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1a]
欽定四庫全書
管子卷十
唐 房𤣥齡 注
戒第二十六所以陳/戒桓公 内言九
桓公將東游問於管仲曰我游猶軸轉斛言我之游必/有所濟猶軸
之轉載/斛石南至琅邪司馬曰亦先王之游已何謂也春游/而南
行故司馬正令之為先王之/游公未達其意故問管仲管仲對曰先王之游也春
出原農事之不本者謂之游原察也農事不依/本務當原察之秋出補
[010-1b]
人之不足者謂之夕秋謂西成尚有/不足者當補之夫師行而糧食其
民者謂之亡師行無成功空費/糧食如此者必亡從樂而不反者謂之荒
先王有游夕之業於人無荒亡之行於身桓公退再拜
命曰寳法也謂其法/可寳也管仲復於桓公曰無翼而飛者聲
也出言門庭千里必/應故曰無翼而飛無根而固者情也同舟而濟胡越/不患異心知其
情也故曰/無根而固無方
也莫知生所在/故曰無方也公亦固情謹聲以嚴尊生言當固物情/謹聲敎嚴為
防禦以/尊其生此謂道之榮謂此三者順/道而光榮桓公退再拜請若此
[010-2a]
言若順/也管仲復於桓公曰任之重者莫如身萬事萬行/非身不舉
故曰/重任塗之畏者莫如口樞機之發榮辱/之主故可畏也期而逺者莫如
年殤夭日聞期頥實/寡故曰逺期也以重任行畏塗至逺期唯君子乃
能矣桓公退再拜之曰夫子數以此言者敎寡人管仲
對曰滋味動静生之養也好惡喜怒哀樂生之變也聰
明當物生之徳也非禮勿視聴/故曰當物是故聖人齊滋味而時
動静所以養/其生御正六氣之變所以循其變也六氣/即好惡喜怒哀樂禁止
聲色之淫所以成/其徳邪行亡乎體違言不存口體無邪行/口言必順
[010-2b]
静然定生聖也欲靜則生定/如此者聖也仁從中出義從外作仁自/心生
故曰中出義因/事斷故曰外作仁故不以天下為利義故不以天下為
名若以天下為名/利則非仁義也仁故不代王不以道輔君而代/之王者非仁也義故
七十而
道而賤物物謂名/利之事道徳當身故不以物惑身茍有道徳/豈名利之物
能惑/哉是故身在草茅之中而無懾意道徳為量/何懼之有南面聴
天下而無驕色神器儻來/何驕之有如此而後可以為天下王所
以謂徳者不動而疾徳必𠖇通故/不動而疾不相告而知不出戸/牖以知
[010-3a]
天/下不為而成無為而/無不為不召而至是徳也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如此者可
謂至/徳也故天不動四時云下而萬物化天常無為故曰不/動然四時云下故
萬物化云/運動貌也君不動政令陳下而萬功成君亦常無為故/曰不動然政令
陳列而下故/萬物成也心不動使四肢耳目而萬物情心亦當無/為故曰不
動然四肢耳目自心使/萬物莫不得其情也寡交多親謂之知人以其知人/故能交寡
而親/多寡事成功謂之知用以其知用故能/事寡而功成聞一言以貫
萬物謂之知道以其知道故能聞/一言而得物貫也多言而不當不如其
寡也故曰狗不以善吠為/良人不以多言為賢博學而不自反必有邪博學/而不
[010-3b]
反修於其身心曼/衍者故必有邪行孝弟者仁之祖也仁從孝弟生/故為仁祖忠信
者交之慶
忠信言不/友澤其四經而誦學者是亡其身者也四經謂/詩書禮
樂既無孝弟忠信空使四經流澤/徒為誦學者即四經可以亡身也桓公明日弋在廩廩/所
以盛米粟禽鳥或多/集焉故於此弋也管仲隰朋朝公望二子㢮弓脫釬
