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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四库全书 > 格物通 > 格物通 卷四十二
[042-1a]
欽定四庫全書
 格物通卷四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御臣妾下
唐中宗神龍元年八月戊申以水災求直言右衛騎曹
參軍西河宋務光上䟽以為水隂類臣妾之象恐後庭
有干外朝之政者宜杜絶其萌
 臣若水通曰君徳以剛為主剛則陽陽則明剛明者
 御臣妾之道也臣妾隂類也水隂氣也務光上䟽欲
[042-1b]
 杜絶宫闈預政之端以消水澇之變真確論也帝溺
 於袵席之愛終使政歸房帷天子拱手貽笑天下後
 世可謂之剛明矣乎端本善則之君其鑒之哉
唐𤣥宗開元十五年夏五月命妃嬪以下宫中育蠶欲
使之知女功丁酉夏至賜貴近絲人一綟
 臣若水通曰人勞則思思則善心生善心生則邪慝
 不作妃嬪群居飽食玩日𤣥宗命育蠶宫中使勤女
 工可謂御之有道矣夏至賜貴近絲人一綟皆女工
[042-2a]
 所給也然天寳以後艶妃亂政何制御之不克終耶
 故人君欲御下者當先御其心
𤣥宗開元十九年正月王毛仲賜死自是宦官勢益其
髙力士尤為帝所寵信嘗曰力士上直吾寢則安故力
士多留禁中稀至外第四方表奏皆先呈力士然後奏
御事小力士即决之勢傾内外
 臣若水通曰書稱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此言人君之
 御臣下不可假以威福之柄也明皇寵任力士而使
[042-2b]
 之省决章奏可謂威福下移矣故力士竊權怙寵而
 威福之作無所不至卒之引類植黨而貽禍無窮豈
 非明皇無御下之道所致乎
開元二十四年武惠妃譖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帝大
怒以語宰相欲皆廢之張九齡諌曰陛下踐祚垂三十
年太子諸王不離深宫日受聖訓天下之人皆慶陛下
享國乆長子孫蕃昌今三子皆已成人不聞大過陛下
奈何一旦以無根之語喜怒之際盡廢之乎且太子天
[042-3a]
下之本不可輕揺昔晉獻公聽驪姬之䜛殺申生三世
大亂漢武帝信江充之誣罪戾太子京城流血晉惠帝
用賈后之譖廢愍懐太子中原塗炭隋文帝納獨孤后
黜太子勇立煬帝遂失天下由此觀之不可不慎陛下
必欲為此臣不敢奉詔帝不悦李林甫初無所言退而
私謂宦官之貴幸者曰此主上家事何必問外人帝猶
豫未决惠妃宻使官奴牛貴兒謂九齡曰有廢必有興
公為之援宰相可長處九齡叱之以其語白帝帝為之
[042-3b]
動色故終九齡罷相太子得無動明年將廢太子帝召
宰相謀之林甫對曰此陛下家事非臣等宜預帝意乃

 臣若水通曰甚矣邪佞之言入人主之腹心割骨肉
 之至愛故人主之御臣妾不可不慎也自古宫闈之
 禍亂多生於后妃嬖倖之讒譖雖以父子之愛出於
 天性猶能易之為寇讎而兵加骨肉焉英明之主名
 徳之士徃徃墮其計中豈特明皇之於武惠妃欲廢
[042-4a]
