興郡夫人不學詩而能詩不學畫而能畫得於
天者然也此漁父詞皆相勸以歸之意無貪榮苟進之
心其與老妻强顔道雙鬢未全斑何苦行吟澤畔不近
長安者異矣皇慶二年十二月十八日子昂書真蹟/
趙文敏公是小楷真書全學李北海管仲姬作草書
得章帝索靖皇象遺意
子昂和管夫人漁父云 渺渺烟波一葉舟西風木落
五湖秋盟鷗鷺傲王侯管甚鱸魚不上鉤松雪/齋集
[010-73b]
補遺
米友仁
米元暉苕溪春曉圖 米家名畫可誰論愛此苕溪春
曉村五色昔經虹下貫百年俄與氣俱昏酒香春葉文
魚出歌起滄浪白鳥喧料得意行隨遠近展圖思憇樹
陰繁山陰胡隆成 碧瀾堂下看漚波曾記蘭舟向曉
過滿寺白雲春樹少兩溪微雨落花多蒲光暖泛烟光
濕草氣濃兼水氣和欲向畫圖尋舊跡老懷無計奈愁
[010-74a]
何東吳楊基 渺𣺌烟蕪漾曉波餘生叨禄每曾過揚
帆估客凌晨少擊榜漁舟出浦多山寺雨晴雲氣黯溪
亭風暖鳥聲和披圖好似蒼茫意景想前人奈遠何彭
城劉敏次韻 扁舟昔過江南道兩槳吳歌弄春曉野
水蘭苕月欲眠滄洲白蘋風不悄閣晴水氣盡冥冥破
暝雞聲殊草草人烟蒼莽隔朝墟鷗夢微茫墮湖島輕
花吹送客櫓遥羣鳥驚翻曙鐘早初陽忽露何處村曲
折青林山寺小見圖歴歴舊所游白髮摩挲媿幽討前
[010-74b]
身恐是杜牧之題詩解寫江南好陳川 鐵冠峩峩霜
滿面留得當時舊題卷畫圖猶見白虹垂詩句鸞翔共
蛟篆不到吳興已十年夢魂長憶苕溪舩好山好水寫
不盡强似宣和十樣箋晴波蘸碧遥峰小翡翠雙飛魚
在藻漚波亭上帶微醺只合身從此中老晴窻展玩憶
當時恨不楊郎同與之興來且盡一杯酒坐上相看知
是誰僕之不到吳興者十年于兹矣忽一日繼忠先生
以米元暉所作苕溪春曉圖見示而孟載楊公嘗題一
[010-75a]
律于左詞工氣逸讀之不覺悵然也㑹乩馬弓亦效顰
云 夜聴溪上雨曉看溪上山雨歇山更佳尚在空濛
閒白雲掩疎鐘緑樹迷遠島居人想未起隔屋自啼鳥
采菊寄遐趣拄笏遺世情悠然昔時意萬古同佳盟淡
淡水容淨冥冥花氣多而此清絶境忽聞漁者歌予亦
慕隱淪巖棲夙云尚展圖因臥遊翹思碧蘿嶂龍泉生
南宫米虎生朱方馳名畫史妙莫當墨雲翻空太陰
黑功奪造化開微茫酒酣放筆情爛漫愛寫長林帶溪
[010-75b]
岸昆侖移來豪芒閒數㸃浮青落天半鴨嘴灘頭沙浦
通鯉魚浪颭苕花風山腰路險不可屐飛瀑倒挂青天
虹我憶東遊遡湘沔七十二峰長對面赤壁天高看洞
庭一道澄波瀉秋練人生誰無丘壑懷可奈塵土羈長
材子陵不遇劉文叔釣臺未必髙雲臺展圖頗識舊行
處彷彿微鐘隔烟樹荒盡菱租老未歸寄書欲問沙頭
鷺 繼忠示予畫卷謂米南宫筆也予誦舊所題南宫
雲山圖一詩繼忠喜之俾書于圖左詩雖與畫意不合
[010-76a]
然畫豈可以形似求之哉因録于别紙以荅繼忠之請
云豫章蒲菴來復 海嶽菴前真鳳雛寫此春曉苕溪
圖筆精墨妙淡無迹但見一幅雲糢糊千舒萬卷紙欲
毛人家彷彿臨江臯市逺不知更幾㸃村深自覺雞三
號苕花流盡餘不月何處烟中棹歌發初疑咫尺天蒼
涼又道微茫水空闊鳳凰山下錢王孫載書泛宅來吳
門題詩看畫足賓客長篇短章星斗繁百年耆舊竞淪
落此圖去作他人物寶劍誰将土花蝕光射斗牛寒不
[010-76b]
没飛墮王郎杏花圃開户得之喜欲舞卷中半是三吳
人詩畫一時皆入神却笑桐村老迂牧匍匐後塵追絶
躅吁嗟王郎且珍襲不拜猶當下長揖米家石丈誠難
遇牧也徒征惜無補五色天葩雨吾雨欲起元暉與之
語 右一卷皆國初諸老為錢繼忠作粤百載而見之
于王惟顒杏圃亭上為續貂者鼎也鼎生也晚慨前轍
之不可追豈草草者所能希逐其萬一哉惟顒新装而
餘紙瑩潔可愛聊為填空成化乙巳暮春朔桐村周鼎
[010-77a]
聞著米圖忙促展楮墨依微却難辨皴膚斷理慨塵
番渙迹漓蹤認餘謭想從潘谷試烟華惜法曾聞用之
淺況是澄心體玉疏好事何時不舒卷流傳人代多輾
轉物豈能同歲相衍請騐周宣告獵辭刻石恃存存尚
鮮繼燭殘生九死後得見似人權且勉或云褾題少芾
芾紹興條識朱猶面君王法眼賞惟精此筆敢當當不
㥏烟耶雲耶樹色溟洲兮渚兮水光泫眼中未足許清
苕平峴衡沙或湘沔翠霓冉冉天蒼涼旗影迷空恍游
[010-77b]
輦海嶽遺靈已列仙我欲招之愧辭謇長洲沈周 古
今畫法凡幾變顧陸已來宜有傳紛紛衆史後何多丹
青㸃染徒相絢澹然水墨誰所為直以霜毫付星研謝
家林下有清風虢國馬前還素面閒情逸韻覺翛翛豈
似長安水邊見只今破紙蟬翼如一疋猶勝好東絹楚
山清曉别有圖當時曾入宣和殿惜哉畫譜棄斯人正
坐涪翁黨遭譴吁嗟此事亦區區姓名得失何須辨吳
中故物存幾何近歲人家豪奪遍王郎乃獨能保斯寄
[010-78a]
我數回看不倦水逺真從天目山烟深難辨烏程縣恍
然載我江南遊案頭喜有春雲便吳寛真蹟曰小米畫/本而 或云褾
題少芾/芾語誤
文天祥
文信國公木雞集序全文/不錄甲辰四月立夏日王百谷快
雪亭装咸淳癸酉長至里友人文天祥書于楚觀 庚
申九月溧陽宋獻武康茅愙同拜觀于寒山青霞榭
天啟元年辛酉十一月廿有六日莆陽宋穀觀真蹟/
[010-78b]
長元按文信國墨跡傳世絶少予友鮑以文近得丞/相手札一卷是曾見于卞氏式古堂書考者書考所
刻頗多脱悞謹附/刋于左以正之
文丞相遺墨 未見何如前半已失今第一/行祗存此四字運一棹也
回信在二十後則可定以上十七/字卞不録 一唐仁卞悞/信恐卞/悞
臣/不測有申述宜速應之或渠得章貢捷劄宜即率二
謝兵馳入城與之共守却命卞悞/欲報行府卞失/府字
約缺/三字萬兵即下 缺一/字事卞失/事字又在目矣 一諸處取
到物色已有幾無對證無數證者固是難理寫如優草/書
[010-79a]
難辨依卞/刻作優字全卞悞/令所共如前此項下有數目者即與數
卞悞/爰行卞于行字下添/出根行二字悞根究須斬犯法者數人然後取
得起若肯納還者又可少寛其刑如平素省劄如印紙
他門卞作/們非收得亦何用此納誥之人誥在其手則省劄
印紙勅黄皆在焉 一徐妳同柳娘在劉千户下傳卞/悞
傅/佺已親之但伊榜不載想徐妳託以為别人女不直
指為吾女也徐妳有夫此項卞脱此/項二字可託其夫往贖幸
圖之 一環娘十歲軍中既無名想亦在民間此項須
[010-79b]
遍劄永丰諸隅物色方有出場 一在此無片楮可用
費力二/二全靠使司取些物色來及卞脱/及字靠舍弟與民章
來有些小卞悞/少攜帶此外無策二/二 一黄州周都統死
于瑞金可惜二/二 一在瑞金時賤體一病甚可憂入汀
以來幸已勿藥 一合家書與舍弟又一書達民章又
一書達架此字不/可識撫千户送卞悞/道達 天祥皇恐拜筆
十月八日發 嗚呼此文山先生真蹟也詳味卞悞/玩
此書乃空坑之敗之後遺其所知者之書蓋是時天阨
[010-80a]
甫脱勁敵在後政卞脱/政字流離顛沛之際荒迷不次之秋
也而其筆意乃雍容閒雅無一毫驚懼忙卞悞/荒迫之状
如此然非素存素養之熟能如是乎毛氏幸得此書今
讀其辭想其事令人心膽奮惕卞悞/揚精神凜冽有不勝
其感激者焉因泣下而謂夫後世之為人者其立心操
行亦當何如耶 一峰
方從義
方方壺金鵞曉日為洪武已酉作烘鎻潑染種種動
[010-80b]
人 方壺戲墨山水一卷有文徵仲題詠雖精緻秀
美其渾然天成處尚不如金鵞曉日逸氣撲人睂睫
間令人有褰裳濡足意
清河書畫舫卷十下
欽定四庫全書
清河書畫舫卷十上
明 張丑 撰
南宋
高宗
御製徽宗文集序 賜岳飛手詔 行書杜少
陵題奉先劉少府新畫山水障歌 御製損齋
記 草書詩 黄庭經 女史箴 樂毅論
[010-1b]
蘇李詩 洛神賦 龍王勅
思陵鋭意學書多歴年所故其書楷法清逸行草渾
成無不臻妙吾家舊藏御書徽宗集序一卷前後雖
有殘缺而字宗虞禇實為希世竒寶 先府君博雅
好古目力過人生平寶愛三代九螭白玉玦及此卷
至仙游時以授長兄伯含永為傳家清玩伯含諱厚/德登鄉書
後更名德程/字以繩也
余自晉魏以來至六朝筆法無不臨摹或蕭散或枯痩
[010-2a]
或遒勁而不回或秀異而特立衆體備於筆下意間猶
存于取舍至若禊帖則測之益深擬之益嚴姿態横生
莫造其原詳觀㸃畫以至成誦不少去懷也法書中唐
人硬黄自可喜若其餘紙札俱不精乃託名取售然右
軍在時已苦小兒輩亂真流傳歴代之久贋本襍出固
不一幅鑒定不具眼目所以去真益逺唯識者久于其
道當能辨也 余每得右軍或數行或數字手之不置
初若食蜜喉閒少甘則已末則如食橄欖真味久愈在
[010-2b]
也故尤不忘于心手頃自束髮即喜攬筆作字雖屢易
典刑而心所嗜者固有在矣凡五十年閒非大利害相
妨未始一日捨筆墨故晚年得趣横斜平直隨意所適
至作尺餘大字肆筆皆成毎不介意至或膚腴瘦硬山
林丘壑之氣則酒後頗有佳處古人豈難到也 本朝
士人自國初至今殊乏以字畫名世縱有不過一二數
誠非有唐之比然一祖八宗皆喜翰墨特書大書飛白
分𨽻加賜臣下多矣余四十年閒毎作字因欲鼓動士
[010-3a]
類為一代操觚之盛以六朝居江左皆南中士大夫而
書名顯著非一豈謂今非昔比視書漠然畧不為意果
時移事異習尚亦與之汙隆不可力回也 前人多能
真書而後草書蓋二法不可不兼有真則端雅荘重結
密得體若大臣冠劍儼立廊廟草則騰蛟起鳳振迅筆
力頴脱豪舉終不失真所以齊髙帝與王僧䖍論書謂
我書何如卿僧䖍曰臣真書第一草書第三陛下草書
第二而真書第三是臣無第二陛下無第一帝大笑故
[010-3b]
知學書者必知真草二體不當闕一所以鍾王輩皆以
此榮名不可不務也 士人作字有真行草𨽻篆五體
往往篆𨽻各成一家真行草自成一家者以筆意本不
同每拘於㸃畫無放意自得之跡故别為户牖若通其
變則五者皆在筆端了無閡塞惟在得其道而已非風
神頴悟力學不倦至有筆塚研山者似未易語此 士
于書法必先學真書者以八法皆備不相附麗至側字
亦可正讀不渝本體蓋𨽻之餘風若楷法既到則肆筆
[010-4a]
行草閒自然于二法臻極煥乎妙體了無缺軼反是則
