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a] 
欽定四庫全書
陣紀卷三
明 何良臣 撰
陣宜
天之積卒陣之宗也内外方圓左右顧應曲折參連互
隱竒正備而至簡固而至整雖神聖握兵不外乎是故
伏羲氏觀積卒而立五軍九營爲師卦順静臨險或不
可測遂名之曰師卦陣也軒轅氏又發積卒之秘變師
[003-1b]
卦之體立天地風雲衡軸衝之義而成握竒陣也太公
變軒轅之制畫為九區方諸井字而為三才五行陣也
周公立伍兩卒旅師軍之法以六軍為正竒兵在正軍
之外從兵又在竒兵之外而為農兵陣也鄭子元按周
制以偏為前以伍承偏之後一軍二十五車則方勢而
為魚麗陣也楚武王以山澤車少人多五十人為兩百
人為卒十五乘為偏偏後别有游闕以三軍為正列左
右二廣為親戎而名荆尸陣也晉荀吳法周制而為前
[003-2a]
拒左右角每五分五方而立每兩每卒亦分五方而立
地險則舎車為步步如車布五車隊隊之布如卒之布
二十五軍為偏偏之布如隊之布五偏為陣陣之布如
偏之布故車法起于步法步法不外車法而名之曰崇
卒陣也吳闔閭以步兵三萬為三軍一軍分百行一行
卒百人列成方勢以白為中以赤為左以黑為右唯取
相生之義不施詭譎不練戎車故不能抗于中國後巫
臣教吳以偏乘之法以罪人居先三軍居後以步卒居
[003-2b]
先戎車居後與楚戰于雞父因有雞父之陣也管仲更
周制以三萬人六百乘一軍各五旅小戎各四十乘别
有卒萬人車二百為竒兵而分先驅由驅啟胠廣戎駟
乘大殿八名故使人相疇福相共居同樂行同和死同
哀而稱内政陣也以是而入孟門登太行張武軍封少
水一戰而服三十餘國焉司馬穰苴廢管仲五偏而行
周公五乘復黄帝之握竒以萬二千五百人取十之三
為竒兵布之中壘取十之七為正兵布之外營名之曰
[003-3a]
握竒營陣也齊孫武因伏羲師卦内外俱圓黄帝握竒
内圓外方迺變而為内外俱方取河洛經緯之義八八
相乘為六十四竒正分合大小包容復配以鳥蛇龍虎
而為乘之陣也戰國巧士以象棋三十二子倍之或方
或圓内外四層而為象棋陣也韓信以三十萬人分為
五軍孔將居東南而為左費將居西南而為右自將前
軍居漢王之先鋒絳侯柴將軍义居漢王之後而成垓
下陣也諸葛武侯乃原握竒因乘之推河洛之方圓寓
[003-3b]
井田之遺制分四竒四正以西北乾位故名天陣西南
坤位故名地陣東南巽位故名風陣東北艮位故名雲
陣東方屬青而為龍陣西方屬白而為虎陣南方屬火
而為鳥陣北方屬水而為蛇陣大將居其中握四陣為
餘竒别有㳺騎二十四陣以繫八陣之後大抵陣隊相
包竒正數别伸縮翕張進退有節為方為圓為曲為直
為銳或滚或歸或前或後合而為一列而為九變之無
窮觸處為首名之曰八陣圖也晉馬隆循衛李選士三
[003-4a]
千二百人配車一百二十八乘三百人為遊奕依孔明
八陣圖而為四層路廣車上以木為拒馬向外結營而
行名鹿角車營路狹更施木屋以蔽矢石木屋拒馬以
低為式治力前拒兼束部伍且戰且進名曰偏箱車陣
也李靖六花本孔明八陣而變其中隅落鈎聨曲折相
對無不叅綜古法步騎與車三者相兼而用以車曰駐
隊步曰戰鋒居前為正騎曰戰隊又曰跳蕩居後為竒
名之曰六花七軍陣也隨其地勢去其中營而變為曲
[003-4b]
直方圓銳五圖而名之曰六花曲陣也六花直陣也六
花方陣也六花圓陣也六花銳陣也若遇險阻仍用七
軍向背得法作偃月營其征遼也乃結束七軍為四團
方楊髙祖之制為四門斗底陣也其征突厥時因乘之
陣法復變六花為十二以四竒八正首尾相因行止相
隨生死同義名之曰十二將兵陣也其定邊時襍蕃漢
之兵而用之外營十二陣皆步而騎各包步卒之中一
騎各當一正一正不離一竒一陣受敵各自為戰竒正
[003-5a]
相混使人不知所謂無不是竒無不是正而名之曰十
二辰陣也宋太宗以車四千三百二十乘騎三萬六百
五十匹步卒一十四萬九百三十人布為五陣各以二
行為表裏中以三陣相從為輔弼故五軍而有七陣遂
名之曰平戎萬全陣也宋真宗之長陣有先鋒隊策先
鋒前隊東西拐子馬後有拒後陣内有無地分兵隊大
約與萬全陣少異也凡用步兵欲以寡鬭衆弱勝强者
無如李陵之馳驟韓信之輕凌張巡之聚散岳武穆之
[003-5b]
任機楊素之推陷吳璘之三叠戚繼光之鴛鴦而臣之
連環因之數十勢而已然皆叅古法而今作但其用變
取勝各有神異此在學者變通之耳能將握步根本練
之精出之熟變之神自可驅步卒横行而無敵也故善
作陣者無一定之形必以地之廣狹險易即據方圓曲
直銳而因之可也又從敵之衆寡强弱治亂而因之可
也至于我之多少重叠或為犄角或分五行或列三才
却在隨時布演務須首尾相顧必應表裏隊陣有容形
[003-6a]
名各别衝之不亂撼之不動斯為有用是以出正兵不
外三叠法出竒兵不外奮前蛟二勢耳地窄只用一伍
地廣便用十伍百伍千伍萬伍亦可也地窄只用戰隊
地廣則加翼隊包隊伏隊應隊亦可也夫兵以進輕退
重進易退難所以非鳴金不退茍退一如進法各以前
隊之兵稍退立于後隊之後更畨止齊盡如迎戰之勢
以備敵之乘我故止而齊齊而整渾沌而不亂紛紜而
條理是為有制世稱武侯八陣曲而繁管子内政直而
[003-6b]
簡其說尚矣但言曲而繁者尚不知其何以為繁曲言
直而簡者尚不知其何以為簡直唯以聲字相傳訛舛
不辨漫浪妄談何可為式須將古人已成之制苦心求
之巧思變之務令前後左右動無不利而後因時立宜