 三子哉雖賴輔相忠直如九齡者維持於一時豈能
 終釋乎
代宗優寵宦官奉使者不禁其求取嘗遣中使賜妃族
還問所得頗少代宗不悦以為輕我命妃懼遽以私物
償之由是中使公求賂遺無所忌憚宰相常貯錢於閣
中每賜一物宣一㫖無徒還者出使所厯州縣移文取
貨與賦税同皆重載而歸徳宗素知其弊及即位遣中
使邵光超賜李希烈旌節希烈贈之僕馬及縑七百疋
[042-4b]
黄茗二百斤帝聞之怒杖超六十而流之於是中使之
未歸者皆潛棄所得於山谷雖與之莫敢受
 臣若水通曰同一宦官也代宗縱之則賄賂公行徳
 宗懲之則奸貪屏跡故人主於臣妾亦視其御之之
 道何如爾昔齊威王烹阿大夫為其善事左右以取
 譽也人徒知齊威之怒阿大夫而不知懲善事左右
 者也人徒知齊威之懲善事左右者而不知乃深懲
 所事左右之人也御臣妾之道齊威其得矣葢禄位
[042-5a]
 者人主之大柄毁譽者左右之利口故貪禄位者必
 取於譽言通譽言者必賂於左右今以譽言之至而
 推及於善事左右之奸而遂并誅焉威王之見卓矣
 代宗者乃獨賞善事而怒不善事何其謬於齊威也
 徳宗懲之是矣不知異日白志貞竇文瑒之掌禁兵
 乃又授之以天下大柄自是數代子孫之廢置皆出
 其手血流禁庭而唐遂以亡何徳宗之能明于其小
 而暗於其大哉故學術不可不講也
[042-5b]
唐敬宗寳厯三年帝遊戲無度狎昵群小善擊毬好手
搏禁軍及諸道争獻力士又以錢萬緡付内園令召募
力士晝夜不離側又好深夜自捕狐狸性復褊急力士
或恃恩不遜輙配流籍沒宦官小過動遭捶撻皆怨且
懼十二月辛丑帝夜獵還宫與宦官劉克明田務澄許
文端及擊毬軍將蘇佐明王嘉憲石從寛閻惟直等二
十八人飲酒帝酒酣入室更衣殿上燭忽滅蘇佐明等
弑帝於室内劉克明等矯稱帝㫖命翰林學士路隋草
[042-6a]
遺制以絳王悟句當軍國事壬寅宣遺制絳王見宰相
百官於紫宸外廡克明等欲易置内侍之執權者於是
樞宻使王守澄楊承和中尉魏從簡梁守謙定䇿以衙
兵迎江王涵入宫發左右神䇿飛龍兵進討賊黨盡斬
之克明赴井出而斬之絳王為亂兵所害癸卯以裴度
攝冢宰百官謁見江王於紫宸殿外廡甲辰見諸軍使
於少陽院乙巳文宗即位更名昂
 臣若水通曰臣讀史至敬宗宫闈之變而嘆人主御
[042-6b]
 臣妾之道誠不可不講也孔子曰惟女子與小人為
 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逺之則怨傳者云莊以蒞之慈
 以畜之然後能無二者之弊敬宗狎昵群小晝夜不
 離可謂近之矣擊毬手搏可謂莊乎動遭捶撻配流
 籍沒可謂慈乎不莊不慈可謂御臣妾之道乎宜其
 身弑國危而二日之間三易其主自開闢所無之禍
 變一時迭見嗚呼惨哉然裴度位居上相而身繫安
 危弑逆之賊而不能討廢置之謀而不能預噫敬宗
[042-7a]
 昏童殺身固其自取不足論也以度之勲徳而有此
 焉何耶春秋書趙盾弑其君以盾為正卿出不越境
 入不討賊故弑君之罪不得辭焉若度者其能免春
 秋之誅乎
文宗太和九年十一月帝與李訓鄭注謀誅中官訓及
王璠郭行餘李孝本羅立言誅中宫不克訓出奔仇士
良等知帝預謀怨憤出不遜語帝慙懼不復言士良等
遣禁兵露刅出閣門逢人即殺死者千六百餘人横尸
[042-7b]