流於塵俗不入識者指目矣吾于次叙得之因筆其梗
概 草書之法昔人用以趨急速而務簡易删難省繁
損複為單誠非蒼史之跡但習書之餘以精神之運識
思超妙使㸃畫不失真為上故梁武謂赴急書不失蒼
公鳥跡之意顧豈皂𨽻所能為也又其叙草大畧雖趙
壹非之似未易重輕其體勢兼昔人自製草書筆悉用
長毫以利縱捨之便其為筆法必至于此 昔人論草
[010-4b]
書謂張伯英以一筆書之行斷則再連續蟠屈拏攫飛
動自然筋骨心手相應所以率情運用畧無留礙故譽
者云應指宣事如矢發機霆不暇激電不及飛皆造極
而言創始之意也後世或云忙不及草者豈草之本㫖
哉正須翰動若馳落紙雲烟方佳耳 士人於字法若
少加臨池之勤則㸃畫便有位置無面牆信手之愧前
人作字煥然可觀者以師古而無俗韻其不學臆斷悉
掃去之因念字之為用大矣哉于精筆佳紙遣數千言
[010-5a]
致意千里孰不改觀存嘆賞之心以至竹帛金石傳于
後世豈止不冺又為一代文物亦猶今之視昔可不務
乎偶試筆書以自識 余嘗謂甚哉字法之微妙功均
造物迹出窈冥未易以㸃畫工便為至極蒼史始意演
幽發為聖蹟勢合卦象德該神明開闔形制化成天下
至秦漢而下諸人悉胸次萬象布置模範想見神游八
表道冠一時或帝子神孫廊廟才器稽古入妙用智不
分經明行修操尚髙潔故能發為文字照映簡編至若
[010-5b]
虎視狼顧龍駭獸奔或草聖草賢或絶倫絶世冥合天
矩觸途造極非夫通儒上士詎可語此豈小智自私不
學無識者可言也並思陵/翰墨志
髙宗諱構徽宗第九子善真行草書天縱其能無不造
妙嘗言學書惟視筆法精神朕得王獻之洛神賦九行
置之几閒日閲數十過覺於書有所得又云學書必以
鍾王為法然後出入變化李心傳以謂思陵本斆黄庭
堅書後以偽豫遣能黄庭堅書者為閒改從右軍或云
[010-6a]
初學米芾又輔以六朝風骨自成一家書史/㑹要
跋御書樂毅論 臣伏讀髙宗皇帝翰墨志云魏晉以
來筆法無不臨摹又云每得右軍書手之不置初若食
蜜少甘則已末如橄欖真味久愈在也故尤不忘于心
手紹興三四年閒嘗臨羲之所書樂毅論以賜樞臣韓
公蕭冑之世傳髙氏石本閒節三十餘字得非御府别
藏真跡自不同邪後六十有三年樞臣之孫前韶州守
臣亞卿示臣使記歲月恭惟龍鸞飛動衆所共窺天日
[010-6b]
清明臣何敢繪慶元丙辰四月二十八日具位臣周必
大謹再拜稽首書其後真蹟/
文徵仲跋宋髙宗御製徽宗御集序云右宋髙宗御書
叙文一首前有斷簡後稱臣稱名蓋御製徽宗御集序
也按紹興二十四年九月己巳宰臣進呈徽宗皇帝御
集凡百卷上自序之權奉安于天章閣今序文無歲月
豈即當時所上耶後有龍舒故吏胡珵跋亦無歲月苐
云書于袁桷清容齋蓋元袁文清公伯長所藏伯長自
[010-7a]
跋亦缺其後按伯長生咸淳二年宋亡時才十有四歲
胡跋蓋作于易世之後故不書年觀其書龍舒故吏而
不稱臣可見已又云集藏敷文閣而史云天章按杭宋
内府寶文等十閣並貯諸帝御集而敷文實徽宗集所
在天章則屬真廟而史云權奉安者豈當時敷文未成
耶然前此侍臣已有帶敷文學士者而當時秦熺實為
奉安御集禮儀使鄭重如此不應閣尚未成此皆不可
曉也惟宋多右文之主自真宗而下皆有御集多至數
[010-7b]
百卷今皆不傳而其所以為世輕重實不在此髙宗翰
墨尤號名家此文既典雅而翰札尤精然胡袁題識皆
微致不滿之意誠以帝王之學自有所重也甫田/集
又聞宋髙宗賜岳武穆手詔舊藏崑山黄應龍家後
人題詠極多尋為妄人竊去今不知流落何所矣
不腆近購思陵行書子美題奉先劉少府新畫山水
障歌黄蠟箋真跡前後用乾卦御書内府之印及紹
興三璽筆精墨妙神采煥然閲之令人形神開爽其
[010-8a]
源蓋出李北海也後有吳郡朱仲毅七言古風題詠
一紙亦妙録附于左
宋思陵行書杜陵詩帖 堂上不合生楓樹怪底山川
俗本作/江山起烟霧聞君掃卻赤縣圖乘興遣畫滄洲趣畫
師亦無數好手不可遇對此融心神知君重豪素豈但
祁岳與鄭䖍筆力俗本/作跡逺過楊契丹得非𤣥圃裂無乃
瀟湘翻恍俗本/作悄然坐我天姥下耳邊已似聞清猿反思
前夜風雨急乃是蒲俗本/作滿城鬼神入元氣淋漓障猶濕
[010-8b]
真宰上訴天應泣野亭春還百俗本/作雜花逺漁翁冥踏孤
舟立滄浪水深青溟闊欹岸側島秋毫末不見湘妃鼔
瑟時至今斑竹臨江活劉侯天機精愛畫入骨髓自有
兩兒郎揮洒亦莫比大兒聰明到能添老樹巔崖裏小
兒心孔開貌得山僧及童子若耶溪雲門寺吾獨胡為
在泥滓青鞋布襪從此始 少陵詩才人莫及下筆便
有萬鈞力巍如巉巖千仞峰顛崖疊嶂森森立浩如長
江風濤驚魚鼈縱横蛟鱷出障子一歌謌更奇自是千
[010-9a]
古黄絹絲遂使天下學詩者望風佇立長嗟咨趙宋中
葉善揮翰筆底龍蛇紙中見嗟余老眼半昏花看字歌
詩不知倦長歌數過心目舒清風颯颯生坐隅晉宋不
嗚漢魏逺後世誰敢爭馳驅 吳郡朱仲毅 平生真
賞紙上龍蛇堪景仰魏晉鍾王世逺文訛不易詳 寸
心誰許只數唐初虞與禇展閲思陵逺接文皇譽日升
調寄減字木蘭花恭題宋髙宗書杜甫歌行後 張
丑 宋髙宗御書杜少陵七言古詩帖神品宸翰 其
[010-9b]
值叁拾金 明萬厯十載装池 項元汴敬秘手跡/
劉夫人字希號夫人建炎閒掌内翰文字及寫宸翰髙
宗甚眷之亦善畫畫上用奉華堂記印書史/㑹要
京師曹氏家藏阮步兵集一卷唐人所書與世傳本
多異今猶記其一篇云放世本/作於心懷寸陰羲和世本/作陽
将欲冥揮𬒮撫長劍仰觀浮雲行世本/作征雲閒有立鵠
世本作/𤣥鶴抗首世本/作志揚哀聲一飛沖青天疆世本/作曠世不
再鳴安世本/作豈與鶉鷃徒世本/作游翩翩世本/作運戲中庭古書
[010-10a]
轉録轉譌類如此
武林胡氏藏宋髙宗御書損齋二字并御製損齋記
左僕射沈該以下聯名親書表在後並屬真跡此卷
前元時在王子慶處亦見雲烟過眼録也
思陵草書一卷詩云隨宜飲酒聊充腹取次衣裘亦
暖身未必得年非痩薄無妨長福是單貧老龜豈羨
犧牲飽蟠木寧爭桃李春隨分自安心自斷是非何
必問閒人其墨跡藏項𤣥海家每行止二字字大如
[010-10b]
拳押縫有御書之寶印識尾有御書瓢印收藏有王
濟之圖書及三槐堂印 思陵黄素黄庭經小楷俊
逸絶不類吾家御製徽宗文集序乃其晚年書也
宋髙宗手書龍王勅向在三塔寺寺僧信大源質項子
京家妮古/録
思陵洛神賦卷絹本大行草後署德壽宫書李嚴詩
題後
女史箴余見于吳門向來謂是顧愷之其實宋初筆箴
[010-11a]
乃髙宗書非獻之也妮古/録
坦齋筆衡稱思陵乃元載孔昇天帝下生誕育升遐
極異雖居帝位其惜福不在恒人下也
唐人畫卷多用碧綾剜背當時名士于闌道上題字自
經宣和紹興装飾盡用拆去古迹邈不可得矣畫鑒/
思陵字學固當逺勝徽廟苐丹青之妙似須讓一籌
耳然亦不多見也或曰人參地黄圖不減黄徐遺法
云
[010-11b]
憲聖慈烈皇后吳氏開封人吳宣靖王近之女髙宗后
博習書史妙于翰墨帝常書六經賜國子監刋石稍倦
即命后續書人莫能辨書史/㑹要
思陵行書蘇武李陵詩共七首姿媚可喜與吾家杜
陵詩帖正同今在黄氏
馬和之
風雅八圖 唐風十二篇圖 豳風圖 小雅
六篇圖 商魯二頌圖 范蠡五湖圖
[010-12a]
錢唐馬和之失其字號紹興中登第官至工部侍郎
或云畫院/待詔非是善畫山水清逸絶倫人物倣吳装筆法飄
逸極為思陵所睿賞世傳毛詩圖大抵皆摹本耳余
近購得吳原博尚書家傳風雅八圖乃宋末荘蓼塘
藏冊曾經石田翁鑒定雖蕭疎小筆而理趣無涯陳
仲醇稱其品格髙妙當與郭忠恕妙迹雁行正如方
外不食烟火人另具一骨相者亦善比況也荘蓼塘/名肅雲
閒人家藏書畫萬卷/見之南邨輟耕録中
[010-12b]
馬和之風雅圖八則 萬厯甲寅十月之望不腆丑得
宋馬和之風雅圖卷于故尚書吳原博四世孫所惜其
人不習毛詩装潢失次又念古畫不敢重背觀者自當
畧其驪黄賞其神駿竊喜妙迹來歸堪與李公麟九歌
圖卷作配為之通夕不寐因識于卷尾長洲後學張丑
青父篝燈謹跋
荘蓼塘肅所藏 張萱彈琴士女明昌御題并前後印
曾入賈氏元喬仲山物也 楊庭光畫觀音徽宗題有
[010-13a]
宣和政和印及廣運大定二印蓋未入明昌之前已散
在人閒也 孫太古上真其上作山水甚古怪木盤石
神坐石上其像甚佳側有捧劍天女絶佳下瞰海水有
龍神足躡巨鼇手捧琉璃方座上有龜蛇又有一龍神
捧爐炷香上有小樹數十株甚奇題云彭山孫知微筆
元楊澄之物後為和英之所得今歸荘蓼塘 董元溪
岸圖思陵題王井西得之霅川 董元著色山居圖思
陵題余家物也得之王璫後歸小許至正癸巳正月文
[010-13b]
璧與士文同觀于乃岳張松谷家 張南本勘書圖思
陵題 徐崇嗣花二幅 又絳色山居圖云是李伯時
唐人畫戈船二隻甚佳 陸滉畫庶人章 孫夢卿
松石問禪宣和題上有雙龍印下有宣和印所畫一僧
妙絶老游得之提舉 荆浩李成山水各一陸滉捕魚
單幅明昌題二漁人皆衣紅全類胡人 周昉揮扇士
女髙宗題元張受益文璧與士文同觀于張松谷家紙
上山水一幅極細云范寛又云燕文貴 顧閎中畫明
[010-14a]
皇擊梧桐一本甚長元仲山家物 周文矩寫李季蘭
真思陵題亦仲山家物癸巳仲冬 戴嵩戲牛圖宣和
御題元吳興孟氏物後歸季文彬宗元今歸荘 黄筌
紫葵花有一雀立花上 王晉卿長江逺岫著色山水
前一帶山水可喜中題杜詩云門泊東吳萬里船之句
前後皆蔡京書後有山東東路轉運使印安平府印甲
午九月 吳生過海騎馬天王髙宗題元喬仲山家物
關仝山水及李思訓巫山神女圖明昌題係榷塲物
[010-14b]
曾入賈氏 郭忠恕飛閣晴樓明昌題宫殿四角皆有
欵上有御題 又册葉共十二冊内有趙希逺趙千里
共一册馬和之一冊畫院十冊皆精雲烟過/眼録
文徵仲書馬和之畫卷後 右馬和之畫相傳為清谿
㸃易圖蓋寫唐人髙駢詩意按荆州記臨淮有清谿山
山東有泉泉側有道士舍所謂清谿道士也此圖一羽
人趺坐榻中一人褰裳回顧若有所指陳二從者郤立
一執卷一捧古鼎二鶴一飛一止初無所謂洞門碧窻