釬所以/杆弦而迎之曰今夫鴻鵠春北而秋南而不失其時
夫唯有羽翼以通其意於天下乎今孤之不得意於天
下非皆二子之憂也二子不能為羽/翼所以當憂桓公再言二子不
[010-4a]
對桓公曰孤既言矣二子何不對乎管仲對曰今夫人
患勞而上使不時人患飢而上重斂焉人患死而上急
刑焉如此而又近有色親冶/容而逺有徳疎賢/俊雖鴻鵠之
有翼濟大水之有舟楫也其將若君何不飛雖羽翼無/益不濟雖舟楫
徒施不聴雖讜言空/設故曰其將若君何桓公蹵然逡遁管仲曰昔先王之
理人也蓋人有患勞而上使之以時則人不患勞也人
患飢而上薄斂焉則人不患飢矣人患死而上寛刑
人不患死矣如此而近有德而逺有色則四封之内視君
[010-4b]
其猶父母邪四方之外歸君其猶流水乎公輟射援綏
而乘自御管仲為左隰朋參乘朔月三日進二子於里
官里官謂里尉也齊國之法舉賢必自里/尉始故令里官進二子將旌别而用之再拜頓首曰
孤之聞二子之言也耳加聰而視加明於孤不敢獨聴
之薦之先祖謂陳其所言/以薦祖廟管仲隰朋再拜頓首曰如君
之王也君能如此/可以王也此非臣之言也君之敎也此雖臣言/必君用之
然後成敎故/曰君之敎於是管仲與桓公盟誓為令曰老弱勿刑
參宥而後弊老弱犯罪者無即刑之必三寛宥而後斷/罪三宥即周禮三宥一曰不識二曰過悮
[010-5a]
三曰悼/耄也關幾而不正市正而不布布謂錢也即其物/而正之不必分錢山
林梁澤以時禁發而不正也獺祭魚然後入澤梁/豺祭獸然後入山林草封
澤鹽者之歸之也譬若市人草封澤謂澤多草刈積成/封可用煑鹽者也其處既
多鹽故歸者譬若/市人言不設禁也三年敎人四年選賢以為長五年始
興車踐乘遂南伐楚門𫝊施城施城楚城名/
出冬蔥與戎菽布之天下山戎有冬䓗戎菽今伐之/故其物布天下戎菽胡豆果
三匡天子而九合諸侯
桓公外舎而不鼎饋外舍謂出宿於外不以/鼎饋食言其饌不盛也中婦諸子
[010-5b]
謂宫人盍不出從乎君將有行中婦之子内官之號君/將有行何不出乎盍何
不/也宫人皆出從公怒曰孰謂我有行者宫人曰賤妾聞
之中婦諸子公召中婦諸子曰女焉聞吾有行也對曰
妾人聞之君外舍而不鼎饋非有内憂必有外患今君
外舍而不鼎饋君非有内憂也妾是以知君之將有行
也公曰善此非吾所與女及也而言乃至焉言我本不/與汝及此
謀今汝言乃能至於/此謂能知我謀也吾是以語女吾欲致諸侯而不至
為之奈何我欲諸侯之至而乃不/至今欲令其至如何乎中婦諸子曰自妾之
[010-6a]
身之不為人持接也為猶與也言妾身在深宫之中/未嘗得出與人相持而接對未
嘗得人之布織也意者更容不審耶宫中既少織絍之/事又不得外人之
布織言此者既昧於人事不當訪以軍謀蓋託不/知以止君之行也故言更當容我思其不審之事明日
管仲朝公告
子止君不行此合聖/人之言也令君行之
管仲寢疾桓公往問之曰仲父之疾甚矣若不可諱也
不幸而不起此疾彼政我將安移之管仲未對桓公曰
鮑叔之為人何如管仲對曰鮑叔君子也千乘之國不
[010-6b]
以其道予之不受也雖與千乗之國不/以其道彼必不受雖然不可以為
政其為人也好善而惡惡已甚已猶太也言憎/惡惡人太甚見一惡
終身不㤀桓公曰然則孰可管仲對曰隰朋可朋之為
人好上識而下問好上識謂好/知逺大之事臣聞之以徳予人者謂
之仁以財予人者謂之良以善勝人者未有能服人者
也以善勝人人亦生/勝己之心故不服以善養人者未有不服人者也於
國有所不知政於家有所不知事必則朋乎若皆知之/則事鍾於