舉其可用之法行之可也否則謂吾胷中自能行出千
百萬陣不必方效前哲即我作始亦可也或不能變用
古法而吾胷中又無自得之妙則僅僅循守節制以方
圓曲直銳五勢因地用之縱不大勝亦無大潰也談兵
[003-7a]
者若欲强執一圖穿鑿附㑹妄立繁曲直簡謂吾必勝
古人足以應敵于無眹恐終不免為李希烈之縛耳
談兵者每好穿鑿或假知兵之名而妄作陣圖為害深
矣豪傑之士固宜識之如風后之握機陣者宋人所作
獨孤及附㑹而記之也穰苴之握竒營者元人許洞之
所作也孫武之方陣圓陣牝陣牡陣鴈行陣罘罝陣車
輪陣衝方陣常山陣者皆唐人裴緒所作嗣而王氏分
配八陣李筌附之而有天覆地載風揚雲垂龍飛虎翼
[003-7b]
鳥翔蛇蟠之名張曄配而為新變風揚陣新變雲垂陣
新變龍飛陣新變鳥翔陣新變虎翼陣新變蛇蟠陣無
天地二陣而為六焉再作太乙曲陣太乙直陣又併諸
八陣分配天地風雲鳥蛇龍虎而復加之符呪詭鑿甚
矣更以五行分配曲直方圓銳焉又復變八陣六陣為
鈎聨蟠曲焉又作十二將兵以配周制車乘焉又作當
頭陣法焉作滿天星陣焉又作八翼陣焉又演馬隆偏
箱車陣焉又演李靖六花陣焉又廣六花七軍陣為五
[003-8a]
花陣焉許洞曰敵以彎陣應以飛鶚敵以直陣應以重
霞敵為突陣應以長虹敵圍四面應以八卦是雖作陣
應敵之一端但勢在一面四隅無兵而中軍無握竒外
列無伍法恐為智者出竒兵以搗心脇也他如許洞之
穿鑿者不可類數大抵負誕好竒不究根本形勢日巧
實用日拙若乃執而行之不免為武安君之所侮穰苴
謂位欲嚴政欲栗力欲窕心欲一正縱横察名實吳子
謂賢者在上不肖者處下則陣自定矣若徒以形名機
[003-8b]
巧為宗而不信二子之所說猶未得作陣之秘也况可
以竒名巧勢為穿鑿哉臣是以知二子得作陣之㫖
凡作陣須安而静出而理輕而簡重而治變化前後率
然進止車騎相因終以繼始故曰營陣静治以為固甲
兵堅利以為雄又曰車列得式騎步有翼徒步憑凌水
潰雷擊然兵必襍以短長行列欲其疎朗士卒能以不
浮戰鬭自致齊一其列不可疎疎則難應亦不可宻宻
則難用大約步兵一人占地兩步騎兵一人占地四步
[003-9a]
故陣因地勢而立衆寡之則幡圖神怪以彰殺伐之威
步襍車馬而變竒正之用若夫用步貴知變動用車貴
知地形用騎貴知别徑竒道善兵者不外三才而用陣
焉陣頭不宜逺過陣尾必識變更陣腹最須實整陣翼
務使輕凌太公曰臨敵必置沖陣復以車騎分為烏雲
臣謂沖陣者戰陣也正兵也烏雲者翼隊也竒兵也烏
之聚散無常雲之行止不測以烏散雲合而變化無端
故取義為烏雲陣焉有沖陣則有營陣矣營陣者大隊
[003-9b]
也沖陣出自營陣之中學兵者觀此可見用陣之則李
靖曰車徒當教以正騎隊當教以竒殊不知車徒原不
泥于竒騎隊亦可以為正曹操用三騎之法每回軍轉
陣則戰騎當後遊騎當先以陷騎為應變此更畨自備
之意得矣戚繼光曰列陣無難使人各識我陣為難人
之各識我陣亦未為難使人之能用我陣為難所謂非
知之難行之難也斯語似能作陣者矣臣謂雖能作陣
用陣而不知駐劄營陣之吉凶善之半也故門宜向陽
[003-10a]
以受生氣不飲死水無營死地無居地柱無息地牢無
處天竈無棲龍頭無當大谷之口恐敵所衝尤防決水
無止大山之端慮敵所圍不利水草大將所處必從九
天青龍華蓋常坐我前地無草木不集禽獸不可營也
古城古社窑竈丘墓不可營也焦石砂礫水流逆行不
可營也必得水流清澈為上黄黑濁者即投膠礬澄之
水停不流慮有汚毒源在敵所無得輕食水流有黑脈
散而不定者食之必死水多糞草人獸尸骸者食之必
[003-10b]
病須從傍鑿井宜得甘泉所謂軍井者指旋鑿之井也
水流而盈減倐忽者上有壅囊之謀水止而波沮洳限
于路者下有澤淖之陷水要在敵而無甲士守者或有
隂伏之奸
戰令
尉子之重形令也所統千人以上有戰而北守而降離
地逃衆命曰國賊身僇家殘去其籍發其墳墓暴其骨
于市男女公于官所統百人以上有戰而北守而降離
[003-11a]
地逃衆命曰軍賊身死家殘男女公于官是故以守而
破陷則一軍上下受誅以戰而敗北則一軍貴賤皆斬
又曰能殺士卒之半者威加海内殺其十之三者力加
諸侯殺其十之一者令行士卒儒者論兵以尉子為慘刻
殊不知尉子者無地無天獨出獨入誠所謂一人之將
也善兵者能㑹其意而去留之得作戰者之機矣今也
民驕備弛戰士困苦而中制太過將乏賢能令輕刑賞
臣謂非尉子之法無能新軍政起疲弊也乃減加其差
[003-11b]
等而為之令使戰令必行則士卒自畏士卒畏主將之
刑則偏裨畏君上之死矣故上陣有保領牽制之法軍
士保領伍隊長出戰無失伍隊長保領百夫長出戰
無失百夫長保領千夫長同左右將軍不能誅偏
禆將之不用命與無偏禆將同大將軍不能誅左右將
軍之不用命與無左右將軍同大將臨敵而死則左右
副偏禆將千百總伍隊長以至中軍近卒力士技士儲
將謀士悉應斬之餘唯稍逺吏士有軍功者免死所以
[003-12a]
凡戰而亡其將吏頭領者所轄官并士卒皆死之將吏
棄其士卒而逃者亦許諸士卒捕而殺之不捕者同罪
陣亡卒而得敵二人者本隊免死亡一而得三四者賞
之亡一而得敵十數者賞而復陞其本隊隊伍之長亡
一二而不得敵者本隊隊伍長并軍士悉斬之抵敵負
傷而不死者以其全隊月糧賞不死之卒亡卒而失其
骸者全隊家産通給亡者之家亡五十卒而得敵百人
者偏禆將千把總伍隊長得以免死亡五十人而全無
[003-12b]
斬獲者偏禆將千把總伍隊長盡誅之如左右將軍以