[010-15a]
滴露研硃之状疑自寫他事而後人目為清谿可若其
筆法之妙則非和之不能和之紹興閒人畫師吳道𤣥
好用掣筆所畫多經書故事思陵尤愛其畫每書毛詩
虛其後令和之為圖此或其遺簡不可知也甫田/集
馬和之作人物甚佳行筆飄逸時人目為小吳生更能
脱去習俗留意髙古人未易得也畫鑒/
項希憲家馬和之豳風圖一卷自七月至狼跋凡七段
皆髙宗補詩經文髙宗嘗云作書當寫經書不惟學字
[010-15b]
又得經書不忘或毎書毛詩虛其後命和之圖焉宋元/畫錄
馬和之著色唐風十二圖小雅六篇圖並在嚴分宜
家今藏韓太史處余屢見之按和之畫本工為平逺
其寫山頭者百無一二 毛詩圖衛協謝稚陸探微
皆有或謂始于馬和之殆非也協畫冠絶當代顧愷
之自以所畫為弗及斯其人可知矣
子昻與伯機柬云都下近見晉人謝稚三牛圖妙入神
非牛非麟古不可言赤牘/清裁
[010-16a]
米友仁
湖山烟雨圖 瀟湘妙趣圖 新昌戲筆圖
贈李振叔水墨雲山圖 大姚邨圖 苕溪春
曉圖 附方方壺/竒峯白雲
米元暉髙自稱許畫品凌跨而翁向見湖山烟雨圖
卷縱横變幻神化無窮有元暉自題黄松瀑戴九靈
詩跋原係袁戒卿藏本即寓意編所載也又聞元暉
瀟湘妙趣短卷宋元人題詠極多詳載鐵網珊瑚名
[010-16b]
畫部内蓋為左達功作云
湖山烟雨圖 先子只一同胞姊適大丞相文正李公
曾孫黎州使君吾第九女弟復以嫁姑之夫前室子李
坦何處得此澄心半匹古紙與女弟因覩與人作字管
城氏子在手請作戲墨愛此紙今未易得乃乘興為一
揮湖山烟雨當自秘之勿使他人豪奪老懶日趨于無
思無為清淨寂寞之域是為沖適妙存自得可樂處豈
復更有童心也哉紹興改元十一月九日流寓建康府
[010-17a]
溧陽縣新昌村書海岳後人時予除守莆陽言者輒以
資淺為説憶自改官後已六經堂除矣其資尚淺乎兩
歴貳車與大名少尹又書學書局也 江南舊物澄心
紙百數十年誰得此揮毫無復老元章付與承家大兒
子展開素幅作湖山㸃染興入蒼烟閒偶然墨雲起霮
䨴風雨偃林生莫寒筆端奮迅有疾急雨氣淋漓紙猶
濕世人藏畫尚精微到此精微下風立流寓東南誰與
鄰傾懷付與李家親忽因繳駁論資格紙上數峰微笑
[010-17b]
人 湖山烟雨圖初装即作此詩久而未寫病後眵昏
聊試目力歲攝提格秋暮廬山黄石翁 米元暉眼中
閣烟雨胸次有丘壑故含毫和墨即澄心堂紙為此圖
四明袁文清公居館閣時所嘗收蓄者也後為郡人夏
叔宜家所得叔宜兄弟爭相寶秘每袖以相誇秦割十
五城以求璧而荆山之人則用之而抵鵲豈非物以罕
見為貴世固無定情邪文清久游京國厭飫富貴之餘
思欲一覩家山而不可得見夫畫笥所有而收蓄之宜
[010-18a]
矣叔宜兄弟居江山勝處一開户牖則千崖萬壑不呼
而登几格其于是圖亦收蓄而寶秘之何乃兼人之所
好哉九靈山人題真蹟/
瀟湘妙趣圖卷題詠極多不能全載僅録元暉兩跋於
此 夜雨欲霽曉烟既泮則其状類此余蓋戲為瀟湘
寫千變萬化不可名神竒之趣非古今畫家者流畫也
惟是京口翟伯壽余生平至友昨豪奪余自秘著色袖
卷盟于天而後不復力取歸往歲掛冠神武門居京口
[010-18b]
舊廬以白雪詞寄之世所謂念奴嬌也洞天晝永正中
和時候涼飈初起羽扇綸巾雩詠處水繞山重雲委好
雨新晴綺霞明麗全是丹青戲豪攘横卷誓天應解深
秘 留滯字學書林折腰緣為米無機涉世投組歸來
欣自肆目仰雲霄醒醉論少卑之家聲接武月旦評吾
子憑髙臨望桂輪徒共千里 昨與吳傅朋蜀冷金箋
上戲作一幅比與達功相遇知亦為此郎奪因追省此
詞跋于小卷後舊曾寫寄蔡天任以白雪易其名舊名
[010-19a]
可謂惡甚懶拙道人元暉 昔陶隱居詩云山中何所
有嶺上多白雲但可自怡悦不堪持寄君余深愛此詩
屢用其韻跋與人袖卷漫書一二於此其一山氣最佳
處卷舒晴晦雲心潛帝鄉者願作乘彼君其一與翟伯
壽横披書其上云山中宰相有仙骨獨愛嶺頭生白雲
壁張此畫定驚倒先請唤人扶著君紹興辛酉歲孟秋
初八日過嘉禾獲再觀懶拙老人米元暉書並真/蹟
丙申禊日有客攜示米敷文畫一卷其自題云子雲以
[010-19b]
字為心畫非窮理者其語不能至是畫之為説亦心畫
也上古莫非一世之英乃悉為此豈市井庸工所能曉
開闢以來漢與六朝作山水者不復見于世惟右丞王
摩詰古今獨步僕舊秘藏甚多既自悟丹青妙處觀其
筆意但付一笑耳霄壤閒所有瀟湘竒觀蓋如是也自
古文人才士無不為世所恕擠毁下石無足怪者百世
之下方自有公論僕己酉歲避兵火於金壇繼至新昌
隱君子蒋仲友館僕於邨舍者七閲月此畫非大貴人
[010-20a]
可得亦非大貴者可求實一世之所共知因戲作小詩
於畫云亂山深處是烟霞雨暗晴暉日夕佳要識先生
曽到此故留戲筆在君家庚戌仲秋建炎紀歲初七日
元暉 後有元國初人跋弗及録亦項氏物也
題米元暉山水 臥游渺萬里楚天清曉狄初日江上
出白雲山際浮莽蒼迷烟樹隠約見孤舟丹青不可作
思子徒離憂松雪/齋集
子昻題米元暉山水云澄江漾旭日青嶂擁晴雲孤舟
[010-20b]
彼誰子應得離人羣松雪/齋集
贈李振叔水墨雲山圖 紹與乙卯初夏十九日自溧
陽來游苕川忽見此卷於李振叔家實余兒戲得意作
也世人知余善畫競欲得之尠有曉余所以為畫者非
具頂門上慧眼者不足以識不可以古今畫家者流畫
求之老境於世海中一毛髮事泊然無著染每靜室僧
趺忘懷萬慮與碧虚寥廓同其流蕩焚生事折腰為米
大非得已此卷慎勿與人元暉 雲山烟樹總模糊此
[010-21a]
是南宫鶻突圖自笑頂門無慧眼臨窻墨迹淡如無
右米氏此圖初藏於苕川李振叔後入嚴尚書府今宫
保閔公得之蓋嚴與李同郡而宫保為尚書外孫流傳
有自而收蓄得所此老亦無所恨矣𢎞治癸亥長洲吳
寛書真蹟/
米友仁一名尹仁陶九成書史㑹要並列之以友仁
為尹仁兄蓋悞 小米大姚邨圖真本舊藏村中陳
氏今在顧仲方中翰家亦見嚴氏書畫記云此卷白
[010-21b]
石翁嘗臨摹之赭石甚紅蓋異製也
宋米元暉大姚邨圖 廣文當日官雖冷可奈才名振
世何他日君家須炙手而今聊復雀堪羅 老年尚喜
管城子更愛好山江上青武林秋髙曉欲雨正若此畫
雲冥冥 三茅别有洞中天我欲山居屏世縁累行積
功多蜕舉玉宸欣有地行仙 紹興戊午季春書于大
姚五湖田舍元暉 大姚去姑蘇城東南三十里臨諸
江湖江則吳淞江姚城江白蜆江小龍江湖則有陳湖
[010-22a]
葉宅湖車坊漾獨墅淹是也大姚地可百畝浮諸水之
閒有小山髙不滿數丈上有古刹依山之巔曰文殊院
正殿有文殊坐獅子像甚竒古周圍有深渠數匝乃誦
經行道之跡也唐宋名公留題甚多皆刻諸石以寘于
壁閒米南宫弟兄嘗居于其地舊址猶可考予别業數
椽在笠澤姚城江之北與大姚隔小龍江相望咫尺時
復往來焉至正甲申予在燕京忽得此卷因拾以歸吳
丙申予避地入閩丁酉歸家業一空而此卷僅存戊申
[010-22b]
中吳復兵燹予亦流離濠梁己酉復歸田里故居焚蕩
荒榛瓦礫不堪舉目又復得此卷于野人家事物之遇
豈偶然哉辛亥秋七月暇日展卷太息因識于後以記
歲月云耳雲浦道人 喟然㸃也宜吾與不利虞兮奈
若何鴻雁欲來風嫋嫋庭前樹子落桫羅 吳淞江只
蒲萄緑金井峰仍縹緲青説與弋人何慕我高飛鴻鵠
杳冥冥 大姚湖水生白烟長物都除絶世緣笙鶴不
為歸鶴怨王仙真是勝丁仙 雲浦老人亂後復得此
[010-23a]
卷感慨今昔觀其題字可見辛亥八月十五日來謁雲
浦出以見示戲筆追和米公三詩以寫懷云倪瓚 米
敷文既游清都遺跡之在人間者日少至若貌江山之
勝概發詞藻之精英翰墨淋漓同為卷軸者則又加少
矣此卷其易得邪王雲浦再失而再獲之所以為至喜
耳然萬物有無常竟又歸諸沈氏沈氏代為良醫而日
章尤知玩古常締予交今亡矣子𤣥出以徵題見之令
人凄斷洪武庚午二月澹如王行真蹟/
[010-23b]
元章實出友仁友智友仁蓋字元暉雲浦跋云南宫
弟兄謬甚矣
宋髙宗每搜訪至書畫必命米友仁鑒定題跋往往有
一時附㑹迎合上意者嘗見畫數卷頗未佳而題識甚
真鑒者不可不知也畫鑒/
米友仁元章之子也幼年山谷贈詩曰我有元暉古印
章印刓不忍與諸郎虎兒筆力能扛鼎教字元暉繼阿
章遂字元暉元章當置畫學之初召為博士便殿賜對
[010-24a]
因上友仁楚山清曉圖既退賜御書畫各一軸友仁宣
和中為大名少尹天機超逸不耐繩墨其所作山水㸃
綴烟雲草草而成不失天真風氣肖乃翁也每自題其
畫曰墨戲被遇光堯官至工部侍郎敷文閣直學士日
奉清閑之燕方其未遇時士夫往往可得其筆既貴甚
自秘重雖親舊閒亦無緣得之衆嘲謔曰解作無根樹
能描濛
雲如今供御也不肯與閑人後享年八十神明如少壮時無疾而逝畫繼/
[010-24b]
米友仁字元暉小字虎兒芾之子官至兵部侍郎博學
嗜古善書黄庭堅嘗戲之詩云虎兒筆力能扛鼎教字
元暉繼阿章心畫之妙得於家傳不可盡述識者謂宋
之有元章元暉猶晉之有羲之獻之或謂作斜弩之筆
一字皆成横欹之勢欲自成家而用心大過耳書史/㑹要
小米山水横幅在陳湖陳大理家上題云霄壤千千萬
萬山東南勝地熟躋攀古人作語詠不得我寓無聲縑
楮閒紹興己未除守瑯琊待次平江寓居大姚邨妹家
[010-25a]
戲作嬾拙翁元暉城中沈氏嘗有大姚江圖亦小米筆
成化壬寅為中官取去按米氏襄陽人而宋史以為吳
人觀海岳撰樂圃墓表云予昔居郡與先生游今觀畫
跋則米老父子皆嘗居吳故其女嫁大姚其實非吳産
也寓意/編
古今畫流不相及處其布景用筆不必言即如傅色
積墨之法後人亦不能到細檢唐宋大著色畫髙米
水墨雲山皆是數十百次積累而成故能丹碧緋映
[010-25b]
墨彩晶瑩鑒家自當窮究底裏方見良工苦心慎毋
與率易㸃染淡粧濃抹者同類而視之也
方方壺名從義字無隅勝國羽士也畫師髙米大有
逸趣湯氏所藏奇峰白雲小幀上有𨽻書圖額四字
并年月欵識兩行筆意疎宕蕭然有出塵之致絶勝
尊生齋藏赤岸古松所惜紙頗塵垢色澤剝蝕耳終