流血狼籍塗地擒王涯賈餗舒元輿等繫兩軍或斬李
訓首送京師左神䇿出兵三百人以李訓首引王涯王
璠羅立言郭行餘右軍出兵三百人擁賈餗舒兀輿李
孝本獻於廟社徇於兩市命百官臨視斬於獨栁之下
梟其首於興安門親屬無問親踈皆死孩穉無遺時數
日之間殺生除拜皆决於兩中尉帝不預知鳯翔監軍
斬鄭注獻其首梟之滅其族仇士良等各進階遷官自
是天下事皆决於北司宰相行文書而已宦官氣益盛
[042-8a]
迫脅天子下視宰相凌暴朝士如草芥焉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於臣妾在慎所以御之之術爾
 有曲突徙薪之防則無焦頭爛額之災禁兵之柄蓋
 人主授之則人主亦可得收之也宋初諸將之兵權
 亦不細也太祖以從容杯酒解之若無事然故在善
 御之而已爾茍能任賢擇相脩復紀綱罷中尉之設
 以還祖宗之舊左右權幸諭之以禍福不絶其富貴
 人心既安法官廷議公去渠魁餘皆罔治則弑君之
[042-8b]
 罪正逮下之恩孚蓋若良醫之去病病去而人不知
 乃兩得兼善矣不知出此而妄行邪謀禍亂愈熾惜
 矣其不講於御小人之術也
唐武宗會昌三年仇士良以左衛上將軍内侍監致仕
其黨送歸私第士良教以固權寵之術曰天子不可令
閒常宜以奢靡娛其耳目使日新月盛無暇更及他事
然後吾輩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讀書親近儒生彼見前
代興亡心知憂懼則吾輩踈斥矣其黨拜謝而去
[042-9a]
 臣若水通曰仇士良愚君固寵之術人以為巧矣臣
 獨以為拙也拙於自謀也今夫同舟之人中道遇風
 濤之險雖在素所讎怨者猶同心共願其舟之不破
 何者蓋各自為也天下如一舟也君相者舟師之執
 柁者也勲戚臣庶内宦嬖近皆舟中之人也其濟其
 溺死生共之今仇士良乃教其黨類愚弄迷惑其人
 主是猶同舟者鴆毒其舟師俾破鑿其舟折毁其柁
 及舟溺身死而不悟然則士良之術巧乎拙乎害人
[042-9b]
 乎害已乎其黨慮不下千百人無一人靈覺者何也
 噫後世内外之臣不知此義而終日鑿舟自溺者多
 矣臣故附其説於御臣妾之後庶聞者亦當傾聽平
 心以共濟於大治也哉
㑹昌三年八月帝從容言文宗好聽外議諌官言事多
不著名有如匿名書李徳裕曰臣頃在中書文宗猶不
爾此乃李訓鄭注教文宗以術御下遂成此風人主但
當推誠任人有欺罔者威以明刑孰敢哉帝善之
[042-10a]
 臣若水通曰人主御下之道至誠而已矣至誠而不
 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故上御之以誠
 則下亦以誠應之矣上御之以術則下亦以術應之
 矣訓注以術惑文宗文宗以術令臺諌上下内外一
 於術而誠信之風亡矣夫任術者未有不反殃其身
 者也識者蓋已先卜文宗訓注之不免矣人君御下
 之道可不以至誠為本乎
唐僖宗乾符二年帝之為晉王也小馬坊使田令孜有
[042-10b]
寵及即位使知樞宻遂擢為中尉帝時年十四專事遊
戲政事一委令孜呼為阿父令孜頗讀書多巧數招權
納賄除官及賜緋紫皆不闗白於帝每見常自備米食
兩盤與帝相對飲㗖從容良久而退帝與内園小兒狎