己將不勝任而敗朋能/有所不知故可以移政且朋之為人也居其家不㤀公
[010-7a]
門居公門不忘其家事君不二其心亦不忘其身舉齊
國之幣握路家五十室其人不知也大仁也哉其朋乎
握持也或有舉齊國之幣持與路旁之家五十室言其/事大而且易顯此皆自有主司朋能不干預而强知此
所謂於國有所不知政合於天地之/無不容載故曰大仁哉其朋乎已公又問曰不幸而
失仲父也二三大夫者其猶能以國寧乎管仲對曰君
請矍巳乎矍已謂有所驚/懼而問未止也鮑叔牙之為人也好直賔胥
無之為人也好善寗戚之為人也能事孫在之為人也
善言公曰此四子者其孰能一人之上也寡人并而臣
[010-7b]
之則其不以國寧何也言四子皆有超絶之材無人能/過其上今吾併得臣之國尚不
寜何/也對曰鮑叔之為人好直而不能以國詘不能為國/以屈其直
也/賔胥無之為人也好善而不能以國詘寗戚之為人能
事而不能以足息寗戚善於農植貪於積/聚不能知足而息也孫在之為人
善言而不能以信黙其所陳言既見信用尚不能黙凡/此四子皆矜能太過不能與時屈
伸故國/不寧也臣聞之消息盈虚與百姓詘信然後以國寧勿
已者朋其可乎朋之為人也動必量力舉必量技言終
喟然而歎曰天之生朋
[010-8a]
生哉言朋亦將隨已早亡不得久理齊政故/哀歎也以先知未然夷吾所以稱聖也管仲曰夫
江黃之國近於楚為臣死乎二國既近於楚必臣於/楚豈為齊臣而死乎君
必歸之楚而寄之以二國歸楚若寄託然則/楚不得為私而齊猶有望君不歸楚
必私之私之而不救也則不可救之則亂自此始矣楚/既
私二國二國有難齊必不救一為不救則不/可救此救彼不臣則構怨矣故曰亂自此始桓公曰諾
管仲又言曰東郭有狗嘊嘊旦暮欲齧我猳而不使也
今夫易牙子之不能愛將安能愛君君必去之公曰諾
東郭之狗喻易牙言其人殘忍同於狗矣猳謂以木連/狗取聲為義即國家也言易牙終能亾國滅家此不當
[010-8b]
使必須/去之也管子又言曰北郭有狗嘊嘊旦暮欲齧我猳而
不使也今夫豎刁其身之不愛焉能愛君君必去之公
曰諾管子又言曰西郭有狗嘊嘊旦暮欲齧我猳而不
使也今夫衛公子開方去其千乘之太子而臣事君是
所願也得於君者是將欲過其千乘也開方在衛當嗣/君之位今棄而
事齊則所望不只千乘也其/意必得齊國然後稱所
遂卒卒十月隰朋亦卒桓公去易牙豎刁衛公子開方
五味不至於是乎復反易牙宫中亂復反豎刁利言卑
[010-9a]
辭不在側復反衛公子開方桓公内不量力外不量交
而力伐四鄰公薨六子皆求立易牙與衛公子内與豎
刁因共殺羣吏而立公子無虧故公死七日不斂九月
不葬孝公犇宋宋襄公率諸侯以伐齊戰于甗大敗齊
師殺公子無虧立孝公而還襄公立十三年桓公立四
十二年
地圖第二十七 短語一
凡兵主者必先審知地圖轘轅之險謂路形若轅而又/轘曲緱氏東南有
[010-9b]
轘轅道/是也濫車之水其水深渺/能泛車名山通谷經川謂常/川也陵陸
丘阜之所在苴草林木蒲葦之所茂苴草謂其草深/茂能有所覆藏道
里之逺近城郭之大小名邑廢邑困殖之地困謂其地/墝埆不可
種藝殖謂壤田/可播殖者也必盡知之凡此皆兵/主所當知
者盡藏之藏謂苞/藴在心然後可以行軍襲邑舉錯知先後不
失地利此地圖之常也人之衆寡士之精麤器之功苦
盡知之此乃知形者也形謂兵/之形知形不如知能知能不
如知意故主兵必參具者也主明相知將能之謂參具
[010-10a]
明智能三者合/故謂之參具故將出令發士期有日數矣宿定所征
伐之國宿猶/先也使羣臣大吏父兄便辟左右不能議成敗
