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列第二十五
天地開闢有神民民神異業精氣通行有招召命有遭
隨吉凶之期天難諶斯聖賢雖察不自專故立卜筮以
質神靈孔子稱蓍之徳圓而神卦之徳方以智又曰君
子將有行也問焉而以言其受命如響是以禹之得臯
[006-1b]
陶文王之取吕
君子聞善則勸樂而進德聞惡則循省而改尤故安靜而
多福小人聞善則懾懼聞惡則妄為故狂躁而多禍是故凡
卜筮者盖以問吉凶之情言興衰之期令人修身慎行
以逆福也且聖王之立卜筮也不違民以為吉不專任
以斷事故洪範之占大同是尚書又曰假爾元龜罔敢
知吉詩云我龜既厭不我告猶從此觀之蓍龜之情儻
有隨時變易不以誠邪將世無史蘇之材識神者少乎
[006-2a]
及周史之筮敬仲莊叔之筮穆子可謂能探賾
深致逺者矣使獻公早納史蘇之言穆子宿備莊叔之
戒則驪姬竪牛之讒亦將無由而入無破國危身之禍
也聖人甚重卜筮然不疑之事亦不問也甚敬祭祀非
禮之祈亦不為也故曰聖人不煩卜筮敬鬼神而逺之
夫鬼神與人殊氣異務非有事故何奈於我故孔子善
楚昭之不祀河而惡季氏之旅泰山今俗人筴於卜筮
而祭非其鬼豈不惑哉亦有妄博姓於五音設五宅之
[006-2b]
符第其為誣也甚矣古有隂陽然後有五行五帝右據
行氣以生人民載世逺
别衆猥而顯此人爾非以絶五音而定剛柔也今俗人
不能推紀本祖而反欲以聲音言語定五行誤莫甚焉
夫魚處水而生鳥㨿巢而卵即不推其本祖諧音而可
即呼鳥為魚可内之水乎呼魚為鳥可棲之木邪此不
然之事也命駒曰犢終不為馬是故凡姓之有音也必
隨其本生祖所土也太皥木精承歲而王夫其子孫咸
[006-3a]
當為角神農火精承熒惑而王夫其子孫咸當為徴黄
帝土精承鎮而王夫其子孫咸當為宫少皥金精承太
子孫咸當為羽雖號百變音行不易俗工又曰商家之
宅宜西出門此復虚矣五行當出乘其勝入居其隩乃
安吉商家向東入東入反以為金伐木則家中精神日
戰鬬也五行皆然又曰宅有宫商之第直符之歲既然
者放其上増損門數即可以變其音而過其符邪今一
[006-3b]
宅也同姓相伐或吉或凶一宫也同姓相伐或遷或免
一宫也成康居之日以興幽厲居之日以衰由此觀之
吉凶興衰不在宅明矣及諸神
將軍之屬此乃天吏非細民所當事也天之有此神也
皆所以奉成隂陽而利物也若人治之有牧守令長矣
向之何怒背之何怨君民道近不宜相責况神致貴與
人異禮豈可望乎且欲使人而避鬼是即道路不可行
而室廬不復居也此謂賢人君子秉心方直精神堅固
[006-4a]
者也至如世俗小人醜妾婢婦淺陋愚戅漸染既成又
數揚精破膽今不順精誠所向而彊之以其所畏直亦
増病爾何以眀其然也夫人之所以為人者非以此八
尺之身
加也非人功之所辜也然而至於遂不損者精誠去之
也盖奔柙猛虎而不遑嬰人畏螻蟻而發聞今通士或
欲彊羸病之愚人必之其所不能吾又恐其未盡善也
移風易俗之本乃在開其心而正其精今民生不見正
[006-4b]
道而長於邪淫誑惑之中其信之也難卒解也唯王者
能變之
正列第二十六
凡人吉凶以人為主以命為決行者已之質也命者天
之制也在於已者固可為也在於天者
祝請亦其助也然非徳不行巫史祈禱者盖所以交鬼
神而救細微爾至於大命末如之何譬民人之請謁於
吏矣可以解微過不能脱正罪設有人於此晝夜慢侮
[006-5a]
君父之教干犯先王之禁不克已心思改過惡而苟驟
發請謁以求解免必不幾矣不若修已小心畏慎無犯
上之禁令也故孔子不聴子路而云丘之禱乆矣孝經
云夫然故生則親安之祭則鬼享之由此觀之徳義無