身保而立功贖罪而能奮死陷陣得敵百功以上者免
之因而大潰敵陣者賞而復陞出而無功雖左右將軍
保者亦斬之其各將領財産盡給于死者之家然陣上
回報首級一節法所當禁何也一報首級即起争心而
伍自亂敵必乘我亂也更無得取敵所遺財物一取財
物自相攘奪而隊不肅敵必乘我疎也只應雷擊風行
使敵無所措備敵潰之後監軍者紀其某陣當某敵某
[003-13a]
部勝某方某隊進趨某伍少却功罪應否明白乃發刀
斧戕取其心自一而功自均也不但一心功均抑可免
私殺平民報功之慘故有前軍回報功級者斬之除四
夷外則中國之戰又不必以孜孜首級為計也固在任
機權者臨戰應其宜耳
未戰之前一二日士卒敢有畏戰逃者捕而殺之伍隊
長不能捕者俱斬仍將仝伍仝隊之卒各打百棍若有
知其逃情而不先首者亦斬有能首而密伏所逃之路
[003-13b]
擒捕其逃者即以所犯之糧并所犯家資賞之不實并
誣者反坐如果陡病不能赴戰者聽本營官吏伍隊長
驗入中軍調理詐者坐法誣人詐者亦坐或一卒一伍
一隊奮勇抵敵而同伍隣伍同隊救應稍遲致損奮勇
伍隊頭目者同伍隣伍同隊頭目以至軍士悉斬之或
一部一營拚死鏖戰而諸部别營疎于備援致潰鏖戰
之陣而損將失事者諸部别營大小頭領俱斬之其偏
禆將千把總之分布策應原其地之逺近連坐有差卒
[003-14a]
能奮力陷陣而復得敵之頭領者卒當舉其為千把總
或得其謀士及正副敵將者即當拜為偏禆將敵未入
彀而伏兵先起敵已越彀而伏兵未發因而致悞機事
者領伏頭目俱斬各兵綑打仍扣月糧竒正之兵見伏
已起而不急應者同罪凡塘報夜不收哨探之類為人
欺惑傳送不真因而悞事者斬哨探發行不知敵至者
斬哨探不以敵情實告主將而反與仝軰宣露者斬哨
探既真逺近已的多寡已明險易已得唯聽主將分道
[003-14b]
發遣無許負氣先登貪功先動所以如期不到未令先
行臨敵先退者俱得斬之大將慵于料理分措失宜隱
賢蔽能引用不肖以致覆軍折將者監軍官奏斬其頭
沒其三世監軍官偏執己私不和大將致悞國事者罪
同
分營别壘各有汛地上有左右將偏禆官下至材官儲
將技士亡命以及伍隊士卒唯視聽主將進退合分號
令各不得越界往來私相言語設有犯禁即治以法臨
[003-15a]
敵違令者横門斬之故曰内無干令犯禁則外無不獲
之姦矣所以陣定而足數移頭數顧行伍擠拶稀宻不
均前後紊次旌旗亂揺金鼔不節者所犯與隊伍長俱
死之故舉號差錯則掌號者罪行陣失序則偏禆官亦
坐臨敵而悞號者則掌號者當斬臨戰失序則偏禆官
亦誅是以出越行伍爭前滯後不遵將令擅出入者斬
之陣列已成從左右將以至監軍官而下俱毋得乘車
馬入營違者斬之更不許私抽營内一人一騎役用抗
[003-15b]
者斬之無主將符契至而擅發兵者斬之符契既至而
不即發兵者斬之失旌旗金鼔符節或為敵所竊者全
隊斬之姦淫敵境及沿途婦女或匿婦女在營并凌虐
所過人民者全隊斬之進退不遵金鼔旗旛火角號令
者斬之倡言敵人威勢以悚其衆者斬之巫祝私為軍
士卜其行軍之吉凶所問與巫者俱斬之主將進退宻
令出攻伐機事未行而有先聞者告與所聞者俱斬之
結黨毁謗詭言妖異者斬之私察是非因而索利者斬
[003-16a]
之漏洩機事于敵人匿奸細緣由于境内者斬之嫉蔽
賢良使才士不得見用于緩急者斬之更令稽令失令
玩令者斬之違主將一時之令者斬之
守城破陷悉斬守者圍敵潰圍悉斬圍者宜戰不戰悉
斬戰者當援不援悉斬隣隊遇急不舉烽號及先舉而
後斷續不應者死之軍行在途糧草遲到所過而悞支
給則司餉者死之出軍在道若見前隊遺失器械銀錢
等物許所見本隊隊伍長收貯待營定則稟所管偏裨
[003-16b]
以召失主認領妄認及隱匿者皆斬後隊見而不收者
亦打百棍隠匿臨陣死亡士卒資財者斬吏士受賍定
罪紀功不實者斬臨敵自訴傷殘欲避戰鬭之險者斬
臨戰失去衣甲器械或質為宿娼賭飲之資者斬敵有
棄械解甲乞降而輒殺者斬獲得敵人私書即宜宻送
主將或先開讀及先與本營官看者斬敵使入軍非主
司輒與語者斬擒獲敵人及來降者即時領見主將不
得輒問敵中事宜因而漏洩者斬行軍出戰採樵牧汲
[003-17a]
不遵號令者斬忽見怪異飛走之物入營能捕獲者急
送主將設有私自藏匿傳告于人者斬測度軍中行事
者斬出師在道雖值飃風驟雨無令軍士棲止忠臣孝
子義士節媍之家違令者斬軍臨敵境有妄殺老少發
毁塚墓搶掠資財焚燒廬舎踐禾伐木者斬夜深無故
號呼驚營動衆者斬隣隊隣伍知其驚營而不静待亦
故附其號呼者俱斬營中無故火起燒其軍幕器具斬
其發火之伍仍沒其家除主將傳令某伍某隊救火外
[003-17b]
餘不得輒離職掌擅動者斬五兵不利衣甲不精以致
臨敵不堪施用者斬倚其利口巧舌般弄是非以致軍
士不協者斬妄言神鬼夢寐禍福動感吏士者斬竊人
貨物為己財奪人首級為己功者斬指麾令出有低眉
俛首結舌不應而作難色者斬倔疆使令出言怨上者
斬不守禁約髙聲喧笑傍若無人者斬託疾譎病以避
艱險扶傷舁死因而欲遁者斬大將與左右偏禆聚議
宻事有逼帳屬坦竊聽者斬探敵不的報敵不詳多少
[003-18a]
失數逺近㒺實者斬司犒掌賞私厚所親故薄所怨以
致人心不平者斬刁斗不振更籌失遺號火滅息者斬
非犒設而無故致醉狂呼者斬令者將之大柄所謂内
畏重刑外無堅敵故不得不重也然臨斬權宜務使三
軍心服乃是
戰機
得戰之機者藏形于無遊心于虚故聖人常務静以待
敵之有形所以放乎九天之上蟠乎九淵之下以其無