昵賞賜樂工伎兒所費動以萬計府藏空竭令孜説帝
籍兩市商旅寳貨悉輸内庫有陳訴者付京兆杖殺之
宰相以下鉗口莫敢言
 臣若水通曰政權者人主御天下之術如太阿之柄
[042-11a]
 而以授人是反刅自戕也田令孜果何人斯僖宗使
 之知樞宻擢中尉而政權一以委之且呼之為阿父
 與之以對食任其縱恣攬權納賄而不之禁非授之
 以太阿之柄乎卒之毒流中外而禍唐家國豈非僖
 宗之自貽也哉於乎履霜堅氷至君天下者誠不可
 不知慎其微也已
僖宗廣明元年二月左拾遺侯昌業以盜賊滿闗東而
帝不親政事專務遊戲賞賜無度田令孜專權無上天
[042-11b]
文變異社稷將危上䟽極諌帝大怒召昌業至内侍省
賜死
 臣若水通曰人主之於臣妾一失其御遂為邪佞所
 入本心蠱惑則是非黒白莫能辨矣僖宗之惑於田
 令孜天有顯戒人有顯愆臣有直言而不悟反殺之
 則御下之道於君徳豈小也哉然昌業於唐室之將
 危而上䟽極諌其忠足稱矣事之無益而徒以殺身
 悲夫范祖禹謂其忠而未仁臣則謂其忠而未智也
[042-12a]
 於乎惜哉
昭宗天復元年六月崔𦙍請帝盡誅宦官宦官屬耳頗
聞之韓全誨等涕泣求哀於帝帝乃令𦙍百事宻封䟽
以聞勿口奏宦官求美女知書者數人内之宫中隂令
伺察其事盡得𦙍宻謀全誨等大懼每宴聚流涕相訣
日夜謀所以去𦙍之術時𦙍領三司使全誨等教禁軍
諠譁訴𦙍减損冬衣帝不得已解𦙍鹽鐡使時朱全忠
李茂貞各有挾天子令諸侯之意全忠欲帝幸東都茂
[042-12b]
貞欲帝幸鳯翔𦙍知謀泄急遺朱全忠書稱被詔令全
忠以兵迎車駕且言上反正公之力而鳯翔入朝引功
自歸今不速至必成罪豈惟功為他人所有且見征討
全忠得書十月舉兵發大梁全忠至河中表請車駕幸
東都京城大駭士民亡竄山谷百官皆不入朝十一月
壬子全誨等陳兵殿前奏曰全忠以大兵逼京師欲刼
天子幸洛陽求傳禪臣等請陛下幸鳯翔收兵拒之帝
不許仗劍登乞巧樓全誨等急即火其下帝降樓乃與
[042-13a]
皇后妃嬪諸王百餘人皆上馬慟哭聲不絶全誨等遂
火宫城壬戌車駕至鳯翔二年六月全忠敗李茂貞之
師于虢縣之北進軍攻鳯翔九月全忠圍鳯翔十月茂
貞出兵擊之又敗還汴軍每夜鳴鼓角城中地如動是
冬大雪城中食盡凍餒死者不可勝計或卧未死肉已
為人所咼市中賣人肉斤直錢百犬肉直錢五百茂貞
儲㣥亦竭以犬彘供御膳帝鬻御衣及小皇子衣於市
以充用削漬松柹以飼御馬十二月帝召李茂貞等食
[042-13b]
議與朱全忠和帝曰十六宅諸王以下凍餒死者日有
數人在内諸王及公主妃嬪一日食鬻一日食湯餅今
已竭矣卿等意如何皆不對帝曰速當和解爾
三年正月茂貞請誅韓全誨等與朱全忠和奉車駕還
京帝即遣内養帥鳯翔卒四十人收全誨等斬之以第
五可範仇承坦為左右軍中尉王知古楊䖍朗為樞宻
使是夕又斬李繼筠等十六人遣使囊全誨等首以示
全忠時鳯翔所誅宦官已七十三人全忠使京兆捕九
[042-14a]
十人甲子帝幸全忠營己巳入長安庚午崔𦙍奏誅宦
官是日全忠以兵驅第五可範以下數百人於内侍省
盡殺之寃號之聲徹於内外其出使者詔所在捕誅之
止留黄衣幼弱者三十人以備灑掃帝愍可範等咸無
罪為文祭之自是宣傳詔命皆以宫人其兩軍内外八
鎮兵悉屬六軍以崔𦙍兼判六軍十二衛