人主之任也事之成敗明王獨斷/於心故其臣不能議論功勞行賞罰不敢
蔽賢不敢蔽/隠賢能有私行用貨財供給軍之求索言相室或/用私財供
軍所求若竇嬰/李牧之為也使百吏肅敬不敢解怠行邪以待君之
令相室之任也繕器械選練士為敎服設敎令使/士服習連什
伍使其什伍各相/鈎連有所統屬徧知天下審御機數此兵主之事也
㕘患第二十八太彊亦有患太弱亦有患必參/詳彊弱之中自致於無患也 短語二
[010-10b]
凡人主者猛毅則伐懦弱則殺猛毅者何也輕誅殺人
之謂猛毅懦弱者何也重誅殺人之謂懦弱此皆有失
彼此凡輕誅者殺不辜而重誅者失有辠故上殺不辜
則道正者不安上失有罪則行邪者不變道正者不安
則才能之人去亡行邪者不變則羣臣朋黨才能之人
去亡則宜有外難能士去亡必構鄰/來伐故有外難也羣臣朋黨則宜有
内亂羣臣朋黨則狗變為虎簒/殺常因是生故有内亂也故曰猛毅者伐懦弱者
殺也君之所以卑尊國之所以安危者莫要於兵故誅
[010-11a]
暴國必以兵禁辟民必以刑然則兵者外以誅暴内以
禁邪故兵者尊主安國之經也不可廢也若夫世主則
不然外不以兵而欲誅暴則地必虧矣無兵誅暴暴必/内侵故地虧
内不以刑而欲禁邪則國必亂矣無刑禁邪邪必/上侵故國亂故凡
用兵之計三驚當一至驚謂耀威示武能驚敵使懼如/此者三可當師之一至敵國
三至當一軍師之三至可/當一軍之用三
一期之師十年之蓄積殫師行一期能盡/十年之蓄積一戰之費累
代之功盡傾國一戰能/盡累代之功今交刃接兵而後利之則戰之
[010-11b]
自勝者也交刃接兵必卒喪刃折貨財/空耗雖未被敵勝先已自勝攻城圍邑主人
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爨之則攻之自拔者也主人食子/爨骸攻者
必智窮力竭財殫士喪城雖未攻先/已自拔凡此皆庸主之師非善計者是以聖人小征而
大匡不失天時不空地利用日維夢其數不出於計小/征
謂誅暴國大匡謂正天下既合天時又得地利/用吉日襲吉夢其數從何而生皆出於計謀也故計必
先定而兵出於竟計未定而兵出於竟則戰之自敗攻
之自毁者也得衆而不得其心則與獨行者同實不得/其心
則叛亾至故與/獨行同實也兵不完利與無操者同實甲不堅密與
[010-12a]
俴者同實俴謂無甲/單衣者弩不可以及逺與短兵同實射而
不能中與無矢者同實中而不能入與無鏃者同實將
徒人與俴者同實徒人謂無兵申者俴單也人/雖衆無兵甲則與單人同也短兵待
逺矢與坐而待死者同實逺矢
大論必先論其器論其士論其將論其主故曰器濫惡
不利者以其士予人也士不可用者以其將予人也將
不知兵者以其主予人也主不積務於兵者以其國予
人也故一器成往夫具而天下無戰心一器謂師之器/其器既成敢往
[010-12b]
之夫又具則天下/不敢生心與戰也二器成驚夫具而天下無守城二器/謂軍
之器其器既成驚敵之夫又/具則天下不敢守城而禦也三器成游夫具而天下無
聚衆三器謂一國之器其器既成游務之/夫又具則天下之衆懼而自散也所謂無戰心
者知戰必不勝故曰無戰心所謂無守城者知城必拔
故曰無守城所謂無聚衆者知衆必散故曰無聚衆
制分第二十九 短語三
凢兵之所以先爭謂欲用兵所當先/而争為者謂下事聖人賢士不為愛
尊爵有聖人賢士則以尊/爵加之而不愛惜也道術知能不為愛官職有道/術智
[010-13a]
能則以官/職加之巧伎勇力
財故伯夷叔齊非於死之日而後有名也其前行多修
