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a] 
欽定四庫全書
清河書畫舫卷三上
明 張丑 撰
南北朝
陸探微
道相圖 降靈文殊像
朱忠僖家陸探微降靈文殊像妙入神見之雲烟過
眼録中即喬仲山藏本真跡神品上上按探微本吳
[003-1b]
縣人以善畫事宋明帝六法咸備前無古人也
陸探微與顧愷之齊名余平生止見文殊降靈真跡部
從人物共八十人飛仙四各有妙處内亦有番僧手持
髑髏盂者葢西域俗然此㢧行筆緊細無纖毫遺恨望
之神采動人真希世之寳也今藏秘府後見維摩像觀
音像摩利支天像皆不迨之張彦逺謂運筆遒舉風力
頓挫一㸃一拂動筆新竒非虚言也畫鑒/
古之秘畫珍圖名隨意立典範則有春秋毛詩論語孝
[003-2a]
經爾雅等圖上古之畫/多遺名姓其次後漢蔡邕有講學圖梁張
僧繇有孔子問禮圖隋鄭法士有明堂朝㑹圖唐閻立
徳有封禪圖尹繼昭有雪宫圖觀徳則有帝舜娥皇女
英圖亡名/氏隋展子䖍有禹治水圖晉戴逵有列女仁智
圖宋陸探微有勲賢圖忠鯁則隋楊契丹有辛毗引𥚑
圖唐閻立本有陳元達鏁諫圖吳道子有朱雲折檻圖
髙節則晉顧凱之有祖二疏圖王廙有木鴈圖宋史藝
有屈原漁父圖南齊蘧伯珍有巢由洗耳圖壯氣則魏
[003-2b]
曹髦有卞莊刺虎圖宋宗炳有師子擊象圖梁張僧繇
有漢武射蛟圖寫景則晉明帝有輕舟迅邁圖衞協有
穆天子讌瑶池圖史道碩有金谷園圖顧凱之有雪霽
望五老峯圖靡麗則晉戴逵有南朝貴戚圖宋袁倩有
丁貴人
曲項琵琶圖唐周昉有楊妃架上雪衣女亂
陸局圖風俗則南齊毛惠逺有剡中溪谷村虛圖陶景
真有永嘉屋邑圖隋楊契丹有長安車馬人物圖唐韓
滉有堯民鼓腹圖 以上圖畫雖不能盡見其蹟前人
[003-3a]
載之甚詳但愛其佳名聊取一二類而録之圖畫見/聞志
膠西葢公堂照壁畫贊并引/ 陸探微畫師子在潤州
甘露寺李衞公鎮浙西所留者筆法竒古絶不類近世
予為甘露寺詩有云破板陸生畫青猊戲盤珊上有二
天人揮手如翔鸞筆墨雖欲盡典刑垂不刋者也熙寧
九年十一月十五日命工摹置膠西葢公堂中且贊之
云髙其目仰其鼻奮髯吐舌威見齒舞其足前其耳左
顧右盻喜見尾雖猛而和葢其戲置之髙堂䕶燕几啼
[003-3b]
呼顛沛走百鬼嗟乎妙哉古陸子東坡/全集
郭若虚有云佛道人物士女牛馬近不及古山水林石
花竹禽魚古不及近何以明之顧愷之陸探微張僧繇
吳道𤣥及閻立徳立本皆純重雅正性出天然吳生之
作為萬世法號曰畫聖張萱周昉韓幹戴髙氣韻骨法
皆出意表後之學者終不能到故曰近不及古如李成
關仝范寛董源之跡徐熙黄筌居寀之蹤前不藉師資
後無復繼踵者借使二李三王之輩復起邊鸞陳庶之
[003-4a]
倫再生亦將何以措手其間哉故曰古不及近此語亦
定論也然人物以吳生為聖山水以營丘為神由此推
之則仲宋當推伯時元初必讓子昂葢二君雖不能凌
吳蹈李而能兼撮二家之長故也藝苑/巵言
陶𢎞景
黄庭外景經 朱陽帖 山居圖
震澤王氏世𫝊陶隱居黄庭外景經楷法俊逸翩翩
不羣原係張可與故物云可與號繡江前元名士生
[003-4b]
平寳秘蕭子雲進寫古文啟真蹟及此
張可與斯立號繡江所藏 陶隱居小字黄庭外景經
元謝起翁物 蕭子雲進寫古文啟徽宗題 張旭草
書真蹟有六一翁䟦 顔真卿劉中使帖 元微之轉
官誥 楊凝式草書千文雲烟過/眼録
郭右之家陶隱居畫版帖凡四十三字全似瘞鶴銘卷
首有李伯時寫隱居真今在梁谿倪元鎮所研北/雜志
䟦翟公巽所藏石刻 瘞鶴銘大字之祖也往有故一
[003-5a]
切導師之碑字可與之爭長今亡之矣
䟦瘞鶴銘 大字今都不見右軍父子遺墨欲學書者
當以丹陽瘞鶴銘字為則大字難為結密唯此書無檢
㸃處顔魯公書宋開府碑瘦勁端重極近之並山谷/題䟦
董逌書黄學士瘞鶴銘後 黄伯思學士以瘞鶴銘示
予世謂晉右軍將軍王逸少書歐陽公疑華陽真逸唐
顧况道號然逸少逋翁其書可見不與此類嘗考次其
年羲之生晉惠帝大安二年癸亥歲至穆帝升平五年
[003-5b]
辛酉卒當五十九歲而成帝咸和九年太歲在甲午逸
少當三十二歲逮四十九歲辛亥始去㑹稽其時未嘗
至朱方華陽又非其郡邑所望不得以此為稱顧况卒
于貞元末當元和七年為壬辰九年為甲午良不及也
上推壬辰歲為天寳十一載况當兒穉其號華陽子葢
自貞元以後皆不合于此昔陶𢎞景嘗以其居華陽觀
故自號華陽隱居貞白平時著書不稱建元直以甲子
紀其歲今曰壬辰歲得之山隂甲午歲葬于朱方壬辰
[003-6a]
當天監十一年甲午則其十三年也隱居以天監七年
㳺海岳住㑹稽來永嘉至十年還茅山十二年弟子周
子良僊去貞白作𫝊即十一年在華陽此其可知也或
曰茅山碑前一行貞白自書與今銘甚異則不得為陶
隱居所書然華陽真逸特其撰銘若其書者上皇山樵
也四人各以其號自别固不得識其姓名疑皆隱君子
也然其書在江巖石壁摹搨最難又石摧壓其上人不
得至風雨霜雪不及故字畫至今尚完或疑梁以書𫝊
[003-6b]
逮六百年不應如新刻于石余求銘後王瓚書葢自貞
觀至今亦無譌缺貞觀去梁未久可考而知也廣川/書䟦
隱居畫品超邁筆法清真惟南陽宗少文范陽盧鴻
一其遺蹟名世差堪鼎足云
董逌書蕭子雲别帖 今世所𫝊蕭子雲書或見之碑
轉相拓搨刻深畫重去真逺矣雖况以春蚓秋蛇人不
謂過也麗正所藏葢自唐貞觀入録後散亡民閒張河
東初購得之五代入江南李氏江南平始還内府今視
[003-7a]
其書與世所聞異矣勁特挺㧞更無後世俗態筆蹟健
瘦縈絲索鐵屈折盡妙不露筋絡求于纖瘦濃淡未嘗
有遺恨也昔傅子雲作筆而心用胎髪故得纖細不失
或疑非兎翰不足稱勁是不然豐狐之柱路扈嘗用之
但胎毛非壯髪不知可用以作筆否此余未之考也廣/川
書/䟦
張僧繇
五星二十八宿真形圖 摩利支天菩薩像
[003-7b]
張僧繇五星二十八宿真形圖狀貌竒詭筆墨精微
尤是設色濃古位置爾雅品在閻立本吳道子上此
卷畫固竒絶而篆文星法更妙故松雪翁䟦極稱許
之舊為趙蘭坡所藏今在韓宗伯存良家故予得一
見 右圖原係上下二卷今五星幸全其二十八宿
止存起角訖危十二位後有本身空絹識以宣和大
璽丑按篆文星法梁令瓚上也 續按圖繪寳鑑以
此卷為令瓚畫且云瓚蜀人梁其姓以善畫人物知
[003-8a]
名唐開元時按李伯時云令瓚畫甚似吳生
張僧繇吳人仕終吳興太守嘗畫金陵安樂寺四白龍
不㸃睛每云㸃睛即飛去人以為妄誕固請㸃之須臾
雷電破壁兩龍乗雲騰去上天二龍未㸃睛者見在神/異
記/
星宿圖是張僧繇真蹟故松雪翁極推許之董太史
評為吳道子筆非也吳筆放逸不似此圖之沉著丑
按唐劉長卿撰張僧繇畫僧記事渉語
所當存而
[003-8b]
不論者也 題張僧繇五星二十八宿圖 拭目觀
星宿驚心十七軀張圖原分為兩/今止存其上卷天皇空記載天皇/寺柏
堂壁有盧舍那佛及孔子像/今皆無之見宣和畫譜中甘露困泥塗甘露寺有/四菩薩板
元符末為火所/焚見米氏畫史梁世名偏重明時色未渝淵源從顧
陸霑丐及閻吳騰驟齊龍壁莊嚴類佛圖佑陵精較
録文敏賴傳模老宿爭嗟賞兒童共囁嚅千金何處
覔妙跡震寰區玉峯張丑廣徳
張僧繇九曜象在震澤王氏真筆上上乃吾家孫太
[003-9a]
古十一曜所從出也
潤州甘露寺張僧繇四菩薩長四尺一板長八尺許又
陸探微神面黄口角露二向上齒金甲手持幡下一白
獅子神彩驚人殿梁天監中葢拱明閒有二吳道子行
脚僧吾移置行脚僧于淨名齋以避風雨已上並㑹昌
中廢寺于本道合毁寺處移來于此寺其殿中置明皇
銅像因得不廢元符末一旦為火所焚六朝遺物掃地
江左更無一晉筆藏經是六朝所書卷末晉王總持煬
[003-9b]
帝小字也隋平江南鳩集置寺題䟦具存李衞公祠手
植檜亦皆焚蕩寺後重重金碧參差多景樓面山背江
為天下甲觀五城十二樓不過也今所存惟衞公鐵塔
米老庵三閒余作詩悼之云色改重重搆春歸户户嵐
槎浮龍委骨畫失獸遺躭神䕶衞公塔天留米老庵柏
梁終厭勝㑹副越人談米氏/畫史
釋智永
真草千文 月儀帖 春雨帖
[003-10a]
附/ 林藻深慰帖/
李文正公家藏智永千文一卷是藏鋒書非細翫之
不能窮其意趣前有宋徽宗瘦金黄綾帖云梁釋智
永真草千文合縫用宣和等印雖歴世久逺而字畫
畧無殘缺真天地閒尤物也今在武林髙氏某嘗敬
閲品之/上上
䟦智永真草千文 隋釋智永真草千文舊有石刻今
閣老長沙公所藏乃其真跡較之石本字大而肥氣韻
[003-10b]
飛動優入神品為天下法書第一穆辱㳺公門公嘗示
穆清明上河圖繼復出此一日之間獲觀二妙何其幸
與何其幸與都元敬/文䟦
趙子昂家智永千文為湯君載借摹易去一百六十
五字見研北雜誌中此别本也李本毫無殘缺
伯雨又嘗購得孟子舟御史所藏僧智永月儀獻歲帖
神品/上上其辭云獻歲將終青陽應節和風動物麗景光輝
翠栁舒鱗紅桃結綬想弟優游勝地縱賞嘉賓酌桂醑
[003-11a]
以申心玩琴書而寫志無令披聚叙㑹何期謹遣一介
希還數字行間細書釋文特妙前後有明昌七印泥金
題籖今在梁谿倪元鎮家黄長睿以為呵筆所書即此
帖也研北/雜志
書唐氏六家書後 永禪師書骨氣深穩體兼衆妙精
能之至反造疏淡如觀陶彭澤詩初若散緩不收反覆
不已乃識其竒趣今法帖中有云不具釋智永白者誤
收在逸少部中然亦非禪師書也云謹此代申此乃唐
[003-11b]
末五代流俗之語耳而書亦不工歐陽率更書妍𦂳㧞
羣尤工于小楷髙麗遣使購其書髙祖嘆曰彼觀其書
以為魁梧竒偉人也此非知書者凡書象其為人率更
貌寒寢敏悟絶人今觀其書勁險刻厲正稱其貌耳褚
河南書清逺蕭散微雜𨽻體古之論書者兼論其平生
苟非其人雖工不貴也河南固忠臣但有譖殺劉洎一
事使人怏怏然余嘗攷其實恐劉洎末年偏忿實有伊
霍之語非譖也若不然馬周明其無此語太宗獨誅洎
[003-12a]
而不問周何哉此殆天后朝許李所誣而史官不能辨
也張長史草書頽然天放畧有㸃畫處而意態自足號
稱神逸今世稱善草書者或不能真行此大妄也真生
行行生草真如立行如行草如走未有未能行立而能
走者也今長安猶有長史真書郎官石柱記作字簡逺
如晉宋閒人顔魯公書雄秀獨出一變古法如杜子美
詩格力天縱奄有漢魏晉宋以來風流後之作者殆復
難措手栁少師書本出于顔而能自出新意一字百金
[003-12b]
非虚語也其言心正則筆正者非獨諷諫理固然也世
之小人書字雖工而其神情終有睢盱側媚之態不知
人情隨想而見如韓子所謂竊斧者乎抑真爾也然至
使人見其書而猶憎之則其人可知矣余謫居黄州唐
林夫自湖口以書遺余云吾家有此六人書子為我畧
評之而書其後林夫之書過我逺矣而反求于余何哉
此又未可曉也元豐四年五月十一日眉山蘓軾書東/坡
全/集
[003-13a]
與胡逸老 某頓首寒燠不節比來體力何似益老得
從容齋館想少慰大草殊非古古人但作小草爾故有
意學草當學小草字今法帖中有張芝書狀二十許行
索靖急就草數行清絶瘦勁雖王家父子當歛手者也
公必欲求善工刻字當奉為書小草黄庭須得意輙作
數行耳今日欲學草書當求智永千字文五百許字其
半王著足成者此小草迺無俗氣爾餘不足學也豫章/先生
全/集
[003-13b]
陳僧智永真草書歸田賦在襄陽魏泰處後有一䟦題
云開成某年白馬寺臨一過潭記白麻紙書世人收智
永書未有若此真也虞世南出于此書魏誤題曰虞世
南書耳米氏/書史
智永硯成臼乃能到右軍若穿透始到鍾索也可永勉
之海岳/名言
董逌書智永千文 智永書梁所搨集千字至八百本
江淮諸寺各留其一至唐而見于時者雖衆然真偽並
[003-14a]
出藏書者已病其難得也觀右軍書託永和世謂黙符
聖典有鄉背之宜而智永取名謂潜印𤣥蹤盡其家法
故側勒弩踢策掠啄磔雖盡其法度而縱禽緩急自出
法度外若泰豆之御進退履繩旋曲中規取道致逺氣
力有餘此豈可求于書儈畫販而論真偽邪千字其初
本得右軍遺書梁武世嘗令殷鐵石搨一千字每字一
紙雜碎無序因命周興嗣次為韻語當其成時一夕鬚
鬢盡白謂心力極于此文當世甚重其書詔令蕭子雲
[003-14b]
寫進而後世以書名者率作千字以謂體制盡備可以
見其筆力然非書得成法者亦不能盡工也楊文公謂
勅當為梁字本後人作草書筆畫轉移誤爾陳時朝廷
命令未加勅字其説誠然知為字謬也廣川/書䟦
唐僧能書者三人智永懐素髙閑也智永書全守逸少
家法一畫不敢小出入千字之外見于世者亦無他書
相𫝊有八百本余所聞存于士大夫家者尚七八本親
見其一于章申公之子擇處逸少書至獻之而小變父
[003-15a]
子自不相襲唐太宗貶之太過所以惟藏逸少書不及
獻之智永真蹟深穩精逺不如世閒石本用筆太癡也
懐素但𫝊草書雖自謂恨不識張長史而未嘗秋毫規
模長史乃知萬事必得之于心因人則不能並立矣章
申公家亦有懐素千文在其子授處今二家各藏其半
惜不得為全物也高閑書絶不多見惟錢彦逺家有寫
史書當慎其遺脱八字字如掌大神彩超逸自為一家
盖得韓退之序故其名益重爾石林避/暑録
[003-15b]
智永伯施有書學而無書才顛旭狂素有書才而無書
學河南北海有書姿而無書體平原誠懸有書力而無
書度藝苑/巵言
六朝名人書法智永之精熟尚遜子雲之飄舉亦猶唐
賢遺墨褚李之天資逺勝陸顔之學力者也書評/
唐林藻書法精熟筆墨妍媚其𫝊世深慰一帖原係
宋祕府寳書後有李倜張仲壽袁華邵亨貞張適李
東陽文徴明七䟦今停雲館中摹刻畧存梗概耳
[003-16a]
林藻行書婉約豐妍極得智永遺法吳氏寳藏深慰
帖祕府舊本而人閒䟦尾悉具足稱諸好備也
相𫝊御府所藏名蹟往往翦卻古䟦加以新題似反
不如人閒流𫝊本識尾節節相承尤為可重耶
展子䖍
長安車馬人物圖 春游圖
展子䖍者大李將軍之師也畫品入神秀潤無比王
氏藏其人物一卷最為竒古品在春游圖上即貞觀/公私畫
[003-16b]
史所載長安車/馬人物圖一卷山谷集中七言絶句云人間猶有展
生筆事物蒼茫烟景寒常恐花飛蝴蝶散明忩一日
百回看其為前人許可如此
展子䖍春游圖宋徽廟瘦/金書籖 冰解泥融生水瀾初葩穠
艷未應殘夭桃噴火栁金嫩深谷鶯啼聴且看花影淡
梳燕粉媚春煖野郊風細細游人醉以天為幕酩酊隂
濃春意被行來樹下實相參瞑目無言心自慚黄蝶逐
風翻上下賞花此處更停驂 洪武十年孟春觀于奉
[003-17a]
天門因和馮子振韻宋濓書隔水/黄絹上 春漪吹鱗動輕瀾
桃蹊李徑葩未殘紅橋瘦影迷逺近緩勒仰面何人看
髙巖下谷韶景媚瑟瑟芳菲韻纖細層青峻碧草樹騰
照野氍毹攤繡被李唐歲月脚底參楊隋能事筆不慚
東風晴陌苕復穎濃緑正要君停驂 前集賢侍制馮
子振奉皇姊大長公主命題 暖風吹浪生魚鱗畫
圖彷彿西湖春錦韉詩人兩相逐碧山桃杏霞初匀粉
堦朱檻眼欲醉垂楊淺試脩蛾顰人間别自有蓬島仙
[003-17b]
源之説原非真危橋凌空路欲轉飛流直下烟迷津畫
船亦有詩興好嬋娟未必飛梁塵兩翁隔水俯晴渌韶
光似酒融芳晨望中白雲無變態我欲乗風聴松瀬落
花出洞世豈知瑶池池上春千載 趙巖 東風一様
翠紅新緑水青山又可人料得春山更深處仙源初不
限紅塵 中書平章政事張珪敬題 展子䖍筆世所
罕見曽從館師韓宗伯所一寓目嵗在庚午再見之朝
延世兄虎丘山樓敬識嵗月董其昌真跡/
[003-18a]
展子䖍游春圖近歸猶子誕嘉余時時得而較閲之
足稱十美具焉隋賢一也畫山水二也小人物三也
大刷色四也内府法絹五也名士題詠六也宋
褙
如新七也宣和秘府收八也勝國皇姊圖畫九也我
太祖命文臣題記十也韓朝延謂此卷為天下畫卷
第一信然哉
宣和殿御閤有展子䖍四載圖最為高品上每愛玩終
日不捨但恨止有三圖其水行一圖特補遺耳一日中
[003-18b]
使至洛忽聞洛中故家有之亟告留守求觀既見迮愕
曰御閤中正欠此一圖登時進入所謂天生神聖物必
有㑹合時也畫繼/
展子䖍畫山水大扺唐李將軍父子多宗之畫人物描
法甚細隨以色暈開余嘗見故實人物春山人馬等圖
又見北齊後主幸晉陽宫圖人物面部神彩如生意度
具足可為唐畫之祖書鑒/
唐宋人書畫不可日色中展玩多至損壊即微有蒸
[003-19a]
濕祇須風日晴美時案頭舒卷亦得因讀山谷集題
展子䖍畫絶句雨忩漫筆
唐
太宗
晚來手勅
附/ 元宗鶺鴒頌/
唐文皇創業之後留心八法書學自是過人其晚來
手敕一通用黄麻箋書之今在韓存良太史家宋秘
[003-19b]
府故物也右帖全倣右軍風神散朗品在宋思陵上
屢欲告假刻石卒未得
文皇手勅 晚來腫勢漸歇肉色如故體中亦自勝常
昨日恐卿等為憂畧此相報勅 唐文皇手詔贊 余
以右軍帖于王晉卿家易唐文皇手詔因贊之曰 龍
彩鳯英天開日升亟戡多難力致太平雲章每發目動
神驚 元豐乙丑楚米芾書真跡/
丑按海岳前文與羣玉堂帖相同而書史又云文皇
[003-20a]
詔宋素臣尚書物後以易王詵増慨安西二帖記載
參差若此
䟦洪駒父諸家書 唐太宗英睿不羣所學輙便過人
計神堯初定四海太宗年二十許爾字畫已能如此所
以末年詔勅有魏晉之風亦是富貴後能不廢學爾崇
寧元年閏月初六日當塗江口折栁亭中書山谷/題䟦
唐文皇以天下之力募法書以取天下之才習書學而
不能脱人主面目元徽亦然智永不能脱僧氣歐陽率
[003-20b]
更不能脱酸饀氣旭素顔栁趙吳興不能脱俗氣兩晉
宋齊之閒可以脱矣藝苑/巵言
文皇書法逺接右軍太宗有論筆法一篇立論/精確後學所當模範也至以
禊序殉葬非羮牆前哲者不能余近見其晚來手勅
真蹟清逺絶倫足稱墨池雲仍之盛
䟦𤣥宗鶺鴒頌 唐太宗妙于書故高宗雖潦倒怕婦
筆法亦極清勁𤣥宗書班班猶有祖父風此如長沙王
十世後子孫猶似其祖耳山谷/題䟦
[003-21a]
唐𤣥宗御書鶺鴒頌白麻紙真蹟結構精謹筆法縱
横逈出吾家思陵御書之上後有蔡京蔡卞二䟦亦
妙其山谷䟦已亡矣近周敏仲購得一本乃雙鈎填
墨者至積時不悟良可嘆也
敏仲新收唐𤣥宗恤獄詔當時勅付毛應佺者黄麻
紙書舊在檇李項氏朱忠僖故物也或云字比鶺鴒
頌更勝駸駸乎季海泰和上矣余驗詔文原屬中書
秉筆止十七日三字御手書之 丑按仕學規範載
[003-21b]
宋初有國子博士毛應佺知寳州日清節過人不取
珠貝犀象等貨任滿宦槖蕭然前詔殆出宋太宗邪
此語能令敏仲心服遂為改正標題矣
虞世南
夫子廟堂碑真蹟 汝南公主墓誌起草 枕
臥帖 臨樂毅論
虞永興書當以張脩羽家夫子廟堂碑真跡為第一
惜未及見其次則汝南公主墓銘稿凡十/八行見米老寳
[003-22a]
章待訪録後入郭天錫家元章䟦尾尚存今藏瑯琊
王氏敬美奉常故物也頃金壇王太史宇泰賞其宛
暢為摹入鬱岡齋法帖中矣此誌行筆結字極似海/岳翁丑定為米老臨冩
不識真賞以/為何如耳
虞世南筆髓論曰筆長不過六寸捉管不過三寸真一
行二草三指寔掌虚草則縱心奔放覆腕轉蹙懸管聚
鋒柔毫外拓左為外右為内書史/㑹要
虞永興墨蹟稀如麟鳯昔在寳晉評書已有今好事
[003-22b]
家一字亦無之嘆近聞張脩羽家購藏夫子廟堂碑
進呈墨本韻致楚楚倘得較閲則夫生今之世得見
前人所未見何遽少遜古人耶
虞世南汝南公主銘起草洛陽王䕶處見摹本云真蹟
在洛陽好事家有古䟦後十年見真蹟在故相張公孫
直清處其後止貞觀十年十一月丁卯朔十六日旁小
字注云赫赫髙門在裴丞相家是其銘然此幅文但至
半而止行下有空白紙約畧十一字此葢卒日猶未言
[003-23a]
葬也闕文尚多安得便言赫赫髙門不當後幅郤與前
幅不相連屬也其前標紅綾色如新有名幾𤣥題其標
云故祭酒崔十八丈綽嘗與冦章賀㧞惎皆以鑒賞相
尋每稱服膺虞書多歴年所自㑹昌以來時睹斯帖因
致其真𨽻有加頃年崔丈每送余兄弟下第東歸必云
此去獲見汝南帖亦何減于昇第邪所惜者闕其銘文
耳咸通二年春于存神室輟獻子凝良足嗇愛也幾𤣥
不知何人也虞帖為時所重如此今好事家絶不曽見
[003-23b]
真蹟摹本枕臥積時蚛牙頭風四帖一關中刻石今法
帖所載耳世最少者子敬虞帖今好事家一字亦無耳
米氏/書史
趙孟頫與鮮于伯機 常州張治中有虞永興枕臥帖
筆意清峭紹興内府故物足為希代之寳吾兄伯機不
可不知也詞云自公枕臥來七八日末云世南呈凡十
餘行頃都下四次借閲因不肖嗟賞遂爾寳秘不爾亦
不甚愛可惜可惜世南字漫本不知為何人書苦苦相/問不能固拒遂道與之由是遂不復
[003-24a]
出/有建業文房之印紹興小璽平生僅見此一種虞書
耳尺牘/類編
虞永興小楷破邪論真跡在王元馭閣老家風流藴
藉品在孔子廟堂碑墨本上昔人評虞書多粗糙殆
非也
岑宗旦書評 古之善書者自漢迄唐凡十有一人張
芝如班輸搆堂不可増減鍾繇如盛徳君子容貌若愚
語其衆妙足以爭造化者羲之也較其父風但恨乏天
[003-24b]
機者獻之也世南潛心羲之葢若顔子之亞聖徐浩比
肩伯孺有類仲由之勇態歐陽詢得其正故如廟堂衣
冠不失動靜栁公權得其勁故如轅門列兵森然環衛
懐素之閑逸故翩翩如真仙真卿之淳謹故厚重如周
勃至若李邕則舉動不離規矩而有虧通變之道焉宗
旦記古書/評
虞伯施夫子廟堂碑原本字多鋒鍔極得右軍遺意
宋黄太史詩云孔廟虞書貞觀刻千兩黄金那購得
[003-25a]
指此本也苐其碑旋經火厄搨本罕存額書大周孔
子廟堂之碑者乃是武后勅相王旦翻勒重刻而成
便為第一偽本矣較原本不啻星淵識者辨之 虞
永興遺跡詩 孔廟遺碑直百千汝南枕臥更堪𫝊
空瞻米趙標題語不見前書思惘然
歐陽詢
夢奠帖 楷書千文
檇李項氏秘藏歐陽詢行書夢奠帖清勁絶塵乃禇
[003-25b]
紙真蹟宋末藏郭天錫處有天錫子昂二識尾勤有
堂故物也其後又入楊東里家有東里䟦䟦今不存
右帖授受有緒的是名物陳仲醇品定屬宋人書豈
為後人所淆亂邪多見晉唐宋元名人書畫䄂卷題/䟦甚佳而本身畧無可取或是本
身已無後人補亡之作或是題䟦富有/分裝以售模本鑒家所當細辨者也
歐陽率更夢奠帖 仲尼夢奠七十有二周王九齡俱
不滿百彭祖資以導養樊重任性裁過盈數終歸㝠滅
無有得停住者未有生而不老老而不死形歸丘墓神
[003-26a]
還所受痛毒辛酸何可熟念善惡報應如影隨形必不
差二 右唐銀青光禄大夫太子率更令渤海郡歐陽
詢字信本書仲尼夢奠帖七十八字前後御府法書二
小印後有紹興小印合縫處古印甚多下䟦一吉字未
曉誰氏庚寅十月購于楊中齋家悦生圖書亦曽入賈
秋壑文府率更初學王逸少書後漸變其體筆力險勁
為一時之絶人得其尺牘咸以為楷範張懐瓘云歐陽