 臣若水通曰有唐宦官之禍慘矣人皆以宦官之擅
 權而不知徳宗以下諸君假之權也及其敗也人皆
[042-14b]
 以宦官之自取而不知徳宗以下諸君假之權實殺
 之也蓋權莫大於征伐而彼典禁兵矣事莫重於廢
 置而彼専予奪矣故始也與南司水火而已其既也
 呼天子為負義門生愛則非次而立之惡則改慮而
 除之至僖昭而極矣然天道好還逆甚失速邠岐之
 託雖親宣武之勢實熾至是天子祈請而二虜交歡
 反本窮源則惟宦者之是誅爾一舉而誅七十再舉
 而誅九十三舉而誅數百而在省者瀦其宫出使者
[042-15a]
 梟諸驛號聲動地而諸帝之寃雪矣衆正之氣伸矣
 萬民之憤紓矣然而宦官非能自擅也諸君失御之
 之術而以權假之也諸君假之權而使伏誅非諸君
 殺之而何哉使其徒知足安分而以忠謹自保亦將
 福禄攸同而何至此極也吁
宋儒程頤舊在講筵説論語南容三復白圭處内臣帖
却容字因問之内臣云是上舊名先生講罷因説適来
臣講書見内臣帖却容字夫人主處天下之尊居億兆
[042-15b]
之上只嫌怕人尊奉過當便生驕心是皆左右近習之
人養成之也嘗觀仁宗時宫嬪謂正月為初月蒸餅為
炊餅皆此類請自後只諱正名不諱嫌名及舊名
 臣若水通曰書云位不期驕非止自驕也乃左右驕
 之斯自驕矣人君至尊且貴尤易至於驕也近正人
 明正學猶恐不免而况溺於臣妾者乎夫臣妾志在
 要寵凡可以諛悦者無所不至人主不可不察焉程
 頤之言可謂中古今之病者伏惟皇上三復之
[042-16a]
程頤在講筵每講一處有以開導人主之心者便説始
初内臣宫嬪們皆携筆在後抄録後来見説着佞人之
類皆惡之吕㣲仲使人言今後且不可傷觸人范祖禹
云但不道著名字儘説不妨
 臣若水通曰昔鄭莊公縱其弟叔段之驕横以及於
 誅君子以為莊公之薄於其弟夫愛而節之愛之至
 也然則人主節宦官之權横非惡之也乃所以愛而
 保全其富貴爾儒臣之以是進講於君非惡宦官也
[042-16b]
 乃所以欲君節而全之謂非愛之不可也為宦官者
 聞其言而惡之是惡其人之愛已也不亦誤乎人主
 御臣妾之道不可不辨好惡之實焉
楊時上欽宗皇帝書畧曰臣竊考自古奄人用事未有
無後患者漢之竇武何進以肺腑之親因天下怨怒收
攬英豪如李膺陳蕃諸人共起而誅之卒不勝皆駢頸
受戮唐之昭宗信狎宦者至東宫之幽其為厯世之禍
大矣
[042-17a]
 臣若水通曰人主之於宦官嬖倖之人誠不可不善
 其制御之術也御之不得其術縱之則至於文昭廢
 主之禍攻之則至於何竇諸人駢頸之戮兩敗俱傷
 其機始於一念爾語曰前車覆後車戒然則後之人
 君御之之道如何則可亦在慈嚴兼盡仁義並行爾
 與之以富貴而不假之以威權夫然後為嚴慈仁義
 兩得也
朱熹曰宫闈之内端莊齊肅后妃有闗雎之徳後宫無
[042-17b]
盛色之譏貫魚順序而無一人敢恃恩私以亂典常納
賄賂而行請謁此則家之正也退朝之後從容燕息貴
戚近臣擕僕奄尹陪侍左右各恭其職而上憚不惡之
嚴下謹戴盆之戒無一人敢通内外竊威福招權市寵
以紊朝政此則左右之正也
 臣若水通曰臣妾狎恩恃愛甚為難處者也近則不
 孫逺則怨御之不外乎中正之道焉爾中正之道在
 正心始心正身脩則恩威兩盡矣於御臣妾也何有
[042-18a]