不失為名跡也
道士方從義字無隅號方壺貴溪人工詩文張羽來儀
[010-26a]
畫師二米品在方方壺上而不為世所共知善古𨽻章
草世不多故也書史/㑹要
沈周題方方壺畫 琵琶嶺上丹經熟海岳菴頭墨法
真草樹依然黄鶴逺江南思殺未歸人
向見張羽摹小米逺岫晴雲卷奇甚方壺竒峰白雲
蓋從米筆翻出者故妙絶
趙松雪孟頫梅道人吳鎮仲圭大癡老人黄公望子久
黄鶴山樵王蒙叔明元四大家也髙彥敬倪元鎮方方
[010-26b]
壺品之逸者也盛懋錢選其次也松雪尚工人物樓臺
花樹描寫精絶至彥敬等直寫意取氣韻而已今時人
極重之宋體為之一變彦敬似米老父子而别有韻子
久師董源晚稍變之最為清逺叔明師王維穠郁深至
元鎮極簡雅似嫩而蒼或謂宋人易摹元人難摹元人
猶可學獨元鎮不可學也予心頗不以為然而未有以
奪之藝苑/巵言
趙伯駒
[010-27a]
明皇幸蜀圖 東坡樂水圖 訪戴圖 三生
圖 煉丹圖 山峽圖 驪山圖 附龔開中/山出游圖
江陰葛維善舊藏趙千里明皇幸蜀圖絹本重著色
雖小幅甚妙秀雅超羣絶無皴法都𤣥敬先輩載之
寓意編今轉屬太原王氏矣近改作髙頭短卷或云
此圖千里摹思訓之作固是甲觀
趙千里畫東坡樂水圖 趙伯駒畫東坡先生樂水圖
實惟越公舊藏曽孫袁桷賦之以永其傳 東坡先
[010-27b]
生脱逺游之履衣紫絲之衣與黄冠師危生息機臨清
冷之淵憇巨樾之陰意消言忘其得在心飛泉琮琤寒
源杳深悲塵寰之隘險抱竒璞而莫陳将以善夫濟世
之極樂研至理以自新維兹水之無倪非智者莫能以
鑒彼河伯之好夸終望洋而浩歎繄西海之沈羽竟其
説以怪誕小大不同其病則通駭于所聞者忽於所見
誠哀夫舉世之盲聾余嘗披神禹之地圖考先生之轍
跡而誦之方其發軔于瞿塘千里一瀉省宴安之酖媒
[010-28a]
悟孤孽之非禍雖盛氣之飄忽已足窮物理之化迨其
中年倦趨分符東土慨河流之奔駛城不没者三板
先生胼胝以先激而返之有以遏其性之狂悍伊文登
之貝宫空百幻以自獻實精誠之冥通異燃犀之獲譴
至于羣妖肆憎百懾相乗先生怡然而行試正命于
巨浸儼波濤之不驚耿耿明夜乗桴南歸海若息波憑
夷效竒混六鑿于一噫信天地之不私匪深于水者其
能若斯邪玩王孫之好修弄五采於素絲聴之而無聲
[010-28b]
即之而若遺欲以求先生之樂無異畫餅之充飢 右
手按膝左手長㦸㡌不著豪氣溢此公豈是尋常人睂
山秀出文章伯擘開青峽噴玉泉石罅百折猶轟然山
中自當一部樂何用嘈嘈鳴管絃惠州飽飯渾無事羅
浮之西山崛起白水留題屬此公萬里來游天所使離
坐黄衣戴小冠水樂同為杜牧看圖中不是程正輔方
外當為鄧守安延陵吳寛真蹟/
虞集題趙千里出峽圖 巨舟臨峽口衆工志如一各
[010-29a]
以所操濟雖危萬無失所憂在平曠玩肆生縱逸毋俾
持釣翁倚岸三嘆息道園學/古録
倪瓚題趙千里扇上寫山用鄭山人元韻云誰見解衣
作盤礴捲懷雲烟歸掌握春雨冥冥江水波竹閒日暮
衣裳薄零落王孫翰墨餘越王臺殿久荒蕪要知人好
畫亦好愛比當年屋上烏
趙伯駒字千里弟伯驌字希逺髙宗嘗命二人合畫集
賢殿壁稱旨賞賚特厚妮古/錄
[010-29b]
趙千里訪戴圖絹本青緑山水極精今在太原王氏
有乾卦圖書紹興小璽復古殿印亦見雲烟過眼錄
中此卷筆意全出吾家李思訓御苑採蓮小本駸駸
欲度驊騮真劇跡也
又千里三生圖小本在韓存良太史家吳原博有跋
見家藏集中賈生攜售趙千里煉丹圖一小本大著
色山頭作金碧皴其源蓋出大小李也生自云此圖
得之秘府樹石極細人物尤古歴歲半千絹素完好
[010-30a]
較人閒流傳本不啻天淵矣
趙千里畫丁香鬼其品甚竒淮陰龔開番局作中山
出游圖用濃墨描寫怪怪竒竒筆趣又復過之兼八
分詩題極勝亦非淺士所能及也後有元人跋極多
倪元鎮題趙千里青緑驪山圖 校獵上林苑洗馬昆
明池霜威肅笳鼔雲氣畫車旗馬班陳賦詠衛霍綏蠻
夷王風既未逺文明方在兹逶迤霄漢上鳳皇尚來儀
己酉冬倪瓚真蹟/
[010-30b]
龔開字聖予其號翠巖淮陰人工詩文尤長於書畫所
製中山出游圖後有親書八分詩跋極自負也 髯君
家本住中山駕言出游安所適謂為小獵無鷹犬以為
意行有家室阿妹韶容見靚粧五色胭脂最宜黑道逢
驛舍須少憇古屋無人供酒食赤幘烏衫固可嘉美人
清血終難得不如歸飲中山釀一醉三年萬縁息卻愁
有物覷髙明八姨豪買他人宅待得君醒為掃除馬嵬
金䭾去無迹 人言墨鬼為戲筆是大不然此乃書家
[010-31a]
之草聖也豈有不善真書而能作草者在昔善畫墨鬼
有姒頤真趙千里千里丁香鬼誠為竒特所惜去人物
科太逺故人得以戲筆目之頤真鬼雖甚工然其用意
猥近甚者作髯君野溷一豪猪即之妹子持杖披襟趕
逐此何為者邪僕今作中山出游圖蓋欲一洗頤真之
陋庶不廢翰墨清玩譬之書猶真行之閒也鍾馗事絶
少僕前後為詩未免重用今即他事成篇聊出新意焉
耳淮陰龔開記真蹟/
[010-31b]
左方元人跋極多不及悉錄今藏韓太史家或以畫
符比之過矣
劉松年
聴琴圖 老子出關圖 西湖春曉圖 畫扇
御前待詔劉松年畫師張敦禮工為人物山水種種
臻妙名過于師黄氏藏其著色聴琴圖一秀潤清雅
墨法精竒後有復齋楊維禎等七詩杜東原鑒定真
跡也
[010-32a]
劉松年聴琴圖卷 聴琴圖 劉松年真筆東原鑒定
仙壇地老丹井渴塵世心死寒潭空先生不語對松
竹陶寫天地歸絲桐復齋 夷游夷游夷且愉滿堂哄
耳洗箏竽游絲著地墮復起秋水涵珠有若無華屋風
微春語燕荒城月落夜啼烏倩君莫鼓荆卿操自是秦
姬善鹿盧 此余聴大染劉嘯客琴詩也句曲外史以
為此詩聴頴師長篇弗能過之性初出此圖求題務要
得識琴妙句故為書之㑹稽楊維禎 裊烟石壁對孤
[010-32b]
桐與和長松瑟瑟風不為野夫清兩耳為君留月送飛
鴻方外張雨 琴師傳得太古意聴琴之趣畫師傳昔
聞善聴鍾期氏今見妙品劉松年東原杜瓊 空看畫
裏人不識琴中意何許度飛鴻秋聲滿天地有貞 絃
絙繭絲徽黄金一彈一曲清人心心涵太古長不死松
風竹韻皆知音仁和夏時正 耳聽不如心聽聰欲于
弦上見飛鴻鐵崖仙子神游逺寫得無聲在有中嘉禾
周鼎真蹟/
[010-33a]
誠之叔祖時世傳劉松年老子出關圖絹本青綠短
卷樹石瀟灑人物古雅品在聽琴圖上後題五七言
絶各一首乃吾家舊物也近日不知何緣流落為妄
人拆去原題别搆啟南原博二偽跋至定為龍眠之
筆良可嘆也夫
誠之父維慶維慶父元素元素父思明思明父真關
真關思𤣥慕道購藏劉松年老子出關卷相傳五世
矣
[010-33b]
劉松年老子出關圖 不馳駿馬駕青牛西度函關紫
氣浮文字五千傳道德僅同釋教讓儒流曾孫意拜書
真蹟/
蔡駰子駿家收老子度關山水樹石車從關令尹喜皆
竒古老子乃作端正塑像戴翠色蓮花冠手持碧玉如
意此蓋唐為之祖故不敢畫其真容漢畫老子於蜀郡
石室有聖人氣象想去古近當是也米氏/畫史
吳寛為陸全卿題劉松年香山九老圖 髙松大竹生
[010-34a]
翠寒密林隱隱攢峰巒杳然流水出深谷新鑿山中八
節灘江州司馬不愛官笑領諸客來盤桓棋枰詩卷各
有適適意豈在陳杯盤酒酣耳熱忽起舞戲折名花斜
插冠趍朝疲薾足非病在野輕健心偏安權門赫赫誇
牛李門下黨人分彼此直氣騰騰逼石樓甘作香山老
居士劉侯此圖超俗塵能與九老俱傳神衣冠雖作山
林様狀貌終為臺閣人孰為胡杲與吉敀孰為鄭據并
劉真二盧張狄總預集居士樂易皆相親獨憐舊友今
[010-34b]
何處禹錫微之嗟失身家藏/集
張敦禮汴梁人畫人物師六朝筆意哲宗聓也嘗見其
論畫曰畫之為藝雖小至于使人鑒善勸惡聳人觀聽
為補夫豈可儕於衆工哉敦禮畫人物貴賤美惡容貌
可見筆法𦂳細神采如生江南見陳元達鎖樹諌圖其
忠義之氣突出縑素在京師見阮孚蠟屐圖人物樹石
並倣顧陸後有敦禮所受追贈太師告命是其家藏之
物子孫就以告命附其後真竒品也畫鑒/
[010-35a]
嚴氏藏劉松年西湖春曉圖筆法秀美設色古雅堪
與趙千里桃源問津卷相伯仲
髙宗御題劉松年畫扇二 南山晴翠入波光一𣲖溪
聲繞路長最愛早春沙岸暖衮風輕浪拍鴛鴦 荷葉
如錢三月時幅巾藜杖一追隨爾來勝事知多少惟有
風標公子知真跡/ 皆紈扇璽曰/御書之寶
李唐
長夏江寺圖 晉文公復國圖 桃林縱牧圖
[010-35b]
采薇圖 附蕭照中/興禎應圖
李唐字晞古河陽三城人建炎閒與馬遠夏珪同為
畫院待詔賜金帶善畫人物山水筆意不凡尤工畫
牛得戴嵩遺法所製長夏江寺圖卷古雅雄偉今在
吳郡朱氏前有髙宗御題後有開封趙與懃印真筆
妙品上上如馬逺松泉圖夏珪溪山無盡圖名跡然
皆不能及之固宜前人稱許云又見尊生齋收桃林
縱牧小幅亦晞古作不知者謂為戴嵩殊可笑也
[010-36a]
宋南渡士人多有善畫者如朱敦儒希真畢良史少董
江參貫道皆能畫山水窠石如畫院諸人得名者若李
唐周曾馬賁下至馬遠夏珪李迪李安忠樓觀梁楷之
徒僕於李唐差加賞閲其餘亦不能盡别也畫鑒/
李唐晉文公復國圖上卷一名晉公子奔狄圖趙松雪
有詩附錄於此晉公子奔狄圖邀端父御史同賦一首
阢隉居蒲日艱難奔狄時天方興伯者數子實從之歲
久丹青暗人賢簡册悲至今綿上路猶憶介之推本集/
[010-36b]
李唐善山水初法李思訓其後變化愈覺清新多喜作
長圖大障其石大斧劈皴水不用魚鱗縠紋有盤渦動
蕩之勢觀者神驚目眩此其妙也格古/要論
李唐晉文公復國圖卷在嚴氏即文休承所謂無名
氏畫晉文春秋者也按雲烟過眼錄云喬達之簣成
號中山所藏李唐畫晉文公復國圖一卷欠下卷其
上有思陵題并三御璽所作人物樹石絶類伯時尋
常以李唐為院畫忽之乃知名下無虚士也公謹叙
[010-37a]
次如此而休承云云豈亦未見前書邪
人物自顧陸展鄭以至僧繇道𤣥一變也山水大小李
一變也荆關董巨又一變也李成范寛又一變也劉李
馬夏又一變也大癡黄鶴又一變也趙子昻近宋人人
物為勝沈啟南近元人山水為優二子之于古可謂具