矣由前行多修/故死後有名武王非於甲子之朝而後勝也其前政
多善矣由前政多善故甲/子之朝一戰大勝故小征千里徧知之小征謂/以諸侯
之衆有所征古者諸侯大國有五百里者今既/舉衆而征己國與敵國皆當知之故徧知千里築堵之
牆十人之聚日五間之間謂私候之假令築一堵之牆/或十人聚作主者猶日五候之
況戎事之大可/以不徧知哉大征徧知天下大征謂以天下之衆有/所征伐天子以天下為
家故徧知/天下也日一間之散金財用聰明也夫動衆當令主/者日一間候之
[010-13b]
其間候之也或散金財有所/募賞或用聰明度其不虞也故善用兵者無溝壘而有
耳目溝壘防禦小/耳目視聴逺兵不呼儆不茍聚不妄行不强進呼
儆則敵人戒茍聚則衆不用無事徒聚衆必不用/若周幽之偽烽也妄行
則羣卒困强進則銳士挫故凡用兵者攻堅則軔軔牢/固之
名也所攻既堅/則軔而難入乘瑕則神瑕謂虚脆也所乘既/脆繣然瓦解故若神攻堅則
瑕者堅所攻雖堅能令脆者/則以士卒堅强故也乘瑕則堅者瑕所乘雖脆/却為堅者
則以士卒/脆弱故也故堅其堅者瑕其瑕者謂强卒攻堅/
朝解九牛而刀可以莫鐵莫猶/削也則刄游間也刄游理間/故刀不虧
[010-14a]
故天道不行屈不足用兵者必順天道若及天/道之不行必屈竭而不足從人事
荒亂以十破百敵國人事既荒且/亂故十可破百器備不行以半擊倍
敵國器備不可施行故/此雖半可以擊彼之倍故軍爭者不行於完城池行謂/先覘
之也欲以軍爭而行其/城池彼則知而備之也有道者不行於無君覘彼無君/亦恐知而
有/備故莫知其將至也既不先覘以濳襲/所以不知其將至至而不可圉莫
知其將去也不可圉者必潜而近故不/知其將去楚幕有烏之比去而不可止敵
人雖衆不能止去既不可止/雖衆何能止待治者所道富也治而未
必富也有所待而治其道/當然未必能富必知富之事然後能富富者
[010-14b]
所道强也而富未必强也富者其道當强/而未必能强也必知强之數
然後能强强者所道勝也而强未必勝也必知勝之理
然後能勝勝者所道制也而勝未必制也必知制之分
然後能制是故治國有器富國有事强國有數勝國有
理制天下有分
為人君者修官上之道而不言其中君在衆官之上但/修此官上之道而
已至於官中之事則/有司存非所言也為人臣者比官中之事而不言其
[010-15a]
外比謂校次之也若/言官外則為越職君道不明則受令者疑權度不一
則修義者惑民有疑惑貳豫之心而上不能匡則百姓
之與間間謂隔礙不通也人心有疑君不/能正故其所與為多礙而不通也猶掲表而令
之止也掲舉也表謂以木為標有所告示也既使舉於/表又令止之是亦不一也故以況人心之疑也
是故能象其道於國家加之於百姓而足以飾官化下
者明君也象法也謂能/本道而立法能上盡言於主下致力於民而
足以修義從令者忠臣也上惠其道下敦其業上下相
希言相希准/以為法也若望㕘表則邪者可知也參表謂立表所/以㕘驗曲直
[010-15b]
吏嗇夫任事吏嗇夫謂檢束羣吏之/官也若督郵之比也人嗇夫任敎人嗇/夫亦
謂檢束百/姓之官敎在百姓論在不撓謂百姓有不從敎論其/罪罰不撓法以行私
賞在信誠體之以君臣其誠也以守戰既賞信罰
誠故入可以守城/出可以野戰也如此則人嗇夫之事究矣吏嗇夫盡
有訾程事律訾限也程准也事律/謂毎事據律而行也論法辟衡權斗斛文
劾不以私論而以事為正辟刑也文劾言據文而舉劾/謂論法刑已下皆據事以為
正不曲從/其私也如此則吏嗇夫之事究矣人嗇夫成敎吏嗇