違神乃享鬼神受享福祚乃隆故詩云降福禳禳降福
簡簡威儀板板
神歆享醉飽乃反報之以福也虢祭神而亟亡趙嬰祭
天而速滅此盖所謂神不歆其祀民不即其事也故魯
[006-5b]
史書曰國將興聴於民將亡聴於神楚昭不禳雲宋景
不移咎子産距禆竈邾文公違卜史此皆審已知道身
以俟命者也晏平仲有言祝有益也詛亦有損也季梁
之諫隨侯宫之奇說虞公可謂明乎天人之道達乎神
民之分矣夫妖不勝徳邪不伐正天之經也雖時有違
然智者守其正道而不近於淫鬼所謂淫鬼者
物非有守司真神靈也鬼之有此猶人之有姦言賣平
以干求者也若或誘之則逺來不止而終必有咎鬼神
[006-6a]
亦然故申繻曰人之所忌其氣熖以取之人無釁焉妖
不自作是謂人不可多忌多忌妄畏實致妖祥且人有
爵位鬼神有尊卑天地山川社稷五祀百辟卿士有功
於民者天子諸侯所命祀也若乃巫覡之所獨語小人
之所望畏士公飛尸咎魅北君衘聚當路直符七神及
民間繕治微蔑小禁本非天王所當憚也舊時京師不
防動功造禁以來吉祥
以君畏臣以上需下則必示弱而取陵殆非致福之招
[006-6b]
也嘗觀上記人君身修正賞罰明者國治而民安民安
樂者天悦喜而増厯數故書曰王以小民受天永命孔
子曰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順
又以尚賢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此最却凶災而致
福善之本也
相列第二十七
詩所謂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是故人身體形貌皆有象
類骨法角肉各有分部以著性命之期
[006-7a]
人之身而五行八卦之氣具焉故師曠曰赤色不壽火
家性易滅也易之說卦巽為人多白眼相揚四白者兵
死此猶金伐木也經曰近取諸身逺取諸物聖人有見
天下之至賾而擬諸形容象其物宜此亦賢人之所察
紀往以知來而著為憲則也人之相法或在面部或在
手足或在行步或在聲響面部欲溥平潤澤手足欲深
細明直行步欲安穏覆載音聲欲温和中宫頭面手足
身形骨節皆欲相副稱此其略要也夫骨法為祿相表
[006-7b]
氣色為吉凶候
決然表有顯微色有濃淡行有薄厚命有去就是以吉
凶期㑹祿位成敗有可必非聰明慧智用心精宻孰能
以中昔内史叔服過魯公孫敖聞其能相人也而見其
二子焉叔服曰榖也食子難也收子榖也豐下必有後
於魯及穆伯之老也文伯居養其死也惠叔典哭魯竟
立獻子以續孟氏之後及王孫說相喬如子上譏商臣
子文憂越椒叔姬惡食我單襄公察晉厲子貢觀邾魯
[006-8a]
臧文聽禦說陳咸見張闕/賢人達士察以善心
矣及唐舉之相李兑蔡澤許負之相鄧通條侯雖司命
班祿追叙行事弗能過也雖然人之有骨法也猶萬物
之有種類材木之有常宜巧匠因象各有所授曲者宜
為輿檀宜作輻榆宜作轂此其正法通率也若有其質
而工不材可如何故凡相者能期其所極不能使之必
至十種之地膏壤雖肥弗耕不穫千里之馬骨法雖具
弗策不致夫觚而弗琢不成於器士而弗仕不成於位
[006-8b]
若此者天地所不能貴賤鬼神所不能貧富也或王公
孫子仕宦終老不至於
爵位此受天性命當必然者也詩稱天難忱斯性命之
質徳行之招㕘錯授不易者也然其大要骨法為主氣
色為候五色之見王廢有智者見祥修善迎之其有憂
色循行改尤愚者反戾不自省思雖休徴見相福轉為
災於戲君子可不敬哉
潛夫論卷六
[007-1a]
欽定四庫全書
潛夫論卷七
漢 王符 撰