體而微大小米髙彥敬以簡畧取韻倪瓚以稚弱取姿
宜登逸品未是當家藝苑/巵言
元章在漣水時客鬻戴嵩牛圖米留數日以摹本易之
[010-37b]
不得客謂原本牛目中有牧童此則無也米襄陽/志林
項氏藏蕭照中興稹應圖前後共六段筆法原出李
唐而沈著過之品在晉文春秋上余近見仇英臨本
亦足名世也按匏菴家藏集中跋尾苐云宋畫稹應
圖凡十二段段各有贊而不言蕭照制至孫鳴岐法
書名畫録直云宋髙宗瑞應圖曹闕/贊李嵩畫與休
承嚴氏書畫記所載異也 蕭照畫本酷似其師李
晞古以墨氣厚重者為照家法然人物山水舟車屋
[010-38a]
宇種種皆精妙
[010-38b]
清河書畫舫卷十上
[010-39a]
欽定四庫全書
清河書畫舫卷十下
明 張丑 撰
南宋
江參
江山不盡圖 臨巨然江山晚興圖 百牛圖
附李潼川/下蜀圖
董𤣥宰買龔氏江貫道江山不盡圖全法董巨是絹
[010-39b]
素本其卷約有三丈後具周密林希逸跋極為陳仲
醇所嘆賞也貫道生長霅川深得湖天之趣平遠曠
蕩盡歸方寸故作畫造景筆下得意外意非他人之
比同時有李潼川者工畫山水筆意彷彿貫道殆是
同一師承者耶
江參字貫道江南人長於山水形貌清癯嗜茶香以為
生初以葉少藴左丞薦於宇文湖州季蒙矜其能有飛
泉怪石五幅圖一本筆墨學董源而豪放過之季蒙欲
[010-40a]
多取其畫而貫道忽被召去止得此圖居以為慊後劉
季髙侍郎义寄江居圖一卷作無盡景始少慰當貫道
被召時尚書張如營知臨安貫道到臨安日即有㫖館
於府治明當引見是夕殂信有命也畫繼/
吳寛跋江貫道江山長卷 予方病齒臥陳太僕明之
使小僮持畫卷入迫觀之就枕展尺許即知為宋人筆
不覺蹶然起稱賞至圖窮未已蓋宋江貫道所作曾入
元御府柯博士敬仲所鑒定者也貫道之筆少見況其
[010-40b]
後有葉石林陳簡齋林希逸諸公題識益可貴重明之
好古博雅此卷得所歸矣家藏/集
巨然師董源短筆麻皴江參師巨然泥裏拔釘皴畫系/
貫道江山晚興圖在劉氏大元秘府藏本甚佳
又文徵仲題其畫卷一篇記錄入此在初本上帙中
江貫道百牛圖一卷祐陵題後有姚廣孝長歌在其後
歌載逃虚子集中畫系/
江貫道百牛圖海野老人家藏墨牛圖因請示僕形勢
[010-41a]
百状奔鳴起臥逼真自是三昧手之所作而畫工毛穎
不可得而及也雲月荘叟書 我本山陽田舍叟家有
淮田數千畝江南倦客老不歸此田都為勢家有猶記
少年學牧時去時日出歸日西我生衣食仰此輩愛之
過于百里奚祗今辛苦耕硯席無處賣文長絶食卷中
邂逅黑牡丹相逢喜是曾相識負郭何須二頃田一雙
栗角能幾錢數口之家便可飽要如此圖知何年平生
富貴非吾願城府近來尤可厭何時倒乘牛背眠東風
[010-41b]
勝如仰看宣明面 北邨八十二歲病叟湯炳龍 東
阡西陌烟雨青烏犍百尾臥且行引脛呞草仰鼻鳴嗟
爾多牛便多事一蓑一笠足歸耕晉張翥 桃林日夕
霽烟浮百箇烏犍得自由鞭索已無人已去不知誰放
復誰收無所住釋善慶漫題 百牛圖不見典故豈黑
牡丹之遺習或江貫道百爵百鹿為之邪後有紹
興二字必經裕陵乙覽中興創殘之餘生意未復九
重邃居不以聲色自娛乃以原隰耕稼物情態度細入
[010-42a]
睿思不忘田野真中興英主也延祐改元七月初三南
山遺老元熙題 幾年放散桃林後餘四百蹄猶可騎
攬鏡挂書多事在能騎惟有一凝之白珽 逺賈連車
曉色昏傳聲叱叱渡溪渾一麾六百閒蹄角可是江南
烟雨村伯生題 山中人以百牛圖相示予謂宣王考
牧於阿於池九十其犉已詫其牛之多況濕濕之耳滿
二百邪田舍翁每以多牛為富安得一黄犢歸耕南山
予所愛者一牛耳掩卷一粲山村老農書 濕濕羣行
[010-42b]
四百蹄畊犂初罷樂相隨春風綠遍川原草回首牧人
知是誰鄧文原 江君畫百牛變態詎能測嵩筆工是
師獻墨誤非式金籠驅可怪桃林放堪則幻乃有生意
妙豈在顔色羣猶奚販售夥或頓滋殖毛攢蝟毶毶角
聚鹿觺觺便金計代蜀尾火陣全墨九十犉無騂八百
里多犆濕濕樹能化昻昻氣難食罷耕釋犁楎出囤縱
髮纆喘月夕亂歸眠雲午才息止橑鼻擔衡禦觸角横
楅奪行步參差捄鬭進扶服吐舌相罔功枵腹牧廢職
[010-43a]
犢童未駁黄㹀老漸翻黑腯堪宗廟享瘠俾田翁䀌坎
坑任驣驤坡陀恣超陟後先小隨大行次斜復直迅逺
千里蹄任重九夫力牴厓疑礪砆傍樹猶繫杙逢谿浴
清漪遇草啖香艻隻鳴或求偶並立似相翼首垂氣欲
喪尾掉行不亟轉如逐磨旋奔若加鞭逼䖟咂耳摑項
疥痒角揩肋駟或學安徐虎反畏剛愎鬬野為爭雄同
闌豈相得懶散童莫拘怒奮儔能抑夜飢飯思芻暑渴
飲尋湜過嶺驚跳梁倒地訝僵踣春陰雨乍歇東事日
[010-43b]
已即非爾勞畎畝何以斂稼穡邦興藉后土天產助神
稷斯圖殊有靈後世詎無識祐陵錫璽書翰苑進文飾
願師勿容易子孫共珍匿吳僧道衍真蹟/
李潼川下蜀圖一名長/江萬里岷山導江瀦為彭蠡竒峰怪石
險灘惡水皆余所熟游潼川李君輒出新意寫而成圖
黄牛白馬山鷓髙唐之影巫山十二峰䕫門百八槃纖
悉無遺使足未及者見之莫不心驚目駭疑非人世所
有也自君山東至于海風檣陣馬水村烟郭好景尚多
[010-44a]
安得唤起李君為我續數千里版圖之勝云戊午春暮
零陵放臣廣漢張浚書于龍興寺之西軒真蹟/
馬遠
松泉圖 孝經圖 柳塘聚禽圖
文待詔徵仲家藏馬遠松泉圖卷絹本淺絳色上作
五松甚竒古一髙士步行翩然一童子攜阮具隨後
其閒烟雲泉石㸃綴有法如覩異境也卷後題詠出
勝國鄭元髙啟王彝諸先輩書學精美足稱聨璧耳
[010-44b]
馬遠興祖子而賁之孫也賁以畜獸/雜畫有名元祐紹聖閒見之畫繼云
國初修元史者前後凡三十二人皆極天下之選而出
于吳者五人高啓季迪傅著則明王彝常宗謝徽元懿
杜寅彥正而陳基髙遜志皆嘗寓吳考禮者十人楊基
孟載鄭元長卿錢逵伯行皆吳人而張紳余堯臣姜漸
亦皆寓吳此可見吾吳文物之盛也都公/談纂
題馬遠柳塘聚禽圖 柳塘水漫禽鳥翔集咫尺中似
來親人晉簡文帝云㑹心處不在遠其言妙矣長洲吳
[010-45a]
寛真蹟/
馬遠師李唐下筆嚴整用焦墨作樹石樹葉夾筆石皆
方硬以大劈斧帶水墨皴其作全境不多小幅或峭峰
直上而不見其頂或絶壁直下而不見其腳或近樹參
天而遠山低或孤舟泛月而一人獨此邊角之境也格/古
要/論
董𤣥宰太史生平不喜馬夏畫本及觀松泉圖卷則
又賞其清勁為之斂袵贊賞不能已已 嚴氏書畫
[010-45b]
記别載馬逺孝經圖後有髙宗書甚精蓋當時畫院
待詔每進一圖各以御書繫其後耳
夏珪
溪山無盡圖 千巖萬壑圖
夏珪溪山無盡圖匹紙所畫其長四丈有咫筆墨皆
佳精彩煥發神物也舊藏石田先生家後歸陳道復
氏復在金昌徐黙川家蓋禹玉劇跡也 此卷又入
嚴分宜家今藏于錫山顧氏
[010-46a]
夏珪善畫山水布置皴法與馬遠同但其意尚蒼古而
簡淡喜用禿筆樹葉閒夾筆樓閣不用尺界畫信手畫
成突兀竒怪氣韻尤髙格古/要論
又聞夏珪千巖萬壑圖在楊氏精細之極非殘山剰
水之比昔王履安道評馬夏山水謂其麤也而不失
于俗細也而不流于媚有清曠超凡之逺韻無猥闇
蒙塵之鄙格其推尊之也至矣崑山王履國初人有
文學通于醫説累百卷行世太倉武氏藏其華山圖
[010-46b]
一册詩文書畫皆精詣有法亦奇品也
元
趙孟頫
小楷過秦論 洞玉經 小楷金剛經 小楷
道德經 小楷尚書洪範并圖 楷書百字令
行書秋興賦 歸田賦 絶交書 大江東
去依魯直書與質夫本/四字不同 興龍寺碑 題史記
古本 鵲華秋色圖 水邨圖 重江疊嶂圖
[010-47a]
幼輿丘壑圖 鷗波秋曉圖 秋江待渡圖
江山蕭寺圖 溪山仙館圖 東西兩洞庭
圖 松石老子圖 袁安卧雪圖 古木散馬圖
人馬圖 白鼻騧 附管道昇/漁父圖
趙孟頫字子昻號松雪道人宋太祖子秦王德芳之後
五世祖秀安僖王子偁實生孝宗賜第居湖州公為湖
州人在宋試中國子監國朝混一程文憲以行省治書
侍御史奉詔訪江南遺佚得廿餘人公居首選又獨引
[010-47b]
公入見神采秀異照耀殿庭世祖稱之為神仙中人特
授兵部郎中歴仕成武仁英五朝累遷至翰林學士承
㫖贈江浙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追封魏國公謚文
敏性通敏持重未嘗妄言笑書一目輒成誦詩賦文詞
清邃髙古善鑒定古器物名畫畫山水竹石人物花鳥
悉造其微尤善書為國朝第一篆法石鼓詛楚𨽻法梁
鍾草法羲獻或得其片文遺帖亦誇以為榮然公之才
名頗為書畫所掩人知其書畫而不知其文章知其文
[010-48a]
章而不知其經濟之才也弟孟籲字子俊亦工書殊得
公之家傳書史/㑹要
解大紳云學書之法非口傳心授不得其精故自羲獻
而下世無善書者惟智永能悟家法書學中興至唐而
盛宋室三百年惟蘇米庶幾元惟子昻一人耳書系/
昔人謂書絶于元賴子昻承㫖振起之斯道不至大
寂寞然子昻好迹傳者十不得一余録其目覩其精
美者而品第之自當以過秦論為小楷之冠云
[010-48b]
趙榮禄小楷過秦論真蹟 至元辛卯秋民瞻自江左
來謁選時時相過慰余寂寥風雨中持黄素四幅求作
小楷適案上有賈生過秦論三篇乃為書之八月晦日
集賢濫直趙孟頫書 子昻篆𨽻真行顛草俱為當代
第一小楷又為子昻諸書第一此卷筆力柔媚備極楷
則後之覽者豈知下筆神速如風雨邪斯又古今之一
竒也至元辛卯十二月七日鮮于樞伯幾父記 子昻
百技過人就中楷書尤妙絶民瞻自京師攜此卷來錢
[010-49a]
塘見之歎賞不足辛卯十二月初七日金城郭天錫題
僕昔在京師於子昻有文從之舊心甚敬之别來數
年于民瞻所見其翰墨不啻見子昻也淇州盧克柔敬
觀 古之帝王德莫過于堯舜功莫髙于禹湯文武仲
尼兼之孟子祖述仲尼為傳道之正故自楊墨而下皆
為異端矣書法自篆籀而下楷法稱鍾繇草法稱張芝
右軍兼而有之隋唐以來善書者宗之為法書之祖子
昻之書全法右軍為得正傳不流入異端者也元貞丙