 伏惟皇上立中道以御下幸甚
元城劉安世曰雖大無道之君亦惡亂亡而明皇中材
之主知姦邪而用之何也曰此蔽於左右之佞幸爾蓋
所謂佞幸者嬪御也内臣也戚里也幸臣也此皆在人
主左右而可以進言者也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蔽於近習非近習能蔽之也自
 蔽也由於御之無道則臣妾得以肆其奸而曲投所
 好是以不覺其入而信之深也故夫人君之徳莫大
[042-18b]
 乎剛明剛足以斷明足以照則衆邪無以遁其情而
 畏服之矣唐明皇任用姦邪而不能去者得非不剛
 不明而私愛有以蔽之也耶
國朝洪武元年三月辛未上命翰林儒臣脩女戒謂學
士朱升等曰治天下者脩身為本正家為先正家之道
始於謹夫婦后妃雖母儀天下然不可使預政事至於
嬪嬙之屬不過備職事侍巾櫛若寵之太過則恐犯分
上下失序觀厯代宫閫政由内出鮮有不為禍亂者也
[042-19a]
夫内嬖惑人甚於鴆毒惟賢明之主能察之於未然其
他未有不為所惑者卿等為我述女戒及古賢妃之事
可為法者使後世子孫知所持守
 臣若水通曰自古宫闈之變非但后妃爾亦雜出於
 嬖妾之人所以然者蓋由創業之君私愛寵嬖不能
 脩身正家以立法垂訓也我皇祖知其然乃脩女戒
 以訓内宫且曰后妃不預政事嬪嬙備職巾櫛凛然
 而不可犯者御臣妾之道備矣大哉聖言其即文王
[042-19b]
 刑于寡妻之教也聖子神孫以皇祖之心為心不牽
 於私愛則宫闈和敬天下太平豈不為有道之世也
 哉
天順初副都御史年富被石亨姪彪奏自大同逮繫至
京英宗問學士李賢曰此人何如對曰行事公道能革
宿弊上曰必石彪被阻不遂其私爾召錦衣衛推問明
白已而進狀果不實賢請遣人體勘庻不枉人上曰然
乃遣給事中郎中二人又曰再遣武職一人不然縱得
[042-20a]
其實彼必以為回䕶賢曰陛下所慮極是勘囘果無實
富得致仕而歸
 臣若水通曰人君御下之道在於明明則䜛邪無所
 遁其情彪奏年富欲以逞報怨之私而英宗皇帝即
 詢於賢輔導又審於三人之勘則彪之䜛譖無所投
 而後之為彪之奸者可息矣得非御臣妾之要道乎
英宗皇帝留心政務漸覺左右招權納賂之非嘗謂李
賢曰為之柰何賢謂人君之權不可下移果能自攬彼
[042-20b]
之勢自消惟此為良法其私情既不得行趨附之人漸
亦少矣上以為然且曰無此相礙何事不順吾早辰拜
天謁祖畢視朝後閲章奏易决者即批出可議者送先
生處叅决賢曰臣等所見不到更望再加詳審斟酌然
後施行上曰然左右乃曰此等章奏何必一一親覽亦
不必送與閣下看且曰差便差到底奸邪不忠如此賢
曰惟陛下明見
 臣若水通曰臣妾之柔佞縱之則驕激之則變漢唐
[042-21a]
 之迹可鑒矣李賢謂果能攬權彼勢自消其真得御
 臣妾之道乎使唐徳宗諸君而知出此則上無廢置
 之禍下無殺戮之慘而上下安寧保全福慶矣
 
 
 
 
 
[042-21b]
 
 
 
 
 
 
 
 格物通卷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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