夫成律之後則雖有敦慤忠信者不得善也人嗇夫之/敎既成則
[010-16a]
人皆忠信故無/有獨得善者也而戲豫怠傲者不得敗也吏嗇夫之律/既成人皆懼
法不敢為非雖有/豫怠不得為敗也如此則人君之事究矣是故為人君
者因其業謂因人嗇/夫之業也乘其事謂乘吏嗇/夫之事而稽之以度又/以
國之法度/考此二者有善者賞之以列爵之尊田地之厚而民不
慕也善自應賞故不/善者不敢横慕有過者罰之以廢亡之辱僇死之
刑而民不疾也過自應罰故/人不敢疾怒殺生不違而民莫遺其親
者或罰而殺之或賞而生之皆不違其理則人知/主徳之有常不輕為去就故人不遺其親也此唯
上有明法而下有常事也
[010-16b]
天有常象懸象著明/不改其貞地有常形山澤通氣/不改其静人有常禮尊/君
父卑臣子/其儀不易一設而不更此謂
也人君無官兼統衆/官故曰兼而一之分而職之各有/司存人臣之事也君失
其道無以有其國臣失其事無以有其位然則上之畜
下不妄而下之事上不虚矣上之畜下不妄則所出法
制度者明也下之事上不虚則循義從令者審也上明
下審上下同徳代相序也代更也謂上明/下審更相序君不失其威
下不曠其産而莫相徳也君以威覆下下以産供/上各有所恃故不相徳是以
[010-17a]
上之人務徳而下之人守節義禮成形於上而善下通
於民則百姓上歸親於主而下盡力於農矣故曰君明
相信五官肅士廉農愚商工愿則上下體上下各得/其體也而
外内别也民性因而三族制也三族謂農商工也言因/上下有體内外有别故
此三族各/得其制也夫為人君者廕徳於人者也君者以/徳廕人為人臣
者仰生於上者也臣者仰/君而生為人上者量功而食之以足
量其功之多少制祿/以食之各得足也為人臣者受任而處之以敎受任/者必
設/敎布
[010-17b]
幸生有勞者必得祿人則致死/以立功不徼倖而偷生也刑罰不頗則下無怨心
名正分明則民不惑於道刑名職分明則/人於道不惑也道也者上之
所以導民也是故道徳出於君徳從/君出制令𫝊於相令因/相𫝊
事業程於官官各以其事/業程於君也百姓之力也胥令而動者也
胥視也視令而/動則所舉不妄
是故君人也者無貴如其言君以言制下無言則下/無所禀令故言最貴也人
臣也者無愛如其力臣則宣力事君故/其力最可愛也言下力上君言/下於
臣臣力上/於君也而臣主之道畢矣是故主畫之相守之畫謂/分别
[010-18a]
其所授事君既畫其/事相則守而行之也相畫之官守之官畫之民役之官/既
畫之人則役/力以行其事則又有符節印璽典法筴籍以相揆也符/節
印璽所以示其信也典法䇿籍所以示之制也/凡此可以考其真偽定其是非故曰以相揆也此明公
道而滅姦偽之術也論材量能謀徳而舉之謀知其徳/然後舉用
之/上之道也専意一心守職而不勞不以職事/為勞苦下之事
也為人君者下及官中之事則有司不任下及官中之/
職故有司/不任也為人臣者上共専於上則人主失威臣當上/供從君
之命今乃専上/之權故主失威是故有道之君正其徳以莅民而不言
[010-18b]
智能聰明智能聰明者下之職也所以用智能聰明者
上之道也謂用下之/智能聰明上之人明其道下之人守其職上
下之分不同任而復合為一體君為元首臣為/股肱故曰一體是故知
善人君也知善則謀慮深逺/故可以為人君也身善人役也身善則材能/可任故為人
役/也君身善則不公矣君身善則智淺/故不公人也人君不公常惠於
賞而不忍於刑不公則不識理之正/故惠賞而不忍刑也是國無法也治國