[010-49b]
申春正月七日薊丘李衎仲賓題 子昻善書名世求
者紛至輒搔首稱苦然卒不能不為之書民瞻蓋所樂
與者固應結字匀停首尾如一自爾有和平之氣吳興
姚式題 子昻書名天下今觀小楷過秦論三篇如花
舞風中雲生眼底又得伯機息齋二君子發明盡矣民
瞻珍之元貞丙申二月中澣題于燕山客舍濟南張謙
頓首 嗣真嘗見晉黄素黄庭經吳興公定為上清真
人楊羲和作七言詩識於後此卷楷法大類楊書惜世
[010-50a]
罕知者句曲外史張嗣真拜題 予十數年前游白石
披雲菴南谷杜先生出示子昻所書黄素黄庭經楷法
端勁今復見過秦論于民瞻字畫比黄素尤縝密實為
二妙邇來子昻小楷與前微不同年事筆力日進日益
真予之畏友也大德辛丑長至日南陽仇遠書 延祐
七年八月廿六日彭城錢良右平原陸輔之志雅齋同
觀 吳興公為民瞻書此卷時年三十八惜伯機諸公
不及見其暮年書矣後公卒之五十日與民瞻同在吳
[010-50b]
郡載玩之餘不覺悵惘至治壬戌八月四日蜀郡虞集
書 吳興公在寂寥風雨中能為民瞻父引墨所謂空
谷聞人足音云胡不喜故此卷結體精密無一筆苟作
豈但無一字無來處耶藉使古人復生亦應為之心服
今之作小楷者民瞻父試與過目自當起望洋之嘆也
後八年致和改元復以見示敬題卷尾良右 元貞乙
未予游句曲見梁中砥藏松雪翁黄素小楷五千文蓋
翁居集賢時所書予今三十餘年又得見民瞻公過秦
[010-51a]
論三篇皆一時妙筆後人罕及之者憶翁是年秋序余
拙藳及為書篆翠寒齋扁惜不獲小楷一紙為家寶翼
之攜此卷見示令人嘅然有不足之嘆廣平宋旡 天
厯改元建子月之十日京口袁子方安岳曹克明共觀
於民瞻雙清堂湘中劉致時中拜手書 隴西李瓚敬
觀于泰宇書房 此卷余舊得之石民瞻元度見而愛
之輒以相贈其結體妍麗用筆遒勁真無愧隋唐閒人
至正二年壬午歲九月望日元度自錢唐暫還山中笈
[010-51b]
以自隨因得重觀是日潘子素同在密庸齋展玩久之
勾吳倪瓚題 字心畫也松雪齋此書要是全法右軍
者風格整暇意度清和可以觀公之心矣張敬夫謂王
丞相作字不知有許多忙時斯言雖戲大有深意況吾
儕于此可不知所鑒哉至正已丑端陽後一日四明姚
安道謹題 右黄素過秦論趙吳興楷書第一神情蕭
散結搆嚴整誠希世珍也晚生甘立書 至正十四年
歲次甲午夏四月初五日從華彥忠氏借觀趙魏公過
[010-52a]
秦論親書真跡李衍真蹟/
題趙松雪書大洞玉經 真誥言大洞玉經讀萬遍當
白日上昇楊許二掾妙迹不復可得得吳興松雪公書
此經足矣陽德觀察出示貞焚香靜閲數過覺右軍北
海出入結搆中拂拂有天際真人想異日觀察于清虚
小有紫微雲林謁諸帝真以此卷為贄乃跋尾有王生
姓名不亦大愉快哉吳郡王世貞題
趙子昻小楷洞玉經一卷紙高五寸字大如黍後有虞
[010-52b]
伯生題王南原家物後歸松江曹氏為故翰林孔目何
柘湖得之余所見松雪小楷惟永嘉趙氏馬蹄篇及此
然馬蹄絹本多渴筆此用澄心紙精𦂳筆墨精妙毫髮
無遺恨矣石刻字大如黄庭經與吾家道德經無異又
陸儼山亦有道德經一卷然遠不及吾家者嚴氏書/畫記
趙松雪小楷洞玉經全文/不録右趙松雪小楷洞玉經後題
云大德九年十月八日書按元成宗大德九年歲在乙
巳公時年五十二歲先是公被召金書藏經許舉能書
[010-53a]
者自隨書畢所舉廿餘人皆受賜得官執政将留公入
翰苑公力請歸己亥改集賢直學士行江浙等處儒學
提舉正其時所書也但其體專宗元常與公平時書微
有不同而用筆之精轉摺之妙則無毫髪少異蓋公于
古人書法之佳者無不倣學如元魏常侍沈馥所書魏
定鼎碑亦常傚之謂其得鍾法可愛則其于元常固惓
惓矣至其晚年乃專法二王自右軍黄庭子敬十三行
之外不雜他人一筆所以深造自得為一代書學之祖
[010-53b]
也嘉禾子京項君以重價購得此卷持來求跋遂為書
此然予又嘗見翰林孔目何君元朗所藏一卷乃金陵
王南原舊物字小如黍紙髙五寸餘精妙不可言今已
歸之天府不可得而見矣猶幸得見此卷而明窻淨
几時一展玩不惟塵眼為開而沖襟遐抱亦為之暢適
古物日少子京其寶之萬厯三年四月十一日茂苑文
嘉書于歸來堂真蹟/
小楷尚書洪範并圖 洪範 惟十有三祀王訪于箕
[010-54a]
子王乃言日至/五曰惡六曰弱 吳興趙孟頫畫并書
觀此圖武王謙沖虚受之心箕子諄複指授之意宛
然見于睂目顔面之閒可謂善寫聖賢授受之際之氣
象矣其字畫又精妙蓋松雪翁平生得意之筆也 鏊
題 右趙文敏公書尚書洪範并畫箕子武王授受之
意為圖畫既古雅而小楷精絶殆無遺恨但無歲月可
考嘗見公所書荘子馬蹄篇乃初被召為兵部郎中時
書其筆法與此正同疑此亦當時之作維公以宋之公
[010-54b]
族仕于維新之朝議者每以為恨然武王伐紂箕子為
至親既受其封而復授之以道千載之下不以為非然
則公獨不得引以自蓋乎公素精尚書嘗為之集注今
皆不書而獨書此篇不可謂無意也因崦西徐公出示
為著此語以備折衷不知公以為何如嘉靖乙未八月
文徵明書
項氏又藏子昻秋興賦一卷筆勢婉媚姿態動人左
方有張東海跋尾佳甚然遠不及茂實府君所收小
[010-55a]
字歸田賦卷雖㸃去一行而筆墨縝密不減李泰和
遺法兼包首宋繡復作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無
異劉松年筆也欵云某年月日/雲閒朱氏製
錫山華氏藏松雪翁行書歸去來辭係晚年書筆法
圓熟墨氣淋漓足稱毫髪無遺恨波瀾獨老成者矣
後有李貞伯吳原博文徵仲等五跋乃吾郡王文恪
公之故物也
趙榮禄寫絶交書真蹟范半醒藏本後有文徵仲跋
[010-55b]
尾妙絶可愛趙書傳世頗多此其第一帖也
王氏舊藏宋人小楷史記真本一部原是松雪翁物
計十帙紙髙四寸字類半黍不惟筆精墨妙中閒絶
無譌謬宋紙於明望之無簾痕每帙用舊學史氏/及碧沚二印帖尾有趙松雪楷書題跋予
鐫史記時悉取以證今本之誤乃知昔人所記匏史
之異良非虚語也 碧沚字印宋通直郎史定之所
用定之越國公浩孫禮部侍郎彌大子衛王彌逺之
姪仕終朝奉大夫中年避勢逺嫌退處月湖與慈湖
[010-56a]
諸公講肄為樂寧宗御書碧沚二字賜之蓋清修好
古之士也
史記真本跋尾 太史公文冠千古非蘭臺令史所可
企及顧後世之讀史者爭言漢書誤矣此宋人寫本十
帙不知的出誰手而筆法精勁校讎不苟殆典午氏之
忠臣歟余為購而藏之以當識荆若夫紙墨之精收藏
之善特餘事耳時大德改元嘉平八日吳興趙孟頫題
真跡/
[010-56b]
子昻書畫並優然畫實勝書允為前元絶品予向見
其鵲華秋色一卷按題蓋為周公謹作山頭皆著青
綠全師王維遺法雖尺許小圖而具無窮之趣昔人
論書云小心布置大膽落筆又云意在筆先筆盡意
在此畫有焉今藏宜興吳氏 吳興公自序鵲華秋
色卷云公謹父齊人也余通守齊州罷官來歸為公
謹説齊之山川獨華不注最知名見于左氏而其状
又峻峭特立有足竒者乃為作此圖其東則鵲山也
[010-57a]
命曰鵲華秋色云張雨賦詩于左
弁陽老人公謹父周之子孫猶懷土南來寄食弁山陽
夢作齊東野人語濟南别駕平原君為貌家山入囊楮
鵲華秋色翠可餐耕稼陶漁在其下吳儂白頭不歸去
不如掩卷聴春雨鐵網/珊瑚
松雪翁水村圖詠一卷大德六年為錢德鈞作翁前
後凡再題德鈞亦著一賦二記其他題詠者自鄧楀
至末計四十有八人皆知名之士昔為王敬美所藏
[010-57b]
今轉屬董𤣥宰氏矣 趙文敏重江疊嶂與王敬美
家水村圖形模悉異機趣各别固知而翁胸中富丘
壑筆底足烟霞有非衆史所可企及者邪
趙子昻重江疊嶂圖王氏/真賞 昔者長江險能生白髮哀
百年經濟盡一日畫圖開僧寺依稀在漁舟浩蕩迴蕭
條數株樹時有海潮來虞集 藝事推三絶交情到八
哀衣冠太平出筆硯好懷開虹月從延佇鷗波𣺌去迴
同為帝都客揮洒得看來石巖次韻 君不見帝壻王
[010-58a]
家寶繪堂山川潑墨開鴻荒重江疊嶂詩作畫東坡留
題雲錦光又不見後身松雪齋中叟伸紙臨摹筆鋒走
樓臺縹緲出林坳蘆葦蕭騷藏澤藪白雲飛不盡青冥
百丈牽江入樊口墨光照几射我眸我為搴芳歌逺游
胸中是物有元氣世上何所無滄洲我疑此叟猶未化
瞬息御風行九州五山四溟一觴豆𤨏細弗遺囊楮收
故能援毫發天藻不與俗工爭醜好楚山雲歸楚水流
萬里秋光如電掃拈來關董散花禪别出曹劉斵輪巧
[010-58b]
披圖我作如是觀毛穎陶泓共聞道嗚呼相馬猶相人
駑駘豈得同翔麟舍夫毛骨論形似如此鑒賞焉能真
後來有問延祐腳意索舉似吾方歅至順四年夏四月
廿四日東陽栁貫道傳鑒定并題 曠望不可極江山
圖畫中晴空開浩蕩元氣闢鴻濛遠樹崑崙外扶桑滄
海東黄河來萬里弱水出三峰帆影秋波棹湖音曉寺
鐘雨收龍入壑烟暝鶴歸松妙墨真名筆神機奪化工
古來精絶者誰似水晶宫 右趙文敏公重江疊嶂圖
[010-59a]
今為李昶啓明家藏昶姑熟士文子也士文以善醫名
于時昶克世其家業且好讀書能吟詩善楷法言温氣
和進退有度可嘉也以予嘗交其先子因持是圖求予
題之所謂水晶宫文敏公號也宣德九年三月既望四
明陳敬宗題 松雪仙人秉巨扛一時揮洒世無雙後
山雲起嶂西嶂隔浦帆過江外江潮退淺沙寒雁集聲
來逺寺曉鐘撞畫圖咫尺殊千里諸老風流久已降
右松雪重江疊嶂圖一卷為李舍人家藏舊物閒以示
[010-59b]
予予見翁之畫多矣此紙尤覺入神一時如虞伯生石
民瞻柳道傳諸大老題詠殆遍而予復置喙其間非敢
為畫之重輕亦以附一名于不朽焉耳後學古吳陳鑑
志 長江滔滔向東瀉憶昔扁舟順流下慈悲閣前浪
花白兩岸青山似奔馬蒹葭楊柳風颼颼江行六月疑
深秋歸來已是十年事看畫偶然思舊游水聲樹色非
邪是仍見山腰隱髙寺赤岸滄洲杳靄閒咫尺悠然起
愁思苕溪影落鷗波亭王孫弄筆何曾停北來戎馬暗
[010-60a]
江滸千古遺恨歸東溟延陵吳寛觀李兵曹所藏題真/跡