真行出于大令自羊薄已後畧無勍敵獨永師持兵精
[003-26b]
練議欲旗鼓相攻歐惟猛鋭長驅永則破膽奪氣法書
苑亦云信本行書蟬聨起伏凝結遒聳裁蕭永之柔懦
拉羲獻之筋髓比之諸藝出于自得此本勁健刻厲森
森然若武庫之戈㦸向背轉折渾得二王風氣世之歐
行第一書也辛卯二月辛未重裝九日丁丑䟦于嚴陵
官舎金城郭天錫審定真蹟秘玩 歐陽信本書清勁
秀健古今一人米老云莊若對越俊若跳躑猶似未見
其神竒也向在都下見勸學一帖是集賢官庫物後有
[003-27a]
開元題識具全筆意與此一同但官帖是硬黄紙為異
耳至元廿九年閏月望日為祐之兄書吳興趙孟頫
真蹟/
歐陽信本楷書千文䟦尾 右率更令所書千文楊補
之家藏本咸淳甲戌歲九月三日錢塘金應桂 書家
以分行布白謂之九宫元人作書經云黄庭有六分九
宫曹娥有四分九宫是也今觀信本千文真有完字具
于胸中若搆凌雲臺一一皆衡劑而成者米南宫評其
[003-27b]
真書到内史信矣此本為楊補之家藏勒其全文欲學
者先定閒架然後縱横跌宕唯變所適也其昌戲鴻/堂帖
唐人書評 李斯書骨氣豐匀方圓絶妙 曹操書金
花細落遍地玲瓏荆玉分輝瑶巖璀璨 衞夫人書如
揷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臺仙娥弄影紅蓮映
水碧沼浮霞 桓夫人書如快馬入陣屈伸隨人 傅
玉書如項羽投戈荆軻執㦸 王羲之書如壮士㧞山
壅水絶流頭上安㸃如髙峯墜石作一横畫如千里陣
[003-28a]
雲捺一偃波若風雷震駭作一䜿畫如萬歲枯藤立一
掲竿若虎臥鳯閣自上掲竿如龍躍天門 嵇康書如
抱琴半醉詠物緩行又若獨鶴歸林羣烏乍散 宋文
帝書如葉裏紅花雲間白日 王紹宗書筆下流利快
健難方細看熟視轉増美妙程廣書如鴻鵠弄翅翺翔
頡頏 蕭子雲書如上林春花逺近瞻望無處不發
孔琳之書放縱快健筆勢流利二王以後難與比肩但
功夫虧少故劣于羊欣 張越書如蓮花出水明月開
[003-28b]
天霧散金峯雲低玉嶺 虞世南書體段遒媚舉止不
煩能中更能妙中更妙 歐陽詢書若草裏蛇驚雲閒
電發又如金剛嗔目力士揮拳 褚遂良書字裏金生
行閒玉潤法則温雅美麗多方 薛稷書多攻褚體亦
有新竒 陸柬之書彷彿堪觀依稀可擬書法/鈎元
歐陽詢八法 丶如髙峰之墜石□似長空之初月丨
如萬歲之枯藤一若千里之陣雲□似勁松倒折落掛
石崖
如萬鈞之弩發丿若利劍截斷犀象之角牙□
[003-29a]
則一波常三過筆 澄神定慮端已正容秉筆思生臨
池志逸虚拳實腕指齊掌空意在筆前文向思後分閒
布白勿令偏側墨淡即傷神采絶濃必滯鋒豪肥則為
鈍瘦則露骨勿使傷于軟弱不須怒降為竒㸃畫調匀
上下均平逓相顧揖筋骨精神隨其小大不可頭輕尾
重無令左短右長斜正如人上稱下載東映西帶氣宇
融和精神洒落省此微言孰為不可也書史/㑹要
歐陽率更度尚庾亮二帖贊有序/ 右唐𢎞文館學士
[003-29b]
兼太子率更令銀青光禄大夫渤海縣開國男歐陽詢
字信本書度尚帖元豐已未余官長沙獲于南昌魏泰
庾亮帖壬戌歲過山陽獲于今中散大夫鍾離景伯各
著半古印適合縫文曰清河圖籍之印乃昔一書也究
延平之化豈不有神參孔壁之遺孰云致誤元祐庚午
冬至蕭閒外舎裝贊曰 渤海光怪字亦險絶真到内
史行自為法莊若對越俊如跳躑後學莫窺遂起尫劣
襄陽米芾審定真蹟祕玩寳晉英/光集
[003-30a]
歐陽信本度尚帖有宋䟦世有刻本當是真跡
董逌書歐陽詢帖 余觀前人論書必先擇筆至于動
作皆得如意非是未嘗書也韋昶善書而妙于筆故子
敬稱為竒絶然書必託于筆以顯則筋骨肉理皆筆之
所寄也率更于筆特未嘗擇而皆得佳趣故當是絶藝
葢其所寄者心爾論者謂飛白冠絶有龍蛇戰鬭之象
雲霧輕飄之勢真行出于大令森森焉若武庫矛㦸至
使智永奪氣信乎書妙至此極者然飛白篆書世不復
[003-30b]
𫝊今惟真行章草可見畧無勍敵非虚語也虞伯施謂
詢不擇紙筆皆得如意此正紀其實爾宜遂良不能久
也廣川/書䟦
田師孟家有歐陽率更書漢史節 歐陽率更書稽古
在李叔固家末云卷絶研北/雜誌
陳景元評歐陽詢字云世皆知其體方而不知其筆圓
亦可謂歐之闡幽也墨池/璅録
褚遂良
[003-31a]
楷書千文 文皇哀冊文 倪寛贊
褚河南黄麻千文一卷痩勁絶倫楷書真筆上上且
宋裱完好後有宋濓題䟦今在韓宗伯存良家余凡
十數閲唐人書法世不多見此真絶品可寳者此帖/真筆
無疑或者以為栁誠懸/臨褚登善書斯言過矣
褚遂良論書 用筆當如印印泥如錐畫沙使其藏鋒
書乃沉著當其用鋒常欲透過紙背書法/鈎元
韓氏祕藏禇遂良楷書千文一計用黄麻帋六末題
[003-31b]
永徽四年秋八月廿六日中書令褚遂良奉為燕國
于公書右帖大類所書聖教序疎痩婉暢逸趣翩翩
按宋潛溪䟦尾云河南真跡千文如鐵線縈結而成
即此本也卷中治字全書不可解凡淵世民等字皆
闕其波畫葢避諱耳 又按晉唐墨妙𫝊世極少即
有之不過數行數字耳此千文卷禇書妙絶如千文
雲錦而絲理秩然當為域中真蹟之冠卷中本字作/本遼字作□
似屬/創見 戲鴻堂帖載褚河南樂志論乃董元宰太史
[003-32a]
集韓氏千文真跡潤色而成題名全勒原欵河南無
此帖也即有之不應一日而書二帖記此以釋千古
之疑
韓朝延樓中見示褚登善楷書千文次韻李白菩薩
蠻一闋以詠嘆之 河南千字匀如織烟華滿紙看
成碧瞥見長公樓傾心遇莫愁 親朋皆起立嘖嘖
𫝊觀急㸃畫具章程何慙東武亭
褚登善文皇哀冊文真蹟神品舊藏瑯琊王氏後有
[003-32b]
陳深吳寛等䟦為之刻石行世矣或云米海岳臨非
也徐浩論書云褚得其肉此帖近之徐浩論書一篇/頗有學識當别
録參看未必/無小補云
韓君博示余褚河南倪寛贊是宋世臨本後有趙子
固等七䟦卻真按登善倣傚伯施而本身字體全出
歐陽信本是一證也中閒板築飯牛之朋朋字誤為
明字是二證也又紙質鬆而白係宋代精楮唐無此
物是三證也近吳原博題為夏憲副藏本見之家藏
[003-33a]
集中不應遺此一䟦是四證也其卷向藏韓存良太
史家存良收蓄褚書千文是無上神品而不悟此贊
之偽亦食而不知味者也近聞得百千歸之虞山嚴
氏號曰真褚公筆丑定為思陵臨寫無疑登善有靈
必以余言為然耳或云此帖乃唐宋御府官本故紙
質如新中閒朋誤為明係進呈書不復更定爾容再
詳之
褚登善書文皇哀冊真跡初落江南深山中且避諱故
[003-33b]
不登宣和御府及米海岳眼然亦用是得脱金燼為光
堯帝及元暉賞識米襄陽/志林
虞世南與褚登善 賢兄處見臨樂毅論便是青過于
藍欣忭無巳數願學耳世南近臂痛廢書不堪覼縷也
虞世南呈古尺/牘
書右軍文賦後 余在黔南未甚覺書字綿弱及移戎
州見舊書多可憎大概十字中有三四差可耳今方悟
古人沉著痛快之語但難為知音爾李翹叟出褚遂良
[003-34a]
臨右軍文賦豪勁清潤真天下之竒書也山谷/題䟦
道徳經一卷出相不知何人畫絹本字大小不匀真褚
遂良書在范相堯夫家與馮京當世家西昇經不同雖
有裴度栁公權䟦非閻令畫褚筆唐人自不鑒爾米氏/畫史
褚遂良真行全法右軍洛都袁氏家一云今司/徒王欽若遂良書
帝京篇一卷體裁用筆竊效蘭亭法書/苑
書法贊 去顔肉増褚骨發天秀助神物敢竊議贈滑
突寳晉英/光集
[003-34b]
褚臨蘭亭序在王敬美家墨氣歛盡與元美家大熱
帖一類不存可也又枯木賦當是宋人模本差可玩
褚模禊帖中縫折處鈐/墨寳小章 後鈐墨寳印/武功小印 題蘭亭軸後
有若象夫子尚興闕里門虎賁狀蔡邕猶傍文舉樽
昭陵自一閟真跡不復存予今獲此本亦可比璵璠
翰林學士承㫖中書舎人易簡于玉堂北軒題 京兆
章惇觀 洛陽富弼觀 髙平范仲淹嘗守㑹稽郡游
蘭亭曲水今復觀斯文于才翁東齋足為佳遇慶歴八
[003-35a]
年十二月二十六日題 慶厯中襄知福州才翁為監
司相從二年故所藏墨迹竒書亦多𫝊橅善本後于京
師王煥金吾借觀煥暴卒凡七本皆亡今攬禊文不覺
嘆息襄題 明年夏四月才翁過宋觀于河館堯臣題
沈遘章岵晏崇治平二年正月十九日金山共觀
在都覽蘭亭不一今觀蘇令家本殊佳其河南模者矣
嘉祐二年七月十八日河東裴煜于吳江題 予平生
閲蘭亭本為最多此其優乎當世題 丙午閏正月十
[003-35b]
三日觀于太原燕堂薛嗣昌亢宗題 汝南許彦先熙
寧五年九月四日銜命赴二廣别大雅于司農直舍出
蘭亭古本同觀 范淳粹 熙寧丁巳歲河南范子竒
題 純老彦祖巨源成伯子雍完夫正仲子中敏甫子
瞻子由同觀熙寧十年三月廿三日書 汲郡公吕大
防觀 葛蘋 米芾 武功郡侯蘓寳 元祐辛未三
月廿一日 右蘓易簡䟦唐人所橅王羲之書蘭亭序
臣米友仁鑒定真跡恭䟦 右軍禊帖真跡世不可得
[003-36a]
矣可見者唐摹耳而唐摹之真者亦復不可得予前所
見三四本大率有米家筆仗波戈趯磔無一出于自然
故為竒詭以驚俗眼迨元章所戲為耳此本乃吾友劉
廷美所收者葢蘓武功家故物也有慶歴治平嘉祐熙
寧元祐諸賢題識以為褚河南摹者今雖不可知其是
否然視他本獨得晉人筆意要非唐人不能到也予從
廷美借之試臨一通未竟有盜竊之而去其夕予與葉
及齋湯東谷㑹廷美飲劉草牕所因以告之廷美無惜
[003-36b]
言而有惜色予愧且悔方共謀使人物色而求之飲閒
忽有報得盜者已而家童果追帖至予因笑謂廷美曰
昔昭陵之藏以為温韜所發今河南之模又復遭此何
禊帖之誨盜耶是亦尤物也請歸璧于子昔程夫子謂
書札一向好著亦自喪志今予不能用夫子之言而好
是一過也而借人之好以為好二過也又不能防盜而
幾失之三過也一舉而三過集焉敢不改圖輙題其後
以識吾過吁此言雖小可以喻大觀者尚亦有所警哉
[003-37a]
時景泰辛未秋孟之十有九日翰林徐叔子珵題 此
帖今為宜興尹氏所藏應稹每過荆谿輙從先之借觀
今復與太僕丞李廷芝瑞卿同閲敬為之題成化十五
年四月二日吳郡李應稹真跡/
遂良摹本逸少神寓之跡也唐文皇帝甘心學之贊曰
烟飛露結狀欲繼而還連鳯翥龍盤勢如邪而反直頗
為能狀之此永和九年書也十二年為山隂道士寫黄
庭經又作意移入楷法故于㸃曳裁成之妙亦為真書
[003-37b]
之冠唐之學者心摹手追輔成已能流而為歐虞褚薛
故後人但見定武石刻為工今遇此本方真元乃褚河
南親摹以𫝊頓覺定本尚類唐臨去此絶逺何則柔閑
蕭散而神韻獨髙華巧天就如運斤成風而中桑麻之
舞乃知妙絶千古者不在㸃畫畦畛閒而風流天韻非
力學所可到舍此本疇能見之紹聖丙子李公麟伯時
書蘭亭/攷
褚河南小楷西昇經在新都士人家其前閻令畫已
[003-38a]
不存即米氏畫史所載者近得披閲實出唐寫經手
然今世亦不易得矣
董逌書褚河南聖教序 褚河南書本學逸少而能自
成家法疎痩勁練又似西漢往往不減銅筩等書故非
後世所能及也昔逸少所受書法有謂多骨微肉者筋
書多肉微骨者墨豬多力豐筋者聖無力無筋者病河
南豈所謂瘦硬通神者耶廣川/書䟦
尉遲乙僧
[003-38b]
雲葢天王圖
尉遲乙僧之畫近世罕覩其蹤故于晉唐道釋部中
不復甲乙近始購藏宋褙著色天王像卷欣羡無已
得之最晚知之為最深若非目覩真蹟幾失一國士
矣為述贊云乙僧善冶筆法清圓天王小像窮工極
妍顧陸為友閻吳比肩焚香展閲翩然欲僊向後吳
道元托塔天王雲葢天王並從此本翻出其沉著處
殆不及耳立軸作袖卷/裝自北宋始
[003-39a]
尉遲乙僧天王 神品 唐尉遲乙僧天王像 神
品上 臣張金界奴上進 内畫庫 明道元年十月
十日奉聖㫖秘閣㸃取到唐外蕃尉遲乙僧畫天王
一軸字號係能品下裝褫成卷 入内内侍省内西頭
供奉官朝奉郎守内侍省内侍伯勾當内畫庫䕶軍臣
盧道隆 入内内侍省内東頭供奉官朝奉郎守内侍
省内府局丞勾當内畫庫上騎都尉臣邵從偓 銀青
光禄大夫檢校太子賓客兼御史大夫充上御藥供
[003-39b]
奉勾當内畫庫上騎尉臣任守忠 銀青光禄大夫檢
校太子賓客兼御史大夫充上御藥勾當内畫庫上
䕶軍臣楊懐忠 唐尉遲乙僧吐火羅人貞觀初其國
以善畫薦中都授宿衞官封郡公父䟦質那時人呼為
大尉遲乙僧為小尉遲父子皆擅丹青其用筆之妙遂
與閻立本相抗衡自宋秘府所藏止是天王一軸留至
于今散在民閒千百餘䙫閲歴多代此亦人之罕覩者
迺絶無僅有之珍不可易得敬襲保䕶以𫝊久逺俾人
[003-40a]
具瞻亦足興起莊嚴以懲創惡念勿謂浮屠異端無裨
于世教而忽之時萬厯十載孟冬至日墨林山人項
元汴謹識 題尉遲乙僧著色天王小像 秘篋吳生
釋迦降生圖為有唐人物第一無論落筆神竒特立一
世即其紙墨收藏亦非餘圖之可企及耳崇禎己巳清
和八日復得小尉遲設色天王于檇李項氏其行筆賦
色全法吾家僧繇星宿圖而裝池印記又在吳生卷上
頓令寳晉齊中維摩觀音不得專美于前豈非千古大
[003-40b]
快事乎苐恨法書卷中百計勤購僅獲士衡平復逸少
此事兩帖而已乃逸少廿字旋為猶子誕嘉豪奪迄今
尚在夢想的聞子敬麻牋洛神十三行在錫山安氏近
始得見真足壓倒右方書迹未知何時成購以當函谷
一丸泥差堪為鑒家吐氣邪記此以俟玉峯張丑廣徳
父書于真晉齋 唐尉遲乙僧大刷色天王像 其值
四十金 明墨林道人項元汴敬襲 尉遲乙僧于闐國
人父䟦質那乙僧國初授宿衞官襲封郡公善畫外國
[003-41a]
及佛像時人以䟦質那為大尉遲乙僧為小尉遲畫外
國及菩薩小則用筆𦂳勁如屈鐵盤絲大則灑落有氣
槩僧琮云外國鬼神竒形異貌中華罕繼竇云澄思用
筆雖與中華道殊然氣正迹髙可與顧陸為友張彦逺/名畫記
一此條連上/ 條冩悞
尉遲乙僧者吐火羅國人也貞觀初其國王以丹青竒
妙薦之闕下或云其國尚有兄甲僧未見其畫蹤也乙
僧今慈恩寺塔前功徳又凹凸花面中閒千手眼大悲
[003-41b]
精妙之狀不可名焉又光澤寺後七寳臺後面畫降魔
像千怪萬狀實竒蹤也凡畫功徳人物花鳥皆是外國
之物像非中華之威儀前輩云僧尉遲閻立本之比也
品第無異景𤣥嘗以閻畫外國之人未盡其妙尉遲中
華之像抑亦未聞由是評之所攻各異其畫故居神品
也唐朝名/畫録
尉遲乙僧外國人作佛像甚佳用色沉著堆起絹素而
不隱指平生凡四見真蹟要不在盧稜伽之下畫鑒/
[003-42a]
尉遲乙善繪凹凸花或云乙是僧又張僧繇畫于一乗
寺逺望眼暈如凹凸近視即平楊升/庵集
思陵秘府書畫其裝標裁制各有尺度印識標題具
有儀式詳載癸辛雜識内云一應古畫如有宣和御
書題名並行折下不用别令曹勛等定驗另行撰名
作畫目進呈取㫖其言如此予家收蓄尉遲乙僧天
王現有宋仁宗徽宗髙宗三朝御璽題記并金章宗
賈秋壑及元文宗印記則周公謹之言殆不然也
[003-42b]
閻立本
文殊詣維摩問疾圖 職貢圖
金閶史氏示余閻立本文殊詣維摩問疾圖絹本大
著色樹石古雅人物生動丑按立本畫跡當時號為
丹青神化真不虚也苐閻筆𫝊世不多生平所見僅
此聞有閻畫掃象圖未及見
董逌書閻立本渭橋圖云渭橋圖漢受呼韓邪朝正月
于渭上者也紹聖三年邵仲恭出其圖且訪其畫長濶
[003-43a]
逺近或不可料至芙蓉李杏親見一時人馬屋木全失
形似大不與今世畫工所見相類此其理何哉余曰世
之論畫謂其似也若謂形似長説假畫非有得于真象
者也若謂得其神明造其懸解自當脱去轍迹豈嫓紅
配緑求象後摹寫弮界而為之邪畫至于此是解衣䃲
礴不能偃傴而趍于庭矣恐時人未能以此求其下筆
時也立本世以畫顯當在荆州時得張僧繇畫初猶未
解曰定虚得名耳明日又往曰猶是近代好手明日又
[003-43b]
往曰名下定無虚士十日不能去寢臥其下對之夫畫
至于出轍迹者其難悟如此後人畫未能辨筆畫而學
不知形像所主見解又非得若立本極其功用至于論
畫一望而懸斷是非得失者妄也但恐世之所論非真
得諸絶而不留者當是平平者爾若在四五閒者猶可
意識求之其遇于什一者果可辨其真偽哉若謂出于
一二而得非數者恐非立本不能言也廣川/畫䟦
閻立本畫三清像異國人物職貢圖𫝊法太上像五星
[003-44a]
像皆宣和明昌物余並見之及見步輦圖畫太宗坐步
輦上宫女三十餘人皆曲眉豐頰神采如生一朱衣髯
官執笏引班後有贊普使者服小團花衣及一從者贊
皇李衞公小篆題其上唐人八分書贊普辭婚事宋髙
宗題印完真竒物也
王芝子慶家收閻令畫西域圖為畫品第一趙集賢子
昂題其後云畫惟人物最難器服舉止又古人所特留
意者此一一備盡其妙至于髪采生動有欲語狀在虚
[003-44b]
無之閒真神品也並畫/鑒
崔中丞彧所藏 閻立本職貢師子圖大獅子二小獅
子數枚虎首而熊身色黄而褐神采粲然與世所畫獅
子不同胡王踞坐甚武傍有女妓數人各執胡琴之類
并執事者十餘皆沉著痛快髙宗題云閻立本職貢師
子圖前有睿思東閣大印雲烟過/眼録
閻令以畫顯太宗時所製職貢圖前元時在齊齋趙
與懃家或云即王㑹圖也其畫宋世藏尚方按董逌
[003-45a]
廣川書䟦第二卷有上王㑹圖叙録一篇尋文索畫
想其真跡神妙殆勝西域圖云
朝延近示閻令胡笳十八拍圖巨冊每拍皆虞永興
書其書藏鋒藴藉極得永禪師法畫作大刷色古雅
不凡惜首尾二幀破損僅存筆意耳
陸柬之
行書蘭亭詩
陸柬之書法大似乃舅而風氣過之世𫝊蘭亭詩五
[003-45b]
首今在檇李馮開之家筆法飄縱妍媚動人品在李
北海顔平原上故米南宫極稱許之或云此帖與王
維江山雪霽圖李昇瀟湘烟雨卷皆太史朝夕展玩
者也
唐司議郎陸柬之書頭陀寺碑前少兩幅獲于吳郡世
未有此書内空山字後筆以氏族志撿之父名山才遂
以為定及王詵處收錢氏陸臨蘭亭亦皆空山字王仲
孜收蘭亭詩一卷詞云悠悠大象運殆是一種分開物
[003-46a]
余以頭陀碑一幅及智永三行帖換宗室令穰歐書語
箴一幅與薛紹彭分收米氏/書史
米南宫䟦殷令名帖 右唐殷令名書頭陀寺碑齊王
簡棲所撰録于文選令名之子仲容官禮部郎據法書
要録云仲容奕世工書精妙曠古令名嘗書濟度寺額
後代程式父開山也武徳中為尚書故闕山字而李氏
諱不及淳旦照基誦者正在貞觀永徽間䟦尾書惟則
者集賢待制史惟則小印滉字即唐相晉國忠獻韓公
[003-46b]
所寳書也元祐戊辰集賢林舍人招為苕霅之㳺九月
二日道吳門以王維畫古帝王易于龍圖閣待制余獻
可字昌言之孫翌日與丹徒葛藻字季忱撿閲審定五
日吳江艤舟垂虹亭題海岳/小集
丑按頭陀寺碑米初䟦殷令名真跡書史續題為陸
柬之筆夫南宫精鑒冠絶宋室猶須反覆審定如此
吾黨乍遇名蹟自當潛心玩索其可以忽乎哉
余采隋唐至本朝書法得一十八家 僧智永書氣骨
[003-47a]
清健大小相雜如十四五貴胄褊性方循繩墨忽越規
矩褚遂良如熟馭戰馬舉動從人而自有一種驕色虞
世南如學休糧道士神格雖清而體氣回疲回疲一作/痿疲或作
四疲甚謬回迂也/在去聲十一隊中歐陽詢如新痊病人顔色憔悴舉動
辛勤陸柬之如喬松倚壑野鶴盤空張旭如神虯騰霄
夏雲出岫逸勢竒狀莫可窮測釋懐素如壯士㧞劍神
彩動人而迴旋進退莫不中節栁公權如深山道士脩
養已成神氣清健無一㸃塵俗顔真卿如項羽掛甲樊
[003-47b]
噲排突硬弩欲張鐵柱將立昂然有不可犯之色李邕
如乍富小民舉動崛强禮節生疎徐浩如藴徳之人動
容温厚舉止端正敦尚名節體氣純白沈𫝊師如龍游
天表虎踞溪旁神情自如骨法清虚楊凝式如横風斜
雨落紙雲烟淋漓快目周越如輕薄少年舞劍氣勢雄
健而鋒刃交加錢易如美丈夫肌體充悦神氣清秀蔡
襄如少年女子體態妖嬈行步緩慢多飾繁花蘓舜欽
如五陵少年訪雲尋雨駿馬青衫醉眠芳草狂歌院落
[003-48a]
張友正如宫女插花媚嬌對鏡鏡一/作鑑端正自然别具一
種嬌態海岳/書評
陸柬之書李嗣真續書評云如偃葢之松節節加勁
而米元章云如喬松倚壑野鶴盤空並狀其挺㧞之
勢爾及觀馮開之家藏蘭亭詩帖則又備極飄逸妍
媚宛轉和暢之妙挺㧞何足以盡之哉
孫䖍禮
書譜 小字千文
[003-48b]
孫過庭書譜真蹟亦藏韓太史家嚴分宜故物也無
論言辭精妙尤是筆勢縱横墨法清潤極得右軍遺
法今世所𫝊二王帖皆過庭為之者前有宋徽宗滲
金御題政和宣和等印元初在焦達卿敏中所上下
兩卷全今已缺其一上卷亦/不能全文氏為摹刻停雲館帖
中此帖宋時已刻/入石亦止一卷
書譜 夫自古之善書者漢魏有鍾張之絶晉末稱二
王之妙王羲之云頃尋諸名書鍾張信為絶倫其餘不
[003-49a]
足觀可謂鍾張云沒而羲獻繼之又云吾書比之鍾張
自當抗行或謂過之張草猶當鴈行然張精熟池水盡
墨假令寡人躭之若此未必謝之此乃推鍾邁張之意
也攷其專擅雖未果于前規摭以兼通故無慙于即事
評者云彼之四賢古今特絶而今不逮古古質而今妍
夫質以代興妍因俗易雖書契之作適以記言而淳漓
一遷質文三變馳騖沿革物理常然貴能古不乖時今
不同弊所謂文質彬彬然後君子何必易雕宫于穴處
[003-49b]
反玉輅于椎輪者乎又云子敬之不及逸少猶逸少之
不及鍾張意者以為評得其綱紀而未詳其始卒也且
元常專工于𨽻書伯英尤精于草體彼之二美而逸少
兼之擬草則餘真比真則長草雖專工小劣而博涉多
優總其終始匪無乖互謝安素善尺牘而輕子敬之書
子敬嘗作佳書與之謂必存録安輙題後答之甚以為
恨安嘗問敬卿書何如右軍答曰故當勝安云物論殊
不爾子敬又答時人那得知敬雖權以此辭折安所鑑
[003-50a]
自稱勝父不亦過乎且立身揚名事資尊顯勝母之里
曽參不入以子敬之豪翰紹右軍之筆札雖復粗𫝊楷
則實恐未克箕裘况乃假託神仙耻崇家範以斯成學
孰愈面墻後羲之往都臨行題壁子敬密拭除之輙書
易其處私為不忝羲之還見乃嘆曰吾去時真大醉也
敬乃内慚是知逸少之比鍾張則專博斯别子敬之不
及逸少無或疑焉余志學之年留心翰墨味鍾張之餘
烈挹羲獻之前規極慮專精時逾二紀有乖入木之術
[003-50b]
無閒臨池之志觀夫懸針垂露之異奔雷墜石之竒鴻
飛獸駭之資鸞舞蛇驚之態絶岸頽峯之勢臨危據槁
之形或重若崩雲或輕如蟬翼導之則泉注頓之則山
安纖纖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猶衆星之列河漢
固自然之妙有非力運之能成信可謂智巧兼優心手
雙暢翰不虚動下必有由一畫之間變起伏于鋒杪一
㸃之内殊衂挫于毫芒况云積其㸃畫乃成其字曽不
旁窺尺牘俯習寸隂引班超以為辭援項籍而自滿任
[003-51a]