無法則民朋黨而下比飾巧以成其私法制有常則民
不散而上合竭情以納其忠是以不言智能而順事治
[010-19a]
國患解大臣之任也不言於聰明而善人舉姦偽誅視
聴者衆也是以為人君者坐萬物之原而官諸生之職
者也謂授諸生之官而任之以/職也生謂知學之士也選賢論材而待之以法
舉而得其人坐而收其福不可勝收也
不勝任犇走而奉其敗事不可勝救也不勝任則敗廣/故不可勝救
而國未嘗乏於勝任之士上之明適不足以知之是以
明君審知勝任之臣者也故曰主道得賢材遂百姓治
治亂在主而已矣故曰主身者正徳之本也官治者耳
[010-19b]
目之制也官稟君命而後行若耳目待上/制而後用故曰官者耳目之制身立而民化徳
正而官治治官化民其要在上是故君子不求於民立身/正德
而/已是以上及下之事謂之矯及猶預也矯偽也上預下/事則偽有餘而實不足也下
及上之事謂之勝下預上事則威/權勝君故也為上而矯悖也為下
而勝逆也國家有悖逆反迕之行迕/背有土主民者失其紀也
是故别交正分之謂理别上下之交/正君臣之分順理而不失之謂
道道徳定而民有軌矣有道之君者善明設法而不以
私防者也而無道之君既已設法則舍法而行私者也
[010-20a]
為人上者釋法而行私則為人臣者援私以為公公道
不違則
道/也行公道而託其私焉寖久而不知姦心得無積乎既/久
行私而不知則是姦心之積/也故言姦心豈復無積乎姦心之積也其大者有侵
偪殺上之禍其小者有比周内爭之亂此其所以然者
由主徳不立而國無常法也主徳不立則婦人能食其
意君意委曲隨於女謁若食之/充口故曰婦人能食其意國無常法則大臣敢侵
其勢大臣假於女之能以規主情假因也因女之能食/主意以規度主之情
[010-20b]
也/婦人嬖寵假於男之知以援外權婦人既得君之嬖/寵又因大臣之智
以引其外權則/何為而不成也於是乎外夫人而危太子女寵既隆又/挾大臣之助
故夫人被外/太子見危兵亂内作以召外寇此危君之徴也
是故有道之君上有五官以牧其民則衆不敢踰軌而
行矣下有五橫以揆其官則有司不敢離法而使矣横/謂
糺察之官得入人罪者也/五官各有其横曰五横朝有定度衡儀以尊主位衡/正
衣服緷絻盡有法度緷絻古/衮冕字則君體法而立矣體猶/依也君
據法而出令
[010-21a]
而為常著明而且久積/習而為常也犯俗離敎者衆共姦之衆以離/敎為姦
而罪/之也則為上者佚矣天子出令於天下諸侯受令於天
子大夫受令於君子受令於父母下聴其上弟聴其兄
此至順矣衡石一稱斗斛一量丈尺一綧制所謂同律/度量衡也
綧古准字准節律度量/也謂丈尺各有准限也戈兵一度書同名車同軌此至
正也從順獨逆從正獨辟此猶夜有求而得火也衆皆/從順
而有獨逆者衆皆從正而有/獨辟者必為順正者所伏也姦偽之人無所伏矣此先
王之所以一民心也是故天子有善讓徳於天諸侯有
[010-21b]
善慶之於天子諸侯有善讓於/天子而慶也大夫有善納之於君民
有善本於父慶之於長老此道法之所從來是治本也
道法以/讓為主是故歲一言者君也謂正嵗之朝/布之縣象時省者相也
月稽者官也務四支之力修耕農之業以待令者庶人
也是故百姓量其力於父兄之間聴其言於君臣之義
而官論其徳能而待之謂百吏之官各論/其徳能以待君命大夫比官中
之事不言其外而相為常具以給之具論衆官/之法制也相總要
者相無常官所以/總統百吏之要官謀士量實義美匡請所疑士事也/官各謀
[010-22a]