沈周題子昻重江疊嶂卷 王孫無運開英雄聊拾江
山藏畫中還從慘淡見舊物似有涕淚含孤忠長篇禹
貢與作稿一圖萬里連提封張韓劉岳果何功入關蕭
相将無同王孫本號松雪翁能事錯認營丘公丹青隱
墨墨隱水其妙貴淡不數濃縈灘曲瀨導巴蜀沓巘長
巒連華嵩空濛野馬軋雲日浩蕩碧縠吹秋風王孫隔
此不可從水晶雙闕金芙蓉招之千年或一出黄鶴豈
[010-60b]
不思江東沈周皇明/風雅
嚴氏藏趙魏公幼輿丘壑圖卷後有趙雍趙麟跋尾宇
文公諒楊維楨題詠不及悉録尚記魏公自跋云 予
自少小愛畫得寸縑尺楮未嘗不命筆模寫此圖是初
傅色時所作雖筆力未至而粗有古意邇來鬚髮盡白
畫乃加進然百事皆懶欲如昔者作一二圖亦不可得
右之要予再跋故重書以識之孟頫 右之邇來苦心
學道不蓄長物故此卷亦復棄置姑蘇金實之收而藏
[010-61a]
之誠好事哉子昂真蹟/
趙榮禄秋江待渡圖青緑長幅旁細書云大德十一年
正月闕/日集賢學士朝列大夫趙孟頫為叔固摹秋江
待渡圖 郁木坑頭蕭侍郎負薪歸去趂溪航解包席
地彼誰子日暮途窮話尚長樵人張雨真蹟/
俞氏又藏趙文敏公小畫一幀紙本淺絳色行筆蒼
古題云江山蕭寺圖子昻其畫全法董巨大饒元人
風趣且尺山尋水寸木分人而有巉嵓浩渺之勢蓊
[010-61b]
鬱生動之形品在秋江待渡以上乃公盛年用意作
也
趙子昻軒轅問道圖絹本大幅却佳
子昻題西谿圖贈鮮于伯幾 山林忽然在我眼攬袂
欲游嗟已逺長松謖謖含蒼烟平川茫茫際層巘大梁
繁華天下稀走馬鬭雞夜忘歸君獨胡為甘寂寞坐對
山水娛清暉西谿先生竒崛士正可著之巖石裏數閒
茅屋破不脩中有神光發竒字緑蘋齊葉白芷生送君
[010-62a]
江南空復情相思萬里不可見時對此圖雙眼明松雪/齋集
子昻自題蒼林疊嶂圖 桑苧未成鴻漸隱丹青聊作
虎頭癡久知圖畫非兒戲到處雲山是我師 溪上先
人之敝廬南山秀色照庭除何時共買扁舟去看釣寒
波縮項魚
又以畫寄髙仁卿 碧山清曉䕶晴嵐綠樹經秋醉色
酣誰是丹青三昧手為君滿意畫江南松雪/齋集
趙子昻扣角圖小幅絶妙人物山水皆可愛上有鮮
[010-62b]
于伯幾題識並真蹟也
子昻自跋畫卷云作畫貴有古意若無古意雖工無益
今人但知用筆纎細傅色濃艶便自為能手殊不知古
意既虧百病横生豈可觀也吾所作畫似乎簡率然識
者知其近古故以為佳此可為知者道不為不知者説
也大德五年三月十日趙孟頫跋
子昻題自畫山水卷云霜後疎林葉盡乾雨餘流水玉
聲寒世閒多少閑庭榭要向溪山好處安
[010-63a]
趙松雪畫羅漢像 大德八年暮春之初吳興趙孟頫
子昻畫 余嘗見盧楞伽羅漢像最得西域人情態故
優入聖域蓋唐時京師多有西域人耳目所接語言相
通故也至五代王齊翰輩雖畫要與漢僧何異余仕京
師久頗嘗與天竺僧游故于羅漢像自謂有得此卷余
十七年前所作粗有古意未知觀者何如也庚申歲四
月一日孟頫書
趙子昻畫羲獻像絹本自題失錄 晉代風流數二王
[010-63b]
名家書法過中郎吳興墨妙尤奇絶貌得神游到醉鄉
葉砥題真蹟/
古人云畫無筆跡如書之藏鋒嘗見趙魏公自題已畫
云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應須八法通正所謂書畫一
法也格古/要論
傅季生題趙子昻自畫小像云 天人風度故王孫不
見珠明玉潤温想得松窻看鏡影月斜清霅瑩無痕文/翰
類/選
[010-64a]
題葛震父小像卷後有序/趙榮禄寫葛震父扶老像筆
法全法唐人有非李檢法僧元靄所可企及計其後當
有贊辭不知何縁脱落𢎞治中其裔孫汝敬敦請文内
翰𨽻古黄文獻墓誌銘係其後真名跡也近從拾遺人
購得之展玩快心恭題二絶句以慶嘉遇時癸卯春廿
六日學人張丑詩不/録
古木散馬圖 大德四年十二月廿八日為彥遠作古
木散馬圖子昻 詩人有言入為君王駕鼓車出與将
[010-64b]
軍靜邊野此馬之遭竒遇馬之獲勝騰驤馬之光輝也
趙文敏戲筆乃馳馳散行于蕭疎古木之下從平原而
息力就野草以自秣鞭䇿之弗加控勒之無施文敏之
意殆有所喻而然邪士大夫鞅掌之餘寧無休逸之思
邪錫鸞和鈴韅靷鞅靽充飫乎菽粟而雍容于康莊之
上視此知物各有其時又奚可齊邪長樂王賓題
白鼻騧 大德四年七月廿八日子昻畫 曲江洗刷
墨滿身雄姿逸態何超羣眼中但覺肉勝骨幹也合讓
[010-65a]
曹將軍嗟哉今人畫唐馬藝精亦出曹韓下玉堂學士
重名譽一紙千金不當價山窻擁雪觀畫圖據鞍便欲
擒於菟天廐真龍有時有杜老歌行絶代無 松雪趙
承㫖用生紙畫人馬圖居然生動之態使龍眠無恙當
與並驅也因賦一詩時泰定二年七月廿二日書于維
揚寓室海粟 趙文敏公人馬圖徐遜敏甫觀於毘陵
寓舍之靜學齋 平生我亦有馬癖曾向畫圖求象龍
曹韓已矣伯時遠昻公筆底寫追風郭卑題真跡/
[010-65b]
魏國趙文敏公孟頫以書法稱雄一世畫入神品其書
人但知自魏晉中來晚年則稍入李北海耳嘗見千字
文一卷以為唐人字絶無一㸃一畫似公法度閲至後
方知為公書公自題云僕廿年來寫千文以百數此卷
殆數年前所書當時學禇河南孟法師碑故結字規模
八分今日觀之不知孰為勝也田君良卿于駱駝橋市
中買得此卷持來求跋為書其後因思自五歲入小學
學書不過如世人漫爾學之耳不意時人持去可以粥
[010-66a]
錢而吾良卿又捐錢若干緡以購之皆可笑也元貞二
年正月十八日子昻題則知公之書所以妙者無帖不
習也又嘗見公題所畫馬云吾自幼好畫馬自謂頗盡
物之性友人郭祐之嘗贈余詩云世人但解比龍眠那
知已出曹韓上曹韓固是過許使龍眠無恙當與之並
驅耳然往往閲公所畫馬及人物山水花竹禽鳥等圖
無慮數十百軸又豈止龍眠並驅而已哉又聞公偶得
米海岳書壯懷賦一卷中闕數行因取刻本摹搨以補
[010-66b]
其缺凡易五七紙終不如意乃嘆曰今不逮古多矣遂
以刻本完之公之翰墨為國朝第一猶且服善如此近
有一等人僅能㸃畫如意便自誇大者于公寧不愧乎
輟耕/録
吳原博跋趙魏公臨智永千文 古今人書千文甚多
如趙魏公此卷尤秀潤可貴者按方正學跋語宋舍人
仲珩嘗評此以為公中年得意書仲珩為國初第一手
其論如此豈待他人哉此卷初為臨海葉夷仲惠仲之
[010-67a]
物今文太僕宗儒得之太僕之子璧好文而能書必有
以識其妙矣家藏/集
文徵明跋家藏趙魏公二體千文 右趙魏公二體千
文後有跋語而無名氏驗印章為方公孝孺永樂初禁
藏其書故當時人刮去名字以避禍耳最後則高公遜
志二公皆題為葉夷仲所藏夷仲臨海人名見泰博學
善草書仕國朝為刑部主事此書或疑其筆弱予殆亦
以為然而出規入矩有非餘人所能舒卷數日見其波
[010-67b]
發轉摺皆傚智永因取永石本比觀了無差别遂定為
臨永書按柳文肅稱公蚤年喜臨智永千文與之俱化
入朝後乃自成家不區區泥古而無一毫窘束之意此
帖正少時書也宋中書謂中年筆恐未必然甫田/集
文徵仲跋趙松雪四帖 右魏公四帖中一帖與鮮于
太常有南來㑹晤之語蓋至元丁亥為兵部郎中奉使
還家時所發是歲公年三十有三常聞故老云公早年
學思陵書及入仕後與鮮于公往還始專法二王此帖
[010-68a]
殆初學晉人時邪若與進之三帖皆率易而作莫不精
妙雖無歲月要為晚年書無疑且其中有鄧善之簽浙
之語鄧公簽浙在延祐閒公時六十餘矣觀者或疑此
書如出兩手故為詳疏其事甫田/集
子昻快雪時晴四大字乃是題張伯雨臨右軍帖者
後有徐幼文畫亦佳 子昂行書韓昌黎送孟東野
序柳柳州梓人傳共一卷亦藏太原王氏文休承極
稱賞之
[010-68b]
趙松雪臨洛神賦跋 余臨王獻之洛神賦凡數百本
閒有得意處亦自寶之顧善夫余之愛友其家所藏者
皆得意筆也揚州何進士每以髙價求予書可謂好事
者遂書此賦一通贈之至治二年秋孟子昂記
子昂論書云右軍瀟洒更清真落筆奔騰思入神裹鮓
若能長住世子鸞未必可驚人蒼藤古木千年意野草
閒花幾日春書法不傳今已久楮君毛穎向誰陳本集/
子昂絶句 古墨輕磨滿凡香研池新浴粲生光北窻
[010-69a]
時有涼風至閒寫黄庭一兩章松雪/齋集
子昂書法温潤閑雅遠接右軍正脉之傳苐過為妍
媚纎柔殊乏大節不奪之氣似反不若文信國天祥
書體清疎挺竦其傳世六歌等帖令人起敬起愛也
邪 又信國手書過小青口詩一卷後有原博濟之
二跋乃徵仲故物也今摹刻停雲館中
吾家舊藏陳深手書寧極齋稿計四十葉筆意不減子
昂今歸荻溪王氏内有題梁中砥詩趙子昂畫古體一
[010-69b]
篇附此其序曰中砥有送存書記詩云一聲兩聲松子
落一片兩片楓葉飛夕陽在山新月上道人相伴一僧
歸趙公子昂畫而為圖中砥索詩漫賦一首山昏歸雲
斂葉落夕飇驟疎松漏微月清光照巖竇烟中二仙師
一笑欣邂逅行行撲空翠杖履相先後清景適與期得
句若天授畫成詩逾絶開卷消鄙陋如飲中泠泉可嚥
不可嗽我懷陶貞白日夕夢三秀何年卓茆菴餌术衍
遐壽真蹟/
[010-70a]
昔人之計久遠者莫如金石刻文止矣乃趙文敏公
親書𤣥妙觀三清殿等記石而紙墨若新物之係于
收藏良非細故云此記乃蘇州一大故實其真跡當
善藏之
自歐虞顔柳旭素以至蘇黄米蔡各用古法損益自成
一家若趙承㫖則各體俱有師承不必已撰評者有奴
書之誚則太過然謂直接右軍吾未之敢信也小楷法
黄庭洛神于精工之内時有俗筆碑刻出李北海北海
[010-70b]
雖佻而勁承㫖稍厚而軟惟于行書極得二王筆意然
中閒逗漏處不少不堪並觀承㫖可謂宋人上比之唐
人尚隔一舍藝苑/巵言
林子山趙文敏公甥有隱操沈周題林子山濯足圖
宦塵不染山人足却寫滄浪濯足圖果是滄浪能濯足
可能流到渭陽無
元畫自趙魏公而下陳琳差近古陸廣號清妍王淵
步趨乎子昂盛懋誦法夫仲美皆不及也 盛懋班
[010-71a]
彪訓女圖樹石蒼古不似平時精細之作亦名品也
子昂資性既髙學識尤富故能書畫入神而成一代
冠冕今録收蓄一條以見淵源之自