筆為體聚墨成形心昏擬效之方手迷揮運之理求其
妍妙不亦謬哉然君子立身務修其本揚雄謂詩賦小
道壯夫不為况復溺思毫釐淪精翰墨者也夫潛神對
奕猶標坐隱之名樂志垂綸尚體行藏之趣詎若功定
禮樂妙擬神仙猶埏埴之罔窮與工罏而並運好異尚
竒之士翫體勢之多方窮微測妙之夫得推移之奥賾
著述者假其糟粕藻鑑者挹其菁華固義理之㑹歸信
賢達之兼善者矣存精寓賞豈徒然與而東晉士人互
[003-51b]
相陶淬至于王謝之族郄庾之倫縱不盡其神竒咸亦
挹其風味去之滋永斯道愈微方復聞疑稱疑得末行
末古今阻絶無所質問設有所㑹緘秘已深遂令學者
茫然莫知領要徒見成功之美不悟所致之由或乃就
分布于累年向規矩而猶逺圖真不悟習草將迷假令
薄解草書粗𫝊𨽻法則好溺偏固自闕通規詎知心手
㑹歸若同源而異𣲖轉用之微猶共樹而分條者乎加
以趨變適時行書為要題勒方富真乃居先草不兼真
[003-52a]
殆于專謹真不通草殊非翰札真以㸃畫為形質使轉
為情性草以㸃畫為情性使轉為形質草乖使轉不能
成字真虧㸃畫猶可記文迴互雖殊大體相涉故亦旁
通二篆俯貫八分包括篇章涵泳飛白若豪釐不察則
胡越殊風者焉至如鍾繇𨽻竒張芝草聖此乃專精一
體以致絶倫伯英不真而㸃畫狼籍元常不草而使轉
縱横自兹已降不能兼善者有所不逮非專精也雖篆
𨽻草章用工多變濟成厥美各有攸宜篆尚婉而通𨽻
[003-52b]
欲精而密草貴流而暢章務撿而便然後凛之以風神
温之以妍潤鼓之以枯勁和之以閑雅故可達其情性
形其哀樂驗燥濕之殊節千古依然體老壯之異時百
齡俄頃嗟乎不入其門詎窺其奥者也又一時而書有
乖有合合則流媚乖則彫疎略言其由各有其五神怡
務閑一合也感惠徇知二合也時和氣潤三合也紙墨
相發四合也偶然欲書五合也心遽體留一乖也意違
勢屈二乖也風燥日炎三乖也紙墨不稱四乖也情怠
[003-53a]
手䦨五乖也乖合之際優劣互差得時不如得器得器
不如得志若五乖同萃思遏手䝉五合交臻神融筆暢
暢無不適䝉無所從當仁者得意忘言罕陳其要企學
者希風叙妙雖述猶疎徒立其工未敷厥㫖不揆庸昧
輙効所明庶欲宏既往之風規導將來之器識除繁去
濫覩迹明心者焉代有筆陣圖七行中畫執筆三手圖
貌乖舛㸃畫湮訛頃見南北流𫝊疑是右軍所製雖則
未詳真偽尚可啟發䝉童既常俗所存不籍編録至于
[003-53b]
諸家勢評多涉浮華莫不外狀其形内迷其理今之所
撰亦無取焉若乃師宜官之髙名徒彰史牒邯鄲淳之
令範空著縑緗暨乎崔杜以來蕭羊已在代祀綿逺名
氏滋繁或籍甚不渝人亡業顯或憑附増價身謝道衰
加以糜蠧不傳搜秘將盡偶逢緘賞時亦罕窺優劣紛
紜殆難覼縷其有顯聞當代遺蹟見存無俟抑揚自標
先後且六爻之作肇自軒轅八體之興始于嬴正其來
尚矣厥用斯宏但今古不同妍質懸隔既非所習亦又
[003-54a]
畧諸復有龍蛇雲露之流龜鶴花英之類乍圖真于率
爾或寫瑞于當年巧涉丹青工虧翰墨異夫楷式非所
詳焉代𫝊羲之與子敬筆勢論十章文鄙理疎章乖言
拙詳其㫖趣殊非右軍且右軍位重才髙調清詞雅聲
塵未冺翰牘仍存觀夫致一書陳一事造次之際稽古
斯在豈有貽謀令嗣道叶義方章則頓虧一至于此又
云與張伯英同學斯乃更彰虚誕若指漢末伯英時代
全不相接必有晉人同號史𫝊何其寂寥非訓非經宜
[003-54b]
從棄擇夫心之所達不易盡于名言言之所通尚難形
于紙墨粗可彷彿其狀綱紀其詞冀酌希夷取㑹佳境
闕而未逮請俟將來今撰執使轉用之由以袪未悟執
謂深淺長短之類是也使謂縱横牽制之類是也轉謂
鈎鐶盤紆之類是也用謂㸃畫向背之類是也方復㑹
其數法歸于一途編列衆工錯綜羣妙舉前賢之未及
啟後學之成規窺其根源析其枝𣲖貴使文約理贍迹
顯心通披卷可明下筆無滯詭辭異説非所詳焉然今
[003-55a]
之所陳務裨學者但右軍之書代多稱習良可據為宗
匠取立指歸豈惟㑹古通今亦乃情深調合至使摹搨
日廣研習歲滋先後著名多從散落歴代孤紹非其効
歟試言其由畧陳數意止如樂毅論黄庭經東方朔畫
讚太師箴蘭亭集序告誓文斯並代俗所𫝊真行絶致
者也寫樂毅則情多怫鬱書畫讚則意涉環竒黄庭經
則怡懌虚無太師箴又縱横爭折暨乎蘭亭興集思逸
神超私門誡誓情拘意慘所謂涉樂方笑言哀已嘆豈
[003-55b]
惟駐想流波將貽嘽喛之奏馳神雎渙方思藻繪之文
雖其目撃道存尚或心迷議舛莫不强名為體共習分
區豈知情動形言取㑹風騷之意陽舒隂慘本乎天地
之心既失其情理乖其實原夫所致安有體哉夫運用
之方雖由已出規模所設信屬目前差之一毫失之千
里苟知其微適可兼通心不厭精手不忌熟若運用盡
于精熟規矩諳于胸襟自然容與徘徊意先筆後瀟灑
流落翰逸神飛亦猶宏羊之心預乎無際庖丁之目不
[003-56a]
見全牛嘗有好事就吾求習吾乃粗舉綱要随而授之
無不心悟手從言忘意得縱未窮于衆妙斷可極于所
臨矣若思通楷則少不如老學成規矩老不如少思則
老而逾妙學乃少而可勉勉之不已抑有三時時然一
變極其分矣至于初學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務追
險絶既能險絶復歸平正初謂未及中則過之後乃通
㑹通㑹之際人書俱老仲尼云五十知命也七十從心
故以達夷險之情體權變之道亦猶謀而後動動不失
[003-56b]
宜時然後言言必中理矣是以右軍之書末年多妙當
縁思慮通審志氣和平不激不厲而風規自逺子敬已
下莫不効弩為力標置成體豈獨工用不侔亦乃神情
逺隔者也或有鄙其所作或乃矜其所運自矜者將窮
性域絶于誘進之途自鄙者尚屈情涯必有可通之理
嗟乎葢有學而不能未有不學而能者也考之即事斷
可明焉然消息多方性情不一作剛柔以合體忽勞逸
而分驅或恬澹雍容内涵筋骨或折挫槎枿外耀鋒芒
[003-57a]
察之者尚精擬之者貴似况擬不能似察不能精分布
猶疎形骸未撿濯泉之態未覩其妍窺井之談已聞其
醜縱欲搪突羲獻誣罔鍾張安能掩當年之目杜將來
之口慕習之輩尤宜慎諸至有未悟淹留偏追勁疾不
能迅速翻効遲重夫勁速者超逸之機遲留者賞㑹之
致將反其速行臻㑹美之方專溺于遲終爽絶倫之妙
能速不速所謂淹留因遲就遲詎名賞㑹非其心閒手
敏難以兼通者焉假令衆妙攸歸務存骨氣骨既存矣
[003-57b]
而遒潤加之亦猶枝幹扶疎凌霜雪而彌勁花葉鮮茂
與雲日而相輝如其骨力偏多遒麗葢少則若枯槎架
險巨石當路雖妍媚云闕而體質存焉若遒麗居優骨
氣將劣譬夫芳林落蕋空照灼而無依蘭沼漂萍徒青
翠而奚託是知偏工易就盡善難求雖學宗一家而變
成多體莫不隨其性欲便以為姿質直者則俓侹不遒
剛狠者又倔强無潤矜歛者弊于拘束脱易者失于䂓
矩温柔者傷于軟緩躁勇者過于剽迫狐疑者溺于滯
[003-58a]
澁遲重者終于蹇鈍輕𤨏者染于俗吏斯皆獨行之士
偏翫所乖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
天下况書之為妙近取諸身假令運用未周尚虧工于
秘奥而波瀾之際已濬發于靈臺必能旁通㸃畫之情
博究始終之理鎔鑄蟲篆陶鈞草𨽻體五材之並用儀
刑不極象八音之迭起感㑹無方至若數畫並施其形
各異衆㸃齊列為體互乖一㸃成一字之規一字乃終
篇之凖違而不犯和而不同留不常遲遣不恒疾帶燥
[003-58b]
方潤將濃遂枯冺規矩于方圓遁鈎繩之曲直乍顯乍
晦若行若藏窮變態于毫端合情調于紙上無閒心手
忘懐楷則自可背羲獻而無失違鍾張而尚工譬夫絳
樹青琴殊姿共豔隨珠和璧異質同妍何必刻鶴圖龍
竟慚真體得魚獲兔猶恡筌蹄聞夫家有南威之容乃
可論于淑媛手有龍泉之利然後議于斷割語過其分實
累樞機吾嘗盡思作書謂為甚合時稱識者輙以引示
其中巧麗曽不留目或有誤失翻被嗟賞既昧所見尤
[003-59a]
喻所聞或以年識自髙輕致凌誚余乃假之以緗縹題
之以古目則賢者改觀愚夫繼聲競賞毫末之竒罕議
峰端之失猶惠侯之好偽似葉公之懼真是知伯子之
息流波葢有由矣夫蔡邕不謬賞孫陽不妄顧者以其
元鑒精通故不滯于耳目也向使竒音在㸑庸聴驚其
妙響逸足伏櫪凡識知其絶羣則伯喈不足稱良樂未
可尚也至若老姥遇題扇初怒而後請門生獲書機父
削而子懊知與不知也夫士屈于不知巳而伸于知巳
[003-59b]
彼不知也曷足怪乎故莊子曰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
知春秋老子云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之則不足以為
道也豈可執冰而咎夏蟲哉自漢魏以來論書者多矣
妍蚩雜糅條目糾紛或重述舊章了不殊于既往或苟
興新説竟無益于將來徒使繁者彌繁闕者仍闕今撰
為六篇分成兩卷第其工用名曰書譜庶使一家後進
奉以規模四海知音或存觀省緘秘之㫖余無取焉垂
拱三年寫記百川/學海
[003-60a]
右孫過庭書譜前半真蹟已亡翻刻入石後半真蹟
具存勾填入神故停雲館帖所刻筆氣相懸若此
䖍禮小字千文後有王詵䟦尾主帖不真似覺䟦勝
今在項氏
[003-60b]
清河書畫舫卷三上
[003-61a]
欽定四庫全書
清河書畫舫卷三下
明 張丑 撰
唐
王維
維摩示疾圖 釣雪圖 山居圖 江山雪霽
圖 花樹雲山圖 輞川圖 江干雪意圖
附詩鄭䖍竹溪六逸圖/情 張璪澗㡳松圖 峻嶺溪橋圖雪閨/趙幹江行初 圖
[003-61b]
董元宰云王右丞畫余從檇李項氏見釣雪圖盈尺
而已絶無皴法石田所謂草樹凌競人局脊者最後
得小幅山水乃趙吳興所藏頗類營丘而髙簡過之
又于長安楊髙郵所得山居圖則筆法類大李有宣
和題危樓日暮人千里欹枕風秋鴈一聲者然總不
若馮祭酒江山雪霽圖具有右丞妙趣予曽借觀經
歲今如漁父出桃源矣此葢妮古録中語也 禾興
馮開之祭酒博雅好古與從兄烈愍公字季/修有國士
[003-62a]
之知自述其家藏唐宋名蹟頗多而王維江山雪霽
圖尤為冠絶原係大元内府故物曽經趙子昻鑒定
者雖水墨短卷而有無窮之趣兼近人題䟦復得啟
南翁筆海内稱為墨皇不妄也
山水論 凡畫山水意在筆先文山尺樹寸馬分人遠人
無目遠樹無枝遠山無石隱隱如眉遠水無波髙與雲齊
此是訣也山腰雲塞石壁泉塞樓臺樹塞道路人塞石看
三面路看兩頭樹看頂𩕳水看風脚此是法也凡畫山水平
[003-62b]
夷頂尖者巔峭峻相連者嶺有穴者岫峭壁者崖懸石者
巖形圓者巒路通者川兩山夾道名為壑也兩山夾水名
為澗也似嶺而髙者名為陵也極目而平者名為坂也依
此者粗别山水之髣髴也觀者先看氣象後辨清濁定賓
主之朝揖列羣峰之威儀多則亂少則慢不多不少要分
遠近遠山不得連近山逺水不得連近水山腰掩抱寺舍
可安斷岸坂堤小橋可置布路處則林木岸絶處則古渡
水斷處則烟樹水濶處則征帆林密處則居舍臨巖古木
[003-63a]
根斷而纒藤臨流石岸欹竒而水痕凡畫林木遠者疎平
近者髙密有葉者枝嫰柔無葉者枝硬勁松皮如鱗柏皮
纒身生土上者根長而勁直生石上者拳曲而伶仃古木
節多而半死寒林扶疎而蕭森有雨不分天地不辯東西
有風無雨只看樹枝有雨無風樹頭低壓行人
笠漁
父蓑衣雨霽則雲收天碧薄霧霏微山添翠潤日近斜
暉早景則千山欲曉霧靄微微朦朧殘月氣色昏迷晚
景則山銜紅日帆捲江渚路行人急半掩柴扉春景則
[003-63b]
霧鎻烟籠長烟引素水如藍染山色漸青夏景則古木
蔽天緑水無波穿雲瀑布近水幽亭秋景則天如水色
簇簇幽林鴈鴻秋水蘆鳥沙汀冬景則借地為雪樵者
負薪漁舟倚岸水淺沙平凡畫山水須按四時或曰烟
籠霧鎻或曰楚岫雲歸或曰秋山曉霽或曰古塜斷碑
一云古/渡横州或曰洞庭春色或曰荒路人迷如此之類謂之
畫題山頭不得一様樹頭不得一般山藉樹而為衣樹
藉山而為骨樹不可繁要見山之秀麗山不可亂須顯
[003-64a]
樹之精神能如此者可謂名手之畫山水也右丞/别集
右丞圓光二水卷在余家絹本水墨形如織成後有
前元諸賢䟦韓朝延故物也
馮開之太史云予每展江山雪霽圖卷便覺神峰吐溜春
圃生烟真若蠶之吐絲蟲之蝕木至于粉縷曲折毫膩淺
深皆有意致信摩詰精神與水墨相和蒸成至寳古畫/評
𫝊聞右丞花雜重重樹雲輕處處山小幀在文徵仲
太史家紙本淺絳色布景極異落筆精微以較馮氏
[003-64b]
所藏江山雪霽圖可方駕也此畫原係矮直幅太史
恐其日久愈壊命工補綴為短卷有詩題其後云
王右丞江干雪意題詠 城中十日暑如炙頭目眩花
塵土塞僧樓今日見此卷雪意茫茫寒欲逼古柟修栁
枝嬝矯下有幽篁厠叢碧隔溪膠艇不受呼平地貫渚
無人迹西風飜雅忽零亂逺雁迷雲猶嚦嚦筆疎墨淡
精神在收閲千年若完璧宛然一叚小江南三逺備全
能事畢維名依稀半未漶老眼再摩初認得所存亦是
[003-65a]
天假借名手當時重唐室吳中人家寳古蹟貴宋及元
髙爾直若教見此風斯下倒槖定應無恡嗇錦標内帑
固自有人閒閒出鳯五色老余尺素見雪渡草樹凌競
人跼蹐僅有方尺不盡意何如此圖長數尺太丘子孫
具法眼金璧收藏加襲百我將拙語敢印正聊寫心知
并目識 王右丞之筆神妙之致悠逺之代見亦罕矣
余于沙溪陳氏獲觀雪渡圖盈尺而已今又于以巖所
閲此脩卷深幸老年撃此于目敬題之𢎞治壬戌之中
[003-65b]
秋日後學長洲沈周 吳生落筆風雨快坡翁第一推
神怪尤于維也無閒言閑逺當求之象外京師憶見輞
川圖孟城鹿柴相縈紆頭風恍爾頓失去古蹟皆云絶
世無元龍孫子好事者授我矜如珠滿把謂言無意意
獨深詩裏陶潛琴賀若問君何從得此圖破篋蛛絲知
者寡我從見之加什襲氣壓營丘并馬夏寒林昏鴉棲
復驚平墅慘淡烟雲生湖光涔涔月未起雪白蘆花天
隔水鴈飛嚦亂行且鳴下瞰平沙如欲止欲止未止還
[003-66a]
自疑水碧沙寒愁莫支瀟湘兩峰有如此昔讀維詩今
見之翻思盤礴誰所丐桓元寒具油仍在千年晦剥一
朝完臨卷摩挲發長慨震澤王鏊題真蹟/
右丞喜畫雪景聞有雪溪圖𫝊世未及見
夫山水之為物禀造化之靈秀隂陽晦冥雨晴寒暑朝
昏晝夜隨形改步有無窮之趣自非胸中丘壑汪洋如
萬頃波者未易摹冩如六朝至唐初畫者雖多筆法位
置深得古意自王維張璪畢宏鄭䖍之徒出深造其理
[003-66b]
五代荆關又别出新意一洗前習迨于宋朝董源李成
范寛三家鼎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山水之法始備三
家之下各有入室弟子兩三人終不逮也畫鑒/
檇李項氏舊藏王右丞山隂圖卷余曽兩閲之畫屬
趙承㫖手筆左方李孝彦吳繼贊仲元臧似矩等前
後題名雖屬古筆並從他處移來其賈洵識尾殆好
事家補造増入猶是無大决裂也閲至米禮部題不
覺失笑噴飯滿案葢䟦語為蘇文忠評燕龍圖山水
[003-67a]
者後人倣米體書之止易燕公作王公耳禮部乃崛
强人必不屑全録他人著述作自已結撰爾 鑒定
書畫須是細辨真蹟改造以定差等多見俗子將無
名古畫亂題欵識求售或見名位輕微之筆一例剜
去題識添入重名偽欵所以法書名畫以無破損為
上閒遇破損處尤當潛心考索母使俗子得行其伎
倆方是真賞
王維作精能圖在韓氏紹興秘府本極佳前有思陵
[003-67b]
御題乾卦紹興小璽並真其後曲脚封字印係後人
偽刻用之按精能者名山之目也或曰品題畫語亦
得此畫絹本細山水備極水墨兼行筆法云余熟辨
之不過荆關遺跡終非右丞家法爾此畫近聞一大
老以三百千置之卒以殉葬則惑矣
今世相𫝊右丞畫本有人家在仙掌雲氣欲生衣以
為出右丞盤礴丑按張承吉詩有山光全在掌雲氣
欲生衣特本此耳
[003-68a]
古人以畫得名者必有一科是其所長如唐之鄭䖍蜀
之李昇並以山水著名宣和畫譜皆入人物等部畫目
稱其能山水而所收止人物神仙耳其他不可枚舉僕
凡欲條宣和畫譜者數矣惜未得遂所欲也畫鑒/
宣和書畫二譜自是當時大帳簿鋪叙雖工其于品
題鑒定則未也
榮陽鄭䖍開元天寳閒名士杜文貞吟友也其顛未
詳八哀詩中生平書法鍾王畫登神品而其遺蹟𫝊
[003-68b]
世絶少新都黄氏藏䖍竹溪六逸卷紙本淺絳色極
佳後有蘓子瞻題䟦米元章鑒定紹興御府等印記
渇欲一見而不可得近幸獲觀錢舜舉摹本筆趣瀟
洒足供臥游想其真蹟之妙更何如也
朱太保藏鄭䖍閨情詩帖白麻紙真蹟其詞曰銀鑰開
香閣金臺㸃夜燈長征君自慣獨臥妾何曽䖍呈真蹟/ 此
詩亦載/本集
右䖍書筆精墨妙紙質如新是唐人詩帖中錚錚者
[003-69a]
今在王氏凡書畫以紙白板新為貴破損昏暗者次
之後世輕薄之徒鋭意臨模以茅屋溜汁染變紙素
加以辱勞使類久冩此但可欺俗士具眼者殆弗取
也
張璪員外衣冠文學時之名流畫松石山水當代擅價
唯松石特出古今得用筆法嘗以手握雙管一時齊下
一為生枝一為枯枿氣傲烟霞勢凌風雨槎枒之形鱗
皴之狀隨意縱横應手閒出生枝則潤含春澤枯枿則
[003-69b]
慘同秋色其山水之狀則髙低秀麗咫尺深重石尖欲
落泉噴如吼其近也若逼人而寒其逺也若極天之盡
所畫圖障人間至多今寳應寺西院山水松石壁是也
亦有題記精巧之迹可居神品云唐朝名/畫評
張璪松石清潤可愛平生嘗見四本並佳後得山堂琴
㑹圖趙子昂見之欲得不與因題云張璪松人閒最少
此㢧幽深平逺如行山隂道中誠寳繪也畫鑒/
唐人畫本如王洽之潑墨山水張璪之松石新圖一
[003-70a]
則羣品稱逸一則衆論稱神皆可寳藏苐洽筆近世
絶響余僅見姚氏雲山圖卷墨氣臻妙自然天成璪
畫猶及見兩本瑯琊王氏秘藏澗底松小幀後有宋
髙宗題識筆法穎異真絶品也
趙幹江行初雪圖是明昌秘府藏本真跡神品上上
皇元天歴二年十一月日進入御府中閒有文宗御
題璽記卷尾具奎章閣諸臣張景先柯九思虞集等
十一人衘位雖南唐名手而具勝國氣韻又一竒也
[003-70b]
通卷灑粉作雪輕盈飛舞足稱前無古人後元王䝉
岱宗密雪圖實祖述之不知者謂其法始于黄鶴山
樵殆非也又幹自題名云江行初雪畫院學生趙幹
狀凡十一字字體竒逸足稱兩絶云嘉靖間歸分宜
權相家引首關防具存今在松陵吳仲庚所余嘗再
閲江行初雪圖又一條見/補遺王維名下長元識
補遺
陸探微
[003-71a]
陸探微事五代宋/明帝吳人窮理盡性事絶言象
前孕後古今
獨立非復激揚所能稱贊但價重之極乎上上品之外
無他寄言故屈標第一等謝赫古/畫品録
宋人摹陸探微界畫蕭史圖䟦在縣氏抄列長元按此/䟦米菴但 其目䟦語
未録無從補/入姑缺之
喬達之簣成仲山所藏 智永真草千文徽宗題有政
和宣和印永興軍節度使印韓侂胄印 衞賢髙士圖
上作楚狂接輿下作伯鸞孟光妙 吳道子火星 張
[003-71b]
符牧牛圖 李思訓溪山滿卷皆小景甚竒 張萱彈
琴宫女圖 王維畫維摩像其像如生 胡瓌番騎卓
歇佳 貫休羅漢 郭忠恕飛仙故實界畫甚麤山水
佳 董元山水 巨然畫溪山圖四人撐一舟甚佳
李伯時女孝經伯時自書惜不全 右各有宣和御題/及宣和大觀印睿
思東閣大印其後歸金章宗或翦去舊印用明昌御府/明昌中祕明昌珍玩明昌御覽大印軸桿多檀香合成
葢慮其久而不蝕故也贉卷皆髙麗紙/内數軸有大金密國公樗軒收附題字 丁希韓畫孝
經 丁酉九月三日子慶擕陸探微降靈文殊來觀髙
[003-72a]
宗御題本趙蘭坡物喬仲山以十五定得之後為游和
尚所得今歸張氏大小人物共八十人飛仙四皆有妙
處内亦有番僧手持髑髏葢西域俗然此畫纎毫無遺
恨真竒物也 李思訓江山漁樂圖金章宗題有明昌
諸印 顔魯公馬病帖髙宗題簽 黄山谷大字頭陀
贊紹興小璽合縫 李唐畫晉文公復國圖一卷欠下
卷其上有思陵御題并三御璽所作人物樹石絶類伯
時尋常以李唐為院畫便忽之乃知名下無虚士如此
[003-72b]
元王子慶/今喬仲山 雲烟過/眼録
陶𢎞景
陶𢎞景字通明丹陽秣陵人身長七尺四寸神采聳秀
有仙風道骨讀書萬餘卷工草𨽻而行書尤妙大率以
鍾王為法骼力不至而逸氣有餘武帝謂其書如吳興
小兒形雖未成長而骨體甚駿快李嗣真亦云如麗景
霜空鷹隼初撃俱以駿快稱𢎞景初為諸王侍讀上章
辭禄止于句容之句曲山自號華陽隱居真神仙中人
[003-73a]
也後贈貞白先生書史/㑹要
黄伯思以瘞鶴銘為陶隱居書似矣獨謂以朱陽帖叅
之絶類則予所不許朱陽帖出于信本葢不足復疑且
其寒峭取姿與銘體方嚴一一相反安得强合妮古/録
書遺教經後 佛遺教經一卷不知何世何人書或曰
右軍羲之書黄庭堅曰吾嘗評此書在楷法中小不及
樂毅論爾清勁方重葢度越蕭子雲數等頃見京口斷
崖中瘞鶴銘大字右軍書其勝處乃不可名貌以此觀
[003-73b]
之良非右軍筆畫也若瘞鶴碑斷為右軍書端使人不
疑如歐薛顔栁數公書最為端勁然纔得瘞鶴銘髣髴
爾唯魯宋開府碑痩健清㧞在四五間山谷/題䟦
瘞鶴銘字畫竒特歐陽公稱其類顔魯公筆法不詳
何人書至蘓黄二公斷為右軍書絶勝歐薛顔栁也
張僧繇
梁武帝翻經象在宗室仲忽處亦假顧筆天帝釋象在蘇
泌家皆張僧繇筆也張筆天女宫女面短而艷顧乃深
[003-74a]
靚為天人相武帝作居士服反脣露齒宫女四人擎花
後四武士持戈劍髪如神也米氏/畫史
僧繇畫天竺二胡僧因侯景亂散折為二後一僧為唐
右常侍陸堅所寳堅嘗疾篤夢一胡僧告云我有同侣
離折多時今在洛陽李家若求合之當以法力助君陸
以錢帛往果于其處購得病乃漸愈劉長卿為記述其
事張畫所有靈感不可具載神異/記
張僧繇五代梁時/吳興人右善圖塔廟超越羣工朝衣野服今
[003-74b]
古不失竒形異貌殊方夷夏實叅其妙俾晝作夜未嘗
厭怠惟公及私手不停筆但數紀之内無須臾之閒然
聖賢矖矚小乏神氣豈可求備于一人雖云晚出殆亞
前品姚最續/畫品
李嗣真云顧陸已往鬱多冠冕盛稱後葉獨有僧繇今
之學者望其遺躅如周孔焉何寺塔之云乎且顧陸人
物衣冠信稱絶作未覩其餘至于張公骨氣竒偉師模
宏逺豈惟六法精備實亦萬類皆妙千變萬化詭狀殊
[003-75a]
形經諸目運諸掌得之心應之手意者天降聖人為後
生則何以制作之妙擬於隂陽者乎請與顧陸同居上
品後畫/品録
釋智永附林/藻
智永臨右軍五幅獲于吳郡末云𤣥度忽腫至可憂慮
疾候自恐難耶史稱𤣥度服巨勝實莫知所終此可鑒
也因託薛紹彭書考妣㑹稽公襄陽丹陽二太夫人告
贄為潤筆薛以書畫往還出處必同每以鑒定相髙得
[003-75b]
失平較予在漣漪寄君詩云老來書興獨未忘頗得薛