[003-18b]
形可見也深間不能窺智者不能謀以其無隙可乘也
不襲堂堂之陣不擊正正之旗欲待其形之先見也見
敵之有形矣乃任我之氣勢或擊其先動或乘其釁生
敵將堅壁我則突其未成急趨其可攻敵欲衝我我則
絶其必返先備其所從敵長則截之敵亂則惑之敵薄
則擊之敵疑則懾之敵恃則奪之敵疏則襲之若驚鳥
之忽起若颶風之陡發倐忽上下莫知止遏如雷霆之
震擊如暴雨之傾注左右前後莫知所禦是故有風雨
[003-19a]
之行故能威絶域之民有飛鳥之舉故能服恃固之國
有雷電之戰故能獨行而無敵是以善戰者必以盛而
乘衰以實而擊虛以疾而掩遲以飽而制饑應之以不
窮投之以不測飄飄忽忽莫知所之獨出與獨入莫知
所謀其合如雲其變如龍若從天降若出地中猶水之
撲火無不息湯之沃雪無不溶既其退也敵不知我之
所守其進也敵不知我之所攻且夫水性至柔而能觸
崩丘陵性專而觸成也市合脆而能必勝勁敵以死而
[003-19b]
易生也茍能指士卒之進退如驅羣羊麾偏禆之赴戰
如縱鷹犬使其上雲顛而不知其為髙入叢林而不知
其為碍蹈重淵而不知其為深者乃可稱將兵
深入敵境而無一人動静者必有埋伏絶我歸也須令
勁勇為搜捕繼强弩以翼之發輕騎以應之急守糧道
設犄角堅整大陣數出竒兵振其先聲為左右逐掠敵
若空虛急乘我之機勢地勢相逺彼此力均不可挑戰
恐費奔趨之勞敵或有隙必速壓之無使其復備也我
[003-20a]
可以往彼可以來之地必先居髙通餉其勢乃佚其戰
則利孫子謂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
者勞所為善戰者能致人而不為人所致尉子謂敵地
大而城小者必先收其地城大而地窄者必先攻其城
地廣而人寡者則先絶其阨地窄而人衆者則築大堙
以臨之故作戰必因地勢之便猝與敵遇乃因地而發
令焉而復用其險阻山林水泉丘墓之利也地易逺曠
以車騎相因草木䝉蔽以步卒接戰長林茂陵以竒伏
[003-20b]
迭出深峽隘口止衆用少逾水涉澗益以火弩髙下相
懸未可逼近晝多旌旗夜多火鼓風雨雪霧變以笳角
以寡擊衆務于隘塞必于暮夜伏于叢茂要于險阻以
衆擊寡務于廣漫利于旦辰分守要津絶彼運道若驅
水火須知攫後搏前偶際晦㝠必識相機邀襲與敵分
險相拒猶當塞谷備衢廣我戰道處山之左急備山之
右處山之右急備山之左我地險悖動有掛碍可以往
不便于返者當謹我歸路敵若無備分兵擊之敵若有
[003-21a]
備不可出也壁以武剛隨以踵卒續發哨探宻遣埋伏
務得虛實逺近衆寡之情然後可為致勝之策哨探埋
伏必選精銳誠實抑非庸卒可使然致勝詭譎情狀萬
端若指以山谷䝉翳處伏藏之伏為伏不過㝷常之伏
耳是豈能應命于不窮哉故善伏者敵雖巧智無能測
識我之所伏也是以用伏之㣲非神化乎兵術者未可
與語伏
淮南子謂敵躁我静必罷其力敵先我動必觀其形别
[003-21b]
其邪正以制其命審其所處或極其因敵或反静先出
我竒敵謹後節即與推移敵有所積必有所虧敵若左
轉覆其右陂故能先弱敵而後戰者費不半而功自倍
管子曰不明于敵人之將不先軍也不明于敵人之士
不先陣也士卒未附教習未精敵情未得不可以言戰
也是故文王不能使不附之民先軫不能戰不教之卒
王良造父不能以敝車駕馬疾趨而致逺后羿逄䝉不
能以枉矢弱弓射逺而中㣲所以善兵者必使其兵利
[003-22a]
也甲堅也力治也令信也機得也乃量彼己之勢而後
握必勝之權故士卒倚其必勝而自輕鬭魏文矦曰有
師甚衆既武且勇皆入險阻右山左水深溝髙壘守以
强弩退如山移進如風雨糧食又多難與長守則如之
何吳起曰大哉問非車騎之力聖人之謀也能備千乘
萬騎兼之徒步分為五軍軍各一衢五軍五衢敵人必
惑莫知所加嚴陣堅守以固其兵急行間諜以觀其慮
彼聽吾說解而去之不聽吾說斬使焚書分為五戰戰
[003-22b]
勝勿追不勝疾走如是佯北安行勿鬭一結其前一絶
其後兩軍銜枚或左或右而襲其處五軍交至必有其
利此擊强之道也臣謂吳起擊强之道乃以五軍交至
而必有其利管仲必勝之道乃以卒附教精兵甲堅利
而明敵人之情敵人之將敵人之士而後戰也劉安握
戰之機乃罷敵力觀敵形因敵勢而與之推移謂先弱
敵而後戰者費不半而功自倍三子論兵其竅則一其
用則不同耳吳子雄而銳管子重而堅劉子巧而無定
[003-23a]
巧而無定者談兵者也談兵者每作其形勢難其機權
神其應變直欲雄視千古而後已用兵者必盡諸人事
慮其垂成觸處機隨故無往而不利所以談兵與用兵
之才大異霄壤如能談兵而又必能用者臣不敢不讓
管吳也
[003-23b]
陣紀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陣紀卷三
明 何良臣 撰
陣宜
天之積卒陣之宗也内外方圓左右顧應曲折參連互
隱竒正備而至簡固而至整雖神聖握兵不外乎是故
伏羲氏觀積卒而立五軍九營爲師卦順静臨險或不
可測遂名之曰師卦陣也軒轅氏又發積卒之秘變師
[003-1b]
卦之體立天地風雲衡軸衝之義而成握竒陣也太公
變軒轅之制畫為九區方諸井字而為三才五行陣也
周公立伍兩卒旅師軍之法以六軍為正竒兵在正軍
之外從兵又在竒兵之外而為農兵陣也鄭子元按周
制以偏為前以伍承偏之後一軍二十五車則方勢而
為魚麗陣也楚武王以山澤車少人多五十人為兩百
人為卒十五乘為偏偏後别有游闕以三軍為正列左