趙子昂孟頫乙未自燕京回出所收書畫 王詵連山
絶壑髙宗/題 易元吉竹石獐猿髙宗/題 王齊翰巖居僧
甚古徽宗題一胡僧筅耳凡口鼻皆傾邪隨耳所向作
快適之状 董元山水一卷長丈四五山水絶佳乃作
著色小人物為娶婦故事今歸荘肅余向藏董元亦作
[010-71b]
弄虎人物 趙希遠盤松雙兎 董羽龍水石佳髙宗/題
黄筌脱籜新篁翦金雛雀雙鵪 徐熙戴勝棃花
宣和御畫古木寒鴉嫩竹有御璽押 崔白兎一二軸
作紫棘小叢佳/ 黄筌唐詩 郭熙牛一卷 韓幹畫
五陵遊俠圖髙宗/題 聞近又收吳生觀音剔青地乃趙
蘭坡家物 子昻云北方好事者收三代古器各圖其
物或青緑或紅各模其欵于右亦各考證如宣和博古
圖而加詳近世諸公所收者多在焉雲烟過/眼録
[010-72a]
管夫人諱道昇字仲姬吳興人趙魏公室封魏國夫人
有才畧聰明過人為詞章作墨竹筆意精絶亦能書仁
宗嘗取夫人書後世知我朝有一家夫婦父子皆善書
也書史/㑹要
張雨魏國趙夫人管君輓詩子雍書/壙志曾謁西池閟殿春
賜加大國寵疏頻擇壻當年郗太傅能書今日衛夫人
玉鏡離臺空掩月寶衣堆桁暗凝塵千秋鄉中名不没
墓有通兒書老銀歐陽率更子通書母夫人墓銘/夫人諱老銀 句曲外史集
[010-72b]
管夫人漁父圖水墨短卷全學董巨/或云畫屬承㫖容考遥想山堂數樹梅
凌寒玉蕋發南枝山月照曉風吹只為清香苦欲歸
南望吳興路四千幾時回去霅溪邊名與利付之天笑
把漁竿上畫船 身在燕山近帝居歸心日夜憶東吳
斟美酒膾新魚除却清閒總不如 人生貴極是王侯
浮利浮名不自由爭得似一扁舟弄月吟風歸去休
右漁父詞仲姬書 子昂漁父詞其二 儂在東南震
澤州烟波日日釣魚舟山似翠酒如油醉眼看山百自
[010-73a]
由 吳興郡夫人不學詩而能詩不學畫而能畫得於
天者然也此漁父詞皆相勸以歸之意無貪榮苟進之
心其與老妻强顔道雙鬢未全斑何苦行吟澤畔不近
長安者異矣皇慶二年十二月十八日子昂書真蹟/
趙文敏公是小楷真書全學李北海管仲姬作草書
得章帝索靖皇象遺意
子昂和管夫人漁父云 渺渺烟波一葉舟西風木落
五湖秋盟鷗鷺傲王侯管甚鱸魚不上鉤松雪/齋集
[010-73b]
補遺
米友仁
米元暉苕溪春曉圖 米家名畫可誰論愛此苕溪春
曉村五色昔經虹下貫百年俄與氣俱昏酒香春葉文
魚出歌起滄浪白鳥喧料得意行隨遠近展圖思憇樹
陰繁山陰胡隆成 碧瀾堂下看漚波曾記蘭舟向曉
過滿寺白雲春樹少兩溪微雨落花多蒲光暖泛烟光
濕草氣濃兼水氣和欲向畫圖尋舊跡老懷無計奈愁
[010-74a]
何東吳楊基 渺𣺌烟蕪漾曉波餘生叨禄每曾過揚
帆估客凌晨少擊榜漁舟出浦多山寺雨晴雲氣黯溪
亭風暖鳥聲和披圖好似蒼茫意景想前人奈遠何彭
城劉敏次韻 扁舟昔過江南道兩槳吳歌弄春曉野
水蘭苕月欲眠滄洲白蘋風不悄閣晴水氣盡冥冥破
暝雞聲殊草草人烟蒼莽隔朝墟鷗夢微茫墮湖島輕
花吹送客櫓遥羣鳥驚翻曙鐘早初陽忽露何處村曲
折青林山寺小見圖歴歴舊所游白髮摩挲媿幽討前
[010-74b]
身恐是杜牧之題詩解寫江南好陳川 鐵冠峩峩霜
滿面留得當時舊題卷畫圖猶見白虹垂詩句鸞翔共
蛟篆不到吳興已十年夢魂長憶苕溪舩好山好水寫
不盡强似宣和十樣箋晴波蘸碧遥峰小翡翠雙飛魚
在藻漚波亭上帶微醺只合身從此中老晴窻展玩憶
當時恨不楊郎同與之興來且盡一杯酒坐上相看知
是誰僕之不到吳興者十年于兹矣忽一日繼忠先生
以米元暉所作苕溪春曉圖見示而孟載楊公嘗題一
[010-75a]
律于左詞工氣逸讀之不覺悵然也㑹乩馬弓亦效顰
云 夜聴溪上雨曉看溪上山雨歇山更佳尚在空濛
閒白雲掩疎鐘緑樹迷遠島居人想未起隔屋自啼鳥
采菊寄遐趣拄笏遺世情悠然昔時意萬古同佳盟淡
淡水容淨冥冥花氣多而此清絶境忽聞漁者歌予亦
慕隱淪巖棲夙云尚展圖因臥遊翹思碧蘿嶂龍泉生
南宫米虎生朱方馳名畫史妙莫當墨雲翻空太陰
黑功奪造化開微茫酒酣放筆情爛漫愛寫長林帶溪
[010-75b]
岸昆侖移來豪芒閒數㸃浮青落天半鴨嘴灘頭沙浦
通鯉魚浪颭苕花風山腰路險不可屐飛瀑倒挂青天
虹我憶東遊遡湘沔七十二峰長對面赤壁天高看洞
庭一道澄波瀉秋練人生誰無丘壑懷可奈塵土羈長
材子陵不遇劉文叔釣臺未必髙雲臺展圖頗識舊行
處彷彿微鐘隔烟樹荒盡菱租老未歸寄書欲問沙頭
鷺 繼忠示予畫卷謂米南宫筆也予誦舊所題南宫
雲山圖一詩繼忠喜之俾書于圖左詩雖與畫意不合
[010-76a]
然畫豈可以形似求之哉因録于别紙以荅繼忠之請
云豫章蒲菴來復 海嶽菴前真鳳雛寫此春曉苕溪
圖筆精墨妙淡無迹但見一幅雲糢糊千舒萬卷紙欲
毛人家彷彿臨江臯市逺不知更幾㸃村深自覺雞三
號苕花流盡餘不月何處烟中棹歌發初疑咫尺天蒼
涼又道微茫水空闊鳳凰山下錢王孫載書泛宅來吳
門題詩看畫足賓客長篇短章星斗繁百年耆舊竞淪
落此圖去作他人物寶劍誰将土花蝕光射斗牛寒不
[010-76b]
没飛墮王郎杏花圃開户得之喜欲舞卷中半是三吳
人詩畫一時皆入神却笑桐村老迂牧匍匐後塵追絶
躅吁嗟王郎且珍襲不拜猶當下長揖米家石丈誠難
遇牧也徒征惜無補五色天葩雨吾雨欲起元暉與之
語 右一卷皆國初諸老為錢繼忠作粤百載而見之
于王惟顒杏圃亭上為續貂者鼎也鼎生也晚慨前轍
之不可追豈草草者所能希逐其萬一哉惟顒新装而
餘紙瑩潔可愛聊為填空成化乙巳暮春朔桐村周鼎
[010-77a]
聞著米圖忙促展楮墨依微却難辨皴膚斷理慨塵
番渙迹漓蹤認餘謭想從潘谷試烟華惜法曾聞用之
淺況是澄心體玉疏好事何時不舒卷流傳人代多輾
轉物豈能同歲相衍請騐周宣告獵辭刻石恃存存尚
鮮繼燭殘生九死後得見似人權且勉或云褾題少芾
芾紹興條識朱猶面君王法眼賞惟精此筆敢當當不
㥏烟耶雲耶樹色溟洲兮渚兮水光泫眼中未足許清
苕平峴衡沙或湘沔翠霓冉冉天蒼涼旗影迷空恍游
[010-77b]
輦海嶽遺靈已列仙我欲招之愧辭謇長洲沈周 古
今畫法凡幾變顧陸已來宜有傳紛紛衆史後何多丹
青㸃染徒相絢澹然水墨誰所為直以霜毫付星研謝
家林下有清風虢國馬前還素面閒情逸韻覺翛翛豈
似長安水邊見只今破紙蟬翼如一疋猶勝好東絹楚
山清曉别有圖當時曾入宣和殿惜哉畫譜棄斯人正
坐涪翁黨遭譴吁嗟此事亦區區姓名得失何須辨吳
中故物存幾何近歲人家豪奪遍王郎乃獨能保斯寄
[010-78a]
我數回看不倦水逺真從天目山烟深難辨烏程縣恍
然載我江南遊案頭喜有春雲便吳寛真蹟曰小米畫/本而 或云褾
題少芾/芾語誤
文天祥
文信國公木雞集序全文/不錄甲辰四月立夏日王百谷快
雪亭装咸淳癸酉長至里友人文天祥書于楚觀 庚
申九月溧陽宋獻武康茅愙同拜觀于寒山青霞榭
天啟元年辛酉十一月廿有六日莆陽宋穀觀真蹟/
[010-78b]
長元按文信國墨跡傳世絶少予友鮑以文近得丞/相手札一卷是曾見于卞氏式古堂書考者書考所
刻頗多脱悞謹附/刋于左以正之
文丞相遺墨 未見何如前半已失今第一/行祗存此四字運一棹也
回信在二十後則可定以上十七/字卞不録 一唐仁卞悞/信恐卞/悞
臣/不測有申述宜速應之或渠得章貢捷劄宜即率二
謝兵馳入城與之共守却命卞悞/欲報行府卞失/府字
約缺/三字萬兵即下 缺一/字事卞失/事字又在目矣 一諸處取
到物色已有幾無對證無數證者固是難理寫如優草/書
[010-79a]
難辨依卞/刻作優字全卞悞/令所共如前此項下有數目者即與數
卞悞/爰行卞于行字下添/出根行二字悞根究須斬犯法者數人然後取
得起若肯納還者又可少寛其刑如平素省劄如印紙
他門卞作/們非收得亦何用此納誥之人誥在其手則省劄
印紙勅黄皆在焉 一徐妳同柳娘在劉千户下傳卞/悞
傅/佺已親之但伊榜不載想徐妳託以為别人女不直
指為吾女也徐妳有夫此項卞脱此/項二字可託其夫往贖幸
圖之 一環娘十歲軍中既無名想亦在民間此項須
[010-79b]
遍劄永丰諸隅物色方有出場 一在此無片楮可用
費力二/二全靠使司取些物色來及卞脱/及字靠舍弟與民章
來有些小卞悞/少攜帶此外無策二/二 一黄州周都統死
于瑞金可惜二/二 一在瑞金時賤體一病甚可憂入汀
以來幸已勿藥 一合家書與舍弟又一書達民章又
一書達架此字不/可識撫千户送卞悞/道達 天祥皇恐拜筆
十月八日發 嗚呼此文山先生真蹟也詳味卞悞/玩
此書乃空坑之敗之後遺其所知者之書蓋是時天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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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脱勁敵在後政卞脱/政字流離顛沛之際荒迷不次之秋
也而其筆意乃雍容閒雅無一毫驚懼忙卞悞/荒迫之状
如此然非素存素養之熟能如是乎毛氏幸得此書今
讀其辭想其事令人心膽奮惕卞悞/揚精神凜冽有不勝
其感激者焉因泣下而謂夫後世之為人者其立心操
行亦當何如耶 一峰
方從義
方方壺金鵞曉日為洪武已酉作烘鎻潑染種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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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方壺戲墨山水一卷有文徵仲題詠雖精緻秀
美其渾然天成處尚不如金鵞曉日逸氣撲人睂睫
間令人有褰裳濡足意
清河書畫舫卷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