老同徜徉天下有識誰鑒定龍宫無術療膏肓淮風吹
㦸稀訟牒典客閉閤閑壺漿吟樹對山風景聚墨池濯
硯龜魚藏珠臺寳氣每貫日月觀桂實時飄香銀河燭
天限織女烟海括地生靈光擕兒乃是翰墨侣挾竹不
使輿衞將象管鈿軸映瑞錦玉麟棐几鋪雲肪依依烟
華動勃欎矯矯龍蛇起混茫持此以為風月伴四時之
樂渠未央部刺不糾翰墨病聖恩養在林泉鄉風沙漲
[003-76a]
天烏㡌客胡不東來從此荒米氏/畫史
智永禪師逸少七代孫克嗣家法居永欣寺閣三十年
臨逸少真草千文擇八百本散在浙東後并禊帖𫝊弟
子辨才唐太宗三召恩賜甚厚求禊帖終不與善保家
𫝊亦可重也予得其千文藏之思陵翰/墨志
蘭亭修禊前序世𫝊隋僧智永臨寫後序唐僧懐仁素
麻牋所書共成一軸永嘉太守待制程公見賞歎刻之
樂石與天下後世知有蘭亭筆法者共之虞禇輩多臨
[003-76b]
蘭亭而永師實右軍末裔頗能𫝊其家法故此書活動
宛有迴鸞返鵠之意較之世間石本何啻九牛一毛耶
懐仁唐書僧號自能集右軍書者首尾暎帶誠為尤物
錢唐吳説蘭亭/考
釋智永㑹稽人晉右將軍王羲之九世孫出家居永欣
寺學書以羲之為師法筆力縱横真草兼備綽有祖風
為一時推重求其書者户外之屨常滿門閾穿穴以鐵
固其限嘗作真草千文𫝊于世學者率模倣焉書史/㑹要
[003-77a]
智永禪師寫真字千文八百本每了人爭取之但是律
召調陽即其真本石本是内降貞觀年中刻俗本稱律
呂調陽誤也妮古/録
吳原愽先生家藏林藻深思帖宋佑陵故物也有紹
興二璽柯九思陳彦廉等印有李倜張仲夀黄中邵
亨貞袁華張適李東陽文徵明八䟦䟦載鐵網珊瑚
中丑按林公墨蹟𫝊世絶少宣和秘府藏書僅此帖
耳
[003-77b]
展子䖍
釋彦悰云隋展子䖍觸物為情備該絶妙尤善樓閣人
馬亦長逺近山川咫尺千里後畫/録
法華變相一卷南郊圖一卷長安車馬人物圖一卷雜
宫苑圖一卷弋獵圖一卷王世充像一卷 右六卷展
子䖍畫貞觀公/私畫録
李公麟家展子䖍朔方行小人物甚佳韓馬破裂四足
如涉水中皆南唐文房物米氏/畫史
[003-78a]
韓存良太史藏展子䖍春游圖卷絹本青緑細山水
筆法與李思訓相似前有宋徽宗痩金書御題雙龍
小璽政和宣和等印及賈似道悦生葫蘆圖書曲腳
封字方印至元時其題識者三人馮子振趙巖張珪
也而宋濓亦嘗奉㫖和詩在其右皆絶品云苐其布
景與雲烟過眼録中所記不同未審何故
唐太宗
太宗諱世民髙祖次子方天下混一四方無虞乃留心
[003-78b]
翰墨粉飾治具雅好王羲之字出内帑金帛購人閒遺
蹟得真行草書二千二百餘紙來上萬機之餘不廢模
倣先是釋智永善羲之書而虞世南師之頗得其體太
宗乃以書師世南然嘗患戈腳不工偶作戩字遂空其
落戈令世南足之以示魏徵徵曰今窺聖作惟戩字戈
法逼真太宗歎其髙于藻識然自是益加工焉世南既
亡以禇遂良侍書嘗謂朝臣曰朕少時臨陣料敵以形
勢為主今吾學書亦然作筆法指意筆意三説以訓學
[003-79a]
者復善飛白筆力遒勁尤為一時之絶書史/㑹要
與米元章 某兩日病不能動口亦不欲言但困臥耳
承示文皇草聖及謝帖皆不敢于病中草草題䟦謹具
馳納俟小愈也河水汚濁下流薰蒸益病今日當遷往
通濟亭泊雖不當逺去左右且就快風活水一洗病滯
稍徤當奉談笑也東坡/手柬
虞世南
虞世南字伯施越州餘姚人官至銀青光禄大夫袐書
[003-79b]
監與兄世基執弟子禮于吳郡顧野王力學不倦至累
旬不盥櫛文章婉縟慕僕射徐陵由是聲譽籍甚陳滅
與世基入隋世基辭章清勁過世南而贍博不及俱名
重一時議者以比晉二陸釋智永善書得王羲之法世
南往師焉於是專心不懈妙得其體晩年正書遂與王
羲之相後先當時與歐陽詢皆以書稱議者以謂歐之
與虞智均力敵亦猶韓盧之追東郭㕙也虞則内含剛
柔歐則外露筋骨君子藏器以虞為優葢世南作字不
[003-80a]
擇紙筆皆能如志立志沉粹若登太華百盤九折委曲
而入杳㝠或以比羅綺嬌春鵷鴻戲海層臺緩步髙謝
風塵其亦善知書者族子纂孫郁皆能繼世而風骨不
逮世南外若不勝衣而中抗烈論議持正氣無所屈唐
文皇一見竒之嘗曰與世南商略古今有一言失未嘗
不悵恨乃詔曰世南一人有出世之才遂兼五絶一曰
忠讜二曰友悌三曰博聞四曰詞藻五曰書翰有一于
此足為名臣而世南兼之其器重如此嘗作筆髓學者
[003-80b]
多宗焉有孔子廟堂碑千佛銘師子賦昭陵刻石銘嘉
瑞賦最聞于時然世南雖以正書見稱而行字出竒處
亦不在名流下此所得惟多行字耳今御府所藏一十
有三 行書 積年帖 借乳鉢帖 枕臥帖 蔬㑹
帖 翰墨帖 賢士帖三 汝南公主銘藳 草書
論道帖 關内帖 前書帖 臨張芝平復帖宣和/書譜
題絳本法帖 觀唐人斷紙餘墨皆有妙處故知翰墨
之勝不獨在歐虞禇薛也惟恃耳而疑目者葢難與共
[003-81a]
談耳山谷/題䟦
關蔚宗有禇河南所橅虞永興枕臥帖落筆精微僅如
絲髪既存骨氣復有精神米見而愛之崇寧閒遇其子
長源于京口時蔚宗已下世米從長源求此帖長源靳
之曰惟得公陸探微師子乃可從之長元復靳曰此畫
不足以當此帖更得公案上盈尺硃砂乃可又從之長
源又靳之曰細思二物皆有愧于虞帖非得公頭不可
米乃移書曰頃在揚州蔚宗待我甚厚示以此帖追想
[003-81b]
筆法寫一通去較其所藏妙若刻楮不復能辨米襄陽/外紀
米南宫云有人收得虞世南與圓機書一紙剪開字字
賣之至礬卿二字得麻一斗鶴口二字得銅硯一枚房
邨二字得芋千頭隨人好之淺深米襄陽/志林
壬辰九月同董元宰過嘉禾所見有禇摹蘭亭徐季海
少林詩顔魯公祭濠州伯父文藁趙文敏道徳經小楷
皆真墨也是日余又借得王逸季虞永興汝南公主志
適到元宰手摹之妮古/録
[003-82a]
虞永興夫子廟堂碑原本額書大周孔子廟堂之碑
者字多鋒鍔較後世摹刻不啻天淵雖紙墨腐敗猶
可喜虞永興書形模姿媚而筆勢甚遒得智永遺法
為多當為唐人之冠
顧野王字希馮吳郡人官至黄門侍郎光禄卿七歲通
五經九歲能屬文長而天文地理蓍龜占候蟲篆竒字
無不精通書史/㑹要
歐陽詢
[003-82b]
書摹搨東坡書後 此書摹搨出于拙手似清狂不慧
人也藏書務多而不精别此近世士大夫之所同病唐
彦猷得歐陽率更書數行精思學之彦猷遂以書名天
下近世榮咨道費千金聚天下竒書家雖有國色之姝
然好色不如好書也而榮君翰墨居世不能入中品以
此觀之在精而不在博也山谷/題䟦
呂夏卿子通直君有歐陽詢草書千文蔡襄䟦為智永
通直出示余欲䟦荅以必改評乃䟦君欣然遂于古紙
[003-83a]
上䟦正通直君失其名字
歐陽詢草書也字末筆倒麽不見其所出余家得貞觀
御府右軍三帖末後一帖也字乃歐陽法所出世之真
跡與石刻帖並無此也字耳並米氏/書史
近聞歐公夢奠帖反顔書鹿脯帖俱在㰎李項氏當
往觀之
褚遂良
褚河南正書兒寛贊真蹟 漢興六十餘載海内乂安
[003-83b]
府庫充實而四夷未賓制度多闕云云/ 臣褚遂良書
河南三龕孟法師二刻早年所書房公喬聖教序記
長安同州本並晩年書此兒寛贊與房碑記序用筆同
晩年書也容夷婉暢如得道之士世塵不能一毫嬰之
觀之自鄙束縳于毫楮閒耳諸王孫趙孟堅子固書
羣玉帖中帝京篇
跡可笑葢枯且露矣河南晚年書
雖痩實腴孟堅又書 文原曩在史館獲觀禇河南書
今見此帖恍若久别而復覩其風儀也泰定四年秋分
[003-84a]
日鄧文原識 褚河南漢兒寛贊真書三百四十字中
刮去𢎞字葢宋國諱也河南書豈待贊而顯子固所謂
容夷婉暢者殆得之矣至順四年閏三月廿四日栁貫
識 禇河南書班孟堅史贊萟林兩絶矣河南書初䂓
永興晚步右軍而此書用歐法正見其集大成也舊京
公暇王太常敬美詹内翰東圖從余索觀因論古人書
法多圽于𫝊刻之譌視此為之三嘆 萬厯丁亥春日
長洲韓世能存良甫識真跡君按前禇河南名下一叚/云韓 慱示予禇河南兒寛贊
[003-84b]
是宋世臨本後有趙子固等七䟦今所載祇有五䟦又/按江砢玉珊瑚網所録褚兒寛贊凡十一䟦趙孟堅栁
貫而下有黄溍掲汯解縉胡廣王偁胡儼周忱七人而/無鄧文原韓世能二䟦與此不同又何耶鮑廷愽識
吳寛䟦褚書倪寛贊墨蹟 書家謂作真字能寓篆𨽻
法則髙古今觀褚公所書益信家藏/集
倪寛贊僅有趙鄧栁䟦無吳題識夫吳書領袖當代
不應遺失余于韓氏褚帖不能無鐵石之疑也
董逌書遂良帖云褚河南于書葢天然處勝故于學雖
雜而本體不失初學晉右軍既又學虞伯施後于史陵
[003-85a]
得用筆意乃曰此法更不可教人是其妙處也羿之立
教必志于彀至于巧之所極當自其心得非可法度凖
繩授也學至于此當自知之廣川/書䟦
樂志論全文/不録永徽四年秋八月廿六日中書令褚遂良
奉為燕國于公書真蹟/
王右軍褉事詩序為古今真行之祖當時逸少自珍此
書故作或肥或瘦不同要其書法異爾今之人或喜肥
疾瘦殆不知而作也予近于李翹叟家得硬黄臨文賦
[003-85b]
一卷筆意清潤是歐虞褚陸輩臨右軍書使善工入石
可與蘭亭並行但世人未深知爾建中靖國元年四月
庚申荆江亭書是日江水漲數尺豫章先/生文集
閻立本
釋彦悰云唐司平太常伯閻立本學宗張鄭竒態不窮
變古象今天下取則後畫/録
閻立徳歴官工部尚書父毗在隋以丹青得名與弟立
本家學俱造真妙唐貞觀中東蠻謝元深入朝顔師古
[003-86a]
奏言昔周武時逺國歸欵乃集其事為王㑹圖今卉服
鳥章俱集蠻邸實可圖寫因命立徳等圖之其序位之
際折旋䂓矩端簮奉笏之儀與夫鼻飲頭飛人物詭異
之狀莫不備該毫末故李嗣真云大安博陵難兄難弟
謂立徳立本也唐畫/録
閻立本職貢圖貞觀之徳來萬邦浩如滄海吞河江音
容獊獰服竒尨横絶嶺海逾濤瀧珍禽瑰産爭牽扛名
王解辮卻葢幢粉本遺墨開明窻我喟而作心未降魏
[003-86b]
徴封倫恨不雙東坡/全集
閻立本西旅獻
圖䄂卷絹本大著色其畫沉著痛
快亦見之韓氏乃真蹟也其畫沉著痛快/中之不易得者
陸柬之
陸柬之吳人官至朝散大夫守太子司議郎虞世南甥
少學舅氏書多作行字晚擅出藍之譽遂將咄咄逼羲
獻落筆渾成耻為飄揚綺靡之習如馬不齊髦人不櫛
沐覽之者未必便能識其佳處論者以謂如偃葢之松
[003-87a]
節節加勁亦知言哉然人才固自有分限柬之𨽻行入
妙章草草書入能是亦未免其利鈍也書史/㑹要
褚遂良右軍書目永和九年一十八行詩二十二行共
五十行世所𫝊者序耳陸與褚同時此詩必臨王書也
其昌戲鴻/堂帖
唐陸柬之臨冩蘭亭五詩後有二行云吾所噉日去不
復解此意想足下明必顧之遲遲羲之頓首 司議蘭
亭此帖尤麗結裹圓轉趣媚不窮復題司議蘭亭帖一
[003-87b]
行後有䟦云天復二年九月三日盧家阿姑遺其月二
十九日夜記年十/五 唐陸元方𫝊伯父柬之善書官太
子司議郎太宗時人所謂歐虞褚陸者昨日觀蘭亭詩
固知是柬之書已嘗言之矣後題司議益不疑也此世
無有請寳之敏求上文玉家藏此帖云陸柬之書次道
能筆法僕信然如帖尾羲之字恐是一手臨書爾仲冬/九日
雪中過文玉/陳繹和叔題 郇國公觀元豐七年二月初/七日尚書省題 觀蘭亭
五言江右風流蕭然在目筆迹古雅亦在二王然少雜
[003-88a]
竒嶮豈陸君所摹耶博陵用吉得之盧家阿姑非大姓
故家莫能有此也元豐八年二月十二日眉陽蘇軾書/是年十一月十八日轍過泗州嘗觀
陸柬之時工臨寫今校理錢延年有柬之書蘭亭用
緑麻紙押尾署陸司議書雖外露毛骨而雅有風氣東/之
吳郡人官至太子司議郎虞世南之甥張懐瓘云少師/世南臨寫所合亦猶張翼換羲之之表奏蔡邕為平子
之後身/蘭亭攷
丑按張友直為唐世書家章友直乃得象族子張友
正則鄧公季子並見陶南村書史㑹要俗子每相混
[003-88b]
淆故正之長元按此叚當補前陸/名下海岳名言一條後
孫䖍禮
孫過庭草書書譜甚有右軍法作字落脚差近前而直
此乃過庭法凡世稱右軍書有此等字皆孫筆也凡唐
草得二王法無出其右又有千文一本是少年書不逮
書譜並在王鞏處今歸王詵家米氏/書史
孫䖍禮字過庭見陳子昻譔墓誌宣和書譜云孫過
庭字䖍禮甚謬
[003-89a]
王 維附/ 趙幹/ 鄭䖍/ 張璪/
王維字摩詰開元初擢進士官至尚書右丞唐史自有
𫝊其出處之詳此得以畧也維善畫尤精山水當時之
畫家者流以謂天機所到而所學者皆不及後世稱重
亦云維所畫不下吳道元也觀其思致髙逺初未見於
丹青時時詩篇中已自有畫意由是知維之畫出於天
性不必以畫拘葢生而知之者故落花寂寂啼山鳥楊
栁青青渡水人又與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及白雲
[003-89b]
回望合青靄入看無之類以其句法皆所畫也而送元
二使西安詩者後人以至鋪張為陽關曲圖且往時之
士人或有占其一藝者無不以藝掩其徳若閻立本是
也至人以畫師名之立本深以為耻若維則不然矣乃
自為詩云夙世謬詞客前身應畫師人卒不以畫師歸
之也如杜子美作詩品量人物必有攸當時猶稱維為
髙人王右丞也則其他可知何則諸人之以畫名於世
者止長於畫也若維者妙齡屬辭長而擢第名盛於開
[003-90a]
元天寳閒豪英貴人虚左以迎寧薛諸王待之若師友
其兄弟乃以科名文學冠絶當代故時稱朝廷左相筆
天下右丞詩之句皆以官稱而不名也至其卜築輞川
亦在圖畫中是其胷次所存無適而不瀟灑移志之于
畫過人宜矣重可惜者兵火之餘數百年閒而流落無
幾後來得其髣髴者猶可以絶俗也正如唐史論杜子
美謂殘膏賸馥霑丐後人之意况乃真得維之用心處
耶今御府所藏一百二十有六 太上像二 山莊圖
[003-90b]
一 山居圖一 棧閣圖七 劍閣圖三 雪山圖一
喚渡圖一 運糧圖一 雪岡圖四 捕魚圖二
雪渡圖三 漁市圖一 騾綱圖一 異域圖一 早
行圖二 村墟圖二 度關圖一 蜀道圖四 四皓
圖一 維摩詰圖二 髙僧圖九 渡水僧圖三 山
谷行旅圖一 山居農作圖二 雪江勝賞圖二 雪
江詩意圖一 雪岡渡關圖一 雪川覊旅圖一 雪
景餞别圖一 雪景山居圖二 雪景待渡圖三 羣
[003-91a]
峰雪霽圖一 江臯㑹遇圖二 黄梅出山圖一 淨
名居士像三 渡水羅漢圖一 寫須菩提像一 寫
孟浩然真一 寫濟南伏生像一 十六羅漢圖四十
八宣和/畫譜
王維字摩詰太原人家藍田輞川擢進士官至尚書右
丞九歲知屬辭工草𨽻以善書名於開元天寳閒畫尤
入神書史/㑹要
王維字摩詰家居藍田輞川開元中為尚書右丞嘗作
[003-91b]
輞川圖山峰盤迴竹樹瀟灑石小劈斧皴樹梢雀爪葉
多夾筆描畫人物眉目分明筆力清勁葢其思致髙逺
出于天性故詩中有畫畫中有詩
張彦逺云王維畫得興處不問四時如畫花往往以桃
杏芙蓉蓮花同作一景畫袁安臥雪圖有雪裏芭蕉此
乃得心應手意到便成故造理入神逈得天真此難與
世俗論也
趙子昻問錢舜舉曰如何是士夫畫舜舉答曰闕/家畫
[003-92a]
也子昂曰然余觀唐之王維宋之李成徐熙李伯時皆
髙尚士夫所畫與物𫝊神盡其妙也近世作士夫畫者
其謬甚矣並格古/要論
王右丞維工人物山水筆意清潤畫羅漢佛像致佳平
生喜作雪景劍閣棧道騾綱曉行捕魚雪渡村墟等圖
其畫輞川圖世之最著者也葢其胷次瀟灑意之所至
落筆便與庸史不同畫鑒/
王維畫小輞川摹本筆細在長安李氏人物好此定是
[003-92b]
真若比世俗所謂王維全不類或𫝊宜興楊氏本上𫝊
得
文彦博太史小輞川拆下唐䟦自連真還李氏一日同
出坐客皆言太史者真唐張彦逺名畫記云類道子又
云雲峰石色絶迹天機筆思縱横叅于造化孫氏圖僅
有之餘未見此趣
張修字誠之少卿家有辟支佛下畫王維仙桃巾黄服
合掌頂禮乃是自寫真與世所𫝊關中十大弟子真法
[003-93a]
相似是真筆世俗以蜀中畫騾綱圖劍門圖為王維甚
衆又多以江南人所畫雪圖命為王維但見筆清秀者
即命之如蘓之純家所收魏武讀碑圖亦命之維李冠
卿家小卷亦命之維與讀碑圖一同今在余家長安李
氏雪圖與孫載道字積中家雪圖一同命之為王維也
其他貴侯家不可勝數諒非如是之衆也
王士元山水作漁村浦嶼雪景類江南畫王鞏定國收
四幅後與王晉卿命為王右丞矣趙叔盎伯充處有摹
[003-93b]
本並米氏/畫史
書畫之妙當以神㑹不可以形器求也世之觀畫者多
能指視其閒形象位置彩色瑕疵而已至於奥理㝠造
者罕見其人如彦逺畫評言王維畫物象多不問四時
如畫花往往以桃杏芙蓉蓮花同畫一景余家所藏摩
詰畫袁安臥雪圖有雪中芭蕉此乃得心應手意到便
成故妙理入神逈得天意此難可與俗人論也謝赫云
衞恊之畫雖不該備形似而有氣韻凌跨羣雄曠代絶
[003-94a]
筆又歐文忠公盤車圖詩云古畫畫意不畫形梅詩詠
物無隱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若見詩如見畫此真為
識也筆談/
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詩曰藍
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此摩
詰之詩或曰非也好事者以補摩詰之遺東坡/題䟦
董逌書王摩詰山水後云世言摩詰筆蹤措思叅於造
化而剏意經圖即有所缺如山水平逺雲峰石色絶迹
[003-94b]
天機非繪者所及觀此圖便知古人之論為得正使後
之評者不能加此余見世以畫名者無復生動氣象不
過聚石為山分畫寫水又豈可以與論人家在仙掌雲
氣欲生衣者耶廣川/畫䟦
吾鄉寅陽徐太常家有輞川一卷多名䟦吳匏菴題其
後云此卷宋人藏漆竹筒中以之拄門後啟視乃輞川
圖也余觀之即未必果出右丞然絹素極細卻是雪景
以浮粉著樹上瀟灑清韻應宋人臨本非後人可到也
[003-95a]
王維雪蕉小幀曽在倪髙士清閟閣楊廉夫題以短歌
余見王右丞山庄圖又雪霽捕魚一作/枯木圖山庄樹葉皆
如个字其雪霽捕魚似郭熙二卷皆無欵疑宋人臨本
稿也京師楊太和大夫家所藏晉唐以來名跡甚佳元
宰借觀有右丞畫一幅宋徽宗御題左方筆勢飄舉真
竒物也檢宣和畫譜此為山居圖察其圖中松針石脈
無宋以後人法定為摩詰無疑向相𫝊為大李將軍其
拈出為輞川者自元宰始並妮/古録
[003-95b]
觀王右丞維滄洲圖歌 滄洲誤是真萋萋忽盈視便
有春渚情褰裳掇芳芷颯然風至草不動始悟丹青得
如此丹青變化不可尋翻空作有移人心猶疑雨色斜
拂座乍似水寒來入襟滄洲説近三湘口誰知卷得在
君手披圖擁褐臨水時居然不異滄洲叟晝上/人集
鳯翔八觀其三/王維吳道子畫 何處訪吳畫普門與
開元開元有東墖摩詰留手痕吾觀畫品中莫如二子
尊道子實雄放浩如海波翻當其下手風雨快筆所未
[003-96a]
到氣已吞亭亭雙林間彩暈扶桑暾中有至人談寂滅
悟者悲涕迷者手自捫蠻君鬼伯千萬萬相排競進頭
如黿摩詰本詩老佩芷襲芳蓀今觀此壁畫亦若其詩
清且敦祇園弟子盡鶴骨心如死灰不復溫門前兩叢
竹雪節貫霜根交柯亂葉動無數一一皆可尋其源吳
生雖妙絶猶以畫工論摩詰得之於象外有如仙翮謝
籠樊吾觀二子皆神俊又於維也歛祍無閒言東坡/全集
和韓子文題王摩詰畫寒林 摩詰𫝊遺跡家藏久自
[003-96b]
竒髙人不復見絶技更誰師水石生寒早烟雲結雨遲
筆端窮造化聊可敵君詩范忠宣/公集
馮夢楨題王右丞江山雪霽卷云吳崑麓夫人與余外
族有葭莩之親偶擕此卷見示述其先得之管後載門
小火者火者家有一鐵櫪門閂或云漆布竹筒摇之似
有聲一日為物所觸遂破墮三卷此其一也余初未深
信翻閲再三不覺神王因閉户焚香屏絶他事覺神峯
吐溜春圃生烟真若蠶之吐絲蟲之蝕木至如粉縷曲
[003-97a]
折毫膩淺深皆有意致信摩詰精神與水墨相和蒸成
至寳得此數月以來每一念及輒狂走入丈室飽閲無
聲出户見俗中紛紜殊令人捉鼻也真實居士記於南
翰林院之寄樂亭真蹟/
周敏仲新裝王維雪霽捕魚圖一絹本淺絳色筆法
秀雅布景清逸後有班惟志仇逺白珽張雨等七䟦
雖未敢定為真右丞决非宋元畫史可及堪比王敬
美家江干雪意卷也其前佑陵黄絹褾題定屬後人
[003-97b]
蛇足考宣和畫譜當自知之
敏仲又示趙幹江行初雪圖前有趙幹題名字竒古
可愛右方宣和黄綾褾識的卷尾列天厯閒諸臣銜
位卻真其畫筆勢雄偉奕奕動人不讓王維捕魚小
本惜人物差大少風韻耳
按李白𫝊白與魯中張叔明孔巢父韓凖裴政陶沔
六人隱于徂徠山之白鶴灣䖍本之為竹溪六逸圖
長元按此條當補維名下/鄭䖍竹溪六逸一叚後
[003-98a]
鄭䖍髙士也蘓許公為宰相申以忘年之契薦為著作
郎開元二十五年為廣文館學士饑窮轗軻好琴酒篇
詠工山水進獻詩篇及書畫元宗御筆題曰鄭䖍三絶
與杜甫李白為詩酒友禄山授以偽水部員外郎國家
收復貶台州司户名畫/記
王氏又藏鄭䖍畫峻嶺溪橋圖前有宋徽宗御題後
有宣和政和小璽筆意頗似元人毫無王李習氣又
一竒也
[003-98b]
滎陽鄭䖍工草𨽻長于丹青官至著作郎為人放蕩嗜
酒落魄不羈嘗自寫滄洲圖并詩以獻明皇大書其尾
曰鄭䖍三絶故杜甫八哀詩有滄洲動玉陛及三絶自
御題之語也滎陽/襍志
鄭䖍鄭州人官至廣文館學士後貶台州司户好書工
真行𨽻常苦無紙日取柿葉作字嘗自寫其詩并畫以
獻元宗署其尾曰鄭䖍三絶評其書以謂如風送雲收
霞催月上書史/㑹要
[003-99a]
杜甫全集有送鄭十八䖍貶台州司户傷其臨老陷
賊之故闕為面别情見乎詩云鄭公樗散鬢如絲酒
後常稱老畫師萬里傷心嚴譴日百年垂死中興時
倉皇已就長途往邂逅無端出餞遲便與先生應永
訣九重泉路盡交期蜀本/杜詩鄭䖍鄭州滎陽人官至著
作郎嘗自寫其詩并畫獻明皇明皇書其尾曰三絶
䖍為人放蕩性頗嗜酒真韻士也
蔣永仲收韋侯名鶠/松一幅千枝萬葉非經歲不成鱗
[003-99b]
文一一如真筆細圓潤
錢藻字醇老收張璪松一株下有流水澗松上有八分
詩一首斷句云近溪幽濕處全藉墨烟濃又有璪荅詩
在大夫孫載家
楳澤有張璪澗底松葛氏物余托購乃自取之
趙叔盎收張璪松石一軸李公炤家物破糜不可重背
並米氏/畫史
唐張璪員外畫山水松石名重于世尤于畫松特出意
[003-100a]
象能手握雙管一時齊下一為生枝一為枯榦勢凌風
雨氣傲烟霞分益茂之榮柯對輪囷之老枿經營兩足
氣韻雙髙此其所以異也圖畫見/聞志
王洽成潑墨山水烟雲慘澹脱去筆墨畦町余少年見
一幀甚有意度今日思之始知為洽畫再不可見也畫/鑒
[003-100b]