其職事也又當量實宜其有美善/者用匡於所疑必陳而請之也而君發其明府之法
瑞以稽之府謂百吏所居之官曹也立府必有明法故/曰明府之法瑞君所與臣為信者珪璧之屬
也又必合其/瑞以考之也立三階之上南面而受要君之路寢前有/三階要謂百吏
之目/也是以上有餘日上唯受要/故有餘日而官勝其任各理其職/故能勝任
時令不淫而百姓肅給言其敬/而供上唯此上有法制下有分
職也
道者誠人之姓也非在人也姓生也言道立人之生/人之所從出故非在人而
聖王明君善知而道之者也道猶言也聖王善知/道理故言而相告也是故
[010-22b]
治民有常道而生財有常法道也者萬物之要也為人
君者執要而待之則下雖有姦偽之心不敢殺也不敢/殺君
夫道者虚設道無形而善/應故曰虛設其人在則通其人亡則塞者
也非兹是無以理人非兹是無以生財前兹
育其福歸於上是以知明君之重道法而輕其國也得/道
之真以理身緒餘以理/國家故重道而輕國故君一國者其道君之也道可/為君
故君/一國王天下者其道王之也道可王故/王天下大王天下小君
一國其道臨之也其道足以臨/國與天下也是以其所欲者能得諸
[010-23a]
民君之所欲人/則順之令得其所惡者能除諸民君之所惡亦/順之而除所欲
者能得諸民故賢材遂所惡者能除諸民故姦偽省如
冶之於金陶之於埴制在工也廢置之由君若/金埴之由工也
是故將與之惠厚不能供謂欲與人雖有惠/厚之意財不能供將殺之嚴
威不能振謂欲殺人以致其理然而/嚴威銷縮不能振起也嚴威不能振惠厚
不能供聲實有間也或有聲無實或有實無聲/聲實間礙故不供不振也有善者
不留其賞故民不私其利善必得賞/私利何為有過者不宿其罰
故民不疾其威宿猶停也罰得其過則/人不疾其威疾怨也威罰之制無踰
[010-23b]
於民因人所欲罰而罰/之故不踰於人也則人歸親於上矣如天雨然澤
下尺生上尺澤從上降潤有一尺則苗從下生上引一/尺澤下降苗上引猶君恩下流人心上就
也/
也君者與人之官而不自官授人之事而不自事獨立/於無過之地臣下莫得而稽之如此者人主之位也
先王之在天下也民比之神明之徳先王善牧之於民
者也夫民别而聴之則愚别而聴之則各信其/一方暗莫之發故愚合而聴
之則聖合而聴之則得失相輔可否相濟/芻蕘之言賢聖不能易故聖也雖有湯武之
徳復合於市人之言是以明君順人心安情性而發於
[010-24a]
衆心之所聚聚謂同/所歸湊是以令出而不稽稽留/也刑設而不
用人不犯法故/無所用刑先王善與民為一體以百姓心為/心故曰一體與民
為一體則是以國守國以民守民也一國同一意/萬人同一心然則
民不便為非矣為非則失/利故不便雖有明君百步之外聴而不
聞耳聴有/所極間之堵牆窺而不見也目視有/所窮而名為明君
者君善用其臣臣善納其忠也君能善用臣能善納則/何聼而不聞何視而不
見耳目不壅/非明而何也信以繼信善以𫝊善君信而臣繼之/君善而臣傳之是以
四海之内可得而治是以明君之舉其下也盡知其短
[010-24b]
長知其所
也/賢人之臣其主也盡知短長與身力之所不至謂知/君之
短長及其身/力所不至也若量能而授官夫授人官者亦擇其可/否臣之擇事亦猶是也上
以此畜下擇其可畜/而畜之下以此事上擇其可事/而事之上下交期
於正君有賢臣臣有令主/欲求不正其可得乎則百姓男女皆與治焉君臣/正則
百姓無自/為淫僻也
管子卷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