右二廣為親戎而名荆尸陣也晉荀吳法周制而為前
[003-2a]
拒左右角每五分五方而立每兩每卒亦分五方而立
地險則舎車為步步如車布五車隊隊之布如卒之布
二十五軍為偏偏之布如隊之布五偏為陣陣之布如
偏之布故車法起于步法步法不外車法而名之曰崇
卒陣也吳闔閭以步兵三萬為三軍一軍分百行一行
卒百人列成方勢以白為中以赤為左以黑為右唯取
相生之義不施詭譎不練戎車故不能抗于中國後巫
臣教吳以偏乘之法以罪人居先三軍居後以步卒居
[003-2b]
先戎車居後與楚戰于雞父因有雞父之陣也管仲更
周制以三萬人六百乘一軍各五旅小戎各四十乘别
有卒萬人車二百為竒兵而分先驅由驅啟胠廣戎駟
乘大殿八名故使人相疇福相共居同樂行同和死同
哀而稱内政陣也以是而入孟門登太行張武軍封少
水一戰而服三十餘國焉司馬穰苴廢管仲五偏而行
周公五乘復黄帝之握竒以萬二千五百人取十之三
為竒兵布之中壘取十之七為正兵布之外營名之曰
[003-3a]
握竒營陣也齊孫武因伏羲師卦内外俱圓黄帝握竒
内圓外方迺變而為内外俱方取河洛經緯之義八八
相乘為六十四竒正分合大小包容復配以鳥蛇龍虎
而為乘之陣也戰國巧士以象棋三十二子倍之或方
或圓内外四層而為象棋陣也韓信以三十萬人分為
五軍孔將居東南而為左費將居西南而為右自將前
軍居漢王之先鋒絳侯柴將軍义居漢王之後而成垓
下陣也諸葛武侯乃原握竒因乘之推河洛之方圓寓
[003-3b]
井田之遺制分四竒四正以西北乾位故名天陣西南
坤位故名地陣東南巽位故名風陣東北艮位故名雲
陣東方屬青而為龍陣西方屬白而為虎陣南方屬火
而為鳥陣北方屬水而為蛇陣大將居其中握四陣為
餘竒别有㳺騎二十四陣以繫八陣之後大抵陣隊相
包竒正數别伸縮翕張進退有節為方為圓為曲為直
為銳或滚或歸或前或後合而為一列而為九變之無
窮觸處為首名之曰八陣圖也晉馬隆循衛李選士三
[003-4a]
千二百人配車一百二十八乘三百人為遊奕依孔明
八陣圖而為四層路廣車上以木為拒馬向外結營而
行名鹿角車營路狹更施木屋以蔽矢石木屋拒馬以
低為式治力前拒兼束部伍且戰且進名曰偏箱車陣
也李靖六花本孔明八陣而變其中隅落鈎聨曲折相
對無不叅綜古法步騎與車三者相兼而用以車曰駐
隊步曰戰鋒居前為正騎曰戰隊又曰跳蕩居後為竒
名之曰六花七軍陣也隨其地勢去其中營而變為曲
[003-4b]
直方圓銳五圖而名之曰六花曲陣也六花直陣也六
花方陣也六花圓陣也六花銳陣也若遇險阻仍用七
軍向背得法作偃月營其征遼也乃結束七軍為四團
方楊髙祖之制為四門斗底陣也其征突厥時因乘之
陣法復變六花為十二以四竒八正首尾相因行止相
隨生死同義名之曰十二將兵陣也其定邊時襍蕃漢
之兵而用之外營十二陣皆步而騎各包步卒之中一
騎各當一正一正不離一竒一陣受敵各自為戰竒正
[003-5a]
相混使人不知所謂無不是竒無不是正而名之曰十
二辰陣也宋太宗以車四千三百二十乘騎三萬六百
五十匹步卒一十四萬九百三十人布為五陣各以二
行為表裏中以三陣相從為輔弼故五軍而有七陣遂
名之曰平戎萬全陣也宋真宗之長陣有先鋒隊策先
鋒前隊東西拐子馬後有拒後陣内有無地分兵隊大
約與萬全陣少異也凡用步兵欲以寡鬭衆弱勝强者
無如李陵之馳驟韓信之輕凌張巡之聚散岳武穆之
[003-5b]
任機楊素之推陷吳璘之三叠戚繼光之鴛鴦而臣之
連環因之數十勢而已然皆叅古法而今作但其用變
取勝各有神異此在學者變通之耳能將握步根本練
之精出之熟變之神自可驅步卒横行而無敵也故善
作陣者無一定之形必以地之廣狹險易即據方圓曲
直銳而因之可也又從敵之衆寡强弱治亂而因之可
也至于我之多少重叠或為犄角或分五行或列三才
却在隨時布演務須首尾相顧必應表裏隊陣有容形
[003-6a]
名各别衝之不亂撼之不動斯為有用是以出正兵不
外三叠法出竒兵不外奮前蛟二勢耳地窄只用一伍
地廣便用十伍百伍千伍萬伍亦可也地窄只用戰隊
地廣則加翼隊包隊伏隊應隊亦可也夫兵以進輕退
重進易退難所以非鳴金不退茍退一如進法各以前
隊之兵稍退立于後隊之後更畨止齊盡如迎戰之勢
以備敵之乘我故止而齊齊而整渾沌而不亂紛紜而
條理是為有制世稱武侯八陣曲而繁管子内政直而
[003-6b]
簡其說尚矣但言曲而繁者尚不知其何以為繁曲言
直而簡者尚不知其何以為簡直唯以聲字相傳訛舛
不辨漫浪妄談何可為式須將古人已成之制苦心求
之巧思變之務令前後左右動無不利而後因時立宜
舉其可用之法行之可也否則謂吾胷中自能行出千
百萬陣不必方效前哲即我作始亦可也或不能變用
古法而吾胷中又無自得之妙則僅僅循守節制以方
圓曲直銳五勢因地用之縱不大勝亦無大潰也談兵
[003-7a]
者若欲强執一圖穿鑿附㑹妄立繁曲直簡謂吾必勝
古人足以應敵于無眹恐終不免為李希烈之縛耳
談兵者每好穿鑿或假知兵之名而妄作陣圖為害深
矣豪傑之士固宜識之如風后之握機陣者宋人所作
獨孤及附㑹而記之也穰苴之握竒營者元人許洞之
所作也孫武之方陣圓陣牝陣牡陣鴈行陣罘罝陣車
輪陣衝方陣常山陣者皆唐人裴緒所作嗣而王氏分
配八陣李筌附之而有天覆地載風揚雲垂龍飛虎翼
[003-7b]
鳥翔蛇蟠之名張曄配而為新變風揚陣新變雲垂陣
新變龍飛陣新變鳥翔陣新變虎翼陣新變蛇蟠陣無