清河書畫舫卷三下
欽定四庫全書
清河書畫舫卷三上
明 張丑 撰
南北朝
陸探微
道相圖 降靈文殊像
朱忠僖家陸探微降靈文殊像妙入神見之雲烟過
眼録中即喬仲山藏本真跡神品上上按探微本吳
[003-1b]
縣人以善畫事宋明帝六法咸備前無古人也
陸探微與顧愷之齊名余平生止見文殊降靈真跡部
從人物共八十人飛仙四各有妙處内亦有番僧手持
髑髏盂者葢西域俗然此㢧行筆緊細無纖毫遺恨望
之神采動人真希世之寳也今藏秘府後見維摩像觀
音像摩利支天像皆不迨之張彦逺謂運筆遒舉風力
頓挫一㸃一拂動筆新竒非虚言也畫鑒/
古之秘畫珍圖名隨意立典範則有春秋毛詩論語孝
[003-2a]
經爾雅等圖上古之畫/多遺名姓其次後漢蔡邕有講學圖梁張
僧繇有孔子問禮圖隋鄭法士有明堂朝㑹圖唐閻立
徳有封禪圖尹繼昭有雪宫圖觀徳則有帝舜娥皇女
英圖亡名/氏隋展子䖍有禹治水圖晉戴逵有列女仁智
圖宋陸探微有勲賢圖忠鯁則隋楊契丹有辛毗引𥚑
圖唐閻立本有陳元達鏁諫圖吳道子有朱雲折檻圖
髙節則晉顧凱之有祖二疏圖王廙有木鴈圖宋史藝
有屈原漁父圖南齊蘧伯珍有巢由洗耳圖壯氣則魏
[003-2b]
曹髦有卞莊刺虎圖宋宗炳有師子擊象圖梁張僧繇
有漢武射蛟圖寫景則晉明帝有輕舟迅邁圖衞協有
穆天子讌瑶池圖史道碩有金谷園圖顧凱之有雪霽
望五老峯圖靡麗則晉戴逵有南朝貴戚圖宋袁倩有
丁貴人
曲項琵琶圖唐周昉有楊妃架上雪衣女亂陸局圖風俗則南齊毛惠逺有剡中溪谷村虛圖陶景
真有永嘉屋邑圖隋楊契丹有長安車馬人物圖唐韓
滉有堯民鼓腹圖 以上圖畫雖不能盡見其蹟前人
[003-3a]
載之甚詳但愛其佳名聊取一二類而録之圖畫見/聞志
膠西葢公堂照壁畫贊并引/ 陸探微畫師子在潤州
甘露寺李衞公鎮浙西所留者筆法竒古絶不類近世
予為甘露寺詩有云破板陸生畫青猊戲盤珊上有二
天人揮手如翔鸞筆墨雖欲盡典刑垂不刋者也熙寧
九年十一月十五日命工摹置膠西葢公堂中且贊之
云髙其目仰其鼻奮髯吐舌威見齒舞其足前其耳左
顧右盻喜見尾雖猛而和葢其戲置之髙堂䕶燕几啼
[003-3b]
呼顛沛走百鬼嗟乎妙哉古陸子東坡/全集
郭若虚有云佛道人物士女牛馬近不及古山水林石
花竹禽魚古不及近何以明之顧愷之陸探微張僧繇
吳道𤣥及閻立徳立本皆純重雅正性出天然吳生之
作為萬世法號曰畫聖張萱周昉韓幹戴髙氣韻骨法
皆出意表後之學者終不能到故曰近不及古如李成
關仝范寛董源之跡徐熙黄筌居寀之蹤前不藉師資
後無復繼踵者借使二李三王之輩復起邊鸞陳庶之
[003-4a]
倫再生亦將何以措手其間哉故曰古不及近此語亦
定論也然人物以吳生為聖山水以營丘為神由此推
之則仲宋當推伯時元初必讓子昂葢二君雖不能凌
吳蹈李而能兼撮二家之長故也藝苑/巵言
陶𢎞景
黄庭外景經 朱陽帖 山居圖
震澤王氏世𫝊陶隱居黄庭外景經楷法俊逸翩翩
不羣原係張可與故物云可與號繡江前元名士生
[003-4b]
平寳秘蕭子雲進寫古文啟真蹟及此
張可與斯立號繡江所藏 陶隱居小字黄庭外景經
元謝起翁物 蕭子雲進寫古文啟徽宗題 張旭草
書真蹟有六一翁䟦 顔真卿劉中使帖 元微之轉
官誥 楊凝式草書千文雲烟過/眼録
郭右之家陶隱居畫版帖凡四十三字全似瘞鶴銘卷
首有李伯時寫隱居真今在梁谿倪元鎮所研北/雜志
䟦翟公巽所藏石刻 瘞鶴銘大字之祖也往有故一
[003-5a]
切導師之碑字可與之爭長今亡之矣
䟦瘞鶴銘 大字今都不見右軍父子遺墨欲學書者
當以丹陽瘞鶴銘字為則大字難為結密唯此書無檢
㸃處顔魯公書宋開府碑瘦勁端重極近之並山谷/題䟦
董逌書黄學士瘞鶴銘後 黄伯思學士以瘞鶴銘示
予世謂晉右軍將軍王逸少書歐陽公疑華陽真逸唐
顧况道號然逸少逋翁其書可見不與此類嘗考次其
年羲之生晉惠帝大安二年癸亥歲至穆帝升平五年
[003-5b]
辛酉卒當五十九歲而成帝咸和九年太歲在甲午逸
少當三十二歲逮四十九歲辛亥始去㑹稽其時未嘗
至朱方華陽又非其郡邑所望不得以此為稱顧况卒
于貞元末當元和七年為壬辰九年為甲午良不及也
上推壬辰歲為天寳十一載况當兒穉其號華陽子葢
自貞元以後皆不合于此昔陶𢎞景嘗以其居華陽觀
故自號華陽隱居貞白平時著書不稱建元直以甲子
紀其歲今曰壬辰歲得之山隂甲午歲葬于朱方壬辰
[003-6a]
當天監十一年甲午則其十三年也隱居以天監七年
㳺海岳住㑹稽來永嘉至十年還茅山十二年弟子周
子良僊去貞白作𫝊即十一年在華陽此其可知也或
曰茅山碑前一行貞白自書與今銘甚異則不得為陶
隱居所書然華陽真逸特其撰銘若其書者上皇山樵
也四人各以其號自别固不得識其姓名疑皆隱君子
也然其書在江巖石壁摹搨最難又石摧壓其上人不
得至風雨霜雪不及故字畫至今尚完或疑梁以書𫝊
[003-6b]
逮六百年不應如新刻于石余求銘後王瓚書葢自貞
觀至今亦無譌缺貞觀去梁未久可考而知也廣川/書䟦
隱居畫品超邁筆法清真惟南陽宗少文范陽盧鴻
一其遺蹟名世差堪鼎足云
董逌書蕭子雲别帖 今世所𫝊蕭子雲書或見之碑
轉相拓搨刻深畫重去真逺矣雖况以春蚓秋蛇人不
謂過也麗正所藏葢自唐貞觀入録後散亡民閒張河
東初購得之五代入江南李氏江南平始還内府今視
[003-7a]
其書與世所聞異矣勁特挺㧞更無後世俗態筆蹟健
瘦縈絲索鐵屈折盡妙不露筋絡求于纖瘦濃淡未嘗
有遺恨也昔傅子雲作筆而心用胎髪故得纖細不失
或疑非兎翰不足稱勁是不然豐狐之柱路扈嘗用之
但胎毛非壯髪不知可用以作筆否此余未之考也廣/川
書/䟦
張僧繇
五星二十八宿真形圖 摩利支天菩薩像
[003-7b]
張僧繇五星二十八宿真形圖狀貌竒詭筆墨精微
尤是設色濃古位置爾雅品在閻立本吳道子上此
卷畫固竒絶而篆文星法更妙故松雪翁䟦極稱許
之舊為趙蘭坡所藏今在韓宗伯存良家故予得一
見 右圖原係上下二卷今五星幸全其二十八宿
止存起角訖危十二位後有本身空絹識以宣和大
璽丑按篆文星法梁令瓚上也 續按圖繪寳鑑以
此卷為令瓚畫且云瓚蜀人梁其姓以善畫人物知
[003-8a]
名唐開元時按李伯時云令瓚畫甚似吳生
張僧繇吳人仕終吳興太守嘗畫金陵安樂寺四白龍
不㸃睛每云㸃睛即飛去人以為妄誕固請㸃之須臾
雷電破壁兩龍乗雲騰去上天二龍未㸃睛者見在神/異
記/
星宿圖是張僧繇真蹟故松雪翁極推許之董太史
評為吳道子筆非也吳筆放逸不似此圖之沉著丑
按唐劉長卿撰張僧繇畫僧記事渉語
所當存而[003-8b]
不論者也 題張僧繇五星二十八宿圖 拭目觀
星宿驚心十七軀張圖原分為兩/今止存其上卷天皇空記載天皇/寺柏
堂壁有盧舍那佛及孔子像/今皆無之見宣和畫譜中甘露困泥塗甘露寺有/四菩薩板
元符末為火所/焚見米氏畫史梁世名偏重明時色未渝淵源從顧
陸霑丐及閻吳騰驟齊龍壁莊嚴類佛圖佑陵精較
録文敏賴傳模老宿爭嗟賞兒童共囁嚅千金何處
覔妙跡震寰區玉峯張丑廣徳
張僧繇九曜象在震澤王氏真筆上上乃吾家孫太
[003-9a]
古十一曜所從出也
潤州甘露寺張僧繇四菩薩長四尺一板長八尺許又
陸探微神面黄口角露二向上齒金甲手持幡下一白
獅子神彩驚人殿梁天監中葢拱明閒有二吳道子行
脚僧吾移置行脚僧于淨名齋以避風雨已上並㑹昌
中廢寺于本道合毁寺處移來于此寺其殿中置明皇
銅像因得不廢元符末一旦為火所焚六朝遺物掃地
江左更無一晉筆藏經是六朝所書卷末晉王總持煬
[003-9b]
帝小字也隋平江南鳩集置寺題䟦具存李衞公祠手
植檜亦皆焚蕩寺後重重金碧參差多景樓面山背江
為天下甲觀五城十二樓不過也今所存惟衞公鐵塔
米老庵三閒余作詩悼之云色改重重搆春歸户户嵐
槎浮龍委骨畫失獸遺躭神䕶衞公塔天留米老庵柏
梁終厭勝㑹副越人談米氏/畫史
釋智永
真草千文 月儀帖 春雨帖
[003-10a]
附/ 林藻深慰帖/
李文正公家藏智永千文一卷是藏鋒書非細翫之
不能窮其意趣前有宋徽宗瘦金黄綾帖云梁釋智
永真草千文合縫用宣和等印雖歴世久逺而字畫
畧無殘缺真天地閒尤物也今在武林髙氏某嘗敬
閲品之/上上
䟦智永真草千文 隋釋智永真草千文舊有石刻今
閣老長沙公所藏乃其真跡較之石本字大而肥氣韻
[003-10b]
飛動優入神品為天下法書第一穆辱㳺公門公嘗示
穆清明上河圖繼復出此一日之間獲觀二妙何其幸
與何其幸與都元敬/文䟦
趙子昂家智永千文為湯君載借摹易去一百六十
五字見研北雜誌中此别本也李本毫無殘缺
伯雨又嘗購得孟子舟御史所藏僧智永月儀獻歲帖
神品/上上其辭云獻歲將終青陽應節和風動物麗景光輝
翠栁舒鱗紅桃結綬想弟優游勝地縱賞嘉賓酌桂醑
[003-11a]
以申心玩琴書而寫志無令披聚叙㑹何期謹遣一介
希還數字行間細書釋文特妙前後有明昌七印泥金
題籖今在梁谿倪元鎮家黄長睿以為呵筆所書即此
帖也研北/雜志
書唐氏六家書後 永禪師書骨氣深穩體兼衆妙精
能之至反造疏淡如觀陶彭澤詩初若散緩不收反覆
不已乃識其竒趣今法帖中有云不具釋智永白者誤
收在逸少部中然亦非禪師書也云謹此代申此乃唐
[003-11b]
末五代流俗之語耳而書亦不工歐陽率更書妍𦂳㧞
羣尤工于小楷髙麗遣使購其書髙祖嘆曰彼觀其書
以為魁梧竒偉人也此非知書者凡書象其為人率更
貌寒寢敏悟絶人今觀其書勁險刻厲正稱其貌耳褚
河南書清逺蕭散微雜𨽻體古之論書者兼論其平生
苟非其人雖工不貴也河南固忠臣但有譖殺劉洎一
事使人怏怏然余嘗攷其實恐劉洎末年偏忿實有伊
霍之語非譖也若不然馬周明其無此語太宗獨誅洎
[003-12a]
而不問周何哉此殆天后朝許李所誣而史官不能辨
也張長史草書頽然天放畧有㸃畫處而意態自足號
稱神逸今世稱善草書者或不能真行此大妄也真生
行行生草真如立行如行草如走未有未能行立而能
走者也今長安猶有長史真書郎官石柱記作字簡逺
如晉宋閒人顔魯公書雄秀獨出一變古法如杜子美
詩格力天縱奄有漢魏晉宋以來風流後之作者殆復
難措手栁少師書本出于顔而能自出新意一字百金
[003-12b]
非虚語也其言心正則筆正者非獨諷諫理固然也世
之小人書字雖工而其神情終有睢盱側媚之態不知
人情隨想而見如韓子所謂竊斧者乎抑真爾也然至
使人見其書而猶憎之則其人可知矣余謫居黄州唐
林夫自湖口以書遺余云吾家有此六人書子為我畧
評之而書其後林夫之書過我逺矣而反求于余何哉
此又未可曉也元豐四年五月十一日眉山蘓軾書東/坡
全/集
[003-13a]
與胡逸老 某頓首寒燠不節比來體力何似益老得
從容齋館想少慰大草殊非古古人但作小草爾故有
意學草當學小草字今法帖中有張芝書狀二十許行
索靖急就草數行清絶瘦勁雖王家父子當歛手者也
公必欲求善工刻字當奉為書小草黄庭須得意輙作
數行耳今日欲學草書當求智永千字文五百許字其
半王著足成者此小草迺無俗氣爾餘不足學也豫章/先生
全/集
[003-13b]
陳僧智永真草書歸田賦在襄陽魏泰處後有一䟦題
云開成某年白馬寺臨一過潭記白麻紙書世人收智
永書未有若此真也虞世南出于此書魏誤題曰虞世
南書耳米氏/書史
智永硯成臼乃能到右軍若穿透始到鍾索也可永勉
之海岳/名言
董逌書智永千文 智永書梁所搨集千字至八百本
江淮諸寺各留其一至唐而見于時者雖衆然真偽並
[003-14a]
出藏書者已病其難得也觀右軍書託永和世謂黙符
聖典有鄉背之宜而智永取名謂潜印𤣥蹤盡其家法
故側勒弩踢策掠啄磔雖盡其法度而縱禽緩急自出
法度外若泰豆之御進退履繩旋曲中規取道致逺氣
力有餘此豈可求于書儈畫販而論真偽邪千字其初
本得右軍遺書梁武世嘗令殷鐵石搨一千字每字一
紙雜碎無序因命周興嗣次為韻語當其成時一夕鬚
鬢盡白謂心力極于此文當世甚重其書詔令蕭子雲
[003-14b]
寫進而後世以書名者率作千字以謂體制盡備可以
見其筆力然非書得成法者亦不能盡工也楊文公謂
勅當為梁字本後人作草書筆畫轉移誤爾陳時朝廷
命令未加勅字其説誠然知為字謬也廣川/書䟦
唐僧能書者三人智永懐素髙閑也智永書全守逸少
家法一畫不敢小出入千字之外見于世者亦無他書
相𫝊有八百本余所聞存于士大夫家者尚七八本親
見其一于章申公之子擇處逸少書至獻之而小變父
[003-15a]
子自不相襲唐太宗貶之太過所以惟藏逸少書不及
獻之智永真蹟深穩精逺不如世閒石本用筆太癡也
懐素但𫝊草書雖自謂恨不識張長史而未嘗秋毫規
模長史乃知萬事必得之于心因人則不能並立矣章
申公家亦有懐素千文在其子授處今二家各藏其半
惜不得為全物也高閑書絶不多見惟錢彦逺家有寫
史書當慎其遺脱八字字如掌大神彩超逸自為一家
盖得韓退之序故其名益重爾石林避/暑録
[003-15b]
智永伯施有書學而無書才顛旭狂素有書才而無書
學河南北海有書姿而無書體平原誠懸有書力而無
書度藝苑/巵言
六朝名人書法智永之精熟尚遜子雲之飄舉亦猶唐
賢遺墨褚李之天資逺勝陸顔之學力者也書評/
唐林藻書法精熟筆墨妍媚其𫝊世深慰一帖原係
宋祕府寳書後有李倜張仲壽袁華邵亨貞張適李
東陽文徴明七䟦今停雲館中摹刻畧存梗概耳
[003-16a]
林藻行書婉約豐妍極得智永遺法吳氏寳藏深慰
帖祕府舊本而人閒䟦尾悉具足稱諸好備也
相𫝊御府所藏名蹟往往翦卻古䟦加以新題似反
不如人閒流𫝊本識尾節節相承尤為可重耶
展子䖍
長安車馬人物圖 春游圖
展子䖍者大李將軍之師也畫品入神秀潤無比王
氏藏其人物一卷最為竒古品在春游圖上即貞觀/公私畫
[003-16b]
史所載長安車/馬人物圖一卷山谷集中七言絶句云人間猶有展
生筆事物蒼茫烟景寒常恐花飛蝴蝶散明忩一日
百回看其為前人許可如此
展子䖍春游圖宋徽廟瘦/金書籖 冰解泥融生水瀾初葩穠
艷未應殘夭桃噴火栁金嫩深谷鶯啼聴且看花影淡
梳燕粉媚春煖野郊風細細游人醉以天為幕酩酊隂
濃春意被行來樹下實相參瞑目無言心自慚黄蝶逐
風翻上下賞花此處更停驂 洪武十年孟春觀于奉
[003-17a]
天門因和馮子振韻宋濓書隔水/黄絹上 春漪吹鱗動輕瀾
桃蹊李徑葩未殘紅橋瘦影迷逺近緩勒仰面何人看
髙巖下谷韶景媚瑟瑟芳菲韻纖細層青峻碧草樹騰
照野氍毹攤繡被李唐歲月脚底參楊隋能事筆不慚
東風晴陌苕復穎濃緑正要君停驂 前集賢侍制馮
子振奉皇姊大長公主命題 暖風吹浪生魚鱗畫
圖彷彿西湖春錦韉詩人兩相逐碧山桃杏霞初匀粉
堦朱檻眼欲醉垂楊淺試脩蛾顰人間别自有蓬島仙
[003-17b]
源之説原非真危橋凌空路欲轉飛流直下烟迷津畫
船亦有詩興好嬋娟未必飛梁塵兩翁隔水俯晴渌韶
光似酒融芳晨望中白雲無變態我欲乗風聴松瀬落
花出洞世豈知瑶池池上春千載 趙巖 東風一様
翠紅新緑水青山又可人料得春山更深處仙源初不
限紅塵 中書平章政事張珪敬題 展子䖍筆世所
罕見曽從館師韓宗伯所一寓目嵗在庚午再見之朝
延世兄虎丘山樓敬識嵗月董其昌真跡/
[003-18a]
展子䖍游春圖近歸猶子誕嘉余時時得而較閲之
足稱十美具焉隋賢一也畫山水二也小人物三也
大刷色四也内府法絹五也名士題詠六也宋
褙如新七也宣和秘府收八也勝國皇姊圖畫九也我
太祖命文臣題記十也韓朝延謂此卷為天下畫卷
第一信然哉
宣和殿御閤有展子䖍四載圖最為高品上每愛玩終
日不捨但恨止有三圖其水行一圖特補遺耳一日中
[003-18b]
使至洛忽聞洛中故家有之亟告留守求觀既見迮愕
曰御閤中正欠此一圖登時進入所謂天生神聖物必
有㑹合時也畫繼/
展子䖍畫山水大扺唐李將軍父子多宗之畫人物描
法甚細隨以色暈開余嘗見故實人物春山人馬等圖
又見北齊後主幸晉陽宫圖人物面部神彩如生意度
具足可為唐畫之祖書鑒/
唐宋人書畫不可日色中展玩多至損壊即微有蒸
[003-19a]
濕祇須風日晴美時案頭舒卷亦得因讀山谷集題
展子䖍畫絶句雨忩漫筆
唐
太宗
晚來手勅
附/ 元宗鶺鴒頌/
唐文皇創業之後留心八法書學自是過人其晚來
手敕一通用黄麻箋書之今在韓存良太史家宋秘
[003-19b]
府故物也右帖全倣右軍風神散朗品在宋思陵上
屢欲告假刻石卒未得
文皇手勅 晚來腫勢漸歇肉色如故體中亦自勝常
昨日恐卿等為憂畧此相報勅 唐文皇手詔贊 余
以右軍帖于王晉卿家易唐文皇手詔因贊之曰 龍
彩鳯英天開日升亟戡多難力致太平雲章每發目動
神驚 元豐乙丑楚米芾書真跡/
丑按海岳前文與羣玉堂帖相同而書史又云文皇
[003-20a]
詔宋素臣尚書物後以易王詵増慨安西二帖記載
參差若此
䟦洪駒父諸家書 唐太宗英睿不羣所學輙便過人
計神堯初定四海太宗年二十許爾字畫已能如此所
以末年詔勅有魏晉之風亦是富貴後能不廢學爾崇
寧元年閏月初六日當塗江口折栁亭中書山谷/題䟦
唐文皇以天下之力募法書以取天下之才習書學而
不能脱人主面目元徽亦然智永不能脱僧氣歐陽率
[003-20b]
更不能脱酸饀氣旭素顔栁趙吳興不能脱俗氣兩晉
宋齊之閒可以脱矣藝苑/巵言
文皇書法逺接右軍太宗有論筆法一篇立論/精確後學所當模範也至以
禊序殉葬非羮牆前哲者不能余近見其晚來手勅
真蹟清逺絶倫足稱墨池雲仍之盛
䟦𤣥宗鶺鴒頌 唐太宗妙于書故高宗雖潦倒怕婦
筆法亦極清勁𤣥宗書班班猶有祖父風此如長沙王
十世後子孫猶似其祖耳山谷/題䟦
[003-21a]
唐𤣥宗御書鶺鴒頌白麻紙真蹟結構精謹筆法縱
横逈出吾家思陵御書之上後有蔡京蔡卞二䟦亦
妙其山谷䟦已亡矣近周敏仲購得一本乃雙鈎填
墨者至積時不悟良可嘆也
敏仲新收唐𤣥宗恤獄詔當時勅付毛應佺者黄麻
紙書舊在檇李項氏朱忠僖故物也或云字比鶺鴒
頌更勝駸駸乎季海泰和上矣余驗詔文原屬中書
秉筆止十七日三字御手書之 丑按仕學規範載
[003-21b]
宋初有國子博士毛應佺知寳州日清節過人不取
珠貝犀象等貨任滿宦槖蕭然前詔殆出宋太宗邪
此語能令敏仲心服遂為改正標題矣
虞世南
夫子廟堂碑真蹟 汝南公主墓誌起草 枕
臥帖 臨樂毅論
虞永興書當以張脩羽家夫子廟堂碑真跡為第一
惜未及見其次則汝南公主墓銘稿凡十/八行見米老寳
[003-22a]
章待訪録後入郭天錫家元章䟦尾尚存今藏瑯琊
王氏敬美奉常故物也頃金壇王太史宇泰賞其宛
暢為摹入鬱岡齋法帖中矣此誌行筆結字極似海/岳翁丑定為米老臨冩
不識真賞以/為何如耳
虞世南筆髓論曰筆長不過六寸捉管不過三寸真一
行二草三指寔掌虚草則縱心奔放覆腕轉蹙懸管聚
鋒柔毫外拓左為外右為内書史/㑹要
虞永興墨蹟稀如麟鳯昔在寳晉評書已有今好事
[003-22b]
家一字亦無之嘆近聞張脩羽家購藏夫子廟堂碑
進呈墨本韻致楚楚倘得較閲則夫生今之世得見
前人所未見何遽少遜古人耶
虞世南汝南公主銘起草洛陽王䕶處見摹本云真蹟
在洛陽好事家有古䟦後十年見真蹟在故相張公孫
直清處其後止貞觀十年十一月丁卯朔十六日旁小
字注云赫赫髙門在裴丞相家是其銘然此幅文但至
半而止行下有空白紙約畧十一字此葢卒日猶未言
[003-23a]
葬也闕文尚多安得便言赫赫髙門不當後幅郤與前
幅不相連屬也其前標紅綾色如新有名幾𤣥題其標
云故祭酒崔十八丈綽嘗與冦章賀㧞惎皆以鑒賞相
尋每稱服膺虞書多歴年所自㑹昌以來時睹斯帖因
致其真𨽻有加頃年崔丈每送余兄弟下第東歸必云
此去獲見汝南帖亦何減于昇第邪所惜者闕其銘文
耳咸通二年春于存神室輟獻子凝良足嗇愛也幾𤣥
不知何人也虞帖為時所重如此今好事家絶不曽見
[003-23b]
真蹟摹本枕臥積時蚛牙頭風四帖一關中刻石今法
帖所載耳世最少者子敬虞帖今好事家一字亦無耳
米氏/書史
趙孟頫與鮮于伯機 常州張治中有虞永興枕臥帖
筆意清峭紹興内府故物足為希代之寳吾兄伯機不
可不知也詞云自公枕臥來七八日末云世南呈凡十
餘行頃都下四次借閲因不肖嗟賞遂爾寳秘不爾亦
不甚愛可惜可惜世南字漫本不知為何人書苦苦相/問不能固拒遂道與之由是遂不復
[003-24a]
出/有建業文房之印紹興小璽平生僅見此一種虞書
耳尺牘/類編
虞永興小楷破邪論真跡在王元馭閣老家風流藴
藉品在孔子廟堂碑墨本上昔人評虞書多粗糙殆
非也
岑宗旦書評 古之善書者自漢迄唐凡十有一人張
芝如班輸搆堂不可増減鍾繇如盛徳君子容貌若愚
語其衆妙足以爭造化者羲之也較其父風但恨乏天
[003-24b]
機者獻之也世南潛心羲之葢若顔子之亞聖徐浩比
肩伯孺有類仲由之勇態歐陽詢得其正故如廟堂衣
冠不失動靜栁公權得其勁故如轅門列兵森然環衛
懐素之閑逸故翩翩如真仙真卿之淳謹故厚重如周
勃至若李邕則舉動不離規矩而有虧通變之道焉宗
旦記古書/評
虞伯施夫子廟堂碑原本字多鋒鍔極得右軍遺意
宋黄太史詩云孔廟虞書貞觀刻千兩黄金那購得
[003-25a]
指此本也苐其碑旋經火厄搨本罕存額書大周孔
子廟堂之碑者乃是武后勅相王旦翻勒重刻而成
便為第一偽本矣較原本不啻星淵識者辨之 虞
永興遺跡詩 孔廟遺碑直百千汝南枕臥更堪𫝊
空瞻米趙標題語不見前書思惘然
歐陽詢
夢奠帖 楷書千文
檇李項氏秘藏歐陽詢行書夢奠帖清勁絶塵乃禇
[003-25b]
紙真蹟宋末藏郭天錫處有天錫子昂二識尾勤有
堂故物也其後又入楊東里家有東里䟦䟦今不存
右帖授受有緒的是名物陳仲醇品定屬宋人書豈
為後人所淆亂邪多見晉唐宋元名人書畫䄂卷題/䟦甚佳而本身畧無可取或是本
身已無後人補亡之作或是題䟦富有/分裝以售模本鑒家所當細辨者也
歐陽率更夢奠帖 仲尼夢奠七十有二周王九齡俱
不滿百彭祖資以導養樊重任性裁過盈數終歸㝠滅
無有得停住者未有生而不老老而不死形歸丘墓神
[003-26a]
還所受痛毒辛酸何可熟念善惡報應如影隨形必不
差二 右唐銀青光禄大夫太子率更令渤海郡歐陽
詢字信本書仲尼夢奠帖七十八字前後御府法書二
小印後有紹興小印合縫處古印甚多下䟦一吉字未
曉誰氏庚寅十月購于楊中齋家悦生圖書亦曽入賈
秋壑文府率更初學王逸少書後漸變其體筆力險勁
為一時之絶人得其尺牘咸以為楷範張懐瓘云歐陽
真行出于大令自羊薄已後畧無勍敵獨永師持兵精
[003-26b]
練議欲旗鼓相攻歐惟猛鋭長驅永則破膽奪氣法書
苑亦云信本行書蟬聨起伏凝結遒聳裁蕭永之柔懦
拉羲獻之筋髓比之諸藝出于自得此本勁健刻厲森
森然若武庫之戈㦸向背轉折渾得二王風氣世之歐
行第一書也辛卯二月辛未重裝九日丁丑䟦于嚴陵
官舎金城郭天錫審定真蹟秘玩 歐陽信本書清勁
秀健古今一人米老云莊若對越俊若跳躑猶似未見
其神竒也向在都下見勸學一帖是集賢官庫物後有
[003-27a]
開元題識具全筆意與此一同但官帖是硬黄紙為異
耳至元廿九年閏月望日為祐之兄書吳興趙孟頫
真蹟/
歐陽信本楷書千文䟦尾 右率更令所書千文楊補
之家藏本咸淳甲戌歲九月三日錢塘金應桂 書家
以分行布白謂之九宫元人作書經云黄庭有六分九
宫曹娥有四分九宫是也今觀信本千文真有完字具
于胸中若搆凌雲臺一一皆衡劑而成者米南宫評其
[003-27b]
真書到内史信矣此本為楊補之家藏勒其全文欲學
者先定閒架然後縱横跌宕唯變所適也其昌戲鴻/堂帖
唐人書評 李斯書骨氣豐匀方圓絶妙 曹操書金
花細落遍地玲瓏荆玉分輝瑶巖璀璨 衞夫人書如
揷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臺仙娥弄影紅蓮映
水碧沼浮霞 桓夫人書如快馬入陣屈伸隨人 傅
玉書如項羽投戈荆軻執㦸 王羲之書如壮士㧞山
壅水絶流頭上安㸃如髙峯墜石作一横畫如千里陣
[003-28a]
雲捺一偃波若風雷震駭作一䜿畫如萬歲枯藤立一
掲竿若虎臥鳯閣自上掲竿如龍躍天門 嵇康書如
抱琴半醉詠物緩行又若獨鶴歸林羣烏乍散 宋文
帝書如葉裏紅花雲間白日 王紹宗書筆下流利快
健難方細看熟視轉増美妙程廣書如鴻鵠弄翅翺翔
頡頏 蕭子雲書如上林春花逺近瞻望無處不發
孔琳之書放縱快健筆勢流利二王以後難與比肩但
功夫虧少故劣于羊欣 張越書如蓮花出水明月開
[003-28b]
天霧散金峯雲低玉嶺 虞世南書體段遒媚舉止不
煩能中更能妙中更妙 歐陽詢書若草裏蛇驚雲閒
電發又如金剛嗔目力士揮拳 褚遂良書字裏金生
行閒玉潤法則温雅美麗多方 薛稷書多攻褚體亦
有新竒 陸柬之書彷彿堪觀依稀可擬書法/鈎元
歐陽詢八法 丶如髙峰之墜石□似長空之初月丨
如萬歲之枯藤一若千里之陣雲□似勁松倒折落掛
石崖
如萬鈞之弩發丿若利劍截斷犀象之角牙□[003-29a]
則一波常三過筆 澄神定慮端已正容秉筆思生臨
池志逸虚拳實腕指齊掌空意在筆前文向思後分閒
布白勿令偏側墨淡即傷神采絶濃必滯鋒豪肥則為
鈍瘦則露骨勿使傷于軟弱不須怒降為竒㸃畫調匀
上下均平逓相顧揖筋骨精神隨其小大不可頭輕尾
重無令左短右長斜正如人上稱下載東映西帶氣宇
融和精神洒落省此微言孰為不可也書史/㑹要
歐陽率更度尚庾亮二帖贊有序/ 右唐𢎞文館學士
[003-29b]
兼太子率更令銀青光禄大夫渤海縣開國男歐陽詢
字信本書度尚帖元豐已未余官長沙獲于南昌魏泰
庾亮帖壬戌歲過山陽獲于今中散大夫鍾離景伯各
著半古印適合縫文曰清河圖籍之印乃昔一書也究
延平之化豈不有神參孔壁之遺孰云致誤元祐庚午
冬至蕭閒外舎裝贊曰 渤海光怪字亦險絶真到内
史行自為法莊若對越俊如跳躑後學莫窺遂起尫劣
襄陽米芾審定真蹟祕玩寳晉英/光集
[003-30a]
歐陽信本度尚帖有宋䟦世有刻本當是真跡
董逌書歐陽詢帖 余觀前人論書必先擇筆至于動
作皆得如意非是未嘗書也韋昶善書而妙于筆故子
敬稱為竒絶然書必託于筆以顯則筋骨肉理皆筆之
所寄也率更于筆特未嘗擇而皆得佳趣故當是絶藝
葢其所寄者心爾論者謂飛白冠絶有龍蛇戰鬭之象
雲霧輕飄之勢真行出于大令森森焉若武庫矛㦸至
使智永奪氣信乎書妙至此極者然飛白篆書世不復
[003-30b]
𫝊今惟真行章草可見畧無勍敵非虚語也虞伯施謂
詢不擇紙筆皆得如意此正紀其實爾宜遂良不能久
也廣川/書䟦
田師孟家有歐陽率更書漢史節 歐陽率更書稽古
在李叔固家末云卷絶研北/雜誌
陳景元評歐陽詢字云世皆知其體方而不知其筆圓
亦可謂歐之闡幽也墨池/璅録
褚遂良
[003-31a]
楷書千文 文皇哀冊文 倪寛贊
褚河南黄麻千文一卷痩勁絶倫楷書真筆上上且
宋裱完好後有宋濓題䟦今在韓宗伯存良家余凡
十數閲唐人書法世不多見此真絶品可寳者此帖/真筆
無疑或者以為栁誠懸/臨褚登善書斯言過矣
褚遂良論書 用筆當如印印泥如錐畫沙使其藏鋒
書乃沉著當其用鋒常欲透過紙背書法/鈎元
韓氏祕藏禇遂良楷書千文一計用黄麻帋六末題
[003-31b]
永徽四年秋八月廿六日中書令褚遂良奉為燕國
于公書右帖大類所書聖教序疎痩婉暢逸趣翩翩
按宋潛溪䟦尾云河南真跡千文如鐵線縈結而成
即此本也卷中治字全書不可解凡淵世民等字皆
闕其波畫葢避諱耳 又按晉唐墨妙𫝊世極少即
有之不過數行數字耳此千文卷禇書妙絶如千文
雲錦而絲理秩然當為域中真蹟之冠卷中本字作/本遼字作□
似屬/創見 戲鴻堂帖載褚河南樂志論乃董元宰太史
[003-32a]
集韓氏千文真跡潤色而成題名全勒原欵河南無
此帖也即有之不應一日而書二帖記此以釋千古
之疑
韓朝延樓中見示褚登善楷書千文次韻李白菩薩
蠻一闋以詠嘆之 河南千字匀如織烟華滿紙看
成碧瞥見長公樓傾心遇莫愁 親朋皆起立嘖嘖
𫝊觀急㸃畫具章程何慙東武亭
褚登善文皇哀冊文真蹟神品舊藏瑯琊王氏後有
[003-32b]
陳深吳寛等䟦為之刻石行世矣或云米海岳臨非
也徐浩論書云褚得其肉此帖近之徐浩論書一篇/頗有學識當别
録參看未必/無小補云
韓君博示余褚河南倪寛贊是宋世臨本後有趙子
固等七䟦卻真按登善倣傚伯施而本身字體全出
歐陽信本是一證也中閒板築飯牛之朋朋字誤為
明字是二證也又紙質鬆而白係宋代精楮唐無此
物是三證也近吳原博題為夏憲副藏本見之家藏
[003-33a]
集中不應遺此一䟦是四證也其卷向藏韓存良太
史家存良收蓄褚書千文是無上神品而不悟此贊
之偽亦食而不知味者也近聞得百千歸之虞山嚴
氏號曰真褚公筆丑定為思陵臨寫無疑登善有靈
必以余言為然耳或云此帖乃唐宋御府官本故紙
質如新中閒朋誤為明係進呈書不復更定爾容再
詳之
褚登善書文皇哀冊真跡初落江南深山中且避諱故
[003-33b]
不登宣和御府及米海岳眼然亦用是得脱金燼為光
堯帝及元暉賞識米襄陽/志林
虞世南與褚登善 賢兄處見臨樂毅論便是青過于
藍欣忭無巳數願學耳世南近臂痛廢書不堪覼縷也
虞世南呈古尺/牘
書右軍文賦後 余在黔南未甚覺書字綿弱及移戎
州見舊書多可憎大概十字中有三四差可耳今方悟
古人沉著痛快之語但難為知音爾李翹叟出褚遂良
[003-34a]
臨右軍文賦豪勁清潤真天下之竒書也山谷/題䟦
道徳經一卷出相不知何人畫絹本字大小不匀真褚
遂良書在范相堯夫家與馮京當世家西昇經不同雖
有裴度栁公權䟦非閻令畫褚筆唐人自不鑒爾米氏/畫史
褚遂良真行全法右軍洛都袁氏家一云今司/徒王欽若遂良書
帝京篇一卷體裁用筆竊效蘭亭法書/苑
書法贊 去顔肉増褚骨發天秀助神物敢竊議贈滑
突寳晉英/光集
[003-34b]
褚臨蘭亭序在王敬美家墨氣歛盡與元美家大熱
帖一類不存可也又枯木賦當是宋人模本差可玩
褚模禊帖中縫折處鈐/墨寳小章 後鈐墨寳印/武功小印 題蘭亭軸後
有若象夫子尚興闕里門虎賁狀蔡邕猶傍文舉樽
昭陵自一閟真跡不復存予今獲此本亦可比璵璠
翰林學士承㫖中書舎人易簡于玉堂北軒題 京兆
章惇觀 洛陽富弼觀 髙平范仲淹嘗守㑹稽郡游
蘭亭曲水今復觀斯文于才翁東齋足為佳遇慶歴八
[003-35a]
年十二月二十六日題 慶厯中襄知福州才翁為監
司相從二年故所藏墨迹竒書亦多𫝊橅善本後于京
師王煥金吾借觀煥暴卒凡七本皆亡今攬禊文不覺
嘆息襄題 明年夏四月才翁過宋觀于河館堯臣題
沈遘章岵晏崇治平二年正月十九日金山共觀
在都覽蘭亭不一今觀蘇令家本殊佳其河南模者矣
嘉祐二年七月十八日河東裴煜于吳江題 予平生
閲蘭亭本為最多此其優乎當世題 丙午閏正月十
[003-35b]
三日觀于太原燕堂薛嗣昌亢宗題 汝南許彦先熙
寧五年九月四日銜命赴二廣别大雅于司農直舍出
蘭亭古本同觀 范淳粹 熙寧丁巳歲河南范子竒
題 純老彦祖巨源成伯子雍完夫正仲子中敏甫子
瞻子由同觀熙寧十年三月廿三日書 汲郡公吕大
防觀 葛蘋 米芾 武功郡侯蘓寳 元祐辛未三
月廿一日 右蘓易簡䟦唐人所橅王羲之書蘭亭序
臣米友仁鑒定真跡恭䟦 右軍禊帖真跡世不可得
[003-36a]
矣可見者唐摹耳而唐摹之真者亦復不可得予前所
見三四本大率有米家筆仗波戈趯磔無一出于自然
故為竒詭以驚俗眼迨元章所戲為耳此本乃吾友劉
廷美所收者葢蘓武功家故物也有慶歴治平嘉祐熙
寧元祐諸賢題識以為褚河南摹者今雖不可知其是
否然視他本獨得晉人筆意要非唐人不能到也予從
廷美借之試臨一通未竟有盜竊之而去其夕予與葉
及齋湯東谷㑹廷美飲劉草牕所因以告之廷美無惜
[003-36b]
言而有惜色予愧且悔方共謀使人物色而求之飲閒
忽有報得盜者已而家童果追帖至予因笑謂廷美曰
昔昭陵之藏以為温韜所發今河南之模又復遭此何
禊帖之誨盜耶是亦尤物也請歸璧于子昔程夫子謂
書札一向好著亦自喪志今予不能用夫子之言而好
是一過也而借人之好以為好二過也又不能防盜而
幾失之三過也一舉而三過集焉敢不改圖輙題其後
以識吾過吁此言雖小可以喻大觀者尚亦有所警哉
[003-37a]
時景泰辛未秋孟之十有九日翰林徐叔子珵題 此
帖今為宜興尹氏所藏應稹每過荆谿輙從先之借觀
今復與太僕丞李廷芝瑞卿同閲敬為之題成化十五
年四月二日吳郡李應稹真跡/
遂良摹本逸少神寓之跡也唐文皇帝甘心學之贊曰
烟飛露結狀欲繼而還連鳯翥龍盤勢如邪而反直頗
為能狀之此永和九年書也十二年為山隂道士寫黄
庭經又作意移入楷法故于㸃曳裁成之妙亦為真書
[003-37b]
之冠唐之學者心摹手追輔成已能流而為歐虞褚薛
故後人但見定武石刻為工今遇此本方真元乃褚河
南親摹以𫝊頓覺定本尚類唐臨去此絶逺何則柔閑
蕭散而神韻獨髙華巧天就如運斤成風而中桑麻之
舞乃知妙絶千古者不在㸃畫畦畛閒而風流天韻非
力學所可到舍此本疇能見之紹聖丙子李公麟伯時
書蘭亭/攷
褚河南小楷西昇經在新都士人家其前閻令畫已
[003-38a]
不存即米氏畫史所載者近得披閲實出唐寫經手
然今世亦不易得矣
董逌書褚河南聖教序 褚河南書本學逸少而能自
成家法疎痩勁練又似西漢往往不減銅筩等書故非
後世所能及也昔逸少所受書法有謂多骨微肉者筋
書多肉微骨者墨豬多力豐筋者聖無力無筋者病河
南豈所謂瘦硬通神者耶廣川/書䟦
尉遲乙僧
[003-38b]
雲葢天王圖
尉遲乙僧之畫近世罕覩其蹤故于晉唐道釋部中
不復甲乙近始購藏宋褙著色天王像卷欣羡無已
得之最晚知之為最深若非目覩真蹟幾失一國士
矣為述贊云乙僧善冶筆法清圓天王小像窮工極
妍顧陸為友閻吳比肩焚香展閲翩然欲僊向後吳
道元托塔天王雲葢天王並從此本翻出其沉著處
殆不及耳立軸作袖卷/裝自北宋始
[003-39a]
尉遲乙僧天王 神品 唐尉遲乙僧天王像 神
品上 臣張金界奴上進 内畫庫 明道元年十月
十日奉聖㫖秘閣㸃取到唐外蕃尉遲乙僧畫天王
一軸字號係能品下裝褫成卷 入内内侍省内西頭
供奉官朝奉郎守内侍省内侍伯勾當内畫庫䕶軍臣
盧道隆 入内内侍省内東頭供奉官朝奉郎守内侍
省内府局丞勾當内畫庫上騎都尉臣邵從偓 銀青
光禄大夫檢校太子賓客兼御史大夫充上御藥供
[003-39b]
奉勾當内畫庫上騎尉臣任守忠 銀青光禄大夫檢
校太子賓客兼御史大夫充上御藥勾當内畫庫上
䕶軍臣楊懐忠 唐尉遲乙僧吐火羅人貞觀初其國
以善畫薦中都授宿衞官封郡公父䟦質那時人呼為
大尉遲乙僧為小尉遲父子皆擅丹青其用筆之妙遂
與閻立本相抗衡自宋秘府所藏止是天王一軸留至
于今散在民閒千百餘䙫閲歴多代此亦人之罕覩者
迺絶無僅有之珍不可易得敬襲保䕶以𫝊久逺俾人
[003-40a]
具瞻亦足興起莊嚴以懲創惡念勿謂浮屠異端無裨
于世教而忽之時萬厯十載孟冬至日墨林山人項
元汴謹識 題尉遲乙僧著色天王小像 秘篋吳生
釋迦降生圖為有唐人物第一無論落筆神竒特立一
世即其紙墨收藏亦非餘圖之可企及耳崇禎己巳清
和八日復得小尉遲設色天王于檇李項氏其行筆賦
色全法吾家僧繇星宿圖而裝池印記又在吳生卷上
頓令寳晉齊中維摩觀音不得專美于前豈非千古大
[003-40b]
快事乎苐恨法書卷中百計勤購僅獲士衡平復逸少
此事兩帖而已乃逸少廿字旋為猶子誕嘉豪奪迄今
尚在夢想的聞子敬麻牋洛神十三行在錫山安氏近
始得見真足壓倒右方書迹未知何時成購以當函谷
一丸泥差堪為鑒家吐氣邪記此以俟玉峯張丑廣徳
父書于真晉齋 唐尉遲乙僧大刷色天王像 其值
四十金 明墨林道人項元汴敬襲 尉遲乙僧于闐國
人父䟦質那乙僧國初授宿衞官襲封郡公善畫外國
[003-41a]
及佛像時人以䟦質那為大尉遲乙僧為小尉遲畫外
國及菩薩小則用筆𦂳勁如屈鐵盤絲大則灑落有氣
槩僧琮云外國鬼神竒形異貌中華罕繼竇云澄思用
筆雖與中華道殊然氣正迹髙可與顧陸為友張彦逺/名畫記
一此條連上/ 條冩悞
尉遲乙僧者吐火羅國人也貞觀初其國王以丹青竒
妙薦之闕下或云其國尚有兄甲僧未見其畫蹤也乙
僧今慈恩寺塔前功徳又凹凸花面中閒千手眼大悲
[003-41b]
精妙之狀不可名焉又光澤寺後七寳臺後面畫降魔
像千怪萬狀實竒蹤也凡畫功徳人物花鳥皆是外國
之物像非中華之威儀前輩云僧尉遲閻立本之比也
品第無異景𤣥嘗以閻畫外國之人未盡其妙尉遲中
華之像抑亦未聞由是評之所攻各異其畫故居神品
也唐朝名/畫録
尉遲乙僧外國人作佛像甚佳用色沉著堆起絹素而
不隱指平生凡四見真蹟要不在盧稜伽之下畫鑒/
[003-42a]
尉遲乙善繪凹凸花或云乙是僧又張僧繇畫于一乗
寺逺望眼暈如凹凸近視即平楊升/庵集
思陵秘府書畫其裝標裁制各有尺度印識標題具
有儀式詳載癸辛雜識内云一應古畫如有宣和御
書題名並行折下不用别令曹勛等定驗另行撰名
作畫目進呈取㫖其言如此予家收蓄尉遲乙僧天
王現有宋仁宗徽宗髙宗三朝御璽題記并金章宗
賈秋壑及元文宗印記則周公謹之言殆不然也
[003-42b]
閻立本
文殊詣維摩問疾圖 職貢圖
金閶史氏示余閻立本文殊詣維摩問疾圖絹本大
著色樹石古雅人物生動丑按立本畫跡當時號為
丹青神化真不虚也苐閻筆𫝊世不多生平所見僅
此聞有閻畫掃象圖未及見
董逌書閻立本渭橋圖云渭橋圖漢受呼韓邪朝正月
于渭上者也紹聖三年邵仲恭出其圖且訪其畫長濶
[003-43a]
逺近或不可料至芙蓉李杏親見一時人馬屋木全失
形似大不與今世畫工所見相類此其理何哉余曰世
之論畫謂其似也若謂形似長説假畫非有得于真象
者也若謂得其神明造其懸解自當脱去轍迹豈嫓紅
配緑求象後摹寫弮界而為之邪畫至于此是解衣䃲
礴不能偃傴而趍于庭矣恐時人未能以此求其下筆
時也立本世以畫顯當在荆州時得張僧繇畫初猶未
解曰定虚得名耳明日又往曰猶是近代好手明日又
[003-43b]
往曰名下定無虚士十日不能去寢臥其下對之夫畫
至于出轍迹者其難悟如此後人畫未能辨筆畫而學
不知形像所主見解又非得若立本極其功用至于論
畫一望而懸斷是非得失者妄也但恐世之所論非真
得諸絶而不留者當是平平者爾若在四五閒者猶可
意識求之其遇于什一者果可辨其真偽哉若謂出于
一二而得非數者恐非立本不能言也廣川/畫䟦
閻立本畫三清像異國人物職貢圖𫝊法太上像五星
[003-44a]
像皆宣和明昌物余並見之及見步輦圖畫太宗坐步
輦上宫女三十餘人皆曲眉豐頰神采如生一朱衣髯
官執笏引班後有贊普使者服小團花衣及一從者贊
皇李衞公小篆題其上唐人八分書贊普辭婚事宋髙
宗題印完真竒物也
王芝子慶家收閻令畫西域圖為畫品第一趙集賢子
昂題其後云畫惟人物最難器服舉止又古人所特留
意者此一一備盡其妙至于髪采生動有欲語狀在虚
[003-44b]
無之閒真神品也並畫/鑒
崔中丞彧所藏 閻立本職貢師子圖大獅子二小獅
子數枚虎首而熊身色黄而褐神采粲然與世所畫獅
子不同胡王踞坐甚武傍有女妓數人各執胡琴之類
并執事者十餘皆沉著痛快髙宗題云閻立本職貢師
子圖前有睿思東閣大印雲烟過/眼録
閻令以畫顯太宗時所製職貢圖前元時在齊齋趙
與懃家或云即王㑹圖也其畫宋世藏尚方按董逌
[003-45a]
廣川書䟦第二卷有上王㑹圖叙録一篇尋文索畫
想其真跡神妙殆勝西域圖云
朝延近示閻令胡笳十八拍圖巨冊每拍皆虞永興
書其書藏鋒藴藉極得永禪師法畫作大刷色古雅
不凡惜首尾二幀破損僅存筆意耳
陸柬之
行書蘭亭詩
陸柬之書法大似乃舅而風氣過之世𫝊蘭亭詩五
[003-45b]
首今在檇李馮開之家筆法飄縱妍媚動人品在李
北海顔平原上故米南宫極稱許之或云此帖與王
維江山雪霽圖李昇瀟湘烟雨卷皆太史朝夕展玩
者也
唐司議郎陸柬之書頭陀寺碑前少兩幅獲于吳郡世
未有此書内空山字後筆以氏族志撿之父名山才遂
以為定及王詵處收錢氏陸臨蘭亭亦皆空山字王仲
孜收蘭亭詩一卷詞云悠悠大象運殆是一種分開物
[003-46a]
余以頭陀碑一幅及智永三行帖換宗室令穰歐書語
箴一幅與薛紹彭分收米氏/書史
米南宫䟦殷令名帖 右唐殷令名書頭陀寺碑齊王
簡棲所撰録于文選令名之子仲容官禮部郎據法書
要録云仲容奕世工書精妙曠古令名嘗書濟度寺額
後代程式父開山也武徳中為尚書故闕山字而李氏
諱不及淳旦照基誦者正在貞觀永徽間䟦尾書惟則
者集賢待制史惟則小印滉字即唐相晉國忠獻韓公
[003-46b]
所寳書也元祐戊辰集賢林舍人招為苕霅之㳺九月
二日道吳門以王維畫古帝王易于龍圖閣待制余獻
可字昌言之孫翌日與丹徒葛藻字季忱撿閲審定五
日吳江艤舟垂虹亭題海岳/小集
丑按頭陀寺碑米初䟦殷令名真跡書史續題為陸
柬之筆夫南宫精鑒冠絶宋室猶須反覆審定如此
吾黨乍遇名蹟自當潛心玩索其可以忽乎哉
余采隋唐至本朝書法得一十八家 僧智永書氣骨
[003-47a]
清健大小相雜如十四五貴胄褊性方循繩墨忽越規
矩褚遂良如熟馭戰馬舉動從人而自有一種驕色虞
世南如學休糧道士神格雖清而體氣回疲回疲一作/痿疲或作
四疲甚謬回迂也/在去聲十一隊中歐陽詢如新痊病人顔色憔悴舉動
辛勤陸柬之如喬松倚壑野鶴盤空張旭如神虯騰霄
夏雲出岫逸勢竒狀莫可窮測釋懐素如壯士㧞劍神
彩動人而迴旋進退莫不中節栁公權如深山道士脩
養已成神氣清健無一㸃塵俗顔真卿如項羽掛甲樊
[003-47b]
噲排突硬弩欲張鐵柱將立昂然有不可犯之色李邕
如乍富小民舉動崛强禮節生疎徐浩如藴徳之人動
容温厚舉止端正敦尚名節體氣純白沈𫝊師如龍游
天表虎踞溪旁神情自如骨法清虚楊凝式如横風斜
雨落紙雲烟淋漓快目周越如輕薄少年舞劍氣勢雄
健而鋒刃交加錢易如美丈夫肌體充悦神氣清秀蔡
襄如少年女子體態妖嬈行步緩慢多飾繁花蘓舜欽
如五陵少年訪雲尋雨駿馬青衫醉眠芳草狂歌院落
[003-48a]
張友正如宫女插花媚嬌對鏡鏡一/作鑑端正自然别具一
種嬌態海岳/書評
陸柬之書李嗣真續書評云如偃葢之松節節加勁
而米元章云如喬松倚壑野鶴盤空並狀其挺㧞之
勢爾及觀馮開之家藏蘭亭詩帖則又備極飄逸妍
媚宛轉和暢之妙挺㧞何足以盡之哉
孫䖍禮
書譜 小字千文
[003-48b]
孫過庭書譜真蹟亦藏韓太史家嚴分宜故物也無
論言辭精妙尤是筆勢縱横墨法清潤極得右軍遺
法今世所𫝊二王帖皆過庭為之者前有宋徽宗滲
金御題政和宣和等印元初在焦達卿敏中所上下
兩卷全今已缺其一上卷亦/不能全文氏為摹刻停雲館帖
中此帖宋時已刻/入石亦止一卷
書譜 夫自古之善書者漢魏有鍾張之絶晉末稱二
王之妙王羲之云頃尋諸名書鍾張信為絶倫其餘不
[003-49a]
足觀可謂鍾張云沒而羲獻繼之又云吾書比之鍾張
自當抗行或謂過之張草猶當鴈行然張精熟池水盡
墨假令寡人躭之若此未必謝之此乃推鍾邁張之意
也攷其專擅雖未果于前規摭以兼通故無慙于即事
評者云彼之四賢古今特絶而今不逮古古質而今妍
夫質以代興妍因俗易雖書契之作適以記言而淳漓
一遷質文三變馳騖沿革物理常然貴能古不乖時今
不同弊所謂文質彬彬然後君子何必易雕宫于穴處
[003-49b]
反玉輅于椎輪者乎又云子敬之不及逸少猶逸少之
不及鍾張意者以為評得其綱紀而未詳其始卒也且
元常專工于𨽻書伯英尤精于草體彼之二美而逸少
兼之擬草則餘真比真則長草雖專工小劣而博涉多
優總其終始匪無乖互謝安素善尺牘而輕子敬之書
子敬嘗作佳書與之謂必存録安輙題後答之甚以為
恨安嘗問敬卿書何如右軍答曰故當勝安云物論殊
不爾子敬又答時人那得知敬雖權以此辭折安所鑑
[003-50a]
自稱勝父不亦過乎且立身揚名事資尊顯勝母之里
曽參不入以子敬之豪翰紹右軍之筆札雖復粗𫝊楷
則實恐未克箕裘况乃假託神仙耻崇家範以斯成學
孰愈面墻後羲之往都臨行題壁子敬密拭除之輙書
易其處私為不忝羲之還見乃嘆曰吾去時真大醉也
敬乃内慚是知逸少之比鍾張則專博斯别子敬之不
及逸少無或疑焉余志學之年留心翰墨味鍾張之餘
烈挹羲獻之前規極慮專精時逾二紀有乖入木之術
[003-50b]
無閒臨池之志觀夫懸針垂露之異奔雷墜石之竒鴻
飛獸駭之資鸞舞蛇驚之態絶岸頽峯之勢臨危據槁
之形或重若崩雲或輕如蟬翼導之則泉注頓之則山
安纖纖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猶衆星之列河漢
固自然之妙有非力運之能成信可謂智巧兼優心手
雙暢翰不虚動下必有由一畫之間變起伏于鋒杪一
㸃之内殊衂挫于毫芒况云積其㸃畫乃成其字曽不
旁窺尺牘俯習寸隂引班超以為辭援項籍而自滿任
[003-51a]
筆為體聚墨成形心昏擬效之方手迷揮運之理求其
妍妙不亦謬哉然君子立身務修其本揚雄謂詩賦小
道壯夫不為况復溺思毫釐淪精翰墨者也夫潛神對