天地二陣而為六焉再作太乙曲陣太乙直陣又併諸
八陣分配天地風雲鳥蛇龍虎而復加之符呪詭鑿甚
矣更以五行分配曲直方圓銳焉又復變八陣六陣為
鈎聨蟠曲焉又作十二將兵以配周制車乘焉又作當
頭陣法焉作滿天星陣焉又作八翼陣焉又演馬隆偏
箱車陣焉又演李靖六花陣焉又廣六花七軍陣為五
[003-8a]
花陣焉許洞曰敵以彎陣應以飛鶚敵以直陣應以重
霞敵為突陣應以長虹敵圍四面應以八卦是雖作陣
應敵之一端但勢在一面四隅無兵而中軍無握竒外
列無伍法恐為智者出竒兵以搗心脇也他如許洞之
穿鑿者不可類數大抵負誕好竒不究根本形勢日巧
實用日拙若乃執而行之不免為武安君之所侮穰苴
謂位欲嚴政欲栗力欲窕心欲一正縱横察名實吳子
謂賢者在上不肖者處下則陣自定矣若徒以形名機
[003-8b]
巧為宗而不信二子之所說猶未得作陣之秘也况可
以竒名巧勢為穿鑿哉臣是以知二子得作陣之㫖
凡作陣須安而静出而理輕而簡重而治變化前後率
然進止車騎相因終以繼始故曰營陣静治以為固甲
兵堅利以為雄又曰車列得式騎步有翼徒步憑凌水
潰雷擊然兵必襍以短長行列欲其疎朗士卒能以不
浮戰鬭自致齊一其列不可疎疎則難應亦不可宻宻
則難用大約步兵一人占地兩步騎兵一人占地四步
[003-9a]
故陣因地勢而立衆寡之則幡圖神怪以彰殺伐之威
步襍車馬而變竒正之用若夫用步貴知變動用車貴
知地形用騎貴知别徑竒道善兵者不外三才而用陣
焉陣頭不宜逺過陣尾必識變更陣腹最須實整陣翼
務使輕凌太公曰臨敵必置沖陣復以車騎分為烏雲
臣謂沖陣者戰陣也正兵也烏雲者翼隊也竒兵也烏
之聚散無常雲之行止不測以烏散雲合而變化無端
故取義為烏雲陣焉有沖陣則有營陣矣營陣者大隊
[003-9b]
也沖陣出自營陣之中學兵者觀此可見用陣之則李
靖曰車徒當教以正騎隊當教以竒殊不知車徒原不
泥于竒騎隊亦可以為正曹操用三騎之法每回軍轉
陣則戰騎當後遊騎當先以陷騎為應變此更畨自備
之意得矣戚繼光曰列陣無難使人各識我陣為難人
之各識我陣亦未為難使人之能用我陣為難所謂非
知之難行之難也斯語似能作陣者矣臣謂雖能作陣
用陣而不知駐劄營陣之吉凶善之半也故門宜向陽
[003-10a]
以受生氣不飲死水無營死地無居地柱無息地牢無
處天竈無棲龍頭無當大谷之口恐敵所衝尤防決水
無止大山之端慮敵所圍不利水草大將所處必從九
天青龍華蓋常坐我前地無草木不集禽獸不可營也
古城古社窑竈丘墓不可營也焦石砂礫水流逆行不
可營也必得水流清澈為上黄黑濁者即投膠礬澄之
水停不流慮有汚毒源在敵所無得輕食水流有黑脈
散而不定者食之必死水多糞草人獸尸骸者食之必
[003-10b]
病須從傍鑿井宜得甘泉所謂軍井者指旋鑿之井也
水流而盈減倐忽者上有壅囊之謀水止而波沮洳限
于路者下有澤淖之陷水要在敵而無甲士守者或有
隂伏之奸
戰令
尉子之重形令也所統千人以上有戰而北守而降離
地逃衆命曰國賊身僇家殘去其籍發其墳墓暴其骨
于市男女公于官所統百人以上有戰而北守而降離
[003-11a]
地逃衆命曰軍賊身死家殘男女公于官是故以守而
破陷則一軍上下受誅以戰而敗北則一軍貴賤皆斬
又曰能殺士卒之半者威加海内殺其十之三者力加
諸侯殺其十之一者令行士卒儒者論兵以尉子為慘刻
殊不知尉子者無地無天獨出獨入誠所謂一人之將
也善兵者能㑹其意而去留之得作戰者之機矣今也
民驕備弛戰士困苦而中制太過將乏賢能令輕刑賞
臣謂非尉子之法無能新軍政起疲弊也乃減加其差
[003-11b]
等而為之令使戰令必行則士卒自畏士卒畏主將之
刑則偏裨畏君上之死矣故上陣有保領牽制之法軍
士保領伍隊長出戰無失伍隊長保領百夫長出戰
無失百夫長保領千夫長同左右將軍不能誅偏
禆將之不用命與無偏禆將同大將軍不能誅左右將
軍之不用命與無左右將軍同大將臨敵而死則左右
副偏禆將千百總伍隊長以至中軍近卒力士技士儲
將謀士悉應斬之餘唯稍逺吏士有軍功者免死所以
[003-12a]
凡戰而亡其將吏頭領者所轄官并士卒皆死之將吏
棄其士卒而逃者亦許諸士卒捕而殺之不捕者同罪
陣亡卒而得敵二人者本隊免死亡一而得三四者賞
之亡一而得敵十數者賞而復陞其本隊隊伍之長亡
一二而不得敵者本隊隊伍長并軍士悉斬之抵敵負
傷而不死者以其全隊月糧賞不死之卒亡卒而失其
骸者全隊家産通給亡者之家亡五十卒而得敵百人
者偏禆將千把總伍隊長得以免死亡五十人而全無
[003-12b]
斬獲者偏禆將千把總伍隊長盡誅之如左右將軍以
身保而立功贖罪而能奮死陷陣得敵百功以上者免
之因而大潰敵陣者賞而復陞出而無功雖左右將軍
保者亦斬之其各將領財産盡給于死者之家然陣上
回報首級一節法所當禁何也一報首級即起争心而
伍自亂敵必乘我亂也更無得取敵所遺財物一取財
物自相攘奪而隊不肅敵必乘我疎也只應雷擊風行
使敵無所措備敵潰之後監軍者紀其某陣當某敵某
[003-13a]
部勝某方某隊進趨某伍少却功罪應否明白乃發刀
斧戕取其心自一而功自均也不但一心功均抑可免
私殺平民報功之慘故有前軍回報功級者斬之除四
夷外則中國之戰又不必以孜孜首級為計也固在任
機權者臨戰應其宜耳
未戰之前一二日士卒敢有畏戰逃者捕而殺之伍隊
長不能捕者俱斬仍將仝伍仝隊之卒各打百棍若有
知其逃情而不先首者亦斬有能首而密伏所逃之路