奕猶標坐隱之名樂志垂綸尚體行藏之趣詎若功定
禮樂妙擬神仙猶埏埴之罔窮與工罏而並運好異尚
竒之士翫體勢之多方窮微測妙之夫得推移之奥賾
著述者假其糟粕藻鑑者挹其菁華固義理之㑹歸信
賢達之兼善者矣存精寓賞豈徒然與而東晉士人互
[003-51b]
相陶淬至于王謝之族郄庾之倫縱不盡其神竒咸亦
挹其風味去之滋永斯道愈微方復聞疑稱疑得末行
末古今阻絶無所質問設有所㑹緘秘已深遂令學者
茫然莫知領要徒見成功之美不悟所致之由或乃就
分布于累年向規矩而猶逺圖真不悟習草將迷假令
薄解草書粗𫝊𨽻法則好溺偏固自闕通規詎知心手
㑹歸若同源而異𣲖轉用之微猶共樹而分條者乎加
以趨變適時行書為要題勒方富真乃居先草不兼真
[003-52a]
殆于專謹真不通草殊非翰札真以㸃畫為形質使轉
為情性草以㸃畫為情性使轉為形質草乖使轉不能
成字真虧㸃畫猶可記文迴互雖殊大體相涉故亦旁
通二篆俯貫八分包括篇章涵泳飛白若豪釐不察則
胡越殊風者焉至如鍾繇𨽻竒張芝草聖此乃專精一
體以致絶倫伯英不真而㸃畫狼籍元常不草而使轉
縱横自兹已降不能兼善者有所不逮非專精也雖篆
𨽻草章用工多變濟成厥美各有攸宜篆尚婉而通𨽻
[003-52b]
欲精而密草貴流而暢章務撿而便然後凛之以風神
温之以妍潤鼓之以枯勁和之以閑雅故可達其情性
形其哀樂驗燥濕之殊節千古依然體老壯之異時百
齡俄頃嗟乎不入其門詎窺其奥者也又一時而書有
乖有合合則流媚乖則彫疎略言其由各有其五神怡
務閑一合也感惠徇知二合也時和氣潤三合也紙墨
相發四合也偶然欲書五合也心遽體留一乖也意違
勢屈二乖也風燥日炎三乖也紙墨不稱四乖也情怠
[003-53a]
手䦨五乖也乖合之際優劣互差得時不如得器得器
不如得志若五乖同萃思遏手䝉五合交臻神融筆暢
暢無不適䝉無所從當仁者得意忘言罕陳其要企學
者希風叙妙雖述猶疎徒立其工未敷厥㫖不揆庸昧
輙効所明庶欲宏既往之風規導將來之器識除繁去
濫覩迹明心者焉代有筆陣圖七行中畫執筆三手圖
貌乖舛㸃畫湮訛頃見南北流𫝊疑是右軍所製雖則
未詳真偽尚可啟發䝉童既常俗所存不籍編録至于
[003-53b]
諸家勢評多涉浮華莫不外狀其形内迷其理今之所
撰亦無取焉若乃師宜官之髙名徒彰史牒邯鄲淳之
令範空著縑緗暨乎崔杜以來蕭羊已在代祀綿逺名
氏滋繁或籍甚不渝人亡業顯或憑附増價身謝道衰
加以糜蠧不傳搜秘將盡偶逢緘賞時亦罕窺優劣紛
紜殆難覼縷其有顯聞當代遺蹟見存無俟抑揚自標
先後且六爻之作肇自軒轅八體之興始于嬴正其來
尚矣厥用斯宏但今古不同妍質懸隔既非所習亦又
[003-54a]
畧諸復有龍蛇雲露之流龜鶴花英之類乍圖真于率
爾或寫瑞于當年巧涉丹青工虧翰墨異夫楷式非所
詳焉代𫝊羲之與子敬筆勢論十章文鄙理疎章乖言
拙詳其㫖趣殊非右軍且右軍位重才髙調清詞雅聲
塵未冺翰牘仍存觀夫致一書陳一事造次之際稽古
斯在豈有貽謀令嗣道叶義方章則頓虧一至于此又
云與張伯英同學斯乃更彰虚誕若指漢末伯英時代
全不相接必有晉人同號史𫝊何其寂寥非訓非經宜
[003-54b]
從棄擇夫心之所達不易盡于名言言之所通尚難形
于紙墨粗可彷彿其狀綱紀其詞冀酌希夷取㑹佳境
闕而未逮請俟將來今撰執使轉用之由以袪未悟執
謂深淺長短之類是也使謂縱横牽制之類是也轉謂
鈎鐶盤紆之類是也用謂㸃畫向背之類是也方復㑹
其數法歸于一途編列衆工錯綜羣妙舉前賢之未及
啟後學之成規窺其根源析其枝𣲖貴使文約理贍迹
顯心通披卷可明下筆無滯詭辭異説非所詳焉然今
[003-55a]
之所陳務裨學者但右軍之書代多稱習良可據為宗
匠取立指歸豈惟㑹古通今亦乃情深調合至使摹搨
日廣研習歲滋先後著名多從散落歴代孤紹非其効
歟試言其由畧陳數意止如樂毅論黄庭經東方朔畫
讚太師箴蘭亭集序告誓文斯並代俗所𫝊真行絶致
者也寫樂毅則情多怫鬱書畫讚則意涉環竒黄庭經
則怡懌虚無太師箴又縱横爭折暨乎蘭亭興集思逸
神超私門誡誓情拘意慘所謂涉樂方笑言哀已嘆豈
[003-55b]
惟駐想流波將貽嘽喛之奏馳神雎渙方思藻繪之文
雖其目撃道存尚或心迷議舛莫不强名為體共習分
區豈知情動形言取㑹風騷之意陽舒隂慘本乎天地
之心既失其情理乖其實原夫所致安有體哉夫運用
之方雖由已出規模所設信屬目前差之一毫失之千
里苟知其微適可兼通心不厭精手不忌熟若運用盡
于精熟規矩諳于胸襟自然容與徘徊意先筆後瀟灑
流落翰逸神飛亦猶宏羊之心預乎無際庖丁之目不
[003-56a]
見全牛嘗有好事就吾求習吾乃粗舉綱要随而授之
無不心悟手從言忘意得縱未窮于衆妙斷可極于所
臨矣若思通楷則少不如老學成規矩老不如少思則
老而逾妙學乃少而可勉勉之不已抑有三時時然一
變極其分矣至于初學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務追
險絶既能險絶復歸平正初謂未及中則過之後乃通
㑹通㑹之際人書俱老仲尼云五十知命也七十從心
故以達夷險之情體權變之道亦猶謀而後動動不失
[003-56b]
宜時然後言言必中理矣是以右軍之書末年多妙當
縁思慮通審志氣和平不激不厲而風規自逺子敬已
下莫不効弩為力標置成體豈獨工用不侔亦乃神情
逺隔者也或有鄙其所作或乃矜其所運自矜者將窮
性域絶于誘進之途自鄙者尚屈情涯必有可通之理
嗟乎葢有學而不能未有不學而能者也考之即事斷
可明焉然消息多方性情不一作剛柔以合體忽勞逸
而分驅或恬澹雍容内涵筋骨或折挫槎枿外耀鋒芒
[003-57a]
察之者尚精擬之者貴似况擬不能似察不能精分布
猶疎形骸未撿濯泉之態未覩其妍窺井之談已聞其
醜縱欲搪突羲獻誣罔鍾張安能掩當年之目杜將來
之口慕習之輩尤宜慎諸至有未悟淹留偏追勁疾不
能迅速翻効遲重夫勁速者超逸之機遲留者賞㑹之
致將反其速行臻㑹美之方專溺于遲終爽絶倫之妙
能速不速所謂淹留因遲就遲詎名賞㑹非其心閒手
敏難以兼通者焉假令衆妙攸歸務存骨氣骨既存矣
[003-57b]
而遒潤加之亦猶枝幹扶疎凌霜雪而彌勁花葉鮮茂
與雲日而相輝如其骨力偏多遒麗葢少則若枯槎架
險巨石當路雖妍媚云闕而體質存焉若遒麗居優骨
氣將劣譬夫芳林落蕋空照灼而無依蘭沼漂萍徒青
翠而奚託是知偏工易就盡善難求雖學宗一家而變
成多體莫不隨其性欲便以為姿質直者則俓侹不遒
剛狠者又倔强無潤矜歛者弊于拘束脱易者失于䂓
矩温柔者傷于軟緩躁勇者過于剽迫狐疑者溺于滯
[003-58a]
澁遲重者終于蹇鈍輕𤨏者染于俗吏斯皆獨行之士
偏翫所乖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
天下况書之為妙近取諸身假令運用未周尚虧工于
秘奥而波瀾之際已濬發于靈臺必能旁通㸃畫之情
博究始終之理鎔鑄蟲篆陶鈞草𨽻體五材之並用儀
刑不極象八音之迭起感㑹無方至若數畫並施其形
各異衆㸃齊列為體互乖一㸃成一字之規一字乃終
篇之凖違而不犯和而不同留不常遲遣不恒疾帶燥
[003-58b]
方潤將濃遂枯冺規矩于方圓遁鈎繩之曲直乍顯乍
晦若行若藏窮變態于毫端合情調于紙上無閒心手
忘懐楷則自可背羲獻而無失違鍾張而尚工譬夫絳
樹青琴殊姿共豔隨珠和璧異質同妍何必刻鶴圖龍
竟慚真體得魚獲兔猶恡筌蹄聞夫家有南威之容乃
可論于淑媛手有龍泉之利然後議于斷割語過其分實
累樞機吾嘗盡思作書謂為甚合時稱識者輙以引示
其中巧麗曽不留目或有誤失翻被嗟賞既昧所見尤
[003-59a]
喻所聞或以年識自髙輕致凌誚余乃假之以緗縹題
之以古目則賢者改觀愚夫繼聲競賞毫末之竒罕議
峰端之失猶惠侯之好偽似葉公之懼真是知伯子之
息流波葢有由矣夫蔡邕不謬賞孫陽不妄顧者以其
元鑒精通故不滯于耳目也向使竒音在㸑庸聴驚其
妙響逸足伏櫪凡識知其絶羣則伯喈不足稱良樂未
可尚也至若老姥遇題扇初怒而後請門生獲書機父
削而子懊知與不知也夫士屈于不知巳而伸于知巳
[003-59b]
彼不知也曷足怪乎故莊子曰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
知春秋老子云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之則不足以為
道也豈可執冰而咎夏蟲哉自漢魏以來論書者多矣
妍蚩雜糅條目糾紛或重述舊章了不殊于既往或苟
興新説竟無益于將來徒使繁者彌繁闕者仍闕今撰
為六篇分成兩卷第其工用名曰書譜庶使一家後進
奉以規模四海知音或存觀省緘秘之㫖余無取焉垂
拱三年寫記百川/學海
[003-60a]
右孫過庭書譜前半真蹟已亡翻刻入石後半真蹟
具存勾填入神故停雲館帖所刻筆氣相懸若此
䖍禮小字千文後有王詵䟦尾主帖不真似覺䟦勝
今在項氏
[003-60b]
清河書畫舫卷三上
[003-61a]
欽定四庫全書
清河書畫舫卷三下
明 張丑 撰
唐
王維
維摩示疾圖 釣雪圖 山居圖 江山雪霽
圖 花樹雲山圖 輞川圖 江干雪意圖
附詩鄭䖍竹溪六逸圖/情 張璪澗㡳松圖 峻嶺溪橋圖雪閨/趙幹江行初 圖
[003-61b]
董元宰云王右丞畫余從檇李項氏見釣雪圖盈尺
而已絶無皴法石田所謂草樹凌競人局脊者最後
得小幅山水乃趙吳興所藏頗類營丘而髙簡過之
又于長安楊髙郵所得山居圖則筆法類大李有宣
和題危樓日暮人千里欹枕風秋鴈一聲者然總不
若馮祭酒江山雪霽圖具有右丞妙趣予曽借觀經
歲今如漁父出桃源矣此葢妮古録中語也 禾興
馮開之祭酒博雅好古與從兄烈愍公字季/修有國士
[003-62a]
之知自述其家藏唐宋名蹟頗多而王維江山雪霽
圖尤為冠絶原係大元内府故物曽經趙子昻鑒定
者雖水墨短卷而有無窮之趣兼近人題䟦復得啟
南翁筆海内稱為墨皇不妄也
山水論 凡畫山水意在筆先文山尺樹寸馬分人遠人
無目遠樹無枝遠山無石隱隱如眉遠水無波髙與雲齊
此是訣也山腰雲塞石壁泉塞樓臺樹塞道路人塞石看
三面路看兩頭樹看頂𩕳水看風脚此是法也凡畫山水平
[003-62b]
夷頂尖者巔峭峻相連者嶺有穴者岫峭壁者崖懸石者
巖形圓者巒路通者川兩山夾道名為壑也兩山夾水名
為澗也似嶺而髙者名為陵也極目而平者名為坂也依
此者粗别山水之髣髴也觀者先看氣象後辨清濁定賓
主之朝揖列羣峰之威儀多則亂少則慢不多不少要分
遠近遠山不得連近山逺水不得連近水山腰掩抱寺舍
可安斷岸坂堤小橋可置布路處則林木岸絶處則古渡
水斷處則烟樹水濶處則征帆林密處則居舍臨巖古木
[003-63a]
根斷而纒藤臨流石岸欹竒而水痕凡畫林木遠者疎平
近者髙密有葉者枝嫰柔無葉者枝硬勁松皮如鱗柏皮
纒身生土上者根長而勁直生石上者拳曲而伶仃古木
節多而半死寒林扶疎而蕭森有雨不分天地不辯東西
有風無雨只看樹枝有雨無風樹頭低壓行人
笠漁父蓑衣雨霽則雲收天碧薄霧霏微山添翠潤日近斜
暉早景則千山欲曉霧靄微微朦朧殘月氣色昏迷晚
景則山銜紅日帆捲江渚路行人急半掩柴扉春景則
[003-63b]
霧鎻烟籠長烟引素水如藍染山色漸青夏景則古木
蔽天緑水無波穿雲瀑布近水幽亭秋景則天如水色
簇簇幽林鴈鴻秋水蘆鳥沙汀冬景則借地為雪樵者
負薪漁舟倚岸水淺沙平凡畫山水須按四時或曰烟
籠霧鎻或曰楚岫雲歸或曰秋山曉霽或曰古塜斷碑
一云古/渡横州或曰洞庭春色或曰荒路人迷如此之類謂之
畫題山頭不得一様樹頭不得一般山藉樹而為衣樹
藉山而為骨樹不可繁要見山之秀麗山不可亂須顯
[003-64a]
樹之精神能如此者可謂名手之畫山水也右丞/别集
右丞圓光二水卷在余家絹本水墨形如織成後有
前元諸賢䟦韓朝延故物也
馮開之太史云予每展江山雪霽圖卷便覺神峰吐溜春
圃生烟真若蠶之吐絲蟲之蝕木至于粉縷曲折毫膩淺
深皆有意致信摩詰精神與水墨相和蒸成至寳古畫/評
𫝊聞右丞花雜重重樹雲輕處處山小幀在文徵仲
太史家紙本淺絳色布景極異落筆精微以較馮氏
[003-64b]
所藏江山雪霽圖可方駕也此畫原係矮直幅太史
恐其日久愈壊命工補綴為短卷有詩題其後云
王右丞江干雪意題詠 城中十日暑如炙頭目眩花
塵土塞僧樓今日見此卷雪意茫茫寒欲逼古柟修栁
枝嬝矯下有幽篁厠叢碧隔溪膠艇不受呼平地貫渚
無人迹西風飜雅忽零亂逺雁迷雲猶嚦嚦筆疎墨淡
精神在收閲千年若完璧宛然一叚小江南三逺備全
能事畢維名依稀半未漶老眼再摩初認得所存亦是
[003-65a]
天假借名手當時重唐室吳中人家寳古蹟貴宋及元
髙爾直若教見此風斯下倒槖定應無恡嗇錦標内帑
固自有人閒閒出鳯五色老余尺素見雪渡草樹凌競
人跼蹐僅有方尺不盡意何如此圖長數尺太丘子孫
具法眼金璧收藏加襲百我將拙語敢印正聊寫心知
并目識 王右丞之筆神妙之致悠逺之代見亦罕矣
余于沙溪陳氏獲觀雪渡圖盈尺而已今又于以巖所
閲此脩卷深幸老年撃此于目敬題之𢎞治壬戌之中
[003-65b]
秋日後學長洲沈周 吳生落筆風雨快坡翁第一推
神怪尤于維也無閒言閑逺當求之象外京師憶見輞
川圖孟城鹿柴相縈紆頭風恍爾頓失去古蹟皆云絶
世無元龍孫子好事者授我矜如珠滿把謂言無意意
獨深詩裏陶潛琴賀若問君何從得此圖破篋蛛絲知
者寡我從見之加什襲氣壓營丘并馬夏寒林昏鴉棲
復驚平墅慘淡烟雲生湖光涔涔月未起雪白蘆花天
隔水鴈飛嚦亂行且鳴下瞰平沙如欲止欲止未止還
[003-66a]
自疑水碧沙寒愁莫支瀟湘兩峰有如此昔讀維詩今
見之翻思盤礴誰所丐桓元寒具油仍在千年晦剥一
朝完臨卷摩挲發長慨震澤王鏊題真蹟/
右丞喜畫雪景聞有雪溪圖𫝊世未及見
夫山水之為物禀造化之靈秀隂陽晦冥雨晴寒暑朝
昏晝夜隨形改步有無窮之趣自非胸中丘壑汪洋如
萬頃波者未易摹冩如六朝至唐初畫者雖多筆法位
置深得古意自王維張璪畢宏鄭䖍之徒出深造其理
[003-66b]
五代荆關又别出新意一洗前習迨于宋朝董源李成
范寛三家鼎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山水之法始備三
家之下各有入室弟子兩三人終不逮也畫鑒/
檇李項氏舊藏王右丞山隂圖卷余曽兩閲之畫屬
趙承㫖手筆左方李孝彦吳繼贊仲元臧似矩等前
後題名雖屬古筆並從他處移來其賈洵識尾殆好
事家補造増入猶是無大决裂也閲至米禮部題不
覺失笑噴飯滿案葢䟦語為蘇文忠評燕龍圖山水
[003-67a]
者後人倣米體書之止易燕公作王公耳禮部乃崛
强人必不屑全録他人著述作自已結撰爾 鑒定
書畫須是細辨真蹟改造以定差等多見俗子將無
名古畫亂題欵識求售或見名位輕微之筆一例剜
去題識添入重名偽欵所以法書名畫以無破損為
上閒遇破損處尤當潛心考索母使俗子得行其伎
倆方是真賞
王維作精能圖在韓氏紹興秘府本極佳前有思陵
[003-67b]
御題乾卦紹興小璽並真其後曲脚封字印係後人
偽刻用之按精能者名山之目也或曰品題畫語亦
得此畫絹本細山水備極水墨兼行筆法云余熟辨
之不過荆關遺跡終非右丞家法爾此畫近聞一大
老以三百千置之卒以殉葬則惑矣
今世相𫝊右丞畫本有人家在仙掌雲氣欲生衣以
為出右丞盤礴丑按張承吉詩有山光全在掌雲氣
欲生衣特本此耳
[003-68a]
古人以畫得名者必有一科是其所長如唐之鄭䖍蜀
之李昇並以山水著名宣和畫譜皆入人物等部畫目
稱其能山水而所收止人物神仙耳其他不可枚舉僕
凡欲條宣和畫譜者數矣惜未得遂所欲也畫鑒/
宣和書畫二譜自是當時大帳簿鋪叙雖工其于品
題鑒定則未也
榮陽鄭䖍開元天寳閒名士杜文貞吟友也其顛未
詳八哀詩中生平書法鍾王畫登神品而其遺蹟𫝊
[003-68b]
世絶少新都黄氏藏䖍竹溪六逸卷紙本淺絳色極
佳後有蘓子瞻題䟦米元章鑒定紹興御府等印記
渇欲一見而不可得近幸獲觀錢舜舉摹本筆趣瀟
洒足供臥游想其真蹟之妙更何如也
朱太保藏鄭䖍閨情詩帖白麻紙真蹟其詞曰銀鑰開
香閣金臺㸃夜燈長征君自慣獨臥妾何曽䖍呈真蹟/ 此
詩亦載/本集
右䖍書筆精墨妙紙質如新是唐人詩帖中錚錚者
[003-69a]
今在王氏凡書畫以紙白板新為貴破損昏暗者次
之後世輕薄之徒鋭意臨模以茅屋溜汁染變紙素
加以辱勞使類久冩此但可欺俗士具眼者殆弗取
也
張璪員外衣冠文學時之名流畫松石山水當代擅價
唯松石特出古今得用筆法嘗以手握雙管一時齊下
一為生枝一為枯枿氣傲烟霞勢凌風雨槎枒之形鱗
皴之狀隨意縱横應手閒出生枝則潤含春澤枯枿則
[003-69b]
慘同秋色其山水之狀則髙低秀麗咫尺深重石尖欲
落泉噴如吼其近也若逼人而寒其逺也若極天之盡
所畫圖障人間至多今寳應寺西院山水松石壁是也
亦有題記精巧之迹可居神品云唐朝名/畫評
張璪松石清潤可愛平生嘗見四本並佳後得山堂琴
㑹圖趙子昂見之欲得不與因題云張璪松人閒最少
此㢧幽深平逺如行山隂道中誠寳繪也畫鑒/
唐人畫本如王洽之潑墨山水張璪之松石新圖一
[003-70a]
則羣品稱逸一則衆論稱神皆可寳藏苐洽筆近世
絶響余僅見姚氏雲山圖卷墨氣臻妙自然天成璪
畫猶及見兩本瑯琊王氏秘藏澗底松小幀後有宋
髙宗題識筆法穎異真絶品也
趙幹江行初雪圖是明昌秘府藏本真跡神品上上
皇元天歴二年十一月日進入御府中閒有文宗御
題璽記卷尾具奎章閣諸臣張景先柯九思虞集等
十一人衘位雖南唐名手而具勝國氣韻又一竒也
[003-70b]
通卷灑粉作雪輕盈飛舞足稱前無古人後元王䝉
岱宗密雪圖實祖述之不知者謂其法始于黄鶴山
樵殆非也又幹自題名云江行初雪畫院學生趙幹
狀凡十一字字體竒逸足稱兩絶云嘉靖間歸分宜
權相家引首關防具存今在松陵吳仲庚所余嘗再
閲江行初雪圖又一條見/補遺王維名下長元識
補遺
陸探微
[003-71a]
陸探微事五代宋/明帝吳人窮理盡性事絶言象
前孕後古今獨立非復激揚所能稱贊但價重之極乎上上品之外
無他寄言故屈標第一等謝赫古/畫品録
宋人摹陸探微界畫蕭史圖䟦在縣氏抄列長元按此/䟦米菴但 其目䟦語
未録無從補/入姑缺之
喬達之簣成仲山所藏 智永真草千文徽宗題有政
和宣和印永興軍節度使印韓侂胄印 衞賢髙士圖
上作楚狂接輿下作伯鸞孟光妙 吳道子火星 張
[003-71b]
符牧牛圖 李思訓溪山滿卷皆小景甚竒 張萱彈
琴宫女圖 王維畫維摩像其像如生 胡瓌番騎卓
歇佳 貫休羅漢 郭忠恕飛仙故實界畫甚麤山水
佳 董元山水 巨然畫溪山圖四人撐一舟甚佳
李伯時女孝經伯時自書惜不全 右各有宣和御題/及宣和大觀印睿
思東閣大印其後歸金章宗或翦去舊印用明昌御府/明昌中祕明昌珍玩明昌御覽大印軸桿多檀香合成
葢慮其久而不蝕故也贉卷皆髙麗紙/内數軸有大金密國公樗軒收附題字 丁希韓畫孝
經 丁酉九月三日子慶擕陸探微降靈文殊來觀髙
[003-72a]
宗御題本趙蘭坡物喬仲山以十五定得之後為游和
尚所得今歸張氏大小人物共八十人飛仙四皆有妙
處内亦有番僧手持髑髏葢西域俗然此畫纎毫無遺
恨真竒物也 李思訓江山漁樂圖金章宗題有明昌
諸印 顔魯公馬病帖髙宗題簽 黄山谷大字頭陀
贊紹興小璽合縫 李唐畫晉文公復國圖一卷欠下
卷其上有思陵御題并三御璽所作人物樹石絶類伯
時尋常以李唐為院畫便忽之乃知名下無虚士如此
[003-72b]
元王子慶/今喬仲山 雲烟過/眼録
陶𢎞景
陶𢎞景字通明丹陽秣陵人身長七尺四寸神采聳秀
有仙風道骨讀書萬餘卷工草𨽻而行書尤妙大率以
鍾王為法骼力不至而逸氣有餘武帝謂其書如吳興
小兒形雖未成長而骨體甚駿快李嗣真亦云如麗景
霜空鷹隼初撃俱以駿快稱𢎞景初為諸王侍讀上章
辭禄止于句容之句曲山自號華陽隱居真神仙中人
[003-73a]
也後贈貞白先生書史/㑹要
黄伯思以瘞鶴銘為陶隱居書似矣獨謂以朱陽帖叅
之絶類則予所不許朱陽帖出于信本葢不足復疑且
其寒峭取姿與銘體方嚴一一相反安得强合妮古/録
書遺教經後 佛遺教經一卷不知何世何人書或曰
右軍羲之書黄庭堅曰吾嘗評此書在楷法中小不及
樂毅論爾清勁方重葢度越蕭子雲數等頃見京口斷
崖中瘞鶴銘大字右軍書其勝處乃不可名貌以此觀
[003-73b]
之良非右軍筆畫也若瘞鶴碑斷為右軍書端使人不
疑如歐薛顔栁數公書最為端勁然纔得瘞鶴銘髣髴
爾唯魯宋開府碑痩健清㧞在四五間山谷/題䟦
瘞鶴銘字畫竒特歐陽公稱其類顔魯公筆法不詳
何人書至蘓黄二公斷為右軍書絶勝歐薛顔栁也
張僧繇
梁武帝翻經象在宗室仲忽處亦假顧筆天帝釋象在蘇
泌家皆張僧繇筆也張筆天女宫女面短而艷顧乃深
[003-74a]
靚為天人相武帝作居士服反脣露齒宫女四人擎花
後四武士持戈劍髪如神也米氏/畫史
僧繇畫天竺二胡僧因侯景亂散折為二後一僧為唐
右常侍陸堅所寳堅嘗疾篤夢一胡僧告云我有同侣
離折多時今在洛陽李家若求合之當以法力助君陸
以錢帛往果于其處購得病乃漸愈劉長卿為記述其
事張畫所有靈感不可具載神異/記
張僧繇五代梁時/吳興人右善圖塔廟超越羣工朝衣野服今
[003-74b]
古不失竒形異貌殊方夷夏實叅其妙俾晝作夜未嘗
厭怠惟公及私手不停筆但數紀之内無須臾之閒然
聖賢矖矚小乏神氣豈可求備于一人雖云晚出殆亞
前品姚最續/畫品
李嗣真云顧陸已往鬱多冠冕盛稱後葉獨有僧繇今
之學者望其遺躅如周孔焉何寺塔之云乎且顧陸人
物衣冠信稱絶作未覩其餘至于張公骨氣竒偉師模
宏逺豈惟六法精備實亦萬類皆妙千變萬化詭狀殊
[003-75a]
形經諸目運諸掌得之心應之手意者天降聖人為後
生則何以制作之妙擬於隂陽者乎請與顧陸同居上
品後畫/品録
釋智永附林/藻
智永臨右軍五幅獲于吳郡末云𤣥度忽腫至可憂慮
疾候自恐難耶史稱𤣥度服巨勝實莫知所終此可鑒
也因託薛紹彭書考妣㑹稽公襄陽丹陽二太夫人告
贄為潤筆薛以書畫往還出處必同每以鑒定相髙得
[003-75b]
失平較予在漣漪寄君詩云老來書興獨未忘頗得薛
老同徜徉天下有識誰鑒定龍宫無術療膏肓淮風吹
㦸稀訟牒典客閉閤閑壺漿吟樹對山風景聚墨池濯
硯龜魚藏珠臺寳氣每貫日月觀桂實時飄香銀河燭