[003-13b]
擒捕其逃者即以所犯之糧并所犯家資賞之不實并
誣者反坐如果陡病不能赴戰者聽本營官吏伍隊長
驗入中軍調理詐者坐法誣人詐者亦坐或一卒一伍
一隊奮勇抵敵而同伍隣伍同隊救應稍遲致損奮勇
伍隊頭目者同伍隣伍同隊頭目以至軍士悉斬之或
一部一營拚死鏖戰而諸部别營疎于備援致潰鏖戰
之陣而損將失事者諸部别營大小頭領俱斬之其偏
禆將千把總之分布策應原其地之逺近連坐有差卒
[003-14a]
能奮力陷陣而復得敵之頭領者卒當舉其為千把總
或得其謀士及正副敵將者即當拜為偏禆將敵未入
彀而伏兵先起敵已越彀而伏兵未發因而致悞機事
者領伏頭目俱斬各兵綑打仍扣月糧竒正之兵見伏
已起而不急應者同罪凡塘報夜不收哨探之類為人
欺惑傳送不真因而悞事者斬哨探發行不知敵至者
斬哨探不以敵情實告主將而反與仝軰宣露者斬哨
探既真逺近已的多寡已明險易已得唯聽主將分道
[003-14b]
發遣無許負氣先登貪功先動所以如期不到未令先
行臨敵先退者俱得斬之大將慵于料理分措失宜隱
賢蔽能引用不肖以致覆軍折將者監軍官奏斬其頭
沒其三世監軍官偏執己私不和大將致悞國事者罪
同
分營别壘各有汛地上有左右將偏禆官下至材官儲
將技士亡命以及伍隊士卒唯視聽主將進退合分號
令各不得越界往來私相言語設有犯禁即治以法臨
[003-15a]
敵違令者横門斬之故曰内無干令犯禁則外無不獲
之姦矣所以陣定而足數移頭數顧行伍擠拶稀宻不
均前後紊次旌旗亂揺金鼔不節者所犯與隊伍長俱
死之故舉號差錯則掌號者罪行陣失序則偏禆官亦
坐臨敵而悞號者則掌號者當斬臨戰失序則偏禆官
亦誅是以出越行伍爭前滯後不遵將令擅出入者斬
之陣列已成從左右將以至監軍官而下俱毋得乘車
馬入營違者斬之更不許私抽營内一人一騎役用抗
[003-15b]
者斬之無主將符契至而擅發兵者斬之符契既至而
不即發兵者斬之失旌旗金鼔符節或為敵所竊者全
隊斬之姦淫敵境及沿途婦女或匿婦女在營并凌虐
所過人民者全隊斬之進退不遵金鼔旗旛火角號令
者斬之倡言敵人威勢以悚其衆者斬之巫祝私為軍
士卜其行軍之吉凶所問與巫者俱斬之主將進退宻
令出攻伐機事未行而有先聞者告與所聞者俱斬之
結黨毁謗詭言妖異者斬之私察是非因而索利者斬
[003-16a]
之漏洩機事于敵人匿奸細緣由于境内者斬之嫉蔽
賢良使才士不得見用于緩急者斬之更令稽令失令
玩令者斬之違主將一時之令者斬之
守城破陷悉斬守者圍敵潰圍悉斬圍者宜戰不戰悉
斬戰者當援不援悉斬隣隊遇急不舉烽號及先舉而
後斷續不應者死之軍行在途糧草遲到所過而悞支
給則司餉者死之出軍在道若見前隊遺失器械銀錢
等物許所見本隊隊伍長收貯待營定則稟所管偏裨
[003-16b]
以召失主認領妄認及隱匿者皆斬後隊見而不收者
亦打百棍隠匿臨陣死亡士卒資財者斬吏士受賍定
罪紀功不實者斬臨敵自訴傷殘欲避戰鬭之險者斬
臨戰失去衣甲器械或質為宿娼賭飲之資者斬敵有
棄械解甲乞降而輒殺者斬獲得敵人私書即宜宻送
主將或先開讀及先與本營官看者斬敵使入軍非主
司輒與語者斬擒獲敵人及來降者即時領見主將不
得輒問敵中事宜因而漏洩者斬行軍出戰採樵牧汲
[003-17a]
不遵號令者斬忽見怪異飛走之物入營能捕獲者急
送主將設有私自藏匿傳告于人者斬測度軍中行事
者斬出師在道雖值飃風驟雨無令軍士棲止忠臣孝
子義士節媍之家違令者斬軍臨敵境有妄殺老少發
毁塚墓搶掠資財焚燒廬舎踐禾伐木者斬夜深無故
號呼驚營動衆者斬隣隊隣伍知其驚營而不静待亦
故附其號呼者俱斬營中無故火起燒其軍幕器具斬
其發火之伍仍沒其家除主將傳令某伍某隊救火外
[003-17b]
餘不得輒離職掌擅動者斬五兵不利衣甲不精以致
臨敵不堪施用者斬倚其利口巧舌般弄是非以致軍
士不協者斬妄言神鬼夢寐禍福動感吏士者斬竊人
貨物為己財奪人首級為己功者斬指麾令出有低眉
俛首結舌不應而作難色者斬倔疆使令出言怨上者
斬不守禁約髙聲喧笑傍若無人者斬託疾譎病以避
艱險扶傷舁死因而欲遁者斬大將與左右偏禆聚議
宻事有逼帳屬坦竊聽者斬探敵不的報敵不詳多少
[003-18a]
失數逺近㒺實者斬司犒掌賞私厚所親故薄所怨以
致人心不平者斬刁斗不振更籌失遺號火滅息者斬
非犒設而無故致醉狂呼者斬令者將之大柄所謂内
畏重刑外無堅敵故不得不重也然臨斬權宜務使三
軍心服乃是
戰機
得戰之機者藏形于無遊心于虚故聖人常務静以待
敵之有形所以放乎九天之上蟠乎九淵之下以其無
[003-18b]
形可見也深間不能窺智者不能謀以其無隙可乘也
不襲堂堂之陣不擊正正之旗欲待其形之先見也見
敵之有形矣乃任我之氣勢或擊其先動或乘其釁生
敵將堅壁我則突其未成急趨其可攻敵欲衝我我則
絶其必返先備其所從敵長則截之敵亂則惑之敵薄
則擊之敵疑則懾之敵恃則奪之敵疏則襲之若驚鳥
之忽起若颶風之陡發倐忽上下莫知止遏如雷霆之
震擊如暴雨之傾注左右前後莫知所禦是故有風雨
[003-19a]
之行故能威絶域之民有飛鳥之舉故能服恃固之國
有雷電之戰故能獨行而無敵是以善戰者必以盛而
乘衰以實而擊虛以疾而掩遲以飽而制饑應之以不
窮投之以不測飄飄忽忽莫知所之獨出與獨入莫知
所謀其合如雲其變如龍若從天降若出地中猶水之
撲火無不息湯之沃雪無不溶既其退也敵不知我之
所守其進也敵不知我之所攻且夫水性至柔而能觸
崩丘陵性專而觸成也市合脆而能必勝勁敵以死而
[003-19b]
易生也茍能指士卒之進退如驅羣羊麾偏禆之赴戰
如縱鷹犬使其上雲顛而不知其為髙入叢林而不知
其為碍蹈重淵而不知其為深者乃可稱將兵
深入敵境而無一人動静者必有埋伏絶我歸也須令
勁勇為搜捕繼强弩以翼之發輕騎以應之急守糧道
設犄角堅整大陣數出竒兵振其先聲為左右逐掠敵
若空虛急乘我之機勢地勢相逺彼此力均不可挑戰
恐費奔趨之勞敵或有隙必速壓之無使其復備也我
[003-20a]
可以往彼可以來之地必先居髙通餉其勢乃佚其戰
則利孫子謂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
者勞所為善戰者能致人而不為人所致尉子謂敵地
大而城小者必先收其地城大而地窄者必先攻其城
地廣而人寡者則先絶其阨地窄而人衆者則築大堙
以臨之故作戰必因地勢之便猝與敵遇乃因地而發
令焉而復用其險阻山林水泉丘墓之利也地易逺曠
以車騎相因草木䝉蔽以步卒接戰長林茂陵以竒伏
[003-20b]
迭出深峽隘口止衆用少逾水涉澗益以火弩髙下相
懸未可逼近晝多旌旗夜多火鼓風雨雪霧變以笳角
以寡擊衆務于隘塞必于暮夜伏于叢茂要于險阻以
衆擊寡務于廣漫利于旦辰分守要津絶彼運道若驅
水火須知攫後搏前偶際晦㝠必識相機邀襲與敵分
險相拒猶當塞谷備衢廣我戰道處山之左急備山之
右處山之右急備山之左我地險悖動有掛碍可以往
不便于返者當謹我歸路敵若無備分兵擊之敵若有
[003-21a]
備不可出也壁以武剛隨以踵卒續發哨探宻遣埋伏
務得虛實逺近衆寡之情然後可為致勝之策哨探埋
伏必選精銳誠實抑非庸卒可使然致勝詭譎情狀萬
端若指以山谷䝉翳處伏藏之伏為伏不過㝷常之伏
耳是豈能應命于不窮哉故善伏者敵雖巧智無能測
識我之所伏也是以用伏之㣲非神化乎兵術者未可
與語伏
淮南子謂敵躁我静必罷其力敵先我動必觀其形别
[003-21b]
其邪正以制其命審其所處或極其因敵或反静先出
我竒敵謹後節即與推移敵有所積必有所虧敵若左
轉覆其右陂故能先弱敵而後戰者費不半而功自倍
管子曰不明于敵人之將不先軍也不明于敵人之士
不先陣也士卒未附教習未精敵情未得不可以言戰
也是故文王不能使不附之民先軫不能戰不教之卒
王良造父不能以敝車駕馬疾趨而致逺后羿逄䝉不
能以枉矢弱弓射逺而中㣲所以善兵者必使其兵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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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甲堅也力治也令信也機得也乃量彼己之勢而後
握必勝之權故士卒倚其必勝而自輕鬭魏文矦曰有
師甚衆既武且勇皆入險阻右山左水深溝髙壘守以
强弩退如山移進如風雨糧食又多難與長守則如之
何吳起曰大哉問非車騎之力聖人之謀也能備千乘
萬騎兼之徒步分為五軍軍各一衢五軍五衢敵人必
惑莫知所加嚴陣堅守以固其兵急行間諜以觀其慮
彼聽吾說解而去之不聽吾說斬使焚書分為五戰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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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勿追不勝疾走如是佯北安行勿鬭一結其前一絶
其後兩軍銜枚或左或右而襲其處五軍交至必有其
利此擊强之道也臣謂吳起擊强之道乃以五軍交至
而必有其利管仲必勝之道乃以卒附教精兵甲堅利
而明敵人之情敵人之將敵人之士而後戰也劉安握
戰之機乃罷敵力觀敵形因敵勢而與之推移謂先弱
敵而後戰者費不半而功自倍三子論兵其竅則一其
用則不同耳吳子雄而銳管子重而堅劉子巧而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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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而無定者談兵者也談兵者每作其形勢難其機權
神其應變直欲雄視千古而後已用兵者必盡諸人事
慮其垂成觸處機隨故無往而不利所以談兵與用兵
之才大異霄壤如能談兵而又必能用者臣不敢不讓
管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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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紀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