天限織女烟海括地生靈光擕兒乃是翰墨侣挾竹不
使輿衞將象管鈿軸映瑞錦玉麟棐几鋪雲肪依依烟
華動勃欎矯矯龍蛇起混茫持此以為風月伴四時之
樂渠未央部刺不糾翰墨病聖恩養在林泉鄉風沙漲
[003-76a]
天烏㡌客胡不東來從此荒米氏/畫史
智永禪師逸少七代孫克嗣家法居永欣寺閣三十年
臨逸少真草千文擇八百本散在浙東後并禊帖𫝊弟
子辨才唐太宗三召恩賜甚厚求禊帖終不與善保家
𫝊亦可重也予得其千文藏之思陵翰/墨志
蘭亭修禊前序世𫝊隋僧智永臨寫後序唐僧懐仁素
麻牋所書共成一軸永嘉太守待制程公見賞歎刻之
樂石與天下後世知有蘭亭筆法者共之虞禇輩多臨
[003-76b]
蘭亭而永師實右軍末裔頗能𫝊其家法故此書活動
宛有迴鸞返鵠之意較之世間石本何啻九牛一毛耶
懐仁唐書僧號自能集右軍書者首尾暎帶誠為尤物
錢唐吳説蘭亭/考
釋智永㑹稽人晉右將軍王羲之九世孫出家居永欣
寺學書以羲之為師法筆力縱横真草兼備綽有祖風
為一時推重求其書者户外之屨常滿門閾穿穴以鐵
固其限嘗作真草千文𫝊于世學者率模倣焉書史/㑹要
[003-77a]
智永禪師寫真字千文八百本每了人爭取之但是律
召調陽即其真本石本是内降貞觀年中刻俗本稱律
呂調陽誤也妮古/録
吳原愽先生家藏林藻深思帖宋佑陵故物也有紹
興二璽柯九思陳彦廉等印有李倜張仲夀黄中邵
亨貞袁華張適李東陽文徵明八䟦䟦載鐵網珊瑚
中丑按林公墨蹟𫝊世絶少宣和秘府藏書僅此帖
耳
[003-77b]
展子䖍
釋彦悰云隋展子䖍觸物為情備該絶妙尤善樓閣人
馬亦長逺近山川咫尺千里後畫/録
法華變相一卷南郊圖一卷長安車馬人物圖一卷雜
宫苑圖一卷弋獵圖一卷王世充像一卷 右六卷展
子䖍畫貞觀公/私畫録
李公麟家展子䖍朔方行小人物甚佳韓馬破裂四足
如涉水中皆南唐文房物米氏/畫史
[003-78a]
韓存良太史藏展子䖍春游圖卷絹本青緑細山水
筆法與李思訓相似前有宋徽宗痩金書御題雙龍
小璽政和宣和等印及賈似道悦生葫蘆圖書曲腳
封字方印至元時其題識者三人馮子振趙巖張珪
也而宋濓亦嘗奉㫖和詩在其右皆絶品云苐其布
景與雲烟過眼録中所記不同未審何故
唐太宗
太宗諱世民髙祖次子方天下混一四方無虞乃留心
[003-78b]
翰墨粉飾治具雅好王羲之字出内帑金帛購人閒遺
蹟得真行草書二千二百餘紙來上萬機之餘不廢模
倣先是釋智永善羲之書而虞世南師之頗得其體太
宗乃以書師世南然嘗患戈腳不工偶作戩字遂空其
落戈令世南足之以示魏徵徵曰今窺聖作惟戩字戈
法逼真太宗歎其髙于藻識然自是益加工焉世南既
亡以禇遂良侍書嘗謂朝臣曰朕少時臨陣料敵以形
勢為主今吾學書亦然作筆法指意筆意三説以訓學
[003-79a]
者復善飛白筆力遒勁尤為一時之絶書史/㑹要
與米元章 某兩日病不能動口亦不欲言但困臥耳
承示文皇草聖及謝帖皆不敢于病中草草題䟦謹具
馳納俟小愈也河水汚濁下流薰蒸益病今日當遷往
通濟亭泊雖不當逺去左右且就快風活水一洗病滯
稍徤當奉談笑也東坡/手柬
虞世南
虞世南字伯施越州餘姚人官至銀青光禄大夫袐書
[003-79b]
監與兄世基執弟子禮于吳郡顧野王力學不倦至累
旬不盥櫛文章婉縟慕僕射徐陵由是聲譽籍甚陳滅
與世基入隋世基辭章清勁過世南而贍博不及俱名
重一時議者以比晉二陸釋智永善書得王羲之法世
南往師焉於是專心不懈妙得其體晩年正書遂與王
羲之相後先當時與歐陽詢皆以書稱議者以謂歐之
與虞智均力敵亦猶韓盧之追東郭㕙也虞則内含剛
柔歐則外露筋骨君子藏器以虞為優葢世南作字不
[003-80a]
擇紙筆皆能如志立志沉粹若登太華百盤九折委曲
而入杳㝠或以比羅綺嬌春鵷鴻戲海層臺緩步髙謝
風塵其亦善知書者族子纂孫郁皆能繼世而風骨不
逮世南外若不勝衣而中抗烈論議持正氣無所屈唐
文皇一見竒之嘗曰與世南商略古今有一言失未嘗
不悵恨乃詔曰世南一人有出世之才遂兼五絶一曰
忠讜二曰友悌三曰博聞四曰詞藻五曰書翰有一于
此足為名臣而世南兼之其器重如此嘗作筆髓學者
[003-80b]
多宗焉有孔子廟堂碑千佛銘師子賦昭陵刻石銘嘉
瑞賦最聞于時然世南雖以正書見稱而行字出竒處
亦不在名流下此所得惟多行字耳今御府所藏一十
有三 行書 積年帖 借乳鉢帖 枕臥帖 蔬㑹
帖 翰墨帖 賢士帖三 汝南公主銘藳 草書
論道帖 關内帖 前書帖 臨張芝平復帖宣和/書譜
題絳本法帖 觀唐人斷紙餘墨皆有妙處故知翰墨
之勝不獨在歐虞禇薛也惟恃耳而疑目者葢難與共
[003-81a]
談耳山谷/題䟦
關蔚宗有禇河南所橅虞永興枕臥帖落筆精微僅如
絲髪既存骨氣復有精神米見而愛之崇寧閒遇其子
長源于京口時蔚宗已下世米從長源求此帖長源靳
之曰惟得公陸探微師子乃可從之長元復靳曰此畫
不足以當此帖更得公案上盈尺硃砂乃可又從之長
源又靳之曰細思二物皆有愧于虞帖非得公頭不可
米乃移書曰頃在揚州蔚宗待我甚厚示以此帖追想
[003-81b]
筆法寫一通去較其所藏妙若刻楮不復能辨米襄陽/外紀
米南宫云有人收得虞世南與圓機書一紙剪開字字
賣之至礬卿二字得麻一斗鶴口二字得銅硯一枚房
邨二字得芋千頭隨人好之淺深米襄陽/志林
壬辰九月同董元宰過嘉禾所見有禇摹蘭亭徐季海
少林詩顔魯公祭濠州伯父文藁趙文敏道徳經小楷
皆真墨也是日余又借得王逸季虞永興汝南公主志
適到元宰手摹之妮古/録
[003-82a]
虞永興夫子廟堂碑原本額書大周孔子廟堂之碑
者字多鋒鍔較後世摹刻不啻天淵雖紙墨腐敗猶
可喜虞永興書形模姿媚而筆勢甚遒得智永遺法
為多當為唐人之冠
顧野王字希馮吳郡人官至黄門侍郎光禄卿七歲通
五經九歲能屬文長而天文地理蓍龜占候蟲篆竒字
無不精通書史/㑹要
歐陽詢
[003-82b]
書摹搨東坡書後 此書摹搨出于拙手似清狂不慧
人也藏書務多而不精别此近世士大夫之所同病唐
彦猷得歐陽率更書數行精思學之彦猷遂以書名天
下近世榮咨道費千金聚天下竒書家雖有國色之姝
然好色不如好書也而榮君翰墨居世不能入中品以
此觀之在精而不在博也山谷/題䟦
呂夏卿子通直君有歐陽詢草書千文蔡襄䟦為智永
通直出示余欲䟦荅以必改評乃䟦君欣然遂于古紙
[003-83a]
上䟦正通直君失其名字
歐陽詢草書也字末筆倒麽不見其所出余家得貞觀
御府右軍三帖末後一帖也字乃歐陽法所出世之真
跡與石刻帖並無此也字耳並米氏/書史
近聞歐公夢奠帖反顔書鹿脯帖俱在㰎李項氏當
往觀之
褚遂良
褚河南正書兒寛贊真蹟 漢興六十餘載海内乂安
[003-83b]
府庫充實而四夷未賓制度多闕云云/ 臣褚遂良書
河南三龕孟法師二刻早年所書房公喬聖教序記
長安同州本並晩年書此兒寛贊與房碑記序用筆同
晩年書也容夷婉暢如得道之士世塵不能一毫嬰之
觀之自鄙束縳于毫楮閒耳諸王孫趙孟堅子固書
羣玉帖中帝京篇
跡可笑葢枯且露矣河南晚年書雖痩實腴孟堅又書 文原曩在史館獲觀禇河南書
今見此帖恍若久别而復覩其風儀也泰定四年秋分
[003-84a]
日鄧文原識 褚河南漢兒寛贊真書三百四十字中
刮去𢎞字葢宋國諱也河南書豈待贊而顯子固所謂
容夷婉暢者殆得之矣至順四年閏三月廿四日栁貫
識 禇河南書班孟堅史贊萟林兩絶矣河南書初䂓
永興晚步右軍而此書用歐法正見其集大成也舊京
公暇王太常敬美詹内翰東圖從余索觀因論古人書
法多圽于𫝊刻之譌視此為之三嘆 萬厯丁亥春日
長洲韓世能存良甫識真跡君按前禇河南名下一叚/云韓 慱示予禇河南兒寛贊
[003-84b]
是宋世臨本後有趙子固等七䟦今所載祇有五䟦又/按江砢玉珊瑚網所録褚兒寛贊凡十一䟦趙孟堅栁
貫而下有黄溍掲汯解縉胡廣王偁胡儼周忱七人而/無鄧文原韓世能二䟦與此不同又何耶鮑廷愽識
吳寛䟦褚書倪寛贊墨蹟 書家謂作真字能寓篆𨽻
法則髙古今觀褚公所書益信家藏/集
倪寛贊僅有趙鄧栁䟦無吳題識夫吳書領袖當代
不應遺失余于韓氏褚帖不能無鐵石之疑也
董逌書遂良帖云褚河南于書葢天然處勝故于學雖
雜而本體不失初學晉右軍既又學虞伯施後于史陵
[003-85a]
得用筆意乃曰此法更不可教人是其妙處也羿之立
教必志于彀至于巧之所極當自其心得非可法度凖
繩授也學至于此當自知之廣川/書䟦
樂志論全文/不録永徽四年秋八月廿六日中書令褚遂良
奉為燕國于公書真蹟/
王右軍褉事詩序為古今真行之祖當時逸少自珍此
書故作或肥或瘦不同要其書法異爾今之人或喜肥
疾瘦殆不知而作也予近于李翹叟家得硬黄臨文賦
[003-85b]
一卷筆意清潤是歐虞褚陸輩臨右軍書使善工入石
可與蘭亭並行但世人未深知爾建中靖國元年四月
庚申荆江亭書是日江水漲數尺豫章先/生文集
閻立本
釋彦悰云唐司平太常伯閻立本學宗張鄭竒態不窮
變古象今天下取則後畫/録
閻立徳歴官工部尚書父毗在隋以丹青得名與弟立
本家學俱造真妙唐貞觀中東蠻謝元深入朝顔師古
[003-86a]
奏言昔周武時逺國歸欵乃集其事為王㑹圖今卉服
鳥章俱集蠻邸實可圖寫因命立徳等圖之其序位之
際折旋䂓矩端簮奉笏之儀與夫鼻飲頭飛人物詭異
之狀莫不備該毫末故李嗣真云大安博陵難兄難弟
謂立徳立本也唐畫/録
閻立本職貢圖貞觀之徳來萬邦浩如滄海吞河江音
容獊獰服竒尨横絶嶺海逾濤瀧珍禽瑰産爭牽扛名
王解辮卻葢幢粉本遺墨開明窻我喟而作心未降魏
[003-86b]
徴封倫恨不雙東坡/全集
閻立本西旅獻
圖䄂卷絹本大著色其畫沉著痛快亦見之韓氏乃真蹟也其畫沉著痛快/中之不易得者
陸柬之
陸柬之吳人官至朝散大夫守太子司議郎虞世南甥
少學舅氏書多作行字晚擅出藍之譽遂將咄咄逼羲
獻落筆渾成耻為飄揚綺靡之習如馬不齊髦人不櫛
沐覽之者未必便能識其佳處論者以謂如偃葢之松
[003-87a]
節節加勁亦知言哉然人才固自有分限柬之𨽻行入
妙章草草書入能是亦未免其利鈍也書史/㑹要
褚遂良右軍書目永和九年一十八行詩二十二行共
五十行世所𫝊者序耳陸與褚同時此詩必臨王書也
其昌戲鴻/堂帖
唐陸柬之臨冩蘭亭五詩後有二行云吾所噉日去不
復解此意想足下明必顧之遲遲羲之頓首 司議蘭
亭此帖尤麗結裹圓轉趣媚不窮復題司議蘭亭帖一
[003-87b]
行後有䟦云天復二年九月三日盧家阿姑遺其月二
十九日夜記年十/五 唐陸元方𫝊伯父柬之善書官太
子司議郎太宗時人所謂歐虞褚陸者昨日觀蘭亭詩
固知是柬之書已嘗言之矣後題司議益不疑也此世
無有請寳之敏求上文玉家藏此帖云陸柬之書次道
能筆法僕信然如帖尾羲之字恐是一手臨書爾仲冬/九日
雪中過文玉/陳繹和叔題 郇國公觀元豐七年二月初/七日尚書省題 觀蘭亭
五言江右風流蕭然在目筆迹古雅亦在二王然少雜
[003-88a]
竒嶮豈陸君所摹耶博陵用吉得之盧家阿姑非大姓
故家莫能有此也元豐八年二月十二日眉陽蘇軾書/是年十一月十八日轍過泗州嘗觀
陸柬之時工臨寫今校理錢延年有柬之書蘭亭用
緑麻紙押尾署陸司議書雖外露毛骨而雅有風氣東/之
吳郡人官至太子司議郎虞世南之甥張懐瓘云少師/世南臨寫所合亦猶張翼換羲之之表奏蔡邕為平子
之後身/蘭亭攷
丑按張友直為唐世書家章友直乃得象族子張友
正則鄧公季子並見陶南村書史㑹要俗子每相混
[003-88b]
淆故正之長元按此叚當補前陸/名下海岳名言一條後
孫䖍禮
孫過庭草書書譜甚有右軍法作字落脚差近前而直
此乃過庭法凡世稱右軍書有此等字皆孫筆也凡唐
草得二王法無出其右又有千文一本是少年書不逮
書譜並在王鞏處今歸王詵家米氏/書史
孫䖍禮字過庭見陳子昻譔墓誌宣和書譜云孫過
庭字䖍禮甚謬
[003-89a]
王 維附/ 趙幹/ 鄭䖍/ 張璪/
王維字摩詰開元初擢進士官至尚書右丞唐史自有
𫝊其出處之詳此得以畧也維善畫尤精山水當時之
畫家者流以謂天機所到而所學者皆不及後世稱重
亦云維所畫不下吳道元也觀其思致髙逺初未見於
丹青時時詩篇中已自有畫意由是知維之畫出於天
性不必以畫拘葢生而知之者故落花寂寂啼山鳥楊
栁青青渡水人又與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及白雲
[003-89b]
回望合青靄入看無之類以其句法皆所畫也而送元
二使西安詩者後人以至鋪張為陽關曲圖且往時之
士人或有占其一藝者無不以藝掩其徳若閻立本是
也至人以畫師名之立本深以為耻若維則不然矣乃
自為詩云夙世謬詞客前身應畫師人卒不以畫師歸
之也如杜子美作詩品量人物必有攸當時猶稱維為
髙人王右丞也則其他可知何則諸人之以畫名於世
者止長於畫也若維者妙齡屬辭長而擢第名盛於開
[003-90a]
元天寳閒豪英貴人虚左以迎寧薛諸王待之若師友
其兄弟乃以科名文學冠絶當代故時稱朝廷左相筆
天下右丞詩之句皆以官稱而不名也至其卜築輞川
亦在圖畫中是其胷次所存無適而不瀟灑移志之于
畫過人宜矣重可惜者兵火之餘數百年閒而流落無
幾後來得其髣髴者猶可以絶俗也正如唐史論杜子
美謂殘膏賸馥霑丐後人之意况乃真得維之用心處
耶今御府所藏一百二十有六 太上像二 山莊圖
[003-90b]
一 山居圖一 棧閣圖七 劍閣圖三 雪山圖一
喚渡圖一 運糧圖一 雪岡圖四 捕魚圖二
雪渡圖三 漁市圖一 騾綱圖一 異域圖一 早
行圖二 村墟圖二 度關圖一 蜀道圖四 四皓
圖一 維摩詰圖二 髙僧圖九 渡水僧圖三 山
谷行旅圖一 山居農作圖二 雪江勝賞圖二 雪
江詩意圖一 雪岡渡關圖一 雪川覊旅圖一 雪
景餞别圖一 雪景山居圖二 雪景待渡圖三 羣
[003-91a]
峰雪霽圖一 江臯㑹遇圖二 黄梅出山圖一 淨
名居士像三 渡水羅漢圖一 寫須菩提像一 寫
孟浩然真一 寫濟南伏生像一 十六羅漢圖四十
八宣和/畫譜
王維字摩詰太原人家藍田輞川擢進士官至尚書右
丞九歲知屬辭工草𨽻以善書名於開元天寳閒畫尤
入神書史/㑹要
王維字摩詰家居藍田輞川開元中為尚書右丞嘗作
[003-91b]
輞川圖山峰盤迴竹樹瀟灑石小劈斧皴樹梢雀爪葉
多夾筆描畫人物眉目分明筆力清勁葢其思致髙逺
出于天性故詩中有畫畫中有詩
張彦逺云王維畫得興處不問四時如畫花往往以桃
杏芙蓉蓮花同作一景畫袁安臥雪圖有雪裏芭蕉此
乃得心應手意到便成故造理入神逈得天真此難與
世俗論也
趙子昻問錢舜舉曰如何是士夫畫舜舉答曰闕/家畫
[003-92a]
也子昂曰然余觀唐之王維宋之李成徐熙李伯時皆
髙尚士夫所畫與物𫝊神盡其妙也近世作士夫畫者
其謬甚矣並格古/要論
王右丞維工人物山水筆意清潤畫羅漢佛像致佳平
生喜作雪景劍閣棧道騾綱曉行捕魚雪渡村墟等圖
其畫輞川圖世之最著者也葢其胷次瀟灑意之所至
落筆便與庸史不同畫鑒/
王維畫小輞川摹本筆細在長安李氏人物好此定是
[003-92b]
真若比世俗所謂王維全不類或𫝊宜興楊氏本上𫝊
得
文彦博太史小輞川拆下唐䟦自連真還李氏一日同
出坐客皆言太史者真唐張彦逺名畫記云類道子又
云雲峰石色絶迹天機筆思縱横叅于造化孫氏圖僅
有之餘未見此趣
張修字誠之少卿家有辟支佛下畫王維仙桃巾黄服
合掌頂禮乃是自寫真與世所𫝊關中十大弟子真法
[003-93a]
相似是真筆世俗以蜀中畫騾綱圖劍門圖為王維甚
衆又多以江南人所畫雪圖命為王維但見筆清秀者
即命之如蘓之純家所收魏武讀碑圖亦命之維李冠
卿家小卷亦命之維與讀碑圖一同今在余家長安李
氏雪圖與孫載道字積中家雪圖一同命之為王維也
其他貴侯家不可勝數諒非如是之衆也
王士元山水作漁村浦嶼雪景類江南畫王鞏定國收
四幅後與王晉卿命為王右丞矣趙叔盎伯充處有摹
[003-93b]
本並米氏/畫史
書畫之妙當以神㑹不可以形器求也世之觀畫者多
能指視其閒形象位置彩色瑕疵而已至於奥理㝠造
者罕見其人如彦逺畫評言王維畫物象多不問四時
如畫花往往以桃杏芙蓉蓮花同畫一景余家所藏摩
詰畫袁安臥雪圖有雪中芭蕉此乃得心應手意到便
成故妙理入神逈得天意此難可與俗人論也謝赫云
衞恊之畫雖不該備形似而有氣韻凌跨羣雄曠代絶
[003-94a]
筆又歐文忠公盤車圖詩云古畫畫意不畫形梅詩詠
物無隱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若見詩如見畫此真為
識也筆談/
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詩曰藍
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此摩
詰之詩或曰非也好事者以補摩詰之遺東坡/題䟦
董逌書王摩詰山水後云世言摩詰筆蹤措思叅於造
化而剏意經圖即有所缺如山水平逺雲峰石色絶迹
[003-94b]
天機非繪者所及觀此圖便知古人之論為得正使後
之評者不能加此余見世以畫名者無復生動氣象不
過聚石為山分畫寫水又豈可以與論人家在仙掌雲
氣欲生衣者耶廣川/畫䟦
吾鄉寅陽徐太常家有輞川一卷多名䟦吳匏菴題其
後云此卷宋人藏漆竹筒中以之拄門後啟視乃輞川
圖也余觀之即未必果出右丞然絹素極細卻是雪景
以浮粉著樹上瀟灑清韻應宋人臨本非後人可到也
[003-95a]
王維雪蕉小幀曽在倪髙士清閟閣楊廉夫題以短歌
余見王右丞山庄圖又雪霽捕魚一作/枯木圖山庄樹葉皆
如个字其雪霽捕魚似郭熙二卷皆無欵疑宋人臨本
稿也京師楊太和大夫家所藏晉唐以來名跡甚佳元
宰借觀有右丞畫一幅宋徽宗御題左方筆勢飄舉真
竒物也檢宣和畫譜此為山居圖察其圖中松針石脈
無宋以後人法定為摩詰無疑向相𫝊為大李將軍其
拈出為輞川者自元宰始並妮/古録
[003-95b]
觀王右丞維滄洲圖歌 滄洲誤是真萋萋忽盈視便
有春渚情褰裳掇芳芷颯然風至草不動始悟丹青得
如此丹青變化不可尋翻空作有移人心猶疑雨色斜
拂座乍似水寒來入襟滄洲説近三湘口誰知卷得在
君手披圖擁褐臨水時居然不異滄洲叟晝上/人集
鳯翔八觀其三/王維吳道子畫 何處訪吳畫普門與
開元開元有東墖摩詰留手痕吾觀畫品中莫如二子
尊道子實雄放浩如海波翻當其下手風雨快筆所未
[003-96a]
到氣已吞亭亭雙林間彩暈扶桑暾中有至人談寂滅
悟者悲涕迷者手自捫蠻君鬼伯千萬萬相排競進頭
如黿摩詰本詩老佩芷襲芳蓀今觀此壁畫亦若其詩
清且敦祇園弟子盡鶴骨心如死灰不復溫門前兩叢
竹雪節貫霜根交柯亂葉動無數一一皆可尋其源吳
生雖妙絶猶以畫工論摩詰得之於象外有如仙翮謝
籠樊吾觀二子皆神俊又於維也歛祍無閒言東坡/全集
和韓子文題王摩詰畫寒林 摩詰𫝊遺跡家藏久自
[003-96b]
竒髙人不復見絶技更誰師水石生寒早烟雲結雨遲
筆端窮造化聊可敵君詩范忠宣/公集
馮夢楨題王右丞江山雪霽卷云吳崑麓夫人與余外
族有葭莩之親偶擕此卷見示述其先得之管後載門
小火者火者家有一鐵櫪門閂或云漆布竹筒摇之似
有聲一日為物所觸遂破墮三卷此其一也余初未深
信翻閲再三不覺神王因閉户焚香屏絶他事覺神峯
吐溜春圃生烟真若蠶之吐絲蟲之蝕木至如粉縷曲
[003-97a]
折毫膩淺深皆有意致信摩詰精神與水墨相和蒸成
至寳得此數月以來每一念及輒狂走入丈室飽閲無
聲出户見俗中紛紜殊令人捉鼻也真實居士記於南
翰林院之寄樂亭真蹟/
周敏仲新裝王維雪霽捕魚圖一絹本淺絳色筆法
秀雅布景清逸後有班惟志仇逺白珽張雨等七䟦
雖未敢定為真右丞决非宋元畫史可及堪比王敬
美家江干雪意卷也其前佑陵黄絹褾題定屬後人
[003-97b]
蛇足考宣和畫譜當自知之
敏仲又示趙幹江行初雪圖前有趙幹題名字竒古
可愛右方宣和黄綾褾識的卷尾列天厯閒諸臣銜
位卻真其畫筆勢雄偉奕奕動人不讓王維捕魚小
本惜人物差大少風韻耳
按李白𫝊白與魯中張叔明孔巢父韓凖裴政陶沔
六人隱于徂徠山之白鶴灣䖍本之為竹溪六逸圖
長元按此條當補維名下/鄭䖍竹溪六逸一叚後
[003-98a]
鄭䖍髙士也蘓許公為宰相申以忘年之契薦為著作
郎開元二十五年為廣文館學士饑窮轗軻好琴酒篇
詠工山水進獻詩篇及書畫元宗御筆題曰鄭䖍三絶
與杜甫李白為詩酒友禄山授以偽水部員外郎國家
收復貶台州司户名畫/記
王氏又藏鄭䖍畫峻嶺溪橋圖前有宋徽宗御題後
有宣和政和小璽筆意頗似元人毫無王李習氣又
一竒也
[003-98b]
滎陽鄭䖍工草𨽻長于丹青官至著作郎為人放蕩嗜
酒落魄不羈嘗自寫滄洲圖并詩以獻明皇大書其尾
曰鄭䖍三絶故杜甫八哀詩有滄洲動玉陛及三絶自
御題之語也滎陽/襍志
鄭䖍鄭州人官至廣文館學士後貶台州司户好書工
真行𨽻常苦無紙日取柿葉作字嘗自寫其詩并畫以
獻元宗署其尾曰鄭䖍三絶評其書以謂如風送雲收
霞催月上書史/㑹要
[003-99a]
杜甫全集有送鄭十八䖍貶台州司户傷其臨老陷
賊之故闕為面别情見乎詩云鄭公樗散鬢如絲酒
後常稱老畫師萬里傷心嚴譴日百年垂死中興時
倉皇已就長途往邂逅無端出餞遲便與先生應永
訣九重泉路盡交期蜀本/杜詩鄭䖍鄭州滎陽人官至著
作郎嘗自寫其詩并畫獻明皇明皇書其尾曰三絶
䖍為人放蕩性頗嗜酒真韻士也
蔣永仲收韋侯名鶠/松一幅千枝萬葉非經歲不成鱗
[003-99b]
文一一如真筆細圓潤
錢藻字醇老收張璪松一株下有流水澗松上有八分
詩一首斷句云近溪幽濕處全藉墨烟濃又有璪荅詩
在大夫孫載家
楳澤有張璪澗底松葛氏物余托購乃自取之
趙叔盎收張璪松石一軸李公炤家物破糜不可重背
並米氏/畫史
唐張璪員外畫山水松石名重于世尤于畫松特出意
[003-100a]
象能手握雙管一時齊下一為生枝一為枯榦勢凌風
雨氣傲烟霞分益茂之榮柯對輪囷之老枿經營兩足
氣韻雙髙此其所以異也圖畫見/聞志
王洽成潑墨山水烟雲慘澹脱去筆墨畦町余少年見
一幀甚有意度今日思之始知為洽畫再不可見也畫/鑒
[003-100b]
清河書畫